【小說】我討厭下雨天，我喜歡你 1-10

1-10太陽貓

　　「啊！你怎麼在那？」

 

　　「樹蔭下比較涼，從阿晰下課我就在這邊滑手機邊等了。剛好也把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完了。」孫秦嘻嘻笑，彷彿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原來他一直待在那裡，被大樹幹遮住了身影。

 

　　「所以我說，阿晰到底什麼時候要對那個楊泯皓用防狼噴霧？他太狡猾了吧？一個堂堂男子漢可以這樣突襲女生嗎？而且妳反應也太慢了吧！」孫秦不知道是真的在懊惱還是故意的，聽起來確實有種無以名狀的小怒火。

 

　　「哈哈哈哈──」我噴出笑，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話說，阿晰有喜歡的人嗎？」

 

　　「你、你怎麼知道？」

 

　　「剛剛楊泯皓說的啊。還有國中的阿晰做的種種事蹟，我也聽到囉。」孫秦挑著眉，吸著手搖飲料，一臉稚氣地說。

 

　　我前幾天還慶幸著在圖書館外的對話沒被孫秦聽見，沒想到這次還是露出了馬腳。我不能對孫秦承認喜歡的人就是他，但不會說謊的我要如何逃過一劫？面對他總讓我亂了腳步，偏偏每次遇到這種緊要關頭時小貝都不在現場。

 

　　「呃，就、就……有那樣一個人……」我抓抓瀏海，看向別處，心想只要不看著孫秦的眼睛，就可以搪塞帶過。

 

　　「哦──這樣啊。」孫秦的語氣聽起來不以為意，停頓了兩秒沒再繼續說話，我卸下心防。

 

　　「是阿晰的同班同學嗎？」沒想到這心機的孫秦居然繼續問了下去，我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妳知道嗎？有研究顯示最好不要找同年齡的交往，最好是要差個兩、三歲。」孫秦悠悠地說，「妳和那個楊泯皓也同年對吧？看吧，你們感覺就不太合。看來這個研究是真的，很有參考的價值。」孫秦開啟了碎碎念模式，分析著不知道哪裡聽來的說法，講得頭頭是道，邊說還邊點頭同意自己的觀察結果。

 

　　是誰跟他說我喜歡的人跟我同年齡啊？他自己倒推斷得津津有味。

 

　　「喔……這樣啊。」我刻意表示一臉漫不在乎。

 

　　「這是真的！阿晰不要不相信！」孫秦看我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再次強調。

 

　　看他這個樣子，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啦，這個研究好有趣喔，我會銘記在心的。」我故意認真又敷衍地回覆，孫秦一臉無奈但也拿我沒轍。

 

　　於是一路上我們都在爭辯著究竟男女年齡要差距多大才適合交往，他堅持男生大女生兩到三歲最適合，但我認為只要兩人互相喜歡，差幾歲根本就不是重點。想不到孫秦也有自己堅持的一套理論，而且還不容許被質疑，這樣的他特別有趣可愛，我想我又多認識了一部份的他，暗自竊喜著。

 

　　「可是，哪那麼容易認識比自己大兩三歲的人啊，每天都是跟同班同學相處的。」爭辯到最後，我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來否決他。

 

　　孫秦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他努力憋著什麼似地，深呼吸，又吐氣，面帶微笑地對我問道：「那阿晰以為……我們兩個差幾歲？」

 

　　「欸……兩、兩歲嗎？」

 

　　孫秦滿意地點點頭，「妳身邊不就有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人了嗎？有很難嗎？」他哈哈大笑。

 

　　我羞紅了臉，我那一番理論居然這麼容易就被破解，太丟臉了……我簡直像傻瓜一樣。

 

　　「等阿晰升上大學，系上和學校都會辦很多活動，阿晰很快就會認識很多大妳兩三歲的人了，很容易的。」孫秦解釋道，而我卻因為這個回答突然感到不安。

 

　　他所謂的那些活動，一定包括聯誼之類的吧，難道孫秦也常常參加這些活動嗎？在我看不到的那個校園裡的孫秦，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我開始幻想也好奇他的交友圈、他的校園生活……

 

　　「所以你也會參加像聯誼那種活動嗎？去認識比你小兩三歲的學妹……」我咬緊下唇，保守地說。

 

　　「聯誼嗎？當然參加過啊。」孫秦不假思索地回答，而我心跳漏了一拍。

 

　　「哦──難怪機車裡有粉紅色的安全帽……」我低頭，難掩失落的情緒。雖然此刻我根本沒資格表達什麼，但心裡頭就是酸酸的。

 

　　孫秦「噗」一聲地笑了出來，我抬頭見他又笑又無奈的樣子。

 

　　「那頂安全帽是我姊的，怎麼了嗎？」他的酒窩浮現。

 

