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說*樓采凝 - 麒麟獵愛之三 - 公子愛耍酷 α
簡介
他千想、萬想,就是怎麼樣也沒想到,
原本無人的路上,竟會突然冒出個咧嘴大笑的傻姑娘!
害他只好緊急「懸崖勒馬」,才沒把她踩成馬蹄下的冤魂,
不過這姑娘也實在真奇怪,她不但一點也不緊張、不害怕,
攔下他之後,還猛對他扮鬼臉、裝可愛, ]
說什麼也硬是要搭他的「順風馬」,到山頂上找人去!
害他甩也甩不掉,只好帶著她這個小拖油瓶四處趴趴走,
而莫名其妙被她纏上也就罷了,他自認倒楣!
但她居然還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個心懷不軌的大壞蛋?!
青天大老爺啊~~ 是她自己纏上他的,他是招誰惹誰了啊???
第一章
泰山,寒風刺骨。那風如針般撲面而來,紮得歐陽敏兒直拿水袖阻擋;雪在欲下不下之際,使得冷冽的天候又多了分燥意,眼下儘是遍地飛墜枯葉,極目望去,已看不到遠山、近樹,有的只是一片蒼茫。
她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氣候,甚至是厭惡極了!
抬首看著灰濛濛的天色,幾乎不見天日,更何況是麒麟峰呢?
麒麟峰,坐落在泰山峰頂,最醒目的標誌則是宮頂上一根高聳入雲的震天柱;倘若天氣好的時候,遠遠望著,它就彷似一個孤獨的身影,終其一生、任勞任怨地守護著他腳下的宮苑。
突地,天上數片陰沉沉的烏雲飛掠而過……
歐陽敏兒這才發現,那斜斜高掛在天之角的夕陽,正散發著天地間唯一的顏色──橘光霞影,懶懶的映照在自己身上,將她拖曳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她不停捶著雙腿、雙肩,本來希望能在太陽下山前到達麒麟宮,但眼下這情況,看來是不行了。
找了塊大石坐下歇息,燥冷的風突然又朝她吹了來,讓她冷得禁不住打了記哆嗦。
就在這時,遠遠聽見有馬蹄翻飛的聲音傳來,她立刻站了起身,果真瞧見有人影往山上來。可以想見,會走這條隱密小徑的人,除了麒麟宮的人之外,應當不會有旁人了。
「嗨……停一停……停一停呀!」歐陽敏兒興奮地衝到小徑中央,直朝來人不停揮動著小手。
身著黑色斗篷的方轆瞇起眸,正往山頂賓士,但他萬萬沒想到原本無人的路上,竟會突然冒出個咧嘴大笑的傻姑娘!
他臉色陡地一變,緊急拉緊韁繩,止住了馬兒的奔跑。幸好馭馬的人是他,若是換成別人,她恐怕早就成為馬蹄下的冤魂了!
他瞪著眼前這個不要命的女人,「妳是誰,怎麼可以在半路上攔人?這樣有多危險妳知道嗎?」
「嘻嘻,你是方轆吧?怎麼還是老樣子,對女人都沒個好臉色。」歐陽敏兒對他做了個鬼臉,青春可人的笑臉上,還帶著兩個可愛的小梨窩。
「妳認得我?」方轆皺起一雙劍眉,直睇著她。她那副神情的確是有些面熟,但是任他怎麼想,卻也想不起來。
「拜託,我怎會不認識你?上官狩、柳凊,包括你,我全都熟透了。」想她兩年多前還在麒麟宮住了好一陣子呢!對他們要不熟也很難。
突地,在方轆腦海裏砸下這麼一個人影,那個人是麒麟宮的小祖宗,沒有人不怕她的!可是……這姑娘的外貌是怎麼看怎麼不像。還記得那小祖宗的個頭矮得像冬瓜似的,但眼前這位姑娘的身材卻已經很標緻了。
「咦……我瞧出來了,你一定是想起我來了吧?說說看,我瞧你這木頭腦袋有沒有長進些。」雖然此刻的天候非常乾冷,但是她的小臉蛋上頭還是沾了些細碎的汗珠兒,這點倒是和那位向來健康、活力十足的小祖宗有著幾分神似。
「妳是……表小姐。」也就是上官狩的小表妹歐陽敏兒!
「厲害!」她重重的敲了下他的臂膀。
「妳真是表小姐,可是妳的樣貌……」方轆實在很難將她此刻嬌美動人的臉孔,和兩年前綁著兩條辮子、像球似的身材聯想在一塊兒。
「我的樣貌怎麼樣?是變醜了還是變美了?」她雙手負背,偏著腦袋問。
「呃……長大了……應該說……變美了。」方轆有些為難。
「你沒聽說過『女大十八變』這句話嗎?」她掩唇嬌笑出聲,「所以麒麟宮裏我最喜歡你了。」
他的臉色隨之一變,「表小姐妳……」
「你這人真好玩,喜歡有分好幾種耶!我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整個麒麟宮就你不會欺負我……應該說是你懶得欺負我,對不對?」別瞧她成天活蹦亂跳、嘰嘰喳喳的,但什麼都看在心底。
「表小姐!」他拱手,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拜託,你不要對我來這套,又是行禮、又是鞠躬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我知道遇見你就跟遇見啞巴沒兩樣,不過你就載我一程吧!」說著,她已雙手按在他大腿上,準備跳上馬背。
方轆見她那雙小手絲毫不知避諱地抓著他的腿根處,只差重點部位不到兩寸的距離,整張臉都跟著抽搐了起來。
「好高,我跳不上去。」她不但跳,還連跳了好幾次,小手更幾度下滑,差點兒碰到不該碰的地方。方轆受不了了,只好一把拽住她的細腰,單手往馬背上一提,讓她順利坐上馬背。
「妳給我安分點坐好。」他語氣不受控制地變得嘶啞起來。
「哦!生什麼氣嘛!誰要你挑這麼高的馬兒騎?」她噘起小嘴兒,在他身前直嘀咕著,「我這次上山,一定要讓一個人吃屎。」
聞言,方轆持韁繩的手一個打滑,繩落了下來,馬兒差點兒一個不穩走錯了方向。
「該死!」他趕緊將牠拉回原路,輕吐了口氣。
「你怎麼了?以為我是要讓你吃……哎喲!你又沒惹我,我幹嘛要對付你?」坐在他胸前的她回頭拍了拍他的胸,像是在說:安啦!沒你的事兒。
「到底是誰惹到妳了?」上官宮主?柳凊?看來他們兩個的機率都滿高的。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她勾起嘴角,笑得好詭異。等待了兩年多,今兒個就將是她歐陽敏兒復仇的大好時機,諒那個臭男人逃也沒得逃。
「有件事我要先提醒妳,柳凊才剛新婚,帶了新婚妻子住在麒麟宮裏,妳的言行舉止最好注意些。」方轆可不希望她孩子氣的行徑,破壞了麒麟宮的規矩,那非但會丟了宮主的面子,還讓人貽笑大方。
「柳凊他成親了?!」歐陽敏兒意外地瞇起那雙亮眼杏眸,跟著彎起唇線,「太好了,我待會兒可得好好恭喜他。」
方轆盯著她那張變化無窮的小巧五官,用不著猜他已知道她的小腦袋裏裝了非常可怕的點子!
唉,可憐的柳凊誰不好惹,居然惹上小祖宗歐陽敏兒,這下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歐陽敏兒一到達麒麟宮,果真就是柳凊倒大楣的時候。
怪就怪他在兩年多前,因為受不了這丫頭片子直在麒麟宮內對他們三個男人跟前跟後,活像只跟屁蟲,於是他施展了做師爺的天分,寫了封信寄給歐陽敏兒的爹歐陽光勤,請歐陽大爺將這丫頭帶回去。
為了今後耳根子的清淨,他還附帶一提,希望歐陽大爺能早點為她覓得物件嫁出去,認為她只要嫁了人就會轉而成熟、懂事。
這下可好,歐陽光勤還真採用了柳凊的主意,把歐陽敏兒逮回去之後,便連忙請媒婆為女兒介紹物件,害得她整整逃了兩年婚。可這歐陽大爺追得也勤,如今她逃得累了也疲了,在回去之前,她只想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找柳凊這傢伙算帳。
此刻柳凊正與愛妻裘蓮在園子裏散步、賞花,意境正美、情調正佳,可突然冒出了個不識相的小丫頭,打壞兩人的氣氛。
「阿凊……」歐陽敏兒從詩情畫意的花叢內探出頭來,對著他巧笑倩兮,「你帶人家去遛馬啦!好無聊喔!」
「敏兒,妳別這樣。」已經被她鬧了兩天的柳凊頭皮又開始發麻了。他趕緊推開她,回頭看見愛妻那張無表情的臉色,他知道自己又完蛋了。
「阿凊,你也會怕女人呀?」歐陽敏兒瞧著柳凊那副「妻管嚴」的模樣,俏皮地撇嘴偷笑,跟著她更誇張地直往他身上鑽,「我要你休了她娶我,我保證會對你很溫柔、很溫柔。」
也因為她打從小時候就黏他,對他的感覺就跟哥哥沒兩樣,這種親熱的舉動大家也早已見怪不怪。
但是這些看在裘蓮眼裏,可是完全不能接受,「敏兒,他已是我相公,請妳放開他。」
「這就不對了,我可是在妳之前就認識阿凊的,也早已與他互許終身了。」歐陽敏兒抓著柳凊的手臂,緊緊貼著,帶笑的眼珠子不懷好意地瞟著他,「阿凊,你說是嗎?」
柳凊已被她鬧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撫額歎氣。
「我們已經拜堂成親了,也就是說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妳懂嗎?」裘蓮告訴自己,一定要心平氣和的與她講道理。
「什麼是明媒正娶?我沒參加便不算數,反正阿凊是我的。」她抿緊唇甜甜一笑,又將他的手臂給抱得更緊了。
「夠了吧!敏兒,」柳凊受不了地推開她,「我現在鄭重告訴妳,我只愛蓮兒,也只當她是妻子,我知道妳根本不喜歡我,這麼做只是要報復我。」
「哇!男人狠起來比什麼都可怕。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你忘了嗎?我們曾經一塊兒睡覺、一塊兒洗澡。」她指的是好些年前她曾經偷偷跟他到山腰的百穴洞采珍奇藥草,後來因為太晚了,兩人才在洞內過夜;第二天返回麒麟宮途中她因貪玩不慎落水,他跳進水裏將她救起。
「你們……」裘蓮震愕地望著他們,慢慢的,她眼眶紅了,隨即再也待不住地旋身就跑。
「蓮兒……」柳凊正要追去,但歐陽敏兒依舊抓緊他的衣角,「妳……妳這下高興了吧?妳到底要怎麼做才滿意?」
「不知道耶!得等我氣消了吧!」歐陽敏兒笑望著他臉上那道稱之為「憤怒」的表情,每每瞧見他氣得發抖,她心底的怨恨才能消失一些。
「那我向妳道歉好不好?我不知道我隨便一句話,令尊就會照做,我只是……」
「只是嫌我煩囉?」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乾脆把我殺了不就成了,何必把我逼到婚姻的穀底?」
「敏兒,妳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親了。」柳凊沒好氣地勸她。
「我沒說不嫁,但我只要嫁我喜歡的男人。」她甜美的紅唇一勾,望著他的眼神轉而佻達,「阿凊,我橫看豎看,就覺得我們兩個是絕配耶!啊!對了,上回我被帶走時,曾經承諾過你,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要送你個大親親,你沒忘了吧?」
「什麼?」他心一驚。
聰明的柳凊哪會瞧不出在她天真動人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種無懈可擊的偽裝功夫。她,就是存心要整死他!
「那我現在就來囉!」她拿手背擦擦嘴,「乖,等著姑娘我的親親,別逃!」
「妳!」就在柳凊震驚得說不出話時,麒麟宮的小丫鬟已急步朝他們奔了過來……
「不好了,師爺,不好了。」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說。
「怎麼了?」
「夫人……夫人她吵著要上吊、要跳河、要仰藥自殺,我怎麼勸她就是不聽。」小丫鬟邊說邊掉淚,可說是唱作俱佳到非常逼真的地步。
「怎麼會這樣?好,我馬上過去看看。」柳凊走了幾步又回頭睨了歐陽敏兒一眼,「歐陽敏兒,這下妳滿意了吧?」
歐陽敏兒呆若木雞般的愣住了,直到柳凊的身影在她眼前消失後,她才猛然清醒,「不!我並不想害蓮兒姊姊想不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氣氣柳凊而已啦!嗚……蓮兒姊姊,妳萬萬不能出事呀!」
她一說完,也跟著往前直奔,她決定要跟裘蓮解釋清楚,免得她哪天真做了什麼想不開的事,她可就要愧疚終生了。
歐陽敏兒好說歹說,但裘蓮還是猛哭,哎呀!怎麼會這樣呢?
天真的她雖然慧黠、聰穎,但是一面對柳凊,還是只有被耍的份兒,她絕沒想到這些全是柳凊和裘蓮想好的計畫。
「不要死,妳不能死,妳如果死了,阿凊也會殺了我的。」好唄!真要哭就一塊兒哭吧!「妳不知道他有多惡劣,趕走我也就算了,還逼我嫁人,讓我無緣無故逃婚了兩年,被追得無路可去,他……他……」
「他的確該死。」咦?蓮兒姊姊說話了。
「所以我才……我才……」
「妳才故意氣他、頂他是嗎?」裘蓮握住她的小手,萬分同情地說:「如果我是妳,我也會這麼做的。」
「意思是妳不生氣了?」歐陽敏兒深吸口氣兒,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又沒氣妳,只是氣那個柳凊,居然早就和妳一塊兒睡過覺、洗過澡。」裘蓮故作傷心地說。
奇了,這不是她說過的話嗎?該死,怎麼這位蓮兒姊姊記性這麼好,全記著了!
「拜託了,蓮兒姊姊……妳就別哭了。」歐陽敏兒苦著張臉,歎口氣,「算了,我還是回去嫁人吧!我爹說對方人品不錯,也幫著我爹追了我兩年。」
事實上她早已不想逃了,找柳凊報復的快意已算得到,表哥也娶了表嫂,看大家雙雙對對,她實在沒慾望再待下去。
「真的?妳要回歐陽府邸去?」裘蓮的眸子輕旋了下,這回換她使計了,「一個人嗎?這樣我們都不會安心的。」
「怎麼,難道還想將我五花大綁給綁回去?」歐陽敏兒皺起眉,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好像不知不覺掉進一個陷阱裏!
「誰敢這麼對妳呢?」裘蓮搖搖頭,「還不是因為昨兒個宮主接獲妳爹爹派人快馬送來的信,上頭寫著既然妳在咱們這兒,上官宮主就有護送妳回歐陽府的職責,也就是說咱們一定得把妳完完整整交到妳爹手上。」裘蓮邊說邊觀察著她的表情。
「天呀!我爹還真霸道。」歐陽敏兒無奈地皺起眉,「我這兩年來還真是受夠了我爹的追蹤術。」
原來她爹便是「幻影門」的創始者,難怪「幻影門」幾位師兄與上官狩的感情非比尋常。
「這樣吧!我請宮主派方轆陪妳回去,怎麼樣?」裘蓮試問著。
「妳說方轆?!」她瞪大眼,「跟那悶葫蘆回去,我會悶死的。」
瞧她直搖頭的模樣,讓裘蓮又是一歎,「歐陽大爺囑咐我們一定要派人送妳,宮主走不開,難道……難道妳要讓柳凊送妳……我……我……」
「不用不用,我不用阿凊送!」歐陽敏兒還真怕這位姊姊又胡思亂想,鬧自殺,「好吧!如果非得有人跟,那就……那就那個悶葫蘆、笨木頭吧!」至少那個傢伙不會像柳凊和上官表哥一樣欺負她。
更或者她晚點兒可以找表哥商量看看,可不可以換個人,儘管他不會欺負她,但她也不想被悶死。
「真的?那就一言為定了!」裘蓮偷偷朝躲在外頭窗邊的柳凊眨眨眼,意思是……陷害方轆的計畫達成。
柳凊得了消息,立刻走到後頭練武場,正好瞧見方轆恣意揮劍的颯爽神采。
他不禁得意地靠在一株樟樹下,想著這傢伙前兩天對他大放厥詞的德行,說什麼惹獅惹虎,就是不能惹女人、女人是碰不得的雌性動物、只有他有遠見,從不沾惹女人……
呵呵!這樣可好,看他這下怎麼撇清歐陽敏兒那個超級黏人的臭丫頭?
「你一直站在那兒看著我幹嘛?」方轆收起氣。
他早知道有人在一旁觀看,但那人看也就罷了,還不時從嘴裏發出得意嗤笑,這個柳凊該不會是被歐陽敏兒給刺激得傷了腦袋吧?
「唉!你這般悠閒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趁現在好好享受吧!」柳凊走過去,輕拍他的肩,「喂!看著多年好友的份上,我勸你一句話……那就是大話不要說得太早,凡事留個退路,比較不會難堪。」
「你是什麼意思?」方轆觀察著他,憑他對柳凊這個人的瞭解,他嘴角要是畫開這類鬼似的笑臉,八成是在算計人。該不會這次……他成為他的眼中釘了?
「宮主交代了任務給你。」柳凊憋著笑說。
方轆瞇起眸,已覺得事情絕對不單純,「什麼任務?」
「護送敏兒回家。」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柳凊說得輕鬆,可是聽在方轆耳裏,卻是極為不可思議!
「你……你說什麼?」他的臉變了色……是種很滑稽的顏色。
「還要我再說一次嗎?好吧!你的任務就是護送歐陽敏兒回到江南的家裏,因為那裏有人等著娶她進門,這次聽懂了吧?」柳凊雙臂抱胸,好整以暇地徐言。
方轆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僵著神情將手中的長劍往兵器架上一拋……砰!準確無誤的插進窄小的木洞中,緊接著他便朝廳堂走去,那氣勢……宛似要去找人算帳似的,看來又有人要遭殃了!
方轆一進廳堂,就見上官狩正向其他弟子吩咐著宮內事務,捺著性子等他交代完畢後,他便迅速上前,直望著宮主。
上官狩被他盯得渾身不對勁兒,直皺著眉問:「我說方轆,你是怎麼了?我今兒個和你有仇嗎?」
「這句話是我想問宮主的。」他深提口氣,「你不該交代這樣的任務給我,真的,我什麼任務都能接受,儘管是上刀山、下油鍋都行,但這個任務,恕難從命。」他鐵著嗓說。
上官狩微仰下顎,正聽得一頭霧水之際,突然歐陽敏兒那個丫頭也衝了出來,指著方轆的鼻尖說:「你所說的任務該不會是送我回江南吧?」
方轆凜著張臉不說話。
「本來我也是來這裏求我表哥能不能把你這根木頭換掉,就算隨便找個弟子陪我回去也行,但現在本姑娘改變主意了,我就要你陪。」歐陽敏兒最恨人家當她是瘟神、煞星,其實她偶爾也是挺乖巧的,為什麼就從沒人發現她的優點呢?
「妳!」方轆一張臉正抽搐著。
同時間上官狩似乎搞懂了一切,當望見柳凊那張帶笑走進廳堂的嘴臉時,他不得不搖搖頭,心忖:這傢伙還真是玩不怕,先是得罪了小表妹,這下又得罪了方轆,可是幹嘛將他也拖下水呢?
「宮主,如果你願意幫我們將方轆和敏兒湊成一對,就幫個忙吧!」裘蓮也走了進來,在上官狩身旁壓低聲說。
「什麼?他跟她?」上官狩倒吸了口大氣,若非他妻子蝴蝶不在身旁,否則他想她也定會有著跟他一樣的反應。
「宮主,別先下斷語,瞧他們這對不是挺有趣的,說不定真會成呢?」柳凊也幫腔道:「一開始我也認為不可能,但想想從這兒到江南可有不短的路程,近水樓臺、孤男寡女,能不發生什麼事嗎?」
「既然如此……那我最好不要出面,就你們決定吧!」待會兒若是方轆對他興師問罪,他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還是及時走避,暫時天涯任我行吧!
上官狩一溜人,柳凊和裘蓮也相互眨眨眼,非常有默契地一併退出了廳堂。
而在一旁直指責方轆不是的歐陽敏兒,久久後才歇了口氣,轉向主位,「咦?表哥呢?」
「溜了。」方轆方才就瞧見他躡手躡腳的溜人,這下可好,被這丫頭一攪和之下,他連為自己說項的機會都沒了。
「為什麼溜了?」她噘著唇,眼眶泛紅,「簡直是欺負人。」
「算了,既然如此,我看我也逃避不了了。」他的拳頭緊緊掐住,語音幾乎已下沉了八度。
「方轆,你不要一副為難的樣子,剛剛我只是生氣才這麼說,其實我不需要你送我,等會兒我就把東西收拾好走人。」她倔氣的吸吸鼻子,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傷心的模樣。
轉過身,她偷偷將眼淚拭幹,又回頭對他故作瀟灑地笑了笑,還重重拍拍他的肩,「再見了木頭,不要老是死氣沉沉的,你這樣可沒姑娘會喜歡喔!」
眼看她旋身離去,方轆明明可以就這樣順其自然的解脫,可是他的一顆心卻因為她最後那抹含淚的笑顏給懾了心……該死的!好像他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專門欺負小姑娘似的。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暗暗跟著她……站在樹後,望著她進入房間,不一會兒就拎著包袱出來,果真不打算「連累」任何人的往麒麟宮外走去。
目送歐陽敏兒離開,合該是件歡天喜地的事兒,可回頭看看,宮主不理不睬、柳凊更是逃之夭夭,誰在乎她?
「罷了!」他重重吐了口氣,拔腿跟在她身後繼續走。
事實上若以步行而論,上山只是累,但下山卻更是辛苦,因為泰山陡峭,這兩天又落下紛紛白雪,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滑倒,甚至滾進山谷中。
見她沒穿雪鞋,就雙小靴辛苦的一步步往山下走,好幾次的輕輕一滑都讓方轆為她捏了把冷汗!
