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彰化街上

最近一次走在彰化街頭是2018年的春天，在台中參加一位同學的壽宴後，我和信霞在彰化住了一夜，為了接下來和同學們的旅遊。

我與彰化的緣分，來自媽媽的結拜姊妹，水金阿姨。她本來就是千金小姐，出嫁後，姨丈的杉木行生意也很好。住的是兩層樓洋房，陽台很寛，欄杆貼有彩色花磚；有很大的浴室，還有很大的花園；在那兒，我第一次認識大理花。而且，有廚子、園丁不算，甚至有常駐家裡的裁縫師！

那種生活水準與我們家的相距甚遠，難得兩家很親，父母經常和另兩家木材商同行做家庭旅遊。我小學畢業那年，老師親自帶成績前四名的同學去彰化女中應考。那是我第一次搭汽車，從員林到彰化半個多小時的行程，我又暈又吐，病懨懨地上考場；結果除了我，另三名都上榜。後來去考第二輪的縣立學校，父母不敢掉以輕心，提早一天帶我去阿姨家住下來。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體會有錢人的生活。我的感想是：難怪兩位表姊那麼漂亮又自信，生活環境好嘛。

日後每學期開學前必須繳保證書，保證人還得設籍彰化；膽小的我就不得不一次次提起勇氣去請姨丈簽名蓋章。不曉得是不是外地來的學生才需要保證人，以便學生闖禍時可以就近通知甚至究責？

2018年這回造訪彰化，因為旅館就在火車站附近，次晨有同學早早來會合，大家便隨意走走。中學六年，每日火車到了彰化，通學生走成一群不太整齊的隊伍。走到彰化女商大約半個鐘頭。女孩子，半個鐘頭不算什麼；每天有講不完的話，信霞還邊走邊讀小說。我們在火車上經常一起並肩站著讀，兩人的閱讀速度接近，可以一起翻頁。

這條路來回走了六年。如今，不可能重走一趟，就隨興走一小段。我指著一家咖啡店面說，這個店當年好像是秀鈴家的布莊；從邊上巷子彎進去就是素敏家了。素敏結婚後曾住八卦山下，一次我去找她，還是坐三輪車呢！那回我穿一件奶白色洋裝，覺得自己青春貌美；她家長工卻跟她說：「你朋友很好看；可是腿上紅豆冰。」真冤，那是前一晚在家給蚊子叮的星星點點；坐在三輪車上，裙下的小腿，正好是眼光焦點。

年少時是影迷，不曾在彰化的書店買書（那時大量的閱讀都來自圖書館），卻不時去搜尋影星照片。看電影當然更重要，我看電影都在員林，只偶爾去彰化的銀宮或和樂戲院。高中時一次翹課，三人騎兩輛腳踏車去看＜戰地孽緣＞，其中一輛還是我跟數學老師借的。回到學校，被導師叫到辦公室，用奇怪的聲音一再呼喚我們的名字，說要把我們的靈魂召回來。

同學問要不要去八卦山走走？現在那兒的步道很美，可不是像當年只有大佛可炫耀了。幾年前我去走過文學步道，那兒的確很適合散步徜徉，到了山腳，還可以吃美食；可惜我們的體力和興致也今非昔比了。

說到美食，有一次約十個人到南部旅遊後回到彰化，吃了熱情同學招待的一頓大餐；臨走前，在地同學還送大家一包彰化肉丸。

彰化肉丸「名聲迵京城」；但不知那家我們常去的「貓鼠仔麵」還在否？當年放學後，常結伴去吃一碗，再心滿意足地去搭火車。

   2023/12《美好彰化》特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