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關於藝術的欣賞」⋯⋯



最近，重新回頭披閱洛夫的《石室之死亡》。這本幾十年前出版的詩集，讀了鄧艮的分析之後，現在才看懂一點點苗頭。可以說在台灣戒嚴的高壓統治下，離鄉背井的遊子為內心的苦悶尋求發洩、克服和超越的出路。另外，看了王家衛的《繁花》劇集後，終於對王導先前的電影有了切入的角度。他的電影著重的是 mood ( 心緒、氛圍 ) 的流動，招引內在經驗的共鳴。於是我再度想起網路上看到的一張圖片 “Expose yourself to Art.”——向藝術暴露自己，或說，面對藝術時完全袒露自己。

這張看似猥褻的照片，卻道出了藝術欣賞的硬道理：你必須解除一切武裝、一切先入為主的意識形態等等成見，才可能進入藝術之中，接觸到其中的奧妙。當然先決條件是作為對象的藝術品要夠好夠精彩，那麼就一定能提供某種新的生命體驗。而第二個先決條件是作為接收者和觀賞者的我們，也要有足夠開放的心態，足夠的準備、足夠的充實自己某種程度的藝術知識和生命體驗和想像力，這樣才能進入那件傑出藝術品的精髓之中。

說“進入”，因為一切藝術的欣賞和接受，不是表面上乍看乍聽之下就行的。除了上述的條件之外，還需要時間。一段時間，十分鐘、廿分鐘以至於一個鐘頭到永恆。尤其一旦進入其中時，那就是與這件藝術品所呈示世界和內容融為一體，可以在其中無盡地遊蕩、遨翔下去。這就是永恆，將在我們心頭烙下一道永不磨滅的印記——不管是怎麼樣的感動，一個就此可以安放身心的世界。

我們用什麼進入其中呢？我們的心，我們的內在世界、所有不設限的思想思維、想像力、聯想力、綜合力、類比、飛躍⋯⋯ 然後突然 “啪”！一個豁口！於是我們進入了那個燦爛的黑洞漩渦，不斷地漩入，最後直通白洞，從另一頭的水面浮起，全身濕透，帶著經驗到的所有過程，因而有了新生！

這就是藝術帶給我們的，如果我們解除武裝、完全袒露自己、花上時間和心力⋯⋯。

附記：藝術的欣賞和宗教的皈依頗有相似之處。只有完全放下自己才可能尋得心中的佛、上帝或神⋯⋯。

另請參閱：《藝術，我們如何接近並欣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