「小心。」才剛這麼想,她嬌小的身影就立刻栽進雪堆裏,順著坡道往山下滾去。
他立刻拔身飛到她身側,拽住她的小手將她整個人給撈了起來。
「咦?方轆!」她從雪堆裏探出頭,當一見是他,立刻瞪大了雙眸,「你……你怎麼來了?」
「呃,既是我的任務,我當然不能推卸。」他看了看旁邊,信口說著。
「嘿,你這傢伙,幹嘛責任心這麼重,不是寧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送我嗎?」歐陽敏兒嘻嘻笑著,「既然主動上賊船,就要有被我淩虐的心理準備喔!」
「這……」方轆眉心一鎖,愕愣了下。
「你還真老實,我是逗你的啦!」歐陽敏兒掩嘴一笑,笑容燦若春花。恍然間方轆發現她真的長大了,只是最近大家都急著躲她,根本沒好好看她一眼。
但是長大又如何?模樣改變了又怎樣?本性沒變也是沒用的,就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為何會對這種女人起了憐憫之心!
唉……這下就算掉進十八層地獄,閻王大概都會嫌他笨而不肯收他了。
「你告訴我好不好?」她跟著他的腳步慢慢往山下走。
「告訴妳什麼?」方轆微瞇起眸子,看著這場即時雪景。
「我的缺點。」
歐陽敏兒幾度又要滑倒,方轆順手摘了根長短適中的枯枝給她,「將它插進雪裏走,會好走點兒。」
「謝謝。」她開心地接過手,如他所說的方式走,雖然慢了點,但穩當多了。但過了好一會兒,歐陽敏兒依然沒聽見方轆答話,又提醒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什麼?」他完全沉浸在心底那抹不定的感覺中,壓根沒聽見她在問什麼。
「我是說我的缺點呀!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訴我。」歐陽敏兒仰起下巴,「安心啦!這次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找你麻煩。」
「這……」方轆一點都不相信她所說的,心忖最好什麼都不說才不會出事。
「你!你不要這副悶樣!到底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好好跟我說句話?」他的淡漠勾起了她削人的慾望。
「表小姐,咱們只管趕路,不要多話行嗎?」方轆沒好氣地說。
「你如果真的這麼不甘願就回去吧!我不用你陪了。」跟著一根木頭返回老家,不知道她會不會被憋死?
「我不是不甘願,只是……說話要看時間,這時候別說話。」與她應對還真是苦了口才不怎麼好的方轆。
「看時間?那你告訴我,哪個時間比較適合跟你聊天?我會記著的。」她辛苦的用木枝耙著雪來到他面前,露出張紅噗噗的笑臉瞅著他。
在這冬雪紛飛的時候,她還能保持那樣紅潤的面容,可見她走這雪地走得有多累,累得渾身都冒出熱氣。
「這就是妳的缺點之一。」方轆瞪著她,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啥?」她一臉狐疑的止住笑。
「強人所難就是妳的缺點。」丟下這句話,他便繼續向前走,還不知不覺地更加快速度,躲她的意味不言自明。
「喂……方轆,你等我呀!」討厭,仗著自己有學過輕功,就可以在雪地上健步如飛嗎?竟然把她丟在後面「爬」,還虧他說自己從不會欺負她。
歐陽敏兒氣喘吁吁地追著,卻見他的身影愈來愈遠……
「臭方轆,你給本姑娘站住!」揚起聲音,她朝他的背影咆哮過去,卻喚不住他持續前進的身影。
第二章
眼看方轆的影子已漸漸消失,歐陽敏兒心一急也跟著加快腳步,但是雪愈積愈深,她的小腳動不了這麼快,一個不平衡,她整個人又一次住雪地吻了上去,「砰」的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嗚……討厭啦!那個沒心、少肺、丟肝的可惡男人。」她捂著鼻子爬了起來,卻瞧見他那雙黑布靴現身在她眼前,再抬眼看向他那張已說不出是什麼表情的表情後,她吸了吸鼻子,賭氣的將大襖給拉得更緊些,跟著學他不說話地爬起來繼續走。
見她不說話,方轆覺得耳根子好不容易可以清淨些,也覺得這樣不錯。但是就這樣子,一個時辰過去了,她還在辛苦的走著,連說聲想休息都沒。
他忍不住狐疑的望向她,卻發覺她的身子微微抖動著。方轆看得出來她已經很累、很累了,卻仍然一聲也不吭。
「歇會兒吧!」他終於忍不住地開了口。
歐陽敏兒聞言後定住身子,這時他才瞧見,那根給她支地的枴杖已被她給撐歪了,剛剛她根本就是靠自己的體力在行走的。
「怎麼了?」他快步走到她身邊,驚見她原本雙腮的紅潤已不在,留下的竟是一陣青白顏色。
「沒事,繼續走。」她鼓著腮幫子,用力推開他。
「妳不能再走了。」方轆將她拉到一旁樹林裏,想找一處可休息的洞穴。
「你不要假慈悲,走開!」
他萬萬沒想到這丫頭不但嘴巴壞,脾氣更拗,才說她兩句,就一副得罪她的模樣將他推開。
「妳再這樣下去,還沒下山就會倒下的。」她雖然有練過幾招拳腳功夫,但是還沒有體能去抵禦高山與平地的壓力差異。
「才不……」歐陽敏兒才剛脫口,整個人就這麼癱了下來……
「表小姐!」方轆吃了一驚,在她落地之前趕緊抱住她,「妳怎麼了?妳……」天!她的臉孔好冰呀!
方轆眉心一攏,用力抱起她往另一側走去,他記得這一帶附近有幾處石洞,應該可以暫時讓她休息。繞了好幾圈,他終於看見一座大小適中的石洞,雖然不是挺大,但可以禦寒就行了。
將歐陽敏兒抱進裏頭放下,他又找來幾根乾柴燃成一堆火焰,將石洞裏的溫度給烘高些……一整個下午他都在一點一點的加著乾柴,一句話也沒說。
直到天色暗下,夜的氛圍漸漸加重,寒氣也一點一滴的溜進洞穴內。這樣的冷空氣讓睡著的歐陽敏兒難受的動了動,跟著慢慢張開眼,面前微漾的火光也從朦朧漸轉清晰。
「方轆!」她看見了正在加柴火的人。
「妳醒了?」他表情凝重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
「我怎麼了?」她看看自己,想不起自己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她不是正在趕路嗎?為什麼會躺在這裏?
「妳怎麼了?這問題問得好。」他板起臉,似乎在氣頭上。
好好跟她說,要她休息她不聽,就非得耍性子,弄得又要延遲幾許時候才能到達江南。
「木頭,你生氣了?」她張大眼,靈燦的雙眼眨呀眨地盯著他。
方轆挑弄柴枝,瞬間泛起幾許星芒,就如同他的眼神一般詭異。
「又不說話了?唉……好無聊喔!」歐陽敏兒伸了個懶腰,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了兩聲,但她還沒開口,一個烤過的窩窩頭就已遞到她眼前。
「呃……你怎麼知道我餓了?」她笑著接過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看時間也知道,快趁熱吃吧!」方轆別過頭,專心地加著柴枝。
「唔……好好吃喔!」歐陽敏兒咬了口,又舔舔唇,這單純的模樣道盡了這顆已經幹硬的窩窩頭的「美味」!方轆不懂,這個連狗都不理的東西,哪有這麼好吃?看樣子她對吃並不太挑剔。
「我白天氣得就走,根本忘了要帶乾糧,幸好你記得。」歐陽敏兒大口咬著。
「我也沒帶。」他直說了。
「什麼?那這個窩窩頭是……」她咀嚼的動作突然一頓。
「是從妳包袱裏掉出來的,就這麼兩個。」
「我的包袱……天!那是我來這的時候放在包袱裏的,已經好幾天了!」難怪……難怪這麼硬。
「我剛嘗過,還沒壞,況且那種東西本來就可以久放,只是會變硬而已。」他依然面無表情地說著。
「唉,沒關係,反正也沒得吃了。」她拿起剩下的一半又繼續咬了起來。
其實也不是她對吃不挑剔,如果換作任何人,在逃婚兩年多的日子裏得經常餐風露宿,也定會像她這樣,只要東西能吃,已是天大的恩賜。
「妳第二個缺點就是性子太硬、不聽勸。」他挑眉瞪著她。
「哦!」歐陽敏兒噘起小嘴,不以為意地笑說:「我的個性就是這樣,這個是改不過來的。」
「既然如此,那妳又何必知道自己的缺點?」他還以為她想改掉這些不好的習慣,看來他是太看得起她了。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們會那麼討厭我。」她撇嘴一笑,「但這並不保證我一定會改,再說我歐陽敏兒絕不會為了討好某個人而改變,除非……」
方轆瞧這丫頭彎起嘴角,那詭譎的笑容掛在她唇邊,看起來就像是種陰謀。
「除非什麼?」就像他不該護送她回去的道理一樣,方轆明知不該問,卻還是問出口。
「除非你也會為哪個女人改變自己,嘻嘻……」就因為她知道他這種死都不改的悶葫蘆個性,歐陽敏兒才敢對他這麼說。
方轆臉色一變,神情轉為僵硬,主動轉了話題,「夜晚不適合趕路,現在離天亮還早,妳再睡一下吧!」
「呵!就會撇開話題。」歐陽敏兒吊了下白眼,接著又望了他一會兒,直見他還在那加柴火、撥火星,於是問:「你怎麼不睡呢?」
「妳先睡。」他連抬眼看她一下都沒。
「不要,我要你先睡,否則我怎麼知道我睡了之後,你會不會對我怎麼樣?」她俏皮地對他眨眨眼,跟著爬到他腿邊抽過他手中的枯枝,「我來替代你,放心吧!我絕不會睡著,也不會把火給弄熄了。」
「表小姐!」方轆一愣。
「你快睡,如果你累壞了,我可沒法照顧你。」見他仍是動也不動的,她立刻撲向他,推他到一旁。
方轆本不想讓開,可見她不知輕重的老毛病又來了,只好住旁邊一閃,但他仍未躺下,只是閉上眼睛盤著腿打坐,「想不想聽聽妳第三個缺點?」
「沒想到才不到一天,我已經被你說出這麼多缺點了。」她聳聳肩,攤手一笑,「好吧!也不差這一點,你快說。」
「妳第三個缺點就是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他張開眸,看著她那天真中帶著淘氣的甜美笑臉。
「身為女人的自覺?」她一臉疑惑。
歐陽府中有十個孩子,歐陽敏兒是老么,也是唯一的女兒。因此,她可說是從小在男人國中長大,對於什麼是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她是非常茫然,甚至連一絲絲的概念都少得可憐。
「對,妳是女人、我是男人,以後要記住這點。」他極有耐性地教著她這些觀念,「不只是我,只要是男人,妳都該保持距離。」
「你的意思是說對表哥、還有那個該打的柳凊,我也要保持距離囉?」歐陽敏兒眼珠子輕轉地問道。
「沒錯。」唉!沒想到這丫頭對男女不同的知識是這麼低。
「如果我不保持距離呢?反正這些年不是一樣過來了。」這種簡單的道理,放在她腦中就變得非常複雜了。
「這是……」一面對她奇奇怪怪的疑問,方轆竟變得啞口無言。
唉……反正送她回去江南後,他與她就將永遠都沒有交集,他該說的大概也只有這樣了。
「是什麼?」她卻興致盎然地等著他接下的話。
「沒什麼,妳只要記得,無論是誰都一樣就對了。」說出這句話後,方轆便再次閉上眼,不再多言。
「可是……」歐陽敏兒好奇地還想多問些,卻見他已閉上眼不理人了。
怪男人,哪有人坐著睡覺的,他是在展示什麼怪異的絕招嗎?
看著眼前那點點星光,與跳躍的火花,歐陽敏兒竟在不知不覺中笑了,這一路上有他陪伴似乎也不錯。
冬陽才剛露臉,空氣中彷彿已出現了絲絲溫暖的氣味。敏感的方轆張開眼所看見的,就是歐陽敏兒斜倚在牆邊打盹的模樣。瞧她在睡夢中還拿著木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著,好像這樣就代表她所說的「絕不會睡著,也不會把火給弄熄」的意思。
不過火還真的沒熄,但也只剩下殘餘的紅影……可見這丫頭還真的撐到天快亮了才忍不住睡去。
突然,她的小手又動了下,這感覺讓他心頭產生一股……彷似心疼的感覺,想她這兩年多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逃婚的生活應該比現在還難熬,可她還是熬過來了,不過既然如此,她現在又為何要回去成那撈什子的親呢?
「哈……啾!」突然間,她打了個噴嚏,轉身又睡去。
方轆趕緊拿過她手上的木枝撥動那柴堆,趁還有熱氣,再將碎木屑放入,一點點的讓它繼續燃燒生熱。
瞬間,陰冷的洞內又暖和了起來,歐陽敏兒緊蹙的眉也漸漸放鬆了……但緊抱著身體的動作卻依然沒放開。
方轆見了,便褪下身上的獸皮大衣,為她蓋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是這大衣太沉了,還是上頭的毛皮味兒刺入她的鼻息,歐陽敏兒慢慢轉醒過來,「天,我又睡著了!」
「妳才睡了一會兒而已。」他淡淡的說。
「你……你把獸皮大衣給我蓋了?」她這才看見自己身上多了件重物。說它重,它還真是重,幸好她不用穿著它走路,但就不知方轆幹嘛弄一件這麼重的大衣,難道他不嫌礙手礙腳?
「誰教妳冷得發抖。」雖然方轆回答得很簡單,但歐陽敏兒心底卻微熱了起來。
回憶以往在家的時候,她是被九個哥哥和爹娘疼在手心裏的寶貝,但是一出歐陽府邸大門,所有人卻都當她是毒物、瘟疫,避之唯恐不及,今天方轆卻讓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外人也會給她溫暖的。
「你快穿上吧!會冷的。」她用兩隻手,將重重的衣服「搬」給他。
方轆無所謂的接過手,簡單輕鬆的住自個兒身上一披,活像它是羽毛做的,連點兒重量都沒!
「妳睡夠了嗎?」他突地揚眉看向她,卻發現她正用一種與平時不太一樣的怪異眼神瞅著他。
「夠了。」她趕緊收回視線,笑著點點頭,指著那柴堆,「看,我都沒把火給弄熄了,它還燒得好旺喔!」
方轆唇角淡不見影的一勾,才說:「嗯,妳做到了。」
「耶!好棒。」她開心的跳了起來,但同時間肚子又叫了聲,這讓她難為情地抱著肚子,小聲問:「還有沒有窩窩頭?」
「沒了,今天我們到鎮上吃去。」他看看天色,「可以走了,否則下山後就只能吃午膳了。」
「好,那我們走吧!」但她隨即又摸摸臉,「我好想洗把臉。」
方轆正要把火給熄了,但一聽她這麼說,他便起身走到洞外,順口說了句,「等一下。」
歐陽敏兒好奇地跟在他後頭,就看見他找到一顆樹,上頭有著很大的果子,而也因為天寒地凍的,這大果子早已幹掉,只剩下堅硬的外殼。
方轆順手撿來一粒小石子朝它彈指一擊,就見它應聲掉落,方轆將它接在手心上,然後在歐陽敏兒張口結舌下,一個手刀把它劈成兩半,將裏頭用雪水掏洗乾淨,再裝滿雪,拿回洞穴裏吊在火上頭燒。
歐陽敏兒驚奇地看著這一切,早已是震愕的說不出話來,方轆這也才發現原來她也有除了睡覺之外的安靜時刻。
但他的「發現」並沒維持太久,她好奇的小嘴就連連發出疑問,「這果子怎麼不怕火燒呢?還有,你怎麼知道這裏有這種果子?它又是什麼?」
「它是冬椰,和一般江南所生長的不同,為了適應寒氣,這種果子會將所有油份全鎖在殼裏,因此它非但不會助燃,還可防燃。」他看著原本冰冷成霜的雪漸漸融化,接著更冒出溫暖的煙霧。
「妳可以洗了。」他試了下水溫,再將它提到她眼前。
歐陽敏兒從剛剛就一直維持著她那張著小嘴的詫異神情,直到看見眼前那殼內溫熱的水在她面前冒煙時,已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她只是說想洗把臉,而且她一向是跑到雪地裏拿霜粒搓搓臉就算了,沒想到他……他居然弄了一盆……不,是一殼子的溫水給她,讓她剛剛還誤以為他是自己想喝熱水才搞得這麼麻煩。
「怎麼了?還不快洗。」他皺起一雙劍眉。
她吸吸鼻子,看著他的眼眶微紅了起來,但卻笑得特別甜,「好,我洗……我馬上就洗……」
捧起熱熱的水,她直住臉上抹,雖然殼幹了,但因殼內有油份所致,水中還帶了股溫潤滑澤的香氣。
她在洗臉的當口,方轆也靜默的將柴火用雪給掩覆起來。
直到歐陽敏兒洗好後,看他依舊是那一貫矜冷不語的表情,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方轆,你好好喔!真的,第一次有外人對我這麼好。」
方轆的身軀一繃,萬萬沒想到她會用這麼直接的方式來表達謝意,跟著他撫上她的小手,將她抓下來,「我說過,男女有別,以後別這樣。」
「我……」歐陽敏兒噘著嘴兒,一臉難過,「我只是……」
「妳這種行為也是上官宮主和柳凊害怕妳的原因,畢竟他們全都是已有妻室的男人,若讓妻子看見他們被個姑娘直抱著、摟著,那些做妻子的又做何感想?」他邊說邊走到外頭,「妳就要成親了,應該設身處地的為她們想想吧!」
「設身處地……」她微皺著眉,「如果我將來也得嫁人,倘若有小姑娘抱著我那未來的相公……」
歐陽敏兒愈想愈不對,追上他的腳步說:「好難喔!因為我還不知道未來相公長得什麼模樣,就算他被其他姑娘抱著,我也沒感覺。」
方轆聞言,只是閉上眼,強忍住「投地撞雪」的衝動,好聲勸道:「妳可以設想如果妳喜歡他,這樣懂嗎?」
「喜歡他?!」她低著頭怎麼想都想不出來,跟著她睜大眼說:「那我能不能拿你代替他?」
方轆震住腳步,「什麼意思?」
「因為我現在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了,如果我要嫁的人是你,又有小姑娘對你……」突然,歐陽敏兒不說話了,她直愣愣地望著他。
方轆被她看得渾身發毛,繼續他的腳步,「妳不該拿我當物件,因為那樣妳依舊是想像不出來的。」
「我問你,你說表哥、柳凊他們已成家,那你呢?會不會有天也要成家?」她突然換了話題。
「沒想過,應該不會。」方轆斂下眼說。
想不到歐陽敏兒竟重重吐了口氣,「哇……好險好險,那你答應我,除了我之外不能讓其他姑娘對你投懷送抱喔!你不知道我剛剛這麼想的時候,心有多痛呢!」
她這番心無城府的天真話語,竟讓方轆的心臟敲出恐怖的音律,還一聲比一聲強大的敲擊著他的心窩……
天!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看來他這次的惻隱之心是施放錯了對象!潛意識裏,他的腳步愈走愈快,已將歐陽敏兒整個甩在後面。
「方轆,你等等我呀!」歐陽敏兒快步追過去,「你幹嘛走得這麼快,雪地很難走耶!」
「妳再胡說,我就不再理妳了。」他的聲音又下沉了,一顆心著實已被她給搞得混亂不堪。
「你憑什麼說我胡說?我只是拿你舉例而已,是你自己說的,如果……」
「夠了!」他怕她愈說愈離譜,到最後兩人的關係會因為她這幾句話變得亂了調,而這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何況,他是決計不會讓一個女人給鎖住一輩子,在看見她這副纏勁兒後,對那些雌性動物他更是望之生畏,怎麼都不可能拿自己下半輩子的清閒做賭注。
歐陽敏兒難堪地瞪了他一眼,本來的好心情全都毀了。原來是她會錯意,原來他跟旁人沒兩樣,一樣對她這般冷漠無情。
可為什麼……為什麼在與他單獨相處這一天之後,再面對他,她的心會變得沉甸甸的?
「哎喲!」因為不專心,歐陽敏兒的右腳不慎踏進了雪地窟窿裏,痛得她大叫了聲!
「怎麼了?」方轆定住腳步,旋身朝她望去。
「沒事。」她用力將小腳從雪堆裏抽了出來,強力保持平衡地走著,因為她不想再成為他的累贅。而方轆則直覺疑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沒發現什麼異樣後,便繼續朝前邁步。
因為歐陽敏兒的腳踝直髮疼,她只好不時以口渴要喝水為由停下休息,但這麼一來,原本可以早點下山的,卻因為這一耽擱,下山時已近午時,他們還是來不及吃早膳,只能稍稍提前吃午膳了。
「想吃什麼?」方轆終於開口,問出下山後的第一句話。
「我不餓。」她雙眉輕擰,咬著下唇看向另一旁。
「那就就近找間小店吧!」山腳下不會有什麼好的客棧或酒樓,若是可以找到一間野店就算不錯了。
她沒說話,咬著牙繼續往前走。看著她這副固執的樣子,方轆忍不住搖搖頭,也跟在她身後走著。
終於,他們看見前面有家野店,方轆立刻對歐陽敏兒道:「就這一家吧!」
「這家店……」歐陽敏兒皺起眉,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方轆,你那天回宮的時候有經過這裏嗎?」
「沒有,我一向從另一條路上下山,但這次得前往江南,走這條路比較近點。」方轆看著她,「怎麼了?」
「我前陣子上山時有經過這裏,但並沒發現這家店。」歐陽敏兒眨著大眼說。
「妳一定是記錯了。」方轆撇撇嘴,「通常女人對方向、地理位置是最迷糊也最不在行的。」
「誰說我也是?這兩年多來我早就訓練得很有方向感了。」歐陽敏兒最氣旁人看不起女人了,這個臭方轆又憑什麼這麼說她?!