　　「哦……但應該、應該還是會載聯誼的女生吧？那安全帽很多女生戴過吧？」我皺著眉頭，搔搔頭，我既想問清楚，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反而顯得笨拙。

 

　　「阿晰是想要有自己的安全帽嗎？那就……」

 

　　「不是啦！沒事！當我什麼都沒說……」我趕緊結束這個話題，以免繼續面臨令我難以招架的各種狀況劇。況且孫秦根本就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答非所問的樣子讓我心裡更酸了。

 

　　反正我終究不是那個唯一能坐孫秦機車後座又擁有專屬安全帽的女生。即使在意也改變不了現況，我擔心這麼多幹嘛呢？

 

　　接小橘貓出院後，我和孫秦因為最後停頓的話題而導致氣氛尷尬，於是除了道謝之外，什麼話都沒多說我就衝進了家門。

 

　　「我要看那隻小毛球。」才一轉身，雷彥宗就出現在我眼前。

 

　　哥這幾天嘴上雖然一直強調絕對不會幫我照顧那「麻煩的生物」，但他看到籠子裡的小橘貓本人卻異常興奮，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現在這個表情一定是明明很喜歡卻又不想在我面前露出馬腳的樣子，特別好笑。

 

　　「妳要幫他取什麼名字？」

 

　　我看著牠亮麗的橘毛，陽光般耀眼溫暖，也讓我想起那好似晴天的大男孩。他一定是身為雨妹的我的小幸運，而小橘貓是我們共同遇見的。所以我想叫他……

 

　　「太陽。」說完我便走向房間，想去拿那天孫秦送的項圈給牠戴上。

 

　　「好爛的名字。」哥癟嘴，冷淡回應我覺得明明再適合不過的名字，我轉過頭正想為這個名字辯駁，卻聽見哥輕聲細語對著太陽說：「誰是太陽？太陽在哪裡？哦！原來在這裡啊──難怪我覺得這麼熱。」

 

　　……我哥應該是這世界上最悶騷的人吧？

 

□     　□□

 

　　太陽剛來我們家那幾天，床底下、衣櫥裡、沙發下、櫃子後，各種能躲的地方都躲透了，兩個禮拜過後才總算適應了這個新環境。我親愛的小太陽終於開始感受到擁有家的溫暖，而牠不知道的是，這個家也因為牠的存在而更和煦了。

 

　　哥的改變最明顯，我下班後他總是碎碎念太陽餓肚子都是他放飯的，太陽一定比較愛他。我常常在家聽見哥自言自語，探頭過去才發現他蹲著和太陽說話，語氣算不上溫柔，但很友善。也許他也把太陽當弟弟看待，他從沒用那種語氣和我說過話。

 

　　我和孫秦的話題因為太陽而更多了，畢竟是一起救援的貓，孫秦常常說想看太陽的照片，於是我在各種時間點都有理由和孫秦用通訊軟體聊天而不顯突兀。小貝也來我家和太陽面對面相處，牠是一隻人見人愛的可愛橘貓，就連原本對動物無感的小貝都一秒被俘虜。

 

　　「牠才來我家不到一個月，已經長胖快一公斤了，是不是有點太胖了？」我皺著眉，翻著這兩天拍的照片，分享給眼前的小貝和孫秦看。

 

　　「這可能是一種幸福肥，」孫秦盯著照片說，「畢竟是跟阿晰住在一起。」

 

　　「我還怕他不習慣，沒想到適應得滿好的，好像沒什麼好擔心的。」我低著頭繼續滑著手機裡的照片，自從養了太陽，我的手機相簿充斥著橘色的身影。

 

　　「明天又是假日，妳們要去圖書館讀書對吧！」孫秦炯炯有神地說。

 

　　「對啊，再一個月就要大考了，好緊張喔……」小貝邊擦著杯子邊顫抖。

 

　　「希望可以考上同一間大學。」我咕噥著，我和小貝的都想去孫秦那間大學。

 

　　「我和宇晰這學期的模擬考分數都有到耶！希望真正大考的時候可以維持這個好運。」小貝嘻嘻笑，孫秦聽到很開心，也為我們加油打氣。

 

　　剛好薏仁抽完菸，從外頭走了進來，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妳們如果考上我們學校的話，我就……」他想了想，最後大聲地宣告：「我就……請妳們喝星巴克！」

 

　　「喔？我還以為是要吃什麼大餐，原來是星巴克，而且你該不會還想等買一送一的時候才要請吧？」小貝噘著嘴，白眼道。

 

　　「靠北……」薏仁一臉被小貝說中的樣子，無法反駁的他只好對著小貝比中指。

 

　　小晰今天沒有來，於是薏仁也難得待在吧檯和我們一起聊天。他們等等還要和大學同學去夜衝看夜景、吃宵夜，在那之前照慣例在咖啡店陪我們待到結束營業為止。

 