「我……好,算我說錯話。」方轆收回黏在她臉上的視線。
「算了,反正你也跟其他男人一樣。」她拐到他面前,「我收回之前所說的話,什麼你是不一樣的,你非但一樣,而且還更過分。」
她的責罵他早已習慣,所以並不在意,然而他在意的卻是她一跛一跛的怪異動作。
「妳的腳怎麼了?」他逼視著她的腳。
「我哪有怎麼了?」歐陽敏兒用力抽回拐傷的腳,直指著那家野店,「不管它是不是新開的,我們先去吃東西吧!」
她知道他站在她身後觀察著她,所以她咬著唇硬是不肯露出半點破綻,直到進入店裏,他又問:「是不是在山上就扭傷了?」
「沒有,我餓了,快點叫東西吃吧!」她倔強地不肯多說什麼,直接找了張椅子便坐下,將方轆甩在一旁。
第三章
歐陽敏兒一坐下後,就對著裏頭喊道:「老闆,點菜了。」
「是的,客倌。」不一會兒從屋裏走出一位嬌嬈的女人,看樣子她應該已年過三十好幾,可是嫵媚的打扮、大膽的穿著,薄紗微掩肩頸、髮絲輕挽、一臉的濃妝直讓歐陽敏兒看得瞪大了眼。
更讓她意外的是,這間店裏根本沒有其他客人,當她一見方轆進來,便立刻笑著走向他,對他妖媚地說:「這位元公子,您需要什麼嗎?」
「喂,這位大娘,是我先坐在這裏的。」歐陽敏兒拍著桌子。
「妳喊我什麼?」老闆娘眉頭高高聳起,一臉不悅。
「明明就是大娘了,幹嘛故作年輕?」歐陽敏兒眉頭一皺,「看妳的歲數都可以做我娘了,還穿得這麼暴露,成何體統?」
「妳這丫頭給我出去,我不做妳的生意。」老闆娘氣得指著她。
「她是跟我來的。」方轆開了口,「給我兩個饅頭、四兩白乾、再來幾盤小菜。」
「是……我馬上讓人去準備。」老闆娘這才收起怒火,對他綻開微笑,接著又把店小二給喊了來,吩咐下去。
而後她走回櫃檯,狀似抹著桌子,實際上卻是找機會打量起方轆。歐陽敏兒回頭一瞧,瞬間瞇起了眸,「那個老闆娘分明對你有意思,也不看看自己幾歲了?心存不良嘛!」
「妳乖乖的吃東西,別多話。」
這時老闆娘端來了小菜和饅頭,「這是酒,我特地把白乾換成女兒紅,但不加價喔!」
方轆揚眉看了她一眼,對她點點頭,「謝了。」
「不客氣。」老闆娘刻意俯身一笑,微露出她傲人的胸脯,「我叫豔娘,有事可以叫我。」
歐陽敏兒拿過饅頭咬了口,粗率的咀嚼模樣還真是連一點姑娘家該有的樣子都找不到。方轆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搖搖頭,又繼續吃他的午膳。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雖然他的動作很輕,但她還是看到了。
「沒什麼。」
歐陽敏兒重歎了口氣,顯然受不了了,「我說錯了什麼嗎?你非得這麼對待我,才覺得對得起自己?」
「妳沒說錯什麼,快用膳吧!」他表情一擰。
歐陽敏兒吸吸鼻子,難受得拿起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本來該是餓壞的她卻變得一點胃口都沒。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因為他的冷漠反應而氣惱?早在數年前她就知道他是這樣的個性了不是嗎?
饅頭啃了一半,菜沒挾幾筷子,她倒是為自己斟上一杯滿滿的酒,然而正準備喝進嘴裏,她卻被方轆給用力抓住手腕。
「你這是做什麼?」她盯著他的大手。
「把杯子放下。」他語氣雖然很淡,但是非常執意。
「我只是想喝一杯也不行,那為什麼你就可以喝?」歐陽敏兒不服氣地抗議。
「我是個大男人,而妳只是個小姑娘。」
「是,我只是個小姑娘!你乾脆說女人什麼都不能做,那不就得了?」歐陽敏兒眼眶一紅,隨即站起身準備離開。
「啊!」她忘了自己的腳踝受了傷,這一激動,反而弄疼了它。
「表小姐,妳怎麼了?」方轆趕緊走過去扶住她。
「我不要你管,就算真受了傷,我還不是撐到現在。」她的確是在山上就扭傷了,可她也沒在他面前哭嚷過。
「這位小姑娘怎麼了?」那位妖豔的老闆娘聞聲走了過來。
「她的腳扭傷了。」他抱起掙扎的歐陽敏兒。
「我們樓上有客房,可以帶她上去休息。」豔娘銜著笑瞅著他們,「腳傷如果硬撐可是會更嚴重的。」
「好,謝謝妳,就給我兩間客房。」方轆於是將她抱上樓上客房,將她放在床上,「妳還好吧?我這就去請大夫過來。」
「這種荒郊野外,哪來的大夫?」歐陽敏兒搖搖手,「別麻煩了,我只要休息會兒就行了,大概鞋兒穿太久了,所以不舒服。」
她正想褪鞋,卻發現他還站在面前盯著她瞧,這狀況頭一次讓她產生一種難為情的感覺,「嗯……你可不可以迴避一下?」
「我得看看妳的腳。」他依舊木然地像座山般站在她面前。
「不用、不用,我自己瞧就行了。」她很尷尬地把兩隻小腳曲起,藏進裙襬下。
「妳不必這樣,這不像妳。」方轆以為她又在裝摸作樣的偽裝一些怪模樣好戲弄他了。
歐陽敏兒聞言,深提口氣,「你這是什麼意思?以為我是裝的嗎?你……你難道不知道我穿這鞋穿了這麼久,剛褪下一定……一定會有股怪味兒,我只是不想讓你……」
她愈說愈難過,一雙眼已微微泛紅了,這不關男女有別、不關性情好壞,但這最基本的禮貌她還是懂的。
方轆瞇起眸,才發現自從她在山上說了那些話之後,變得怪裏怪氣的倒成了自己了,「表小姐,我很抱歉。」
「你不必喊我表小姐,雖然你是我表哥的護衛,但不是我的。」她難過的抿緊雙唇。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天當中已經被這木頭給氣了個半死!
「那我退下,妳好好休息。」方轆看著她憋著的哭臉,搖搖頭後便退出房間。
見他就這麼離開後,歐陽敏兒心底更難受了,她直瞪著門扉,不停大罵著,「木頭、木頭,道地的一塊笨木頭、爛木頭。」
她更氣的是自己,他不過是對自己好一點而已,為何她會這麼在意他對她的想法?難道她就這麼不值,誰對她好,她就對誰搖尾巴。但這種感覺又和「搖尾巴」不一樣,因為她發現自己竟會為他說的話在心底造成難以承受的影響,這是她過去十六年的生命中不曾有過的現象呀!
方轆,你這個惡魔,就是愛在我面前裝酷是不是?可惡!
昨日休息了一下午,眼看天色即將暗下,方轆便決定在這家野店打尖。
隔天天方亮,歐陽敏兒便起了個早,因為今天就要啟程前往江南,可她的腳……似乎更疼了!她慢慢解著襪子,想要一看究竟……
叩叩……
「表小姐,妳醒了嗎?」方轆怕她睡晚了,時間一到就去敲她的房門。
「醒了,我早醒了。」她說著又緊張地想把腳藏起來,卻不慎撞到床腳,痛得她咬牙,「呃……」
方轆聽到了怪聲,立刻推門闖了進去,看見的卻是她抱著腳哀號的模樣。
「你……你怎麼可以闖進來?」她吃疼地瞪著他,「如果我正在換衣服呢?」
「妳不是說妳早醒了?」他瞇起眸,看她那副痛苦的樣子,「是不是腳傷還沒好?我早該去請大夫的。」
「不,我很好,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她深提口氣,用力站了起來,「看見沒,我就算要跑要跳都沒問題。」
他雙臂抱胸,有些不悅地凝住她的表情,「好呀!妳跳,妳跑呀!」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那你睜大眼睛給我看仔細了。」歐陽敏兒賭氣的提氣一跳,卻在觸地時重重拐傷了傷處,讓她更是疼得眼淚都逸出來了。
「妳別再逞強了,讓我看看。」他這次不顧她的拒絕,立刻將她抱上床,跟著抓住她的腳褪下她的白襪……
「喂,你這是做什麼?」她咬著唇看著他緊握住她腳踝細細觀察的模樣,一張小臉瞬間燒了起來。
「妳知不知道,妳的腳扭傷得非常嚴重?妳這是在搞什麼?開什麼玩笑呀!」他的口氣狠狠的爆發開來。這一吼出,方轆才知道他似乎激動了些,但不知為什麼,當看見她這紅腫到發黑的腳踝時,他的心竟重重一沉。
老天,她昨天扭傷時就已經很疼了,她竟然還在雪地上走了這麼久?
歐陽敏兒被他這一吼給震住了,「你……你幹嘛這麼凶?我是腳的主人,我要怎麼對它是我的事,我……」
「妳這樣不知輕重,會延誤我們回到江南的時間。」明明心底為她的傷起了莫名的擔心,但他的嘴巴還是不知軟化。
「你……」她皺起眉,瞪著他,「那……那我們立刻出發,光走路我沒問題。」
見她又要站起來,他二話不說的將她壓下坐好,「我去問問老闆娘就近哪兒可以找得到大夫。」
「等等,你不要去跟那個妖豔的女人打交道。」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我只是問她哪兒有大夫而已。」唉!這個固執的女人。
方轆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出房外。歐陽敏兒氣得噘起小嘴,心中無法抑制的泛起一絲擔憂,好像很怕方轆會被那位叫豔娘的給拐了去似的。
偏偏在這時候,她卻聽見豔娘那高八度的嬌笑嗓音,「方公子,你說你要大夫……可最近的大夫可能要走三十裏的路,到下一個鎮口。」
「沒關係,我走過去。」方轆朝她點點頭,立刻打算步行去找大夫。
「該不會是為了治那位姑娘的腳傷?」豔娘的話喚住了他的腳步。「如果真是為了這個,找大夫倒不如找個會跌打損傷的師父。」
「妳的意思是……這裏就有這類師父?」方轆回過頭。
「咱們廚子就有這番功夫。」
「好,那能否請他上樓一趟?」方轆面無表情地說道。
「當然可以,請等一下。」豔娘朝後面喊了聲,不一會兒便走來一位長相奇持、長短腳的中年男人,「老闆娘,妳叫我?」
「大發,有位客倌傷了腳,你去幫忙看一下。」豔娘笑著對他說。
「請跟我來。」方轆看了他一會兒,便對他說。
「是。」叫大發的廚子便隨方轆上樓,來到歐陽敏兒的房間。
「他是誰?」歐陽敏兒一看見大發那副怪模怪樣,就直覺他不是個好人,「方轆,你把他帶進我房間做什麼?」
「他可以治療妳的腳傷。」方轆走上前,「或許會有點疼,妳忍著點。」
「不,我不要他碰我。」她很激動地說。
「這位姑娘,忍一下就過去了,否則妳會疼更久。」大發緩緩走過去,可歐陽敏兒卻藏起雙腳,怎麼都不肯讓他觸碰。
「表小姐,妳這樣是不行的,請原諒我。」方轆索性點了她下半身的麻穴,讓她不能再逃避。
「方轆!你……你怎麼可以?」她抬頭瞪著他,受辱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可接下來就見大發抓住她的腳踝,開始轉動、拉拔……
天,好痛!雖然她被點了穴而無法動彈,但是知覺仍在!「我恨你,方轆,你聽見沒?我恨你……啊!」
她疼得眼淚不止的淌出,就連身子都發著抖,可見那疼並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方轆上前,意外地溫柔摟住她的肩,讓她靠在他身上,「如果真忍不住,就咬我沒關係,讓我也一塊兒疼。」
眼看她鬢邊泌出點點細汗,已疼得快要失去意識,方轆心疼地將她摟得更緊。眼看大發卻還不停止地扭動著她的傷處,讓他眸心漸漸籠上一層闃暗的顏色。
突地,他用力扣住大發的手腕,「你到底會不會?」
「客倌,這位姑娘瘀氣太重,整個腳踝又腫又黑,我得慢慢怯除裏頭的氣,這還需要一點兒時間。」他趕緊解釋。
「那麼快點。」方轆放開他,口氣漸轉粗暴。
「是……我儘快就是。」大發又抓住歐陽敏兒的腳,繼續他治療的動作。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疼得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他才放開她,「客倌,已經好了,我待會兒調配些藥泥敷上,保證明天就可以走路了。」
「謝謝你了,你先下去吧!」看著她虛脫的小臉,方轆已經後悔了,他不該操之過急,反而傷害了她。
大發退出去之後,方轆趕緊解開她的穴道,輕拭著歐陽敏兒臉上的汗水,「表小姐,妳醒醒……」
歐陽敏兒這才無力地張開眼,微喘地說:「方轆,這是你所想到能報復我的方法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只能說你成功了!」
想她長這麼大,還沒嘗過這等「疼痛」的感覺,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忍。
「我從沒想過要報復妳,這都是為了妳好。」方轆沉著聲說。
「為我好?」她苦笑,咬著下唇睨著他,「那你要不要也嘗試看看?我剛剛親身體驗的就是這種痛。」
「明天,妳就會好些了。」
「我知道,你多和我相處一天就非常受不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跟來?又為什麼之前要對我這麼好?」歐陽敏兒難堪不已,想到剛剛自己快痛昏的樣子,一定讓他取笑了。
「什麼都別說了。妳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方轆沒看她那雙含怨帶怒的眸子,卻已自覺理虧。
「我不餓。」她頭一撇。
「我請廚子下碗麵給妳。」方轆說著,便要旋身步出房間。
「等等。」歐陽敏兒用她那只沒受傷的腳撐起自己,一躍一躍的跳到他面前,「吃了面你就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你。」
「我不會走。」
「為什麼?你為什麼非得留下來攪亂我的生活,弄亂我的心情?」歐陽敏兒不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她把他當成可信賴的人,可他還事事提防她,誤認為她只是個會找麻煩、無理取鬧的女人!
「今後我會小心措詞。」他居然回她這句話。
「方轆,你到底懂不懂?這和你的措詞無關,我要的是你可以把我當……當朋友,信任我的感覺。」歐陽敏兒進一步表示自己的想法。
「妳是表小姐。」他靜默了會兒,又恭敬道。
「表……」歐陽敏兒板著臉,一副失望的模樣,「原來我在你心底就只是『表小姐』而已。」
「妳本來就是。」
「木頭!」她閉上眼,已提不起勁兒再與他爭辯,「好吧!就幫我下碗麵,我餓了。」
方轆不再說話,但緊皺的眉頭不難看出他的神情也是緊繃的。
眼看他離開之後,歐陽敏兒已忍不住仰天長歎了聲……老天,禰也幫幫忙,為什麼要讓我對這根木頭產生感覺?
說真的,歐陽敏兒還真是餓了,熱湯麵一送進房裏,她便呼嚕嚕一口氣吃光了,而肚子飽了腦袋似乎也靈光了。好幾次她撐著方轆臨時做給她的枴杖下樓時,就會看見豔娘有意無意地對方轆拋媚眼。
也幸好方轆是根木頭,他完全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勾情,這倒讓她憋笑在心底。不過他還真是道地的一塊大木頭,不懂老闆娘的心意也就算了,偏偏對她的暗示也沒放在心上,就不知道這塊木頭何時才會點燃火花?
趁自己還沒把全部的心都放在他身上,歐陽敏兒已決定離開,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更不要讓他討厭。
所以當晚,她就趁夜深人靜之際,撐著枴杖離開了這間怪異的「野店」。
說這家店怪,還真是怪,那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完全憑的是直覺,而偏偏女人的直覺又向來準確,所以她可以肯定它絕非普通的野店。
幾次說給那根木頭聽,他就是不信,好吧!不信就不信,她也只好請他自求多福了,別被那個豔娘吃幹抹淨才好。
夜風驟涼,細雨紛飛打在歐陽敏兒的身上還真是刺骨,她深吸口氣,看著頭頂被雪絲掩覆的月兒,忍不住問道:「白家公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她爹在幾封書信中老提著白家公子的好,不但不為她的逃婚生氣,還幫忙找尋她,甚至每天都會到歐陽府關懷她的下落,這樣的夫婿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如果他真這麼好,又怎會落在她歐陽敏兒手裏?這可不是他的福氣。
但不知為什麼,她腦海裏的白家公子沒一會兒居然變成了方轆那臭小子,不知道他發現她不見後會不會找她?是會稍稍緊張一下子,還是大大鬆了口氣?
就在同一時間,正在床上打坐的方轆突覺一道沁涼的夜風襲進屋內,寒氣逼人、冷風刺骨,不禁讓他想起睡覺總愛踢被的歐陽敏兒。明知自己不該再多事,但旋念又想,倘若她感冒得了風寒,豈不又要延宕送她返家的日子?
於是他來到她房間外敲了敲房門,「表小姐……妳睡了嗎?」
等了會兒,他又敲了兩下,「醒醒可以嗎?」
雖然他知道歐陽敏兒這個女人一旦睡著,連巨雷都轟不醒,但他還是不放心的貼在門上細聽……不對,裏頭居然平靜的連個聲音都沒,甚至沒有呼吸的氣息。
當下他立即下了結論:她不在房間裏!
撞開門,果真床上空無一人,他立刻回房拿下牆上寶劍、順手放下一錠銀子之後,便奔出店外尋人去。
漆暗的夜、沁骨的風,他真不懂為何她要這麼逞強,難道乖乖依他一次會讓她活不下去嗎?
沿途,他看見一間破廟,下意識闖了進去,果真發現了她的身影──她正蜷曲著身子抱緊自己,躺在角落的草堆上睡著。
方轆瞇起眸,緩緩走近她,實在很難想像像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居然無所謂的過著這樣的生活?!
上前,他再次將身上的獸皮大衣蓋在她身上,而歐陽敏兒也順手抓住大衣,上頭的味道像是能給她安全感似的,讓她不安的心得到了安穩,也睡得更沉了。
轟隆!突地外頭一陣悶雷大響震醒了她,她張開眼,對上的竟是方轆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眸。
再看看這裏,她恍然記起她是在破廟內睡著的,「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發現妳不見了,我順道找來這裏。」
「原來是這樣。」歐陽敏兒皺起眉,「不要叫我回去,我不會回去,你就自己回去沉溺在溫柔鄉里吧!」
「溫柔鄉?!」方轆不懂。
「笨,我是指豔娘,既然她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她,那就乾脆跟她湊對好了。」她的口氣帶著一股酸勁兒。
「我也不回去了。」他遂道。跟著他又坐在她對面的草堆上,回頭看看外頭驟降的雨絲,「我們等雨停就啟程。」
「你真的不回去了?」歐陽敏兒彎起唇線,笑在心底,「割捨得下那個風情萬種、風韻猶存的女人?」
方轆不會聽不懂她的挖苦,於是僵著表情說:「表小姐,時間還早,妳再睡吧!不過別再開玩笑了。」
「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突然她又說。
「妳可以說說看。」就不知道這個小妮子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以後你別再喊我表小姐,可以嗎?」這個稱呼真是難聽,何況她一點也不想成為他的「表小姐」。
「可是……」
「就別可是了,你要喊可以直接喊我敏兒。」她偷偷笑了。說實在的,他願意出來尋她,她已經很開心,這表示他對她並不是這般冷血無情、專制強硬的。
「我知道了。」他淡淡的回道,接著便閉上了眼,繼續「坐著睡覺」。
「方轆,你怎麼好像很喜歡坐著睡覺?」她也爬坐了起來,學他盤起腿,「這樣有什麼好處呀?」
「從我練武開始,我便經常這麼打坐,好處自然是可以強壯體魄、健身。」他微微張開眸解釋著。
「好,那我也要強壯體魄,坐著睡覺。」歐陽敏兒說完就閉上眼,可是沒三兩下就見她扭動一下身體或抓一下癢,怪的是她為何半天都睡不著呢?
偷偷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她可以看見他坐在對面,別說動了,他連鼻孔都沒收縮一下,難道他當真睡著了?!
腰酸背疼外加上睡意再次襲來,歐陽敏兒受不了地往乾草上一倒,不一會兒已是雞啼時分。
坐著睡了好一會兒,歐陽敏兒非但沒睡著,反而給累著了。然而接下來這場夢卻是又長又香,因為夢裏有著木頭方轆。
而此刻方轆就坐在她面前,望著她嘴角掛著的淡淡甜笑,這才發覺她其實很可愛……是種「固執」的可愛。
再看看她那只被白布裹得大大的腳,他實在很難想像她居然可以忍著疼從山上走到山下,這種毅力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得到的,就不知她的腳傷如何了?當真可以走了嗎?
「嗚……不要啦!蚊子走開!」她的一綹髮絲飛到她臉上飄搖著,讓睡夢中的她以為是蚊子,直在那碎念著又撥弄著。
這樣可愛的動作,讓方轆再一次心頭一動,也就在這瞬間,他確定了自己原有的惻隱之心,其實早已不知不覺變成了不該有的情愫。只不過,像她這種大小姐,又會是看上他哪一點?對他說的那些話只是好玩還是出於真心?
這下他真的亂了!
轉首看向外頭天色微亮,雨勢已停,方轆心忖,還是早點將她送返江南,他的心情才會得到平靜,於是他決定喊醒她,「表小姐,起來了。」
「唔……」歐陽敏兒動了動,嘴裏喃喃囈語了兩聲,轉個身又睡了過去。
方轆深吸口氣,又喊道:「表小姐,雨停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拜託,你好吵喔……吵了我一夜……」她又喃喃囈語了兩聲。
他皺起眉,敢情她把他當成吵了她一夜的蚊子?
他忍不住輕輕一笑,伸手撫上她的發,讓那亮眼的烏絲從他指間滑落。
可突然,歐陽敏兒的身子猛地一震,瞬間彈坐起身,臉上充滿驚慌地問:「是誰……別再來煩我,我不回……」當她看見方轆那張近在眼前的臉,已禁不住淚流滿面……
「怎麼了?」他摟住她不停顫抖的身子,「作了噩夢?」
「我以為我被追到了,好幾次在我睡得正香甜的時候,就會聽見耳邊傳來他們的交談聲……嚇得我有時包袱還來不及收就逃了。」她神情緊繃地說。
「交談聲?!誰?」
「『幻影門』的人。」
「『幻影門』?!妳想太多了,他們可是你們歐陽府的人,不會對妳怎麼樣的。」他想她一定是壓力太大,才會胡思亂想。
「我也不知道,但他們追蹤我的目的並不單純,根本不是把我當成是大小姐。」這也是她的直覺。跟著,她豎耳聆聽,「好像雨停了,天也亮了嗎?」
「沒錯,雨停了天也亮了。要不要試試看妳的腳傷好些沒?如果還疼的話,那就再休息一天。」他這次可不要再因為自己情緒的控制不當讓她受苦。
「好,我試試。」她慢慢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咦,好像還真不疼了咧?」
「是真的嗎?」他擔心她又在逞強。
「嗯,是真的,要不然我再跳一次給你看。」瞧她深吸口氣,又往上一躍,然而在蹬下之際,方轆居然猛地扣住她的腰,不讓她雙腳有機會觸地!
「別老表演這種特技,會嚇死人的。」他沉聲道。
歐陽敏兒雙腮卻因他的動作迅速轉紅,雖然她和哥哥們平常打鬧慣了,甚至還會跟他們擠同一張床,但……像這樣親密又曖昧的與男人貼在一塊兒,還是頭一次。終於,她弄懂了方轆所說的「男女有別」是什麼意思。
「就算好了,也不能這麼折騰它。」他立刻放開她,又恢復了對她原有的恭謹態度。
「好,我會小心的。」她垂著腦袋,偷覷了他一眼。天呀!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的情況?本來兩人間的感覺就已經很怪了,現在似乎更奇妙了!
她一顆心像小鹿亂撞似的跳動著,可是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淡漠的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唉……為何他會是根木頭呢?
「那我們可以上路了?」方轆望著她那張倏轉暗紅的小臉。
「嗯。」歐陽敏兒主動朝外面走去。行走間,她好奇地看向他,偷偷說道:「其實你也可以背我。」
方轆移開目光,「我不想逾越自己的本分。」
「要你背我一下就叫逾越?」唉!她快受不了了,他不但悶而且笨,自己都已經暗示得這麼明白了,他還一板一眼的。到底要她怎麼說,他才會卸下那張冷酷外衣?
「如果我的腳真的要痛很久、很久、很久呢?」歐陽敏兒試探地問。
「我會試著做輛木推車,讓妳坐在上頭。」方轆還煞有其事般地仔細想想後才回答她。
「推車……就好像賣菜一樣的推車?」那坐在上頭豈不活像老弱殘兵?
「差不多。」
天,她快瘋了!歐陽敏兒深吸了好幾口氣,雖然很想罵他、不甩他,可她還是辦不到,因此一路上她找了許多無關緊要的話題與他閒聊。她只希望他不要這麼冷、這麼無感,畢竟他該知道她已經有點喜歡上他了呀!
第四章
經過半天的路程,他們終於抵達鎮口,熱鬧的街景立即顯現在歐陽敏兒眼中,更激起她好奇、貪玩的本性。
「方轆等一下,你看……你看有雜耍團耶!」她睜大眼,興高采烈地站在人群中,看見人鼓掌就跟著鼓掌,那咧嘴大笑的模樣看在方轆眼底,也忍不住漾出一絲微笑。
看臺上,打著赤膊的男人一表演完畢,歐陽敏兒立刻從腰間拿出她僅有的一些碎銀子放在那迎面而來的竹籃內。
「方轆,他好強喔!那麼冷的天氣居然能打赤膊!」她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對方。
「餓了吧?我們得找間店吃飯。」方轆沒理會她的驚歎,將她喚過來繼續走。然而歐陽敏兒卻樂不思蜀地四處張望,當看見賣雜貨的攤子時又忍不住停駐在小販面前,緊瞧著擺放著琳琅滿目飾品的桌面。
「姑娘,這個貂皮圍領不錯,非常保暖的。」小販憑著三寸不爛之舌開始推銷。
「不用,這種圍領我有。」歐陽敏兒轉向另一邊,突然瞧著另一個水晶墜,墜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剔透得閃閃發亮,她簡直喜歡得移不開腳步了。
「姑娘,妳真有眼光,這水晶可是千年地底之物,不但美觀,還可健身。」小販又趨上前說。
「那……它要多少銀子呢?」歐陽敏兒開心地問。
「就因為是天下難得尋獲之物,所以價錢稍稍高些,但見姑娘這般喜愛,我就照成本賣妳,五兩銀子就行。」小販還故作爽快地說。
「五兩?!」歐陽敏兒瞪大眼,再摸摸腰袋……天呀!她連五分錢都不夠咧!「嘿……嘿嘿……我覺得它太庸俗,我不買了。」
歐陽敏兒氣得旋過身繼續走,她不是氣東西、也不是氣小販,而是氣自己出門竟然忘了帶銀兩,沒讓表哥好好招待,也該拿他一筆銀子當回程的旅費呀!
方轆望著她氣呼呼的身影,斂下眼細想了會兒,接著走向小販……
而另一頭氣呼呼、好不容易走到一家食館的歐陽敏兒,回頭對剛趕上的方轆說:「吃這個好不好?餃子湯麵耶,好棒喔!」
「好,就依妳。」方轆隨即與她一道進去,叫了兩碗餃子湯麵。兩人吃麵時他還不時聽見她小嘴發出呼嚕嚕的滿足聲音。
方轆望著她,抿唇輕笑,但並沒阻止,因為這就是歐陽敏兒,如果太拘謹、矜持的話就不像她了。
「方轆,真好吃!」她咧開嘴,臉上青春的笑靨再次霸佔他心頭。明明不該有這樣的情緒,但對她的喜歡,卻已在心頭開始蔓延,要收回已經太遲了,如今他能做的只是把它收藏在心底,絕不能讓她知道。
「要不要再一碗?」他問。
「不用不用,再吃下去,我定會把你吃垮的。」已經沒有銀子了,她可得為他省一點才行。
可方轆卻旋身對店小二說:「再來一碗。」
「你怎麼……」歐陽敏兒趕緊補充,「我先說好喔!是你自己要給我吃的,將來吃窮了可別跟我抱怨。」
他沒說話,直到湯餃端來了,他將它推給她,這才說:「吃飽才重要,沒力氣怎麼趕路?」
歐陽敏兒笑了,「那你也要吃飽點兒。」她拿過他的空碗,將熱呼呼的湯餃分了一半給他。「快吃,這湯餃的滋味太棒了,在江南都吃不到這種厚皮餃子呢!」
方轆抿唇一笑,拿起筷子吃著;但歐陽敏兒這下卻眼尖的看見他嘴畔那一彎笑弧,於是開心地說:「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什麼?」他嚇得手中的筷子突然往湯碗裏一掉,以為她知道他的心思。
「你笑起來滿英俊的耶!」歐陽敏兒對他眨眨眼後,又繼續低頭吃著,但這話卻在方轆心中漾起一道情潮。
吃完湯餃後,歐陽敏兒從襟內掏出手絹拭著唇,不料突然手一鬆,手絹飄到方轆的腳邊,他順手拾起遞給她,「我去付帳。」
眼看他走向櫃檯,歐陽敏兒拿著手絹正準備塞進襟內卻發現好像摸到了塊硬硬的東西!她好奇地打開一看,那眼熟的水晶墜子立刻映入眼簾,而除了墜子外,還有一根彩編絲線,是好讓她結在頸上的!
「方轆……」她詫異地看向站在櫃檯處的身影,拿著它的手居然發起抖來,輕漾在心口的竟是一股……從來沒有的感覺。
有點兒熱、有點兒麻、還有點兒……感動……
「上路吧!」他回頭喚她。
歐陽敏兒立刻跟上,卻仍保持著三步之遠的距離,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影瞧,她有話想問他,可是話一到嘴邊又無緣無故給溜了。呿!歐陽敏兒,妳什麼時候跟男人說話也會打結呀?
真不中用!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在半途休息時,方轆將剛剛在食館內向老闆討來的水遞到她眼前,「喝點水。」
「哦!」她拿過葫蘆,拔開塞子後灌了兩口水,接著又看了他一眼,突然她靈光一現地說:「方轆,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什麼事?」他態度依舊冷淡,但歐陽敏兒已很確定,他只是外表冰冷,內在卻熱情如火,否則他也不會買水晶墜送她。
「幫我把這條鏈子戴上。」她甜甜笑著將手中的東西交在他手上,然後轉過身,撩起一頭長髮等著他的動作……
方轆接過手一看,再望向她的背影,壓根沒想到這丫頭會用如此直截了當的方式表達心情,幸好……她沒有再追問一些讓他難以啟齒的問題,否則他真不知該如何回應。
將墜子繞過她頸子前,再拉到後邊,他為她在頸後繫上一個牢牢的結。此刻,他居然希望她永遠也解不下這條鏈子來。「好了。」
歐陽敏兒轉過身,對他笑問:「好看嗎?」
「這……」這麼直接的問句,倒讓他啞口無言。
「到底怎麼樣?」她亮著雙閃閃動人的眼睛。
方轆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說:「好看。」
「真的?」她開心一笑,跟著站了起來,「我們走吧!」此刻的歐陽敏兒,心底是雀躍的、喜悅的,她沒想到這根木頭已慢慢懂得人情味兒了,遲早有天她要讓他承認對她的感情,要他親口告訴她,他是喜歡她的。
野店裏,暗藏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豔娘跪在一位男子面前,微微顫抖著身子說:「大少爺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會突然跑了。」
「要妳好好盯牢一個人,妳卻辦不到?」男子口氣轉為森冷,讓跪在他面前的豔娘跟大發直提著心、吊著膽。
仔細看向他,發現那男人面貌英挺,只不過臉色太過蒼白,有一邊的眉毛還摻著幾許白絲,給人一種活死人的感覺。
「我以為那丫頭腳傷了,並不會這麼快離開。」豔娘皺著眉,臉上拍的濃濃花粉都快要乾涸掉落了。
「大發,聽說是你醫了她的腳?」男子轉向廚子問話。
「是豔娘……豔娘要我這麼做的。」
「大少爺冤枉呀!我之所以要大發醫治她的腳,不過是要留給那丫頭一點好印象,她似乎不太喜歡我。」豔娘一聽大發這麼說,立刻給了他個手拐子,疼得大發齜牙咧嘴著。
「歐陽敏兒本來就不是個容易喜歡別人的姑娘。」男子瞇起眸,「我得在她回江南之前先得到她不可。」
「大少爺,您這不是多此一舉?她既然答應回江南不就是允了這門親事,又何必勞師動眾派人捉拿呢?」豔娘不解地問道。
「那是因為她還沒親眼瞧過我。我問妳,如果妳見過我,還會答應嫁給我嗎?」男子惡狠狠的說著。
白亦星從小就得到一種怪病,病症為皮膚蒼白、唇色鮮紅,就連體力也差,非常容易疲累。若不是歐陽光勤的大兒子歐陽泰在一次豪賭中輸光大半產業,歐陽光勤也不會為了挽救家業,將他的寶貝女兒嫁給他。
天下女子之多,又為何他會挑上歐陽敏兒?實因她為龍年八月十五滿月子時所生,傳說只有這時辰出生的女子與他交合後,才可以救他。
「話雖這麼說,但媒妁之言,諒她也不敢反悔。」豔娘膽戰的回答。
「或許其他女子是如此,但這句話絕不適用於歐陽敏兒身上。想想這兩年多來她讓我追得有多累?就連她爹『幻影門』的追蹤術都拿她沒轍。」說到這兒,白亦星不禁笑了笑,「不過我倒是很想會會這樣的女人。」
豔娘一聽大少爺這麼說,忍不住蹙起眉,口氣更帶著一絲不屑,「她這種女人跋扈又無禮,少爺,您還是得要有心理準備。」
「怎麼了?她是得罪妳了?」他瞇起眸反問道。
「呃……沒……」其實豔娘暗地裏倒是挺中意方轆那種體格高大結實的男人,所謂女人一到三十便如狼、四十即為虎,或許能滿足她慾望的人也只有他了。可偏偏歐陽敏兒那丫頭老是對她疑神疑鬼,還從中作梗,真是……
「去查探看看他們是走哪條路。」從這裏前往江南的路共有兩條,一條是穿越市鎮,一條則是繞著鎮外。
「小的想,他們要吃飯,一定得經過鎮裏才對。」大發接著道。
「無論如何,你們都要捉住他們,想盡任何辦法都必須要辦到。」說著,白亦星的腦子猛一陣暈眩,直讓他顛簸了下。
「大少爺,您怎麼了,要不要去房裏歇會兒?」豔娘趕緊上前扶住他,又對大發說:「快去將藥煎一煎,大少爺得趕緊吃藥了。」
「是。」大發忙著煎藥去,豔娘則在扶大少爺上樓歇息後,又轉身下去灶房幫忙。
走到灶房裏她瞪著正在煎藥的大發,雙手扠腰地說:「你還真厲害呀!剛剛說的那是什麼話?分明是想扯我後腿!」
大發那張五官不太稱頭的臉孔對她擠出一絲怪笑,「豔娘,我怎會不知道妳在費神巴結方轆。」
「你……你胡說什麼?」豔娘眸子一瞠。
「我可沒胡說,瞧妳看見他就一副諂媚的嘴臉,任何人都瞧得出來。但妳在接下大少爺的任務時也該打聽打聽那個方轆是什麼樣的人。」大發一邊掮著紅泥小火爐,一邊冷言冷語著。
「他是什麼人?」豔娘反問。
「冰人!就跟冰一樣,冷的要命,尤其對女人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就連歐陽敏兒那個小美女他都不看在眼裏了,而妳都可以做他們娘的年紀了,還想吃嫩肉呀?」
大發的話激起了豔娘的滿腔怒火,「好,那就走著瞧,我就吃定了嫩肉給你看。」
「那妳也得有本事先將那丫頭騙到手才行。」大發說完便無聊的打了個呵欠,因他心底明白,看似要抓那丫頭容易,但有方轆在卻很棘手。
那丫頭精通鑽逃之術,這兩年已經忙壞了他們,這下又多了個方轆,看來一點兒都不好玩。
方轆與歐陽敏兒在一路趕路下,轉眼間已離泰山約五十裏,但是天候霜雪紛飛得益發嚴重,不但積雪淹沒到兩人的小腿,還讓歐陽敏兒冷得直打哆嗦!
「我們得趕快點,要不然今晚又找不到店家住宿了。」很難得的,方轆居然朝她伸出手,拉著她困難地一步步往前走。
歐陽敏兒笑在嘴角、甜在心底,她什麼都不敢說,就怕一說錯話他又翻臉了。呵~~沒想到這男人的臉皮比她還薄……
走著走著,她的身子突地一僵,跟著用力握住他的手,「不對勁兒,我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們。」
方轆閉上眼靜心感受了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妳會不會是太緊張了?」
「你別忘了,我爹是『幻影門』的創始人,我從小和哥哥們都受過訓練,絕不會錯的。」這兩年來若非靠這樣的本事,她哪逃得掉爹和白亦星如蛛網般的追蹤?!
他搖頭一歎,「妳可能心理壓力大,也或許是逃了兩年多已成習慣,總以為有人跟著妳。」
「方轆,你不相信我?」她不平的嚷出聲。
「我不是不相信妳。好,那我問妳,妳想會是誰跟蹤妳?」他對住她驚慌的眼,試著想把事情搞清楚。
「不是我爹,就是白亦星。」她想都不想便說。
「妳既然已答應回去成親,他們又為什麼要繼續追蹤妳?」他輕吐口氣,沒好氣地反問著她。
「這……」她一對柳眉兒微擰,「你說的是沒錯,可是……」
「別再可是了,如果妳想休息儘管對我說,我不喜歡妳老玩一些花招。」方轆的口氣下沉,以為她又在尋他開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歐陽敏兒瞪大眼,擋到他面前攔住他的去路。「你說呀!什麼意思?我就真的這麼壞、這麼不可取,做什麼都是有企圖的?」
「妳我心知肚明。」他淡淡撂下這句話,讓歐陽敏兒失望極了。
「是呀!我不可取,是個壞女人。反正現在有人追著要娶我,到時候你就開心了。」說完,歐陽敏兒又踩著重重的腳步往前走,不再搭理他。
頸上的水晶墜因她大剌剌的動作,幾次不小心滑出領間,在她眼下晃動。一看見墜子,她的心就好痛,她真的很想摘下它丟在那臭小子臉上,告訴他──本姑娘不希罕!
但這個動作,她卻怎麼也做不出來,只能自己心悶:歐陽敏兒,妳還真沒用……沒用到連老天都不憐憫妳。
見她不管路況多不好走,都一語不發地直向前衝,方轆真怕她又弄傷了自己的腳,只好說:「我餓了,歇會兒吧!」
歐陽敏兒回頭瞪了他一眼,這才拍拍腳邊的大樹根,坐在上頭。「你吃吧!我不餓,等你吃飽我們就繼續趕路。」
「吃點兒,再來要走滿遠的路,別逞強了。」他拿下包袱,從裏頭翻出個豆沙包子,遠遠擲給她。
歐陽敏兒心想要是包子一落雪地,那大家就甭吃了,只好勉為其難的接住。「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也叫『強人所難』。」她還記得他說她的第一項缺點就是這個。
「至少我是為妳好,怕妳餓著。」他睇了她一眼。
「怕我餓著,卻不相信我說的話?」歐陽敏兒逼視著他,「那我寧可餓死,也要你信任我。」拿著包子,她狠狠的咬上一口。
「別再為這點小事爭辯,留點體力吧!」方轆剝著饅頭,慢慢塞進嘴裏。
歐陽敏兒看著他那吃東西慢條斯理的動作,再看看自己大口啃包子的德行。唉!自己還真是沒一點兒女孩家的樣子,難怪表哥他們這麼討厭她、嫌她!
接著,她也學起他慢慢剝著包子,彆扭的一塊接一塊放進嘴裏……
這時,方轆的眼神才瞟向她,看見的就是她這副怪異的表現。
「妳病了?」他皺著眉問。
「我哪有病?你詛咒我啊!」歐陽敏兒冷冷的說。
「我的意思是……妳吃東西的方式變了,這樣有點不像妳。」饅頭吃完了,方轆又灌了幾口水。
「不像我?!」歐陽敏兒看看自己剝著包子的模樣,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但她也只能支支吾吾地為自己解釋,「我……我只是覺得以前吃東西太快,有點兒消化不良,這才試著吃慢點而已。」
「不過雖然不像妳,至少比較像個女人。」方轆站了起來,挪了挪肩上的包袱,又舉步向前走。
「喂喂喂!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不像個女人囉?」歐陽敏兒就是激不得,被他這幾句話一頂,她立刻光火,「如果我不像女人,那你為什麼要買水晶墜子送我?你明明……呃!」
驚覺差點出口的話,她趕緊摀住嘴兒,氣得想罵自己。不是說好了不說的,怎麼還是忍不住衝口而出?他聽見這些一定會很生氣,又會不會突然要收回他送給她的水晶墜?
緊抓著胸前的墜子,她看見他徐徐轉過身……還不等他開口,她已先發制人,「我說木頭,你東西送都送了,如果還想要回去,是不是太小器了?我不會還你的,說什麼都不還,因為這是我這輩子除了家人之外,第一個男人送我的東西。」
「妳說完了沒?」他不悅的瞇起眸。
「啊?!」歐陽敏兒愣了下,不懂他的意思。
「我們該上路了。」說著,方轆便回過身繼續往前邁步。想起她剛剛那副傻愣愣捍衛水晶墜的模樣,便忍不住發自內心一笑。如今想想,「單純」與「直接」也並不是壞處,甚至可以說是她優點的一部分吧?
唉!別再多想了,送她回歐陽府後,她也將嫁為人妻,再怎麼樣她也不會屬於自己。既然沒有未來,倒不如維持現在這樣的關係,只要能默默守在她身邊保護她,那就夠了!
搖搖頭,他苦澀一笑,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一向強持清朗的心底居然會被一個怪姑娘給攪亂原有的平靜。
「方轆!」歐陽敏兒突然抓住他的胳臂,「有風聲……不尋常的風聲,真的有人在跟蹤我們。」
「妳……」
「非但後面有人,連前面也有,他們的身手很厲害,全是『幻影門』的人。」歐陽敏兒敏銳的耳朵輕輕一動,「快,我們往這逃,快……」
雖然她猜不出現在「幻影門」還要追她的目的,但直覺告訴她,他們得逃、一定得逃。
方轆似乎也有一點感覺了,隨著他們的動作變大,本來聽不出的風聲也跟著起了騷動,他這才知道自己剛剛誤會了她,「該死,妳是對的。」
「你終於明白我的劣根性沒這麼重吧?」她撇嘴苦笑。但由於兩人太慢行動,他們的面前早已擋下一排人,而其中兩位就是豔娘和大發。
「豔娘?!」歐陽敏兒擰起一對細眉,勾唇一笑,「我就知道你們模樣詭異,而那間野店也是突然冒出來的,絕對有問題!」
「別把我們說的好像是大壞蛋似的,我們不過是想請你們來作客罷了。」大發笑望著歐陽敏兒,「好歹就看在我曾醫治妳腳傷的份上。」
「作客……作什麼客?」歐陽敏兒一臉提防地問。
這時方轆上前緊握住她的小手,冷冷的對著他們說:「我們急著趕路,謝謝你們的盛情。敏兒,我們走!」他的身形倏然拔高一揚,將不擅輕功的歐陽敏兒緊鎖在臂彎中,「抓緊我……」
「嗯。」歐陽敏兒緊抱著他,聞著他身上自然的味道,「我就是輕功老是練不好,所以我好羨慕你可以這麼飛……」
「別說話,專心點。就如妳所說,『幻影門』手下各個輕功不凡,我猜他們很快就會追上的。」由於他還抱著歐陽敏兒,所以速度一直不能加快。
「好,我知……小心!方轆……」咻……當她聽到箭矢的聲音時已經來不及了!