　　大學的生活想必很多采多姿，雖然孫秦和薏仁常常出現在咖啡店，但還是有那麼幾天會和同學一起體驗各種夜生活，什麼夜唱、夜衝、夜保的，我和小貝已經聽到習以為常。薏仁有一兩次動了想約我們一起去的念頭，但理性的甸嶼或孫秦會阻止他，畢竟我們還要準備考試，才高三的我們也不適合晚歸。

 

　　「阿，而且辛家貝有男朋友，太麻煩了。」薏仁最後也會因為小貝有男朋友，怕被誤會而打消念頭。

 

　　而我在意的還是那些能坐在孫秦後座一起去夜衝的幸運女孩們，她們和孫秦一起度過的大學生活想必很多采多姿，享受自由自在大學生活的孫秦，是否也有我沒看過的那一面呢？常常聽薏仁挖苦孫秦又被哪個學妹告白，或是被別系的女生問起聯絡方式之類的，他的敘述都讓孫秦很無言，但不管薏仁是否有誇大的成分，我和小貝都相信孫秦的異性緣想必不在話下。

 

　　「阿晰又在發呆。」

 

　　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又神色呆滯，被拉回現實那一刻，眼前孫秦的酒窩慢慢聚焦。

 

　　「呃……嗯，在想一些事情啦。」我低著頭，暗戀一個人真的好苦澀啊，偏偏這種心情又不能說出口，更讓人心煩意亂。

 

　　「我想等阿晰考完試，帶阿晰一起去逛夜市。」孫秦順著早些薏仁提到的獎勵，也對我承諾了一個考完試的約定。

 

　　「……就我們嗎？」

 

　　「嗯？辛家貝？我剛剛聽到有人要去逛夜市卻沒有揪我。」薏仁突然出現在一旁瞎起鬨。

 

　　「我也聽到了，也沒有揪我。」小貝撐著吧檯，雙手拱著下巴，精靈般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我們。

 

　　看著他們故意的樣子，我和孫秦頓時笑出來。

 

　　「欸，時間差不多了，要出發了。」薏仁看著手機訊息，撞撞孫秦的手臂，說是其他同學催促著他們該出發到集合地點了。

 

　　「好。」孫秦和薏仁準備離開咖啡店，他像想起了什麼事一般，回首問我：「阿晰的哥哥今天會來接妳嗎？」

 

　　我內心揚起一股暖流，孫秦即使和朋友有約，還是惦記著我怎麼回家。哥今天和朋友約好了去看電影，其實沒辦法來接我，但我怕耽誤到孫秦和朋友的約，於是對他撒了一個小謊。

 

　　「會啦，你們快出發吧。」

 

　　「明天圖書館見。」他聽了我的回答點點頭，帶著有酒窩的微笑轉身離去。

 

　　「我快瞎了。」小貝在一旁冷靜地翻白眼，「雷宇晰妳真的很走運。」

 

　　「妳今天怎麼回家？」我無視小貝的白眼，關心地問道。

 

　　「我男朋友今天難得跟我約在公車站說要陪我回家，天要下紅雨了。」小貝嘴上雖挖苦她男友，嘴角卻甜蜜地上揚。

 

　　「……妳別這樣說，我擔心真的會下雨……」我抓抓頭，有點難為情。

 

　　小貝看我這個樣子，隨即意會了些什麼。

 

　　「靠──靠靠靠！雷宇晰妳今天該不會沒帶傘？」

 

　　我閉上眼睛用力地點頭，順便用雙手摀住了耳朵，因為等等一定會聽到小貝連珠炮似地怒吼。

 

　　「妳真的是很……吼！啊──算了啦！」小貝本來似乎真的想說些什麼，卻停頓了，「都十點了，只剩兩個小時就到隔天，不會那麼衰吧？搞不好妳的魔咒已經解除了，妳不是養了一隻太陽貓嗎？」

 

　　嗯，希望如此。

 

　　我想小貝是因為男朋友要來陪她而心情好，所以沒有真的想和我絕交。自從今天發現自己忘了帶傘的那一刻我就很焦慮，但也挨到了現在都沒落下一滴雨水，搞不好真的發生了奇蹟，讓我不會再為下雨所苦。

 

　　一直到收完店、目送小貝跳躍地奔去公車站的背影，都沒有下雨。我慶幸著，難道如小貝所說，因為養了太陽，我的頭頂就真的有太陽在守護我嗎？

 

　　懷抱著感恩的心，我按下咖啡店鐵門的電源，看著鐵門緩緩落下，直到「碰」的一聲，確認鐵門已經到底了，我才轉身準備離開。

 

　　然後我親眼見證了，神奇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