歐陽敏兒眼睜睜地看著箭矢刺進方轆的肩上,讓他身子輕晃了下。
「方轆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歐陽敏兒緊張地喊道,甚至感覺他們已急速下降。
「我……有失職守,只因為不相信妳,抱……抱歉。」他趁自己還有知覺時立刻回到平地上。
砰!他倒在地上,一邊的歐陽敏兒則捂著嘴兒驚呼道:「不……」
「你們把方轆怎麼了?」
半個時辰後,方轆和歐陽敏兒被帶到一處空宅院裏,完全被隔離。
歐陽敏兒心急如焚地瞪著在她面前的豔娘,「你們把方轆怎麼了?我要見他,我一定要見他,妳聽見了沒?」
「小姑娘,不要隨意撒潑,妳脾氣這麼壞、個性這麼差,方轆作為妳的護衛可是會很辛苦的。」豔娘斜倚在貴妃椅上,笑得別具含義。
「辛不辛苦也該由他來說,讓我親耳聽他說,妳快點帶我去見他。」她的心情憂焚極了,就不知道方轆中那一箭有沒有危險?
「我知道妳擔心他,不過放心,他沒事的,我已為他治了傷,也包紮好了。」她等會兒還想去找他聊聊天呢!再說有她豔娘在,他怎麼可能死呢?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其中會有『幻影門』的弟兄?難道妳不知道我可是『幻影門』的大小姐?」這其中必然有鬼,難道是「幻影門」裏有弟兄叛變,事情才會搞到這樣的地步?
「這事兒說來話長,不是三兩句就可以說清楚的,不過別急,晚上……我們大少爺會慢慢解釋給妳聽。」豔娘笑得好曖味。
「大少爺?!妳所說的大少爺又是誰?」
「別急,由我來說就沒意思了。妳就好好待著,過一會兒就會有人將晚膳送進來。」豔娘說著,便笑著離開房間,身影轉向長廊盡頭的另一間房。
一聽見門扉開啟的聲音,方轆的眉梢驀然一動。不用睜開眼,他已可從那刺鼻的香水味兒得知是誰進來了。
「敏兒在哪兒?」他依舊坐在角落,閉著眼、沉著嗓問。
「放心,她可是我們大少爺的囊中物,我怎麼可能傷她呢?」豔娘知道他武功不弱也並不好惹,即便受了箭傷,也不容小覷。
聞言,方轆平穩的呼吸突然一頓,他慢慢張開眼,盯著帶笑的豔娘,「妳口中的大少爺是誰?」
「呵……」豔娘掩著嘴兒,「你怎麼問的問題跟那丫頭一樣?反正他要的只是那丫頭,根本不關你的事。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證今晚過後,你就會自由了。」
今晚過後?
方轆的雙拳緊緊一握,已能從她的語意中猜出大概……那位大少爺必然想在今晚得到歐陽敏兒?!
都怪他,如果他早相信歐陽敏兒的話,快速逃離這些追蹤者的眼線,她就不會發生這種危險了。
「今晚……你們那位大少爺會來?」他又開口問道。
「沒錯,怎麼?是想見他還是想殺他呀?」此刻方轆身上被綁著鐵鏈,豔娘這才敢肆無忌憚地開口。
「如果有緣見面,我會殺了他。」方轆咬著牙說。
「唉!我看你就別激動,反正那丫頭只不過把你當成護衛,你也沒必要對她這麼忠心,對不對?」豔娘故意露出一邊香肩,蓄意誘惑他,「我只是年紀大了些,但是論起風韻、豔美,可一點兒也不輸給她。」
方轆回開眼,不想讓這畫面汙了他的眼。
豔娘勾起火紅的唇,笑睨著他,「你又何必這麼死板呢?我承認我是不怎麼年輕了,但是有經驗的女人可以給你更多的歡快與滿足,不是嗎?」
方轆極力壓抑著怒火,「請妳自重。」
「哈……」她掩嘴大笑,「你不要老說些笑死人的話好不好?自不自重又如何?人生嘛!只要快樂就好。」
說著,她更大膽倚向他,但方轆更是俐落一閃,將上了鐵鏈的手跟著一繞,便用鏈子狠狠套住她的頸子,「鑰匙呢?」
「我……我沒有鑰匙……咳咳……放開我……」豔娘嚇白了臉,雙手直抓著鐵鏈,「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是我、是我挺你……也是我救了你、幫你療傷,你不能……咳咳……」
「妳真沒鑰匙?」方轆又用力一勒,聽不下她其他的話。
「呃……沒……鑰匙在大發那兒……他知道我對你……所以……咳……放開我吧!」她一張慘白的臉漸漸暴紅了起來,再掙不開,一會兒就要沒氣了。
他稍稍鬆開了些,但仍沉著嗓問:「妳說的大少爺為何要追蹤我們?『幻影門』本是歐陽府的門派,又為何會被你們利用?」
「這些我絕不能說,說了一樣活不成,不如你乾脆……乾脆現在就勒死我。」如果讓大少爺來懲罰,她可要吃更多的苦頭。
端看她的臉色,她並不像在說假話,於是方轆又問了句,「他今晚要過來,那也就是說敏兒今天晚上有危險了?」
「這……這是你自己想的,我可什麼都沒說。」豔娘拚命大口喘著氣。
「那敏兒究竟被關在哪兒?」他瞇起眸又問。
「就在這條長廊的另一頭,我說方轆你被捆成這樣,還想救人嗎?別妄想了,倒不如跟著我豔娘,你可以……」
他用力推開她,瞇起眸說:「妳滾吧!」
「你……你會後悔!」豔娘一跺腳,立刻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間房。
此時,方轆才領悟到唯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因此雙拳同時緊緊握住,然後運足所有的內力企圖扯斷這些粗實的鐵鏈……
第五章
歐陽敏兒的處境要比方轆好多了,她的手腳不但沒被捆綁,還可在房裏自由來去,或許他們知道她武功底子的極限,所以根本不防她。
果真,她就是這麼沒用,居然想不出半點逃離的方法,或許該說她根本沒心情去想,一心只想著要見方轆一面,想確定他是平安的。
突然,她想起方轆經常說她容易心浮氣躁、不夠沉穩之類的話,如今想想還真是一點也沒錯,她只要心底一有事就容易亂了方寸,連帶腦子也跟著生銹。
那要怎麼做才能讓腦子清楚呢?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方轆,一定要救他!
胡思亂想一堆後,她突然聽見門扉被扯動的聲音,正打算瞧瞧是哪個不想活命的人又要進來煩她時,才發現映入她眼底的竟然是方轆!
「方轆!」歐陽敏兒鼻根一酸,立刻朝他衝了過去,用力將他抱住。
「妳沒事吧?」方轆緊繃的情緒,在看到她一切安好後才整個放鬆下來。
「你的箭傷要不要緊?」她摸摸他的肩,有些心疼。
「已經不礙事了。」即使還會痛他也不會告訴她,他不希望她為他擔心。
「啊!你的手……」她驚見他手腕上全是一條條血痕,「他……他們對你動粗?」
「不是,我是為了掙開鐵鏈,才弄傷自己的。」他先踱到窗邊瞧瞧,「妳這裏有窗,為什麼不逃?」
「逃……」她愣了下,「我為什麼不逃……那是因為我找不到你,就算要逃我也要跟你一塊兒逃。」
方轆聞言,冰冷的眼底暫態閃過一絲暖流……
「現在我來了,我們快逃吧!再晚妳就會有危險了。」他推開窗,先探探外頭動靜,看來他們已篤定她不會私自逃走,所以才會如此鬆懈。
歐陽敏兒點點頭,但隨即一想,「『幻影門』的弟子一定還在附近,要想逃出去還得費點心神和體力。」
他勾唇一笑,「有妳在,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就讓妳出主意,而我負責保護妳,走吧!」
「方轆……你肯相信我了?」她的嘴角畫開一抹甜笑,那是種欣慰、開心混織而成的快樂。
「嗯。」他也笑了。
看著他的笑容,歐陽敏兒好開心,本來不怎麼有信心能躲過對方追蹤術的她,現在已是信心大增。
好,為了不讓方轆失望,她一定要全力以赴,安全的逃離這裏。
「你跟我來。」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兩人一塊兒跳出窗外。歐陽敏兒每走一段路,便定住身、閉上眼,仔細判斷對方的蹤影,就這麼輾轉迂迴的繞路下,他們總算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天!好喘,真的快嚇死我了。」直到此刻,歐陽敏兒才重重吐了口氣,轉首看著方轆,「幸好我沒丟臉。」
「雖然逃了出來,但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我們繼續趕路吧!」方轆反握著她小手的掌心更是一緊,雙雙趁夜直往前行。
然而他也不禁開始懷疑,這整齣戲到底在上演什麼戲碼,為何會變得有些荒腔走板了呢?
這些人到底是誰?又為何會和「幻影門」聯手?還有豔娘口中的大少爺又是何方神聖?該不會未來還有更多的意外在等著他們?
為了躲開追蹤,一整夜他們都在趕路,直到天亮了,方轆看見歐陽敏兒漂亮的眼睛下出現了黯影,想她一定是累壞了!
「累了吧?要不要歇會兒,咱們可以找家客棧歇息。」他心疼地說。
「不要客棧,看看有沒有空屋,只要是沒人住的地方都行,客棧太危險也太顯眼了。」歐陽敏兒搖頭建議道。
現在方轆什麼都肯依她,也恍然大悟她可以逃過兩年來的追蹤,必然有她一定的本事。
「那麼我們再往前走走,或許可以找到歇腳的地方。」方轆瞇起眸,看著東方的日出。
「好。」只要跟他在一起,不管去哪兒,歐陽敏兒都願意。
出了鎮不久,他們果真在山野邊看見一個似廢墟般頹圮的半間屋子。之所以說半間,主要是它另半邊的屋頂都被狂風給掀飛了,只剩下一半可以暫時棲身。
方轆率先走了進去,看見裏頭還有把生銹的鏟子,於是努力把積雪鏟往一邊,直到清出一條路後他才說:「快進來吧!」
「哦!好。」歐陽敏兒慢慢走了進去,但不可諱言的天氣還是冷,冷得她又縮了下脖子,這兒充其量只是個可以遮雪的地方。
「妳先休息一下,我到附近看看有沒有乾柴。」方轆說著,又快步走了出去。
見他一走,她只好一個人窩在角落靜靜等待著,由於方轆還沒回來,她根本不敢睡著,就怕「幻影門」的人又追了上來。
就在這時,她想起剛剛所見的那些人全是生面孔。兩年多沒回家,沒想到爹又收了這麼多弟子了,難怪他們都不認識她這位元大小姐,還想抓她?哼!
突然,她聽見了一陣腳步聲,但隨即安心一笑,因為她早已熟悉方轆這種沉穩的步履。
方轆步進裏頭,見她還安穩地定坐在原地,不禁問道:「不怕是壞人?妳居然連一絲提防都沒。」
「我知道是你,還提防什麼?」歐陽敏兒掩嘴一笑。
「哦?!」他皺起眉,像是不太相信她的話。
「你走路的聲音沉穩、不急躁、不飄忽……很容易辨識的。」歐陽敏兒又笑了笑,「找到柴枝了嗎?」
「有一些,應該可以應付兩個時辰。」他把柴枝扔在地上,打算開始生火取暖。
「方轆……」歐陽敏兒腦袋轉了轉,突然喊了他一聲。
「什麼事?」他回頭望向她,卻對上她眼底那抹異常的特殊光彩,在懾住他心的同時也立刻回開眼。
「我不回去了好不好?」歐陽敏兒蹲到他身邊,讓火光圍繞著他們兩人。
「這怎麼可以?別開玩笑了。」他擰起眉回答。
「我不想回去。」歐陽敏兒大膽地靠在他肩上,「如果回去,我就要嫁給別人了,你難道不知道?」
「本來就是應該如此,妳再逃避也沒用。」他心想會不會是他情感的鬆懈與放任,讓她改變了主意?
老天!他該不會是做錯了?
「什麼叫作『本來就是應該如此』?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她激動地看著他。
「話不能這麼說,當初妳答應回歐陽府時,不就是已經允了這門親事?」方轆深吸口氣,強壓下對她那抹不該有的情愫。
「我不是允了,而是很無奈,因為這兩年多我真的逃累了,你也知道他們有多可怕。儘管我熟知『幻影門』的追蹤術,但我功夫不好,真的……真的好辛苦。尤其在麒麟宮你們每個人都討厭我,這才讓我不再堅持,只好認命了。」她長這麼大從沒這麼傷心難受過,尤其他那副拒她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簡直就要逼瘋了她!
「既然認命,就好好嫁人,歐陽大爺為妳找的人家必然不會委屈妳。也唯有回去才得以安全,更可以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至於他,從小就是個孤兒,倘若離開麒麟宮,也只能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他……還是過著一個人飽、全家飽的日子好。
雖然他曾經有機會陞官封爵,但那已是多年前的塵封往事,當時他不屑,現在依舊不屑。
「你想對我說的只是這些話?」歐陽敏兒難掩失望地看著他。
「對,就這些。」他用力將枯枝一根根丟進火裏,擾得火苗飛起,像是要發洩一股氣似的。
「你在幹嘛?」看火花都濺到他手上了,他還不疼?
方轆重重歎口氣,隨之改變話題,「餓了嗎?我……」
「我不餓。」她深鎖起眉心看著他,「既然你巴不得我趕緊嫁人,那麼我們快點上路吧!」
「可妳一夜都沒休息。」
「沒關係,還是趕路比較重要。」
她才站起身,方轆便用力拽住她的手腕,「妳又鬧脾氣了?不吃東西沒關係,乖乖給我躺下睡覺。」
「你未免管得太寬了吧?」她用力掙扎,努力想抽回手。
「倘若必須靠點穴才能讓妳安靜下來,我想我會這麼做。」他緊盯她,瞬間四周的空氣沉窒地教人快透不過氣來。
「你一向都是這麼霸道、專制、強悍到近乎無情?」她水漾的眼瞳裏反映出他堅決的臉。
方轆沒有回答她,只見他的臉上已出現更多的陰影。歐陽敏兒知道自己再怎麼強硬也敵不過他的氣力,於是只好放棄掙扎。
她默不作聲的繞回原來的角落,將身上毛氅解下,裹住自己的身子,轉向牆面睡下,不再多說一句話。
他緊盯著她的背影,卻只能慢慢斂下眼,隱藏住在他眼底深處打轉的熱霧。他只能告訴自己,既然兩人無緣,又何必執著。
「別……別追我,走開……」
睡夢中的歐陽敏兒不停的跑、不斷的躲,即便休息時,她也得提醒自己隨時有人會將她逮回去,不能睡得太沉。可是那一個個黑影卻怎樣也不肯放過她,非得將她逼到死角,讓她疲於奔命。
「爹……別抓我……我不要成親,退婚吧……」她心底似乎出現了許多不安,整個人開始夢魘、囈語,雙手還不停的掙動!
「敏兒、敏兒!」睡著的方轆被她吵醒了,他趕緊來到她身邊,拍拍她的小臉,「妳在作夢,醒醒,快醒醒……」
「不要、不要……啊……」
她倏然坐了起來,但身上早已是冷汗涔涔,睜眸一見方轆她立刻就投進他懷裏哭泣……他並沒有推開她,反而溫柔輕拍她的肩,喃喃說:「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才啟程幾天,她便經常在睡夢中驚醒,可見她的精神壓力之大。而他剛剛卻還用那種態度對她說話,一定讓她又更傷心了!
該死,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脾氣變得這麼暴躁、說起話更是陰狠無情?
哭過的歐陽敏兒,許久後才發現自己倚在方轆懷裏,隨即推開他,「對……對不起……」
「我知道我剛剛說錯話了,妳不用跟我道歉。妳才剛睡下一會兒,要不要再睡一下?」他看看天色。
「不用了。」歐陽敏兒睨著他,看來怨氣還沒消。「我們還是走吧!要是再耽擱下去,豔娘他們可能很快就會追來了,那恐怕我們就躲不過今晚了,依照以往經驗,如果三天內讓他們找不到,才有可能平靜個幾天。」
方轆看看她,沒說話地弄熄火堆。
「對了,這裏是哪兒?」
「再過去便是青龍鎮。」昨天他曾利用時間打聽過路線。
「真的?那太好了!我有個童年玩伴就住在青龍鎮,我們可以去借住一宿。」歐陽敏兒立即興匆匆地開始準備。
「最好不要。童年玩伴?妳們幾年沒見過面了,妳瞭解對方的為人?」方轆一向不喜歡寄人籬下,更何況保護她是他的責任。
「我們雖然將近八年沒碰過面,可是有持續通著信,說來並不生疏。況且多年不見,我還真想見見她呢!」歐陽敏兒立刻將包袱背上肩,對他催促著,「快點。」
方轆沒轍,只好一併出發了。沿路上歐陽敏兒愈走愈快,興奮之情已溢於言表,可是方轆卻有著不妙的預感。
趕了大半天的路,他們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青龍鎮。一進鎮內歐陽敏兒立刻四處尋問「陸家莊」的方向,半個時辰後他們已站在莊門外。
「別進去,我們走。」方轆抓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一旁:「不要一意孤行,仰賴旁人並沒好處。」
「至少比仰賴你好多了,至少他們不會取笑我的一心付出。」歐陽敏兒還氣他在廢墟裏對她說的那些無情話語,不服輸地說:「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如果你想離開,請便。」
甩開他的手,她立刻上前輕扣門環,須臾,門房出來開門,歐陽敏兒立即笑問道:「請問,陸馨馨在嗎?」
「這位姑娘妳找我們大小姐?不知妳是……」門房一臉狐疑地問道。
「我是江南歐陽府的歐陽敏兒,麻煩你轉告她,說她幼時玩伴來找她了。」歐陽敏兒漾著一臉微笑說道。
「好,請妳稍等。」門房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後,這才步進大廳。
但緊接著走出大廳的卻不是陸馨馨,而是一位公子。他一見到歐陽敏兒立刻露出詫異又意外的笑容,「天,妳是敏兒!好久不見了。」
「你是……」歐陽敏兒仔細打量著他,但才一會兒她輕皺的眉便突地揚起,「你是陸大哥?」也就是陸馨馨的哥哥陸暮禾。
「真難得,妳想起我了。」陸暮禾笑了笑,可當他的目光對上一臉沉冷的方轆時,倒是出現了些許敵意。「敏兒,他是?」
「他是我……」歐陽敏兒心一揪,跟著冷淡的說:「他是我的護衛,專程保護我回江南的。」
「原來只是名護衛!」陸暮禾冷冷的勾起笑容,「既然只是名下人,就該去下人待的地方,這裏並不適合他。」
「要我離開也行,我必須帶她走,因為她是我的責任,我不可能交給任何人。」方轆利目一湛,這抹眼神倒是令陸暮禾的心顫了這麼一下。
「我不是你的責任。」歐陽敏兒邊說邊趕緊躲到陸暮禾身後。「陸大哥,我要在這裏住幾天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可是我們求之不得的。」陸暮禾笑道。
「對了,馨馨呢?」她又問。
「這丫頭貪玩得很,誰知道跑哪去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陸暮禾大膽地將手臂擱在她肩上,「看樣子妳似乎滿累了,咱們到裏頭再說吧!」
方轆立刻舉起劍柄挑開他的手,「別碰她。」然而,他這樣的舉動,不但讓自己嚇了跳,就連歐陽敏兒也吃了一驚。
「你這護衛,管得也太多了吧?!」陸暮禾狠睇著他。
歐陽敏兒突然靈光乍現,接著居然緊握住陸暮禾的手,更倚在他手臂上,「是呀!他這個護衛算什麼?陸大哥你都不知道,他一路上緊纏著我,讓我好煩喔!」
「唉,有些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這才糟糕。」兩人相視一笑後,便一塊兒步進廳裏,而方轆卻只能悶守在外頭,讓他們一聲聲的歡樂笑語刺激著自己的耳膜。
他執劍的手一收又一放,只差沒有衝進去將劍抵在那姓陸的頸子上,讓他知道他說了那些話有多麼不智。
而廳裏的歐陽敏兒雖然笑語晏晏,但眸光卻不時地瞟向外頭,注意著方轆的動靜。不過木頭還是木頭,儘管她用了激將法,仍還激不起他半點掠奪她的念頭!
唉,接下來她該怎麼做才好呢?
「敏兒,真是妳!我剛才聽我大哥提起時,都不敢相信呢!」陸馨馨一回府就聽見陸暮禾提及歐陽敏兒來拜訪的消息,此刻她更是迫不及待的趕來與多年不見的歐陽敏兒碰面。
「馨馨……真的好久不見了!妳還是沒什麼改變。」歐陽敏兒見了她,連忙拉住她的手。
「我是沒變,改變最多的還是妳,還真可說是女大十八變!」兩人一見面就開始相互客套了起來。
「妳還是一樣,嘴巴這麼甜。」歐陽敏兒笑睨了她一眼,「對了,妳一整天去哪兒了?要見妳一面還真難呢!」
「對不住,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去外頭晃晃。倒是妳,妳又沒事先捎封信來。」陸馨馨倒先抱怨起她來著。
「我……我也只是臨時決定過來看看你們的。」歐陽敏兒可不敢坦白說自己現在被人莫名其妙的追蹤著,只怕她說了他們就不敢收留她了。
「那妳打算住幾天?」陸馨馨熱情的握著她的手問道。
「大概三、四天吧!」她盤算這樣的天數應該足以躲過「幻影門」的追蹤。
「才三、四天?那多沒意思,這麼幾天哪夠帶妳四處看看呢?我哥剛剛對我說了,想抽空帶妳去東蕥湖遊湖、西雁山狩獵,那很有趣的。」陸馨馨眼珠子往屋外轉了下,似乎正注意著遠方那一處黯影。
「這……」歐陽敏兒本想拒絕,但一想起那個可惡又無情的方轆,便又改口說道:「好啊!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三天後再出門。」
「為什麼要等三天後?」陸馨馨一臉不解地問。
「因為……趕路趕太久,腳酸腿麻,想多休息幾天嘛!」歐陽敏兒被她突然一問,只好趕緊裝出一副力虛的模樣。
「那好吧!妳才剛到就歇會兒,那我不吵妳了。」陸馨馨才站起身,突然又問道:「對了,外頭有個男人走來走去的,他是誰?雖說長得還挺俊的,只不過冷了點,就連我跟他打招呼,他可是甩都不甩一下。」
「他……他是我的護衛,專程保護我的安全。」歐陽敏兒眼睛看向窗外,心情帶著份說不出的悶疼。
沒想到愛一個人竟是這麼辛苦,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天真。
「唉!不愧是歐陽府的大小姐,在家有一堆哥哥疼愛,出來還有護衛跟隨,好命喔!」陸馨馨掩嘴取笑道。
「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命的。」歐陽敏兒從以前就喜歡自由自在的一個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雖然她也挺愛纏著表哥他們,但就是因為他們怕她,所以她就是愈想讓他們頭疼罷了。
「妳這叫作人在福中不知福。」陸馨馨看著她緊鎖的眉,整個人看來的確是有些憔悴。「我看妳是真的累了,好好休息吧!我晚點兒再來看妳。」
「嗯,晚點兒再與妳長聊。」歐陽敏兒笑望著陸馨馨離開後,便情不自禁地走到窗口,看著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
深提了口氣,她快步走出房間,來到方轆面前,「你在這裏做什麼?」
「隨意走走。」他靠在牆邊,並沒看她。
瞧他還是這麼冷淡,歐陽敏兒深吸了口氣,跟著又問:「方轆,你是護衛,所以就是要保護我的安全對不對?」
「沒錯。」聞言,他這才將視線調向她。
「好,我現在要你教我輕功,這樣子以後要逃的話,我就不會讓你綁手綁腳了。」她繞到他眼前,用很專注的眼神盯著他說。
「妳要學輕功?!」方轆輕輕搖頭,「這是不可能的,哪有人想學功夫是一蹴可幾的?」
「我沒有意思想馬上學會,但你可以一點一點的教我吧?」在歐陽敏兒的想法裏,他或許就是嫌她功夫不好、笨手笨腳,即便知道逃脫路線,動作也不快,這才會愈來愈厭惡她。
他還是搖頭,「不可能的,就算等我們到了歐陽府,妳或許還沒學會呢!」
「你……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嗎?」她深吸口氣說。
「這不是……」
「好,你不肯也沒關係,我自己練習去。」他以為她沒學過輕功嗎?她只是素質不好,老是學不透澈,飛得起來卻不持久,如此而已。
說完,她便一個旋身離開了這裏,直接往陸府後邊的大片空地而去。
方轆眉心一蹙,只好迅速跟上。一跟到那兒,他居然看見那小妮子竟然不要命的站在一處山石上,正準備試著飛躍而下!
「妳這是做什麼?」方轆忍不住心口一提,但話還沒說完,就見她已運足了氣,雙腳離地飄向前方。
乍見她還可以掌控得很好,但也就在他鬆口氣之際,正恣意邀游的歐陽敏兒老毛病又犯了……一股氣接不上去,整個人竟已開始搖搖欲墜!
「不要命的丫頭!」方轆趁她落地之際,趕緊拔身而起接住她,而歐陽敏兒猛一回首,兩人、四片唇就這樣不經意的擦過,在彼此心底都造成了驚濤駭浪。
「妳玩夠了吧?」他立刻將她放下,與她隔開一定的距離。
歐陽敏兒抿了抿唇,尚神遊在剛剛四唇交合的剎那,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男人的唇也可以這麼軟、這麼燙……這麼溫柔。
「方轆……」她抬起紅潤潤的小臉,故意說:「你剛剛吻了我。」
「妳別胡說。」他臉色一變。
真是見鬼了!說好要忘了她、忽略她、不在意她的一言一行,可為何會發生剛剛那種事?這下可好,她一抓到他的把柄鐵定會嚷嚷個沒完。
「我……我胡說了嗎?」她皺著眉,指著自己的唇,還氣死人的在他眼前舔了舔,「我的唇上頭,還有你的味道呢!」
方轆瞪著她那已經算是「挑勾誘情」的動作,渾身赫然僵住,更有股說不出的熱流在下腹竄揚而起。
對,他是不喜歡女人,但不表示他不正常,對於歐陽敏兒……這個首次在他心窩砸下巨彈的小丫頭,他已不確定是否還有自製力可以抵制得了這種該死的誘惑!
見他不說話,歐陽敏兒又跨前一步,蓄意說道:「你是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撇開一切責任嗎?」
天!惡女就是惡女,他也不過是為了救她,才不小心碰到她的……她居然將他說成了心懷不軌的大壞蛋!
「好,那我知道了,下次遇到表哥,我就要告訴他……呃!」歐陽敏兒的小蠻腰突然被他緊緊一扣,整個人猛撲向他,同時她的小嘴這回是非常密合,熱情的被他攫了去,在他狂舌的糾纏下,她整個人已驚得動彈不得!
這……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為何真的當他用「男人對女人」的態度這麼對她後,她又緊張的不得了,全身還帶著止不住的顫意?!
可接下來,更狂情的事在她心底爆開了!
他的長舌竟然探進她口中,熱情舔吮著她口中那份私密的空間,與她的舌繚繞著,頂在她喉頭吸取她香甜的蜜津……
歐陽敏兒的氣息逐漸淩亂了,好像她已不是自己,在這樣的夜裏她居然窩在一個男人的懷裏,任他吻著自己。
呃……他在幹嘛?他的手……
方轆已被她給逼瘋了,他強迫自己暫時忘了自己是誰,只想把那捉弄他的小女人好好教訓個夠!讓她知道他不是木頭,絕不是!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嘗過她美好的滋味之後,壓根已忘了要教訓她的目的,跟著竟扯開她的衣襟,大手鑽進她的粉紅肚兜內,整個覆上她柔軟雪白的渾圓……
就當他粗糙的掌心畫過她胸前時,歐陽敏兒直覺地輕吟了聲,而這聲響驀然傳進方轆耳裏,也突地震醒了他!
他猛一抬眼,下一步更狠狠的推開她,讓她迭退了好幾步!
「老天!」他是怎麼了?他既沒喝酒也沒酣醉,卻為何會對她做出這種事?
看她此刻衣衫微露,張著錯愕大眼的脆弱模樣,又一次讓他下腹的熱氣熾燙地滾動起來!
趕緊上前為她穿戴好衣服,他啞著嗓說:「對不起,我……進屋去吧!」
歐陽敏兒完全傻住,也沒有任何動作,只能任他替她拉好衣襟、帶到房門口。他調整了下心緒又說:「快進去,天涼,又下雪了。」
她茫然地抬頭看著他,「剛剛的事……」
「忘了它。」他直接回道,沒有絲毫猶豫。
「忘了它?!」歐陽敏兒倒抽口冷子,眼眶邊有著淚水在打轉,「你要的就是這樣?要我把不利於你的全給忘了?」
「我是為妳好,不是為了我自己。」他一個大男人還怕名聲掃地嗎?
「那你就離我遠點,這樣不就可以對我更好些?」歐陽敏兒傷心之餘朝他怒吼出這句話後,便奔回房間,將自己關在裏頭。
方轆瞇起眸,看著屋內隨即被吹熄的油燈,他知道她是想逃避他,不想再讓他盯住她。
也好,那他就稱了她的心吧!
第六章
接下來的三天就像歐陽敏兒所說的那般,方轆已離她遠遠的,幾乎讓她瞧不見他的蹤影,甚至她有著他已離開的錯覺。
「敏兒,妳說三天後我們就可以出門了,現在可以了吧?」陸馨馨於午後來敲她的房門,將她遊走的心思給全喚了回來。
「呃,當然可以了。」歐陽敏兒對她牽強一笑,「還真不好意思,由於我累得不能出門,害得妳也跟我關在府邸內,哪兒也沒得去。」
「沒關係,在府邸裏跟妳聊聊才有意思,出門還不是四處亂逛嗎?」陸馨馨突然轉了話題,像是打聽似的問道:「對了,近來怎麼都沒見到妳那位忠心不二的護衛呀?」
歐陽敏兒的心頭猛地一抽,跟著說:「妳別開玩笑了,誰忠心不二?」
「就是那個做起事一板一眼的男人,怎麼這兩天都沒瞧見他?」陸馨馨不放棄地又追問。
「誰知道?搞不好他已經跑了呢!」歐陽敏兒抿緊唇,強忍住難過的感覺。
「哦?跑了?」陸馨馨半瞇起眸,嘴角得意地一勾,「真是這樣嗎?或者他只是去哪走走而已,還會回來?」
「拜託,我哪知道?」歐陽敏兒煩悶地抓抓頭髮,接著她突然疑惑地看著陸馨馨,「喂!妳該不會跟那個風騷老闆娘一樣,看上那塊木頭了吧?」
「我看上……拜託!這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他本來一直老愛看著妳,現在突然消失了,有點可疑而已。」陸馨馨揮揮手,「對了,誰是風騷老闆娘呀?」
「呃……沒啦!」歐陽敏兒一點也不想再提及那個人。
「好吧!不提這些題外話了,剛剛我大哥已經準備好三匹快馬,待會兒咱們就一道去西雁山狩獵。瞧妳這幾天的心情像是挺沉重似的,剛好乘機可以發洩一下。」陸馨馨拍拍她的肩說。
「謝謝妳和陸大哥,老為我安排一些娛樂。」歐陽敏兒笑著說。
「哎呀!雖然我們已經好些年沒碰面了,可我也從沒見過這麼客套的歐陽敏兒,妳恢復原形好不好?」陸馨馨假裝大歎。
「我……」
歐陽敏兒摸摸自己的臉。是呀!什麼時候她變得對一個男人這般牽腸掛肚?她該恢復原有的恣意和灑脫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笑著對陸馨馨說:「放心,我會很快恢復的,大概是我之前太累了。」
「那就好,我去看看我哥準備好了沒。」
陸馨馨才站起,就見陸暮禾站在門邊對她們笑說:「馬兒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正等在後門呢!」
「大哥,你真好。」陸馨馨上前笑咪咪地說。
「是呀!看見你,不禁想起我自己的大哥。唉!好想他們喔。」歐陽敏兒一臉羨慕道。
「妳有一堆大哥,但我只有一個,妳可別跟我搶呀!」陸馨馨勾起陸暮禾的手臂,開起玩笑。
「我才不會跟妳搶,妳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歐陽敏兒想了想又說:「那我得換一套輕便點兒的衣服。」
「好,那我們就在後面等妳囉!」陸馨馨於是和陸暮禾一塊兒退出歐陽敏兒的房間,放她一人獨處更衣。
歐陽敏兒從五斗櫃裏拿出衣服後,情不自禁地又走到窗邊,凝視著方轆居住的方向,忍不住心裏喃喃念著,「方轆,你到底在哪兒?是真的離開了嗎?你不是堅持不走,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就因為那晚發生的事?!」
深深吸了口氣,她將紙窗拉上開始更衣,待一切妥當後她連忙快步走到後門他們的相約處。
「馨馨、陸大哥,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一到後門,她就見陸家兄妹正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著,不知談論著什麼。
但是一見她靠近,他們又立刻分開,好像很怕讓她聽見似的!
「敏兒,妳終於來了,看,這匹馬兒不錯吧!很適合姑娘騎呢!」陸暮禾率性一哂,並拉住她的手往前一指。
「天!這是上好的粉湮馬耶!」雖然歐陽敏兒對馬兒的種類不熟,但是歐陽府內就有一匹專門為她準備的粉湮馬。
「就知道妳習慣牠,所以我……」
「你怎麼知道?」歐陽敏兒疑惑地問:「牠是四年前我爹才買給我的。」
「呃……那是我猜的,因為這種馬兒最適合千金們駕馭了。」陸暮禾笑得有點兒虛偽。
一向精明的歐陽敏兒雖然察覺有異,但也沒再往深處思考,因為她怎麼也沒辦法把她的童年玩伴當成有企圖的人。
「是呀!妳瞧,我不也是騎這種馬。」陸馨馨趕緊插話。
「嗯!」歐陽敏兒笑著點點頭,「那我們出發吧!」
「好,就讓我哥在前面帶路。」於是他們一行三人迅速上馬,直往西雁山的方向賓士而行。
這兩天氣候不錯,積雪已由厚轉薄,對於馬兒而言上山也就沒這麼吃力,有時東方還會出現一絲絲耀眼光芒,在這冷空氣裏綻放一片溫暖。
「敏兒妳看,到了。」陸暮禾指著眼前。
「這座山真美!」此刻皚皚白雪覆遠山,觸目一片潔亮之美。
「再往上面一點會更美。」陸馨馨猛力揮韁,一行人以更快的速度奔上山巔。
突然眼前有座森林映入歐陽敏兒眼底,她提出心中疑問,「馨馨,那裏是哪兒?怎麼感覺與這裏有些格格不入?」外頭雪亮,可那座林子卻給人一股陰森森的感受。
「不會吧!既然要狩獵當然得去林子裏,妳別想太多了。」陸馨馨瞇起眸,對歐陽敏兒笑著說。
「是呀!凡事擔心害怕,還真不像是我所認識的歐陽敏兒。」陸暮禾回過頭,也補充了一句。
歐陽敏兒細長的眉頭倏然一緊,賭氣似的用力一甩鞭,超越他們往那座林子裏飛馳而去。她拿起弓箭回頭對他們說:「咱們走著瞧,我絕不會輸給你們的。」
陸馨馨與陸暮禾相視一笑,然而賓士在前方的歐陽敏兒,卻完全沒意會出來他們笑容中的深意。
她迅速到達林子裏,一段距離後不但沒發現有任何獵物,再回頭更居然也找不到陸家兄妹的身影。
「馨馨……陸大哥……」她揚聲喊道。
等了會兒,她還是沒瞧見他們出現,歐陽敏兒只好回頭找人。可奇怪的事發生了……為什麼她怎麼走也走不出這座林子,好像一直在原地猛繞圈?
「馨馨……你們在哪兒?」她開始驚慌了。
歐陽敏兒拉起韁繩,心念一轉,便急速往森林裏尋找出路,但是不論她怎麼繞,卻都還是在原地打轉。頓時,她才想起剛剛陸暮禾與陸馨馨的怪異行徑,這其中一定有鬼,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她該怎麼辦?難道只能被限制在這裏,坐以待斃?!
歐陽敏兒難受的看著天空,長歎道:「方轆你在哪兒?我早該聽你的話靠自己才對,可惜現在我領悟得已太遲了。」
「還不算遲,快跟我走。」方轆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她驚愕地轉過身,喊著,「方……」
「噓……雖然妳看不到他們,他們卻在附近,別讓他們起疑。」方轆走向她,「來,讓我駕馭馬。」
「好。」歐陽敏兒聽話的往前挪了下,留下身後的位子給他。
方轆一上馬,便以緩慢的速度朝前走。這時歐陽敏兒忍不住問:「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我怎麼都沒看見你?」
「我一直在妳身邊,只是妳不想看到我,我就不讓妳看到罷了。」他半瞇著眸說。
「我只是……只是說氣話,你為什麼要當真?」她垂下小臉,難過得倚進他懷中。本以為他會逃避或推開她,但他卻沒這麼做。
「不當真一次,妳會永遠說氣話。」
「這是什麼意思?」歐陽敏兒仰首問道。
「我不想再聽見妳所說的任何一句氣話。」他垂眼看著她澄淨的瞳心,一手緊扣上她的腰。
「呃!」她的小臉被迫貼近他的胸、聽著他的心跳,一聲又一聲……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這裏頭還混著她自己的心跳聲。
「方轆,我們出得去嗎?」她小小聲地說:「如果不能出去,能一輩子倚在你懷裏,我也願意。」
方轆心頭一熱,垂首望著她,「傻瓜,我們當然可以出去。」
「可是我剛剛在這裏繞了好久都找不到路,我想他們一定施了什麼陣法,看來我們已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了。」可惡的陸家兄妹,居然耍她!
「妳說妳一直跟他們有著聯繫,直到什麼時候?」他問。
「呃……大概三年多前就斷了訊,接下來因為我四處逃婚,就更沒時間了。」她縮著脖子,「對不起,我沒說清楚。」
「我早覺得他們很怪異,這兩天我乘機跟蹤了陸暮禾,才發現他和『幻影門』的人有勾結,也發現他派了奇人在這座林子裏佈陣,所以我偷偷在後頭推掉一個陣位,破壞了它,我想我們應該可以找到出口。」他解釋著他這兩天的去處。
「原來你都在忙這些事。」她睜大眼,「真的好厲害!」
「別說好聽的,我們得先出去才行。」他停住馬兒,望著四周,企圖找到出路。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辦得到。」歐陽敏兒朝他露出抹敬佩的眼神。
方轆勾唇一笑,開始找著出口,約莫一柱香時間後,他終於不負歐陽敏兒所望的找到一條路。
「應該就是這裏,我們快走。」他用力揮開韁繩,策馬往前,飛奔出這個可怕的陷阱……
「我們不回江南了,至少現在不回去。」到了安全的地帶,方轆便開口道。
「你說什麼?」歐陽敏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其中的確有鬼,錯也全在我,是我一次又一次不相信妳的話、不採納妳的疑惑,但這兩天在我的調查下,發現了這其中暗藏著一圈又一圈的謎團。」他低頭看著她,鎖著她腰間的手更緊了。
歐陽敏兒輕倚在他懷裏,「可我爹不會這麼對我。」
「所以我才說這是個謎團,得用許多時間去解決。」方轆瞇起一雙利眼,已經有了全副的心理準備迎接挑戰。
「那我們呢?」
「我們先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的住下。」這是目前他想得到的第一步計畫。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叫方轆,我也不叫歐陽敏兒?」她瞪大眼,顯然對這個計畫感到非常好奇。
「嗯。」他點點頭。
「那該叫什麼?」歐陽敏兒眼珠子一亮,「那我叫冬雪好嗎?」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他溫柔一笑。
「因為我就是在這樣的季節裏遇到你的,你忘了嗎?是你載著我一塊兒上麒麟宮的。」她笑得嫵媚極了。
「我怎會不記得?」當時,他還當她是個讓人頭疼的小祖宗,只是萬萬沒想到才不過數日,他對她的感覺卻全變了。
「那你要叫什麼名字?」歐陽敏兒好奇地問。
「不需要名字。」他向來獨來獨往慣了。
「這怎麼成?難道你不與人打交道了?沒名字很怪耶!」她的小腦袋直在這上頭轉了轉,「啊!對了!不需要名字……就等於無名……那就叫吳明好了,簡單又不容易忘記,你說好不好?」
「呵,妳還真行。」他對這個名字沒有意見。
「那……我們的關係呢?」說起這個,她就沒辦法再這麼大方、不拘小節了,小女兒的羞赧立即浮上小臉。
「這……」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總不能又是千金大小姐和護衛吧?」她拉拉他的衣襟,「我也不想跟你做兄妹,我已經有太多哥哥了。」
「那妳是想?」他垂首,溫柔的眸心凝在她璀璨的眼瞳裏。
「夫妻!夫妻好不好?」這是歐陽敏兒最希望的結果,即便回到江南,她也決定要取消原來的婚約了。
她想,方轆是第一個讓她懂得愛的男人,即便他是這麼的不懂女人心,但她就是愛他……或許就是因為他這份木訥讓她無法忽視。
「這……」他又陷於該不該答應的躊躇中。
「哼!又不願意了,就不過只是假身份,你也這麼囉唆,真討厭!」她氣得轉開臉,看著遠山緩緩說:「多希望我沒答應要回去,多希望我不是歐陽府的大小姐,更希望我以前的行為不要這麼自私、跋扈,這樣你就可以多喜歡我一點了,也不會處處防著我。」
「妳別胡說。妳沒這麼差,我也沒這麼好,而就是因為我不好,所以我才……」他突然住了口。
「才怎麼樣?」她瞪大了眼問。
「我……」他的眼神看向前方,突地一皺,跟著拉住馬韁。
歐陽敏兒隨著他的視線轉首望去,也跟著蹙起一雙細眉,「天!是溪耶!水好像還滿深的,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馬兒就放牠走吧!妳諳水性嗎?」他低首問著她。
「我?!」她脖子一縮,小臉瞬間漲紅了。「我不會游水,這樣會不會很丟臉呀?」
方轆再次被她這抹逗趣的表情弄得一笑,一邊迅速下馬查看溪水的深度,嘴裏還一邊說:「怎麼會呢?不諳水性的又不只妳一人。」
「那該怎麼辦?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吧?」她噘著小嘴,有點擔心的偷偷看著他。
「如果我就這麼丟下妳,早先就不會去救妳了。」方轆多情的眼直專注在她絕美的五官上。
「那麼該怎麼辦,我要怎麼過去?」歐陽敏兒看著這片滾滾溪流,掩不住臉上的擔心之情。
「我會抱著妳過去。」他蹲下身先試了下水溫,還真冰呢!
歐陽敏兒也學他的動作,觸了下水,「哇……冰冰冰……別過去了,就算你會游水,也會著涼的。」
「我不會有問題的。」他往後看了看,「若不及時渡溪而過,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我擔心的是妳。」
「好,為了不被抓走,我一定要努力試試。」歐陽敏兒提口氣,很用力地說。
「那好,我們馬上渡溪吧!」他先將馬兒給拉了過來,解下牠身上的包袱,跟著拍了下牠的臀,讓牠往另個方向去,好誤導對方追蹤的路線。
「現在可以了嗎?」方轆回頭看看她,事實上他是有點不放心,雖然他可以抱著她,不讓她被水流沖走,但是弄濕衣裳必然在所難免,她撐得住嗎?
「嗯,我可以。」她笑咧著嘴。
「很冷……敏兒,要有心理準備,真的會很冷。」他說著,就將身上的獸皮大衣披在她身上,將她緊緊捆牢。
「那你呢?」她不安地問。
「我沒關係,來吧!」他蹲了下來,讓她趴在他背上。
這時歐陽敏兒緊貼在他的背脊上,眼角微彎地說:「你看,你還是背我了。」
方轆也笑了,但他現在沒時間與她鬥嘴,他必須快點帶她渡過溪水才是最重要的。「我們要過去了,抓緊我。」
歐陽敏兒點點頭,雙手緊抓著他,眼睜睜看著他走入溪中……這才發現溪水居然高達他的胸口,而且溪水湍急,直衝擊著他,他非但要背牢她,還得施以內力不讓水流把他們沖走,瞧他滿身是水,已不知是溪水還是汗水。
「啊!」突然水流衝上大石,撲濺到她身上,冷得她輕喊了聲。
「怎麼了?」方轆定住身問道。
「沒,只是被水濺到。」她搖搖頭。
「忍著點。」他繼續往前走,然而目前還不及一半的距離,溪水卻已經愈來愈高,甚至直逼他的下顎;而歐陽敏兒的兩條腿與下半身也幾乎全浸在雪水中,冷得是昏昏沉沉。
「敏兒,妳還好吧?」方轆的嗓音已帶有抖意。
「還……還好……」她緊抱著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再看看方轆,他可要比她還慘呢!
「敏兒……妳一定要撐下去……」他深吸著氣說。
「我會的,你也一樣……」歐陽敏兒開始感受到他身軀的搖晃不定,「方轆,你怎麼了?」
「沒……沒事,妳不要放棄,要抓緊。」他閉上眼,又硬撐著張開。
「快到了……方轆,我們快到了……」歐陽敏兒忍不住哭了,因為他全身已僵硬,變得好冰好冰……「方轆,雖然我也好冷,但是我答應你……我不會倒下去……」
她強力硬撐著快要合起的眼皮,但是怎麼撐它還是一直掩下,就在她眼前只剩一片漆暗之際,她已被方轆用力擲上岸。
「啊!好痛。」歐陽敏兒低嚷了聲,再回頭卻見他半個身子已然趴在岸上,沒了任何動作。
「不要,方轆,你不能丟下我一人,快……快上來……」歐陽敏兒爬向他,淚流滿面發著抖,「早知道會讓你遇到這樣的危險,我寧可回江南嫁人,你……你快醒醒,上來吧!再浸在水裏你會死的。」
方轆緩緩張開眼,「妳很吵……知道嗎?」
跟著,他緩緩使勁兒爬上岸,歐陽敏兒趕緊將身上的獸皮衣褪下,包在他身上,「這樣可有暖和些?」
「妳……」他吃力地張開眼,「別……妳拿去穿……」
「我不冷,至少我的衣裳沒全濕……」她抱住他,「走,我們找個地方……烘衣裳、休息去……你說好不好?」
歐陽敏兒趴在他身上,緊緊抱住他,冷得牙齒不停的打著架,但等了好久,她已等不到他的回應!她用力搖著他,「方轆……方……方轆你怎麼了?你不能倒下,我們還要當夫妻……你叫吳明、我叫冬雪,你不能忘了……」
發覺他不再動作也沒任何反應,歐陽敏兒的心口赫然湧起一股酸疼,只能不停哭泣……叫嚷……
第七章
一間茅草屋內,有著微弱的火光閃現。
歐陽敏兒將濕掉的衣裳全掛在繩索上烘乾,雖是如此,然週遭的空氣還是又冷又濕,如今褪下濕衣,他們能靠的就是用那細微的火光取暖而已。
躺在乾草上的方轆偶爾會囈語兩聲、偶爾會掙動,歐陽敏兒知道他非常的冷,摸了摸他的額頭,的確很燙手。
「天!我該怎麼辦?方轆,你說我們熬得過去嗎?」她緊抱著自己的身子,坐在他身畔,更直握著他的手。
眼看他抖得愈來愈厲害,歐陽敏兒隨即做出一個決定──
她將身上僅有的幾件衣裳全褪了下來,就連肚兜兒也褪到身邊,跟著褪掉方轆身上單薄的衣物,紅著臉兒睡到他身邊,將他緊緊抱住,希望藉由彼此的體溫,讓兩人一塊兒取暖。
「方轆,我已經豁出去了,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喔!你一定、一定要醒來……」眼淚從她眼角滑落在方轆的胸口……就這樣,在火光閃隱下,歐陽敏兒也累得睡著了。
天微微亮了,一道曙光從窗縫射入裏頭,正好落在方轆的眼皮上。
他的眼皮輕輕彈動了下,接著緩緩張開……看看這屋裏的一切,還有角落尚在晃動的細微火光,慢慢的,昨天發生的事情全回到他腦海中,讓他的心猛地顫動了起來。
敏兒呢?她去哪兒了?他緊張地喊道:「敏兒……敏……」
突然,他狠狠一震,因為他仔細一瞧,就看到歐陽敏兒窩在他懷裏,更讓他吃驚的是,他們兩人居然……居然全身赤裸。
須臾後,他也終於懂了,一定是昨天他冷得不省人事,她才不得不用這種方式替他保暖、讓他能早點兒清醒。
本來想叫醒她的衝動因而壓抑了下來,他小小的放縱了下自己,將她摟得更緊些。
直到一個時辰後,歐陽敏兒也醒了,當她發現自己緊窩在方轆懷裏時,又瞬間羞紅了臉兒,才抬頭就對上他那雙深邃多情的眸。
「方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歐陽敏兒再次撲進他懷裏,又哭又笑的,讓方轆甚為感動。
「對,我醒了,都是妳救了我。」他的大掌撫上她的小臉。
「不,是你救了我,用你的性命救了我,我根本沒有做什麼。」剛睡醒的歐陽敏兒像是忘了自己身上早已赤裸。
「那麼這又代表什麼?」他瞇起眸,大掌倏然覆上她的雪胸。
「呃……」歐陽敏兒猛地一彈,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方轆!」
「昨晚我們已經赤裸相擁了一整夜,我不能再把妳送回去了。」他扶住她的後腦,重重的吻住了她。
「方轆……」歐陽敏兒的氣息漸漸急喘了起來。
「妳曾經試探了我好幾回,像是忘了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他體內的狂濤早被她給掀起,以往是他用盡全力壓抑住衝動,但今天他只想徹底擁有她。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正常男人。」她的小臉泛紅,躲在他懷裏嬌羞地呻吟著,那音律美妙得足以讓任何男人瘋狂。
「我們就做正式的夫妻吧!」
他赫然鑽到她胸前,汲取那幽香。
「嗯……方轆……」她啞了嗓,身子開始發熱、發顫。
他的狂舌直繞著她的胸前旋轉,每一圈都充滿了熱情、酥麻、搔癢,再也控制不住地,她仰首輕逸出聲。
「怎麼了?」方轆半瞇著眸問。
「我不知道怎麼了,好怪……」她臊紅著臉兒。
「哪兒怪?」說時,他的手已探向她雙腿間。
「方轆……」她雙腿緊緊一夾,忍不住呻吟起來。
「妳還沒告訴我哪兒怪?」他瞇眼瞧著她那張誘人的小臉。
「我全身發熱……而且下腹好像有點酸……」歐陽敏兒張著她那雙銷魂天真的眼睛,訴說著她最直接的反應。
「是這裏酸嗎?」方轆粗礪的指尖突然往她身下一觸。
「別……」她抓住他的手,眼底充滿不確定的影子,「我好怕……」
「如果妳怕,那我就……」
「不要!」歐陽敏兒又抓住他欲收回的手,「雖然我怕,可我不希望你離開我,我要你愛上我,永遠愛我。」
「傻丫頭。」他的大掌順著她優美的腿部線條滑動……
「轆……」歐陽敏兒仰起小臉,難耐的低喊著。
「怎麼?不舒服嗎?」聞言,他又停下動作。
「不……只是好羞……」她可從沒讓哪個男人這麼瞧著,雖然她愛他,但那份羞意還是不能去除。
她輕顫的玉腿讓他直想更疼惜她,於是他以唇舌愛撫著她敏感的嬌軀,這樣的輕舐,令她受不了的嬌聲呻吟……
「啊……方轆……」
耳聞她那如天籟般的嬌吟,方轆的舌尖直撩繞而上,重重一吮……
「啊!」歐陽敏兒將腦袋埋在自己的掌心裏,難為情地猛甩著頭,「別……」
驀然,一股狂熱的感覺掠過她全身,讓她下腹突地緊繃,像是有著一絲熱潮湧上。
方轆抬起頭,用他那雙迷漾的眼,直盯著她銷魂失神的小臉,他的下腹緊緊一繃,亢奮的感覺讓他就快把持不住了!
「敏兒,聽好,從現在起,妳將是屬於我的,一輩子都是……」說著,他以強勁的力道將她攬進自己身下。
「方轆……」一陣緊實的繃裂感,痛得歐陽敏兒尖嚷了聲,跟著咬住他的手臂,在上頭留下兩排齒印。
他定住身,低首吻她的眉、眼、鼻……「對不起,弄疼妳了?」
「嗚……為什麼會這麼痛,我不要了……」歐陽敏兒哭喊著,嬌臀開始擺動,想脫離他的箝制。
她突然的扭動,等於是考驗方轆的自製力,「該死,妳別亂動……」
就在歐陽敏兒疼得幾近昏厥時,他狂吻住她的小嘴,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雙手更不停歇地愛撫著她全身。就這麼,狂野的滋味漸漸代替了那股除之不去的疼痛,讓她的知覺慢慢鮮活了起來。
在他強肆的佔有下,他終於給她帶來了欣喜與愉悅。
歐陽敏兒嘗到身為女人最大的歡愉,渾身在強烈的痙攣下到達了極樂的顛峰,與方轆雙雙賓士於上……
歐陽敏兒認真地加著柴枝,火堆上頭熬的是暖身的藥湯。
其實想想柳凊那傢伙還不錯,居然偷偷在她放雜物的包袱裏放了好幾味藥材,有的是治療外傷、有的是治療風寒,有一包則是調氣養生的。
方轆雖然已經轉醒,氣色也還不錯,但是一到三更半夜,偶爾還是會發寒發熱,所以在歐陽敏兒找到這些藥材時,立即二話不說地派上用場,熬了。
她挑選了那味治療風寒的藥,將它放在冬椰殼內慢慢熬著,這方法也是當初他教她的。
正在睡夢中與寒氣抵抗的方轆,突然聞到一股藥味兒,一張開眼,就見歐陽敏兒端了黑漆漆的藥湯在他面前。
「這是?」他看著它,一臉不解。
「這是阿凊放在我包袱裏的藥材,我熬了熬讓你喝,喝了病就會好了。」歐陽敏兒先扶他坐好,然後一口口將藥汁餵給他。
「柳凊這傢伙還真有心。」他撇唇一笑。
「嗯,雖然他挺欠扁,但這點我倒是要感謝他了,最重要的是他和蓮兒姊姊的餿主意成全了我們。」說到這兒,歐陽敏兒又再一次露出屬於小女兒的嬌羞神情。
「敏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有話想對妳說。」
「嗯。」她笑笑,「好啊!你說。」
「跟了我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妳會不會後悔?」方轆瞇起眸,「昨天我真該詢問妳的意思,可是我居然按捺不住……」
「我喜歡你按捺不住的樣子,平常你就是太冷靜了,冷靜得讓人討厭。」她羞臊地又垂首一笑。
「妳還沒告訴我,後不後悔?」這答案對他而言是很重要的。
「你還真笨,到了現在還問我這個問題。」她將冬椰殼往旁邊一擱,又倚在他胸前,再將自己頸上的水晶墜子緊握著,「當你把它送給我的時候,是不是就喜歡上我了?」
「什麼?呃……」這要他怎麼回答?
「呃什麼?到底是不是?」她抬起臉,一雙盈滿笑意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瞧,讓他無所遁形。
「不是。」他端詳著她的小臉說。
「不是?」歐陽敏兒笑容一收。
「應該說,那時候的我已經愛上妳了,愛上妳這個做起事不分輕重、沒有遠見,莽莽撞撞的傻丫頭。」說完,他又將她壓入懷中,輕撫她的髮絲。
「你終於一口氣把我的缺點全說完了。」她笑得好開心。
「說妳的缺點,還笑成這副樣子?」方轆不解地鎖起眉,「原來妳的喜好就是讓人數落呀?」
「才不是呢!因為數落我的人是你,而你是真的為我好才這麼說我。」她把玩著那只水晶墜,「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它,謝謝你,方轆。」
「我一定得快點好起來才行。」他望著她疲累的臉色,「這兩天一定累壞妳了,妳也受了寒,有沒有也喝點藥汁?」
「我沒事啦!我的抵抗力向來不錯,你儘管休息,等你的病好了,我們就搬離這裏,這間茅草屋實在不夠禦寒。」她看看這間屋子,必然是人家用來做為夏季溪邊垂釣的休憩之所,現在天寒地凍的,才荒廢在這兒。
一聽她這麼說,方轆連忙爬了起來。
「喂,你要做什麼?」歐陽敏兒見他這樣,可嚇了一大跳。
「我到外頭練功去,至少得運氣打通穴脈,這樣有助於剛剛藥液的運行,讓我可以復原得快些。」說著,方轆便走出茅屋。
「方轆,外頭冷,別去,明兒正午再出門。」她上前拉住他,「你不是跟我說坐著睡覺也可強身嗎?那就留在這兒陪我嘛!」
歐陽敏兒真擔心是自己隨口的一句話,讓他睡不住,若真如此,她可真想打掉自己的嘴巴算了。
「這……那好,就聽妳的。」他已從歐陽敏兒眼中看見了自責,為了不讓她難受,他答應留下。
「那太好了,你在這兒坐著睡覺,我去後頭把衣裳洗一洗。」經過昨夜的親密後,她一見到他,就會莫名羞澀起來。
「敏兒……」這回換他喊住她,「妳過來一下。」
「嗯?」她放下衣物,快步走到他身邊,擔憂地看看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快告訴我。」
他笑著搖搖頭,「沒,我很好。」
「那你是?」歐陽敏兒正要摸摸他的額頭,但小手卻被他給緊緊抓住。「方轆,怎麼了?」
她揚眉看著他眼底閃爍的璀光,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可為什麼又不說了呢?還有他為何直看著她的手,眼神還覆上一堆複雜的顏色。
「妳的手是怎麼了?」瞧她本來細嫩的小手,才兩天工夫就被好幾個火星子給點綴了!「妳什麼時候燙傷的?」
「我……我的手……」她趕緊將手縮到身後,「沒什麼啦!只是笨嘛!逃婚兩年來還是學不會升火,哪像你隨意一弄就旺得很。」
「妳是真心願意跟著我了?」方轆眸光幽邃地望著她。
「再問,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喔!」她不開心地站了起來,「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你還說這種話。」
她用力抹去淚水,心在瞬間垮了許多,拎起衣服,她什麼話都不願多說地就離開了屋子。
方轆不放心地撫著傷處,拖著徐慢的腳步走到茅屋外,望著她蹲在溪邊,辛苦的舀水上來洗著兩人的衣裳,好幾次都因為雙手冰到不行,而拿到嘴邊猛呵氣。
這樣的她曾經是那位目中無人、眼高於頂、四處找人麻煩的歐陽敏兒嗎?她的改變不是為了某位富家公子、不是為了哪位高官達貴,竟是為了他這個不知能不能給她幸福的男人!
驀然,心田泛上的酸澀讓他忍不住走上前,從身後緊緊圈住她的腰,「對不起,別氣了,我只是怕委屈妳。」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歐陽敏兒用力搓洗著衣服。
「來,我幫妳。」拿過她的小手,他放在他的唇邊輕輕呵著氣,「可別凍壞了,我不希望妳這雙手上有了燙傷又有凍傷,妳是想讓我心疼死?」
「方轆……」她甜笑地看著他,笑中帶著濃濃的幸福,「我真的不知道你會這麼關心我。」
「傻瓜,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妳也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關心妳還能關心誰?」
「聽見你這些話,我已經很滿足了。」
歐陽敏兒抽回手,彎著嘴角說著,「得趕緊洗衣了,趁現在還有點兒陽光,沒這麼冷。多希望春天趕緊來,這樣就會舒服多了。」
「會的,春天一定會降臨的。」方轆轉首看向東方那隱露的冬陽,對於未來更是充滿希望。
練家子果真不同,受了這麼重的風寒,只喝了幾碗藥湯,已像生龍活虎般,精神力全回來了。
晾著衣裳的歐陽敏兒,不時看向那頭正在練功的方轆,瞧他手裏拿著長劍揮舞著,虎虎生風的模樣讓她好欽佩。
說真的,長這麼大,她可以說享盡榮華也吃過苦頭,任性過、刁蠻過、傷心過、快樂過,但唯有這時刻是她最最開心的。
衣服晾好後,她提著水走向方轆,「來,喝點兒水吧!」
方轆接過手,對她笑了笑,「待會兒我們整理一下,晚上便出發離開這裏。」
「為什麼這麼急?」歐陽敏兒是覺得該找個保暖的地方待下,但是他的身子骨才剛痊癒呀!
「今天我去鎮上買東西時看見了大發。」他眉頭一擰,「所以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或許他們已經在附近了。」
「什麼?!」歐陽敏兒拿著水壺的手一抖,「這麼快……他們這麼快就追來這裏了?那怎麼辦?該怎麼辦?」
「別緊張,雖然他們追到鎮上,卻還不知道我們就躲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他摟住她的腰,輕輕安撫著,「只要馬上離開就不會有事的。」
「是這樣嗎?」她像是不太肯定,心情還是晃動的厲害。
「相信我,是真的沒事了。」他勾起她的下巴,直勾勾盯著她,「妳不是一向大膽、不怕輸,怎麼會就因為這件事害怕起來?」
「以前我什麼都不懂,心想如果真的這麼死了也沒關係,可現在我有了你,我過得好快樂,一點兒都不想死。」她難受的望著他。
「妳還真是傻!」他擰擰她的臉頰,「為了保住我們兩人的命,我們還是馬上進屋準備東西,必須帶的再帶在身上,不要有太多累贅,這一逃不知哪時候才能再找到適合長住的地方。」
「好,我們就快點動手整理吧!」歐陽敏兒於是迅速進屋,將必要的東西全收在一隻包袱裏,次要的收在另一隻包袱內,這是方轆教她的,如果遇到緊急逃命的時候,就可以丟了它,以求迅速。
雖然兩人東西並不多,但為了挑選細分,也耗了不少時間,這一完全弄好也近傍晚了。
「我看可以上路了。」本打算晚點走,可又擔心天色完全暗下又窒礙難行。
「你說什麼都行。」她笑著回應,再回頭看看這間屋子,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離開這裏了,對這兒還真有些依依難捨呢!
「怎麼?不想走了?」他回頭看了眼她停佇的身影,還有那四處環顧的眼神,裏頭充滿對它的喜愛。
「不捨是因為在這裏我擁有你的愛、你的告白、你對我全然的接受。」她抿唇一笑。
「妳這個小傻瓜。」他揉揉她的發,「快走吧!以後我發誓每個地方都會有我的愛,懂嗎?」
不擅長說甜言蜜語的他在遇到這個小女人後,竟會發自內心,情不自禁的表露出來,因為他想讓她快樂一輩子……
歐陽敏兒聽他這些愛語,還真有點不習慣,雙腮瞬間覆上了紅雲,就好像蘋果似的,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方轆握住她的手,與她一道往前邁步,迎向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
這一路上,他們回到當初趕路時的情況,餓了就在路邊啃饅頭、累了就在大樹下乘涼,雖然辛苦,但每每兩兩相望下,他們都會露出會心的微笑。
如此日以繼夜、夜以繼日下,十來天後他們終於找到了一處適合長期居住的地方。
這是在一座半山腰上的空屋,附近有村莊、有市集,而這間空屋的主人於年前搬離,空屋由村民代為照料。又恰巧方轆他們初來乍到之際,湊巧遇上村子裏有人捉來的山豬跑了,是他費盡心力給捉了回來。村民對他甚是感激,也因此主張將這間空屋讓給他們小夫妻居住。
「方轆,我們真的可以就這麼住下了?」歐陽敏兒好喜歡好喜歡這兒,這裏淳樸、乾淨,村民也對他們好好。
「當然可以。」方轆朝她笑了笑,「不過這屋子太久沒人住,有些髒亂,得趕緊清理好。」
「嗯,我馬上幫忙。」這裏以後就是他們的新家,她當然要把它給好好清理乾淨。
「等等,妳去張大娘家裏一趟。」方轆回頭道。
「做什麼?」
「向她借支掃帚、幾塊抹布,跟她說等我明兒去市集再買全新的還她。」方轆扯唇說道。
「好。」歐陽敏兒往外走了幾步,又突然頓住,轉身問道:「方轆,我們出來這陣子,全是花你的銀子過日子,再這樣下去我們……」
「安心吧!在麒麟宮裏當護衛,上官宮主並沒虧待我,而且這些年我花的不多,也掙了些銀兩。況且住在這裏我可以去山澗溪畔捉魚,還可以幫朱大叔養豬,生活一定過得去的。」他將心底的計畫告訴了她。
「嗯,原來……原來你都打算好了。」歐陽敏兒感動的想,幸虧有他,否則這些事哪是她做得來的。
「這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還不快去?」他笑著催促了下。
「哦……對,要借東西。」她對他眨眨眼後,便很快地奔出屋子,直往張大娘家中的方向奔去。
方轆笑望著她的背影,那麼輕盈、快樂,或許她愛的就是這樣的生活,他更要好好珍惜她。
第八章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不一會兒,方轆和歐陽敏兒已在這裏住了近兩個月,氣候也從冰冷轉為溫和,舒服宜人的春天終於到了。
春天,可以卸下厚重的毛氅、大衣,可以褪掉礙眼的裘靴、厚毛襪,可以讓不好走的路變得清爽,歐陽敏兒最喜歡、最喜歡的就是這樣風和日麗的季節了。
這時方轆從溪邊抓了一堆魚回來,笑著對她說:「這些晚上可以下鍋。」
「那麼多怎麼吃得完?拿一些給張大娘他們嘛!」歐陽敏兒接過手,還差點兒拎不動呢!
「我已經拿給他們了,連朱大叔都有。」方轆可是挺自豪於自己的捉魚技巧。
「真的?好,等會兒我就去做魚料理給你吃。」她飛快地將牠們拎到槽子裏,先清洗肚腸,然後抹上鹽預防腐壞,一切妥當後,她便洗淨雙手來到正在喝茶的方轆面前,嘴角帶著弔詭的微笑。
方轆笑望著她,「妳現在對廚藝愈來愈在行了。」
「當然,不過馭夫術卻沒長進。」她大膽地坐在他大腿上,玩著他只穿著獸皮背心的胸口毛髮。
方轆呼吸一窒,「妳又在胡說什麼?」
「我們搬來這裏多久了?」歐陽敏兒瞇著眸反問他。
「快兩個月了。」他揚起眉,細想了會兒。
「可你這兩個月好像都沒看見我的存在。」她噘起小嘴兒,非常抱怨地哀聲歎氣著,小手還重重的擰了下他的心窩。
「呃!」方轆眉頭重重一皺,「我到底做錯什麼?我怎麼可能忘了妳的存在。敏兒,有話妳就說呀!」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我們兩個只能擁有洞房花燭夜?」她緊緊盯著他,但不難看出她雙頰已染上抹不去的嫣紅。
「只有……」方轆赫然懂了,原來這小丫頭是在向他索愛!
還記得他讓她成為他女人那回,他狠狠弄疼了她,也始終無法忘記她眉間浮現的疼意,怕她就此對那種事會有潛在的駭意。因而此後,他每每抱著她睡覺都只能用力壓抑住想要她的熱欲衝動。
他以為他這麼做可以讓歐陽敏兒鬆口氣,沒想到她卻因此而不滿。
「不懂嗎?我一直等、一直等,卻怎麼也等不到,我想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可能變成老婆婆了,還是只有洞房花燭夜。」她將滿腹不快都說了出口。
「敏兒,那是因為……」
「我不要聽!」她以為他又要找一些狗屁倒灶的理由來說服她,難道一個女人不顧顏面的對他說這些,他還要拒絕嗎?
他深吸口氣,直望著她那微慍的小臉。
「沒忘記吧?那唯一一次還是你受風寒的時候,難不成你得生了病才有雄風?」她微瞇著眸子。
方轆臉色一變,敢情她認為現在的他已完全失去雄風?
其實他恨不得立刻就在一旁的木案上要了她,但他強忍著,因為他想知道這小丫頭的小腦袋瓜裏還有多少抱怨。
「瞧你,只會愣愣的看著我,難不成傻了呀?」說著,她已主動解著他的獸皮背心,「我看只好我自個兒來了。」
在她大膽地剝除他身上這件唯一的衣裳時,方轆的氣息已經完全混亂了!然而更火辣的是,她接著竟然蹲下身褪起他的長褲……
他忍不住壓下她的手,「妳這是幹嘛?」
「不懂嗎?當然是在剝你的衣褲了。」她雖然說得很直接、大方,可是方轆卻不難感覺到她的小手帶著顫抖。
「妳這是在撩勾我了?」他沉著氣,瞇著眸問。
「你……你要這麼想也行。」歐陽敏兒其實很緊張,連聲音都帶了點兒抖意,直讓方轆看得心疼不已。
就在她大膽地拉下他的長褲,望著那勃然挺立的重點時,一口氣就這麼梗在喉頭,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接下來呢?妳要怎麼做?」他憋著氣,半瞇著眸問。
「呃……接下來……」這似乎有點困難,因為其實她也不太知道。
「難道就這麼一直盯著它看,妳就會滿足了?」方轆掬起她的小臉,對上她不自然的眼神,語帶輕狂。
「我……我正在摸索……」她雖不懂,可也不想讓他看扁了,「你別吵。」
「好,那我就等著看。」他冒著會得內傷的危險,雙臂抱胸地等著……但其實眼底早已冒出犀利的火花,望著她小手輕輕撫上的動作。
「呃!」方轆輕吸了口氣,腥紅的目光閃現著慾火。
「你怎麼了?弄疼你了?」記得他第一次對她這樣時,她也好疼呢!
「男人不會疼。」那嘶啞的嗓音飽含著快感。
「那我就繼續囉!」她溫熱的小手像在他身上點火。
這時方轆再也忍不住推開她,繼而將她抱起往身後案上一放,將她緊緊壓縛在身下。
「方……方轆,你……」她錯愕地睜大眸,「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錯,妳一點兒都沒做錯,只是快把我給逼瘋了!」他再也抑制不住,火爆地褪下她的衣衫,直到兩人赤裸相貼。
就如同乾柴遇上了烈火,狂肆的情火一發不可收拾,狠狠席捲了兩人,在這激情浪潮中載浮載沉……
方轆為歐陽敏兒拉好衣裳,並伸手拭去她額角的汗珠兒,瘖啞地問:「這次沒有弄疼妳吧?」
「沒……」她羞怯地垂下臉兒。
「之所以讓妳等了這麼久……是因為我擔心妳不喜歡。」否則他早就會每晚對她熱情以待,也不用半夜跑到外頭用冰雪覆臉、壓抑慾望了。
「不喜歡?!我怎麼會不喜歡!」她縮了縮脖子,「雖然第一次真的好痛,可是張大娘跟我說過以後就不會再疼了,而且還可讓夫妻感情變得更好……知道嗎?她還說你這麼壯,我每晚都好幸福。」
「哈……原來妳是被張大娘給教壞了!」他擰擰她的鼻尖。
「才沒呢!她是為我好,問我哪時候要添個娃兒,還說娃兒是你用這方法賜給我的,可你什麼都不做,人家擔心不知道哪時候才能當娘呀!」
乍聽她這番心無城府的話,方轆的心窩猛地發燙。想他從小就四處流浪,從乞食到遇到師父教他功夫至今,早已習慣一個人,從沒想過會有個溫柔的小妻子,更不敢想像會有個孩子。
可歐陽敏兒卻徹底的給了他這種期待,還有幸福的憧憬。
「對了,在添娃兒之前,我想先添樣東西。」他笑著說。
「什麼東西?」她好奇地睜大眼。
「跟我來。」他握著她的手走向屋外,來到後頭空地,指著那只紙箱,「瞧見沒?這些也算是咱們家的新成員。」
「是小小雞耶!」她咧著嘴,蹲下身撥開紙箱,看著這些黃黃的小毛頭,「怎麼這麼可愛呢?牠們會不會啄我呀?」
「牠們會啄人,不過很輕,癢癢的而已,要不要試試看?」他托起一隻擺在她手心上。
歐陽敏兒嚇得全身繃得緊緊的,不一會兒當真見那雞仔低頭啄起她的手心,癢得她縮著脖子笑個不停……
「好……好癢,真的好癢。」她一直把手伸到他面前,「把牠抓走啦!」
「以後我們得靠牠們吃飯,妳得學著抓。」他故意不救她,笑看她這副既害怕又好玩的表情。
「我自己抓牠呀?」歐陽敏兒知道方轆的用意,他是要她學著與這些小雞仔親近。於是她努力伸出手,但又不知該抓哪兒才好。
「別弄痛牠,妳得將牠整個抓起托在手心上再移至地面。」他口頭教說著。
歐陽敏兒的求好心也很強,她點點頭,如他所說的將牠抓起擺放在手中,然後再送到地面,「我會了!」
「現在我們要來餵食囉!」
方轆從另一頭搬來一包飼料,「這是牠們的食物,當然我們吃剩的米飯,也是可以混著飼料餵食牠們的。」
「我要學著養牠們,我真的想學。」她回屋裏拿來一隻鐵碗,將飼料倒進裏頭,然後依方轆所教的撒在地面上。
看著小雞們吃得津津有味,歐陽敏兒也忍不住笑顏逐開,直對牠們做著怪表情,這樣的歐陽敏兒是這麼開心和幸福,讓方轆也好滿足。為了她,他一定會傾盡全力給她幸福。
可突然,他聽見歐陽敏兒細細啜泣的聲音,嚇得他立即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牠們啄疼妳了?」
歐陽敏兒搖搖頭,「方轆,我真能永遠永遠過著這種快樂的日子嗎?」
「傻丫頭,怎麼了?」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影。
「最近我經常作噩夢。」她看著那些吃得開心的小雞仔,「夢見我的這片天地被破壞了,追我們的那些人把這裏全都破壞了。」
「是妳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們都在這裏住了這麼久,如果他們真要追來,早就追來了。」他抱緊她,安撫著她的情緒。
「真的不會……不會發生?」她掉著淚,「我想看雞仔們長大,看著牠們孵小雞、生出更小的雞仔。」
「妳一定會的。」他安撫的話語果然給了她信心與希望,跟著破涕而笑。
然而就在這時候,朱大叔突然跑了過來,直喊著方轆事先想好的假名,「吳明……吳明呀……你在,真的太好了。」
「朱大叔,什麼事呀?」方轆聞聲,趕緊迎向他。
「我家那隻母豬肥肥就要生了,可是好像難產生不出來,我想幫牠,可又沒個人手。」朱大叔淌著一身汗說。
「好,我馬上去看看。」
「我也要去。」歐陽敏兒擔心地說:「肥肥牠很可愛,絕不能有事兒。」
「好,那一塊兒來吧!」於是他們便直奔朱大叔的豬圈,也因為兩戶人家相隔不遠,約莫一刻鐘就到了。
「瞧,牠在地上直掙扎著呢!」朱大叔走進去,直摸著肥肥的背。
「你不是要幫手嗎?我該怎麼做?」方轆也跟著進入,伸手摸摸牠不停滾動的肚皮……裏頭應該有好幾隻吧!
「你幫我抓著牠,我來抓小豬出來。」朱大叔說著,便在方轆的幫忙下,伸手進牠的產道,企圖將卡在那兒的小豬給拉出來。
而歐陽敏兒也蹲在一旁,直喊著加油,「肥肥,加油,妳就要做娘了,不能放棄,一定要用力……快,用力……」
肥肥像是聽見歐陽敏兒的話,果真一個使勁兒再加上朱大叔的幫忙,那只不聽話的小豬仔終於被拉了出來。
第一隻出來之後,接下來的好幾隻也接連來到人世,最後算了算,牠總共生了五隻小豬呢!
「肥肥,好棒呀!」歐陽敏兒感動地看著牠鬆口氣的模樣,還有五隻豬仔躺在牠身旁蠕動,雖然牠們看來挺怪,但也挺逗人的!
「謝謝了吳明,若不是你,肥肥就完了。」朱大叔拭著汗水。
「瞧我們冬雪對這幾隻小豬可是愛不釋手。」方轆溫柔的眸飄向正蹲在小豬旁,睜著對驚喜大眼的歐陽敏兒。
「如果喜歡,我送你們一隻好了,冬雪,妳說怎麼樣?」朱大叔對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歐陽敏兒說。
「不了,讓牠們跟母親分開,很可憐的。」歐陽敏兒搖搖頭,「只要朱大叔允我常來看牠們就好了。」
「當然可以了,只要妳不嫌棄,我可以將這五隻小豬讓妳取名兒。」朱大叔很大方地說。
「真的?!」歐陽敏兒看看牠們那副樣子,又皺起眉說:「可牠們每隻都一個樣,就算取了名兒我還是不知道哪只是哪只。」
「我認得出來,只要妳告訴我誰叫什麼,我可以教妳怎麼辨別牠們。」說著朱大叔便指著其中一隻,「看,牠的耳朵比較小,這一隻的毛色比較暗,這些都可以拿來辨認的。」
「原來如此。」就在歐陽敏兒興致勃勃的想繼續發問時,方轆將她拉起身來,「該回去了,小豬才剛出生,朱大叔有很多後續的事情得做。」
「這樣呀!」她笑了笑,「好,那我晚點兒再來。」
「等妳的名兒呀!」朱大叔補了一句,然後笑看著他們離開。
在回家的路上,歐陽敏兒笑著扯扯方轆的衣袖,「我好羨慕肥肥,牠一口氣就蹦出了五個孩子。」
「難不成妳想當母豬?」他取笑起她。
「當母豬不好嗎?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呢!」歐陽敏兒當然聽得出來他話語裏的調侃,但她卻一點也不以為意。
她喜歡有成群孩子圍繞在腳邊的感覺,想像著方轆在山上持獵回來時,孩子們衝向他、喊他爹的情景。
「是很好,但不要走不動讓我背就行了。」
「什麼?那……那要是我變胖、變醜了,你就不要我了嗎?」她鼓著腮幫子。
方轆猛地拉過她,將她緊扣在懷裏,「說妳傻,妳還真傻呢!就算妳變得再老、再醜,我也愛妳。」
歐陽敏兒嘴角咧開一個興奮無比的弧度,跟著抬起臉在他頰上親了一下,「笨方轆,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捨棄我,會愛我一輩子,別忘了,你說你愛我喔……你說你『愛』我喔!」
她不停強調「愛」這個字,然後紅著臉兒逃也似的跑往家的方向。
但方轆沒發現,當她用那種口吻說他愛她時,他的臉也燒上一片暗紅,心想這輩子除了她之外,已沒人可以讓他放開一切,開心過日子了。
在一間客棧上房內,白亦星不停來回踱著步。
他赫然將眼神瞟向陸暮禾和陸馨馨,「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你們居然跟豔娘一樣笨,眼睜睜的看她溜了?!況且這一溜就是兩個月,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小的……小的沒想到他們居然可以從那樣的迷陣中逃脫。」陸暮禾拱手道。
想他們陸家兄妹,也是於年前才加入白亦星底下,當時白亦星一直以為無路可逃的歐陽敏兒會投靠他們,所以事先部署好一些陷阱讓陸暮禾跳下去,就以一趟生意,先讓他賠掉了地契,而白亦星再將它買回,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他們收歸手下。
但萬萬想不到,等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等到歐陽敏兒終於投靠了他們,他們竟然就這麼輕易地讓她給溜了!
「迷陣、迷陣,為什麼只想到迷陣,在那之前這麼多天,你們兄妹倆在幹嘛?只跟她聊天打屁嗎?為何不迅速通知我?」白亦星的蒼白臉孔並沒有因為他的叫囂而起半點血色。
「我們只是……」陸暮禾無話好說,其實是因為他喜歡歐陽敏兒,希望能和她共處一段時日,所以不願她太早被逮。
想想歐陽敏兒得讓這病懨懨得像鬼似的男人吃幹抹淨,他便有滿腹的不願。
「我大哥是惦著有方轆在場,他又不時跟在歐陽敏兒身邊,一雙眼炯利得像什麼都知情似的,所以我們才不敢妄為呀!」眼看大哥無話好說,陸馨馨趕緊機伶補充道。
「方轆那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你們一個個這麼怕他?」豔娘也是毀在愛慕他上頭,這兩個人也是,真是夠丟臉的。
「他是麒麟宮的護衛,我們……」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問題是他也不過是個護衛,為什麼你們一個個見了他跟見了鬼一樣?」白亦星怒急攻心下,不得不停止踱步,找張椅子坐下。
「他的功夫非常高強。」陸馨馨又道。
「我遲早要殺了那傢伙。」他拳頭一握,「你們可有派人繼續追查?」
陸暮禾接了話,「當然有,不過還是……還是沒啥動靜。」
「真是群笨蛋兼廢物。」白亦星眸子一緊,「看你們什麼時候找到人,否則別想給我休息,再去找!」
「是……是的,白少爺。」陸家兄妹立即躬身退下。
他們寧可在外頭遊蕩,也不願意回到他面前讓他無端數落,看看這個白亦星,非但身體有病,恐怕連心理也不正常。
到了外頭,他們巧遇豔娘,陸馨馨便問:「有下落嗎?」
「沒,我懷疑他們根本沒有前往江南,否則這一路上不會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豔娘遲疑道。
「妳的意思是……他們並沒打算回江南?」陸暮禾又問。
「應該是,所以我已派手下在這附近搜尋看看。」豔娘說完就自歎了聲,「你們出來了,換我繼續接受審問,唉……真累呀!」
說完,她便步進客棧房間,但已沒再聽見白亦星大發雷霆的聲音。陸馨馨皺皺眉說:「他最好病死,當初真不該中了他的詭計,投入他門下。」
「算了,現在後悔也太遲了。」陸暮禾舉步離開客棧。
「剛剛豔娘說了,敏兒他們沒去江南,你想會在哪一帶?」陸馨馨突然回頭問著大哥。
「他們是在西雁山逃脫的,該不會是……」陸暮禾的眸子一亮,「西雁山再過去除了江水鎮便是江水溪一帶,那兒人煙罕至,是不是被我們給疏忽了?」
「那我們快去瞧瞧吧!」陸馨馨勾起唇,「如果讓我們先給找到,那個病公子可得將咱們陸家莊的地契還我們。」
於是陸家兄妹快步來到江水溪畔沿著溪邊開始調查,過了大半天,終於在離溪不遠處發現一間茅草屋。
進去一看,裏頭已搬空,但不難看出曾經有人住過。陸暮禾和陸馨馨直在裏頭翻找著,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哥,你看,這個好像是敏兒的紫貂帽。」她撇嘴一笑,「看來她走得太急,忘了帶在身上了。」
「這麼說他們真住過這裏!」陸暮禾摸了摸油燈底部,「照這情況看來,他們已經搬離好一陣子了,油底都幹硬了。」
「那麼我們該怎麼做?」陸馨馨回頭問道。
「循著可能的方向繼續找下去,我就不信他們能逃得過我的手掌心。」陸暮禾雖然對歐陽敏兒有意思,但是那丫頭終究不會屬於他,他也就沒必要憐香惜玉了。
「那我們就把陸家莊的人全派出來找吧!」陸馨馨一說完,兄妹倆便急著打道回府派出更多的人手,把整片山翻過來也要把歐陽敏兒給找出來!
說什麼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在她眼裏歐陽敏兒只是個為所欲為的臭丫頭,這一切友情不過是歐陽敏兒的一廂情願,她陸馨馨根本一點兒也不在乎。
「咕……咕……」
歐陽敏兒手拿著飼料,嘴裏不停喊著咕咕咕……就見已經長得有模有樣的雞仔們全都從雞捨跑出來,吃著她撒下的穀米粒。
現在這情景,是歐陽敏兒最快樂的時候,不過方轆說過,等牠們長大後要拿去市集賣,她就好不捨喔!
「雞仔,不要長大喔!千萬不要,如果長大了,你們就要離開我了。」她蹲了下來,將手心放滿穀粒讓牠們搶著啄來吃,現在她已克服了被啄的癢痛,可以開心的與牠們玩在一塊兒。
「妳又在跟這些雞說話了?」方轆從屋裏出來,看見這情形忍不住搖頭輕笑。
「是呀!你信不信,牠們聽得懂耶!」歐陽敏兒站了起來,開心的對他說。
「聽得懂?!」他不以為意的哼笑,「牠們是認得妳手心裏的飼料,才不是跟妳說話呢!」
「喂,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太過分了!」歐陽敏兒噘起小嘴兒,「你瞧我要牠們少吃點不要長大,牠們就真不吃了。」她指著已捨棄米粒,到處遊玩的雞仔們。
「怪了,為什麼不讓牠們長大?」方轆不解地問著她。
不過,她會有這種想法他可是完全不意外,因為她就是這麼的與眾不同,想的、做的,都有著屬於她歐陽敏兒的處事風格。
「因為這麼一來,牠們就可以永遠陪著我了。」她拉著他的手,開始撒嬌,「好不好?我們就一直養牠們。」
「倒不如我們養個娃娃在身邊,看著他們長大,比較有意思吧?」他瞧著她纖麗的容顏,這才發現她似乎比以往豐腴了些,整個人看來更有女人味兒了。
「可是……」她失望的噘起唇,跟著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可是那麼久了,我的肚皮就是這麼不爭氣。」
「傻丫頭,這種事怎麼可以急於一時?再說現在我每晚都很努力,我相信遲早會有好消息的。」他輕啄了下她的小嘴。
「可能每晚不夠吧!我們現在再來一次。」她急拉著他往屋裏走。
「敏兒!現在不行。」他雖然很想,但是得去山上狩些野味兒,家裏的肉不多了。「我得去山上狩些獵物,晚點回來咱們再開始。」
勾起唇角,方轆便背起弓箭準備離開。
「方轆,我跟你一塊兒去。」歐陽敏兒急喊住他,不知為什麼,今天她就是很想跟著他。
「山路難走,妳別逞強,我很快就會回來。」對她回眸安撫一笑後,他便直往山上移步。
「哼!真沒意思,人家也很想去狩獵嘛!」
就在她把嘀咕時,張大娘剛好來了,「冬雪,這是妳家那口子昨天釣的魚,我全給烘烤了,心想妳一定沒弄,所以拿幾尾來給妳嘗嘗。」
「真的?謝謝張大娘。」她開心地上前接過手,可撲鼻而來的味道竟讓她難受得衝到一旁直嘔了起來。
「冬雪,妳怎麼了?不舒服嗎?」張大娘擔心地上前問。
「沒有呀!我好得很,只是今兒個有點兒怪,晌午才想吃點兒桂肉糕,還沒吃呢!光聞到味道就不舒服。」她難過的揉揉胃。
張大娘的眸子突然一亮,「我問妳,妳月事多久沒來了?」
「呃……過了些,但我常這樣,不作準。」歐陽敏兒不懂為何張大娘突然問這麼隱私的事。
「那就對了,妳八成是有了。」張大娘咧著嘴,還真替她高興呢!
「有了?有什麼了?」歐陽敏兒還單純的眨眨眼,一臉不解。
「當然是有娃兒了,妳不是直嚷嚷著想要個娃兒嗎?」張大娘撫著她的肚子,「可能剛有,這種孕吐的感覺還要維持好一陣子呢!」
「真是這樣?我……我肚裏有娃兒?!」歐陽敏兒開心地直轉著圈,「張大娘,謝謝妳,我真的好開心!」
「既然不習慣魚的味道,那我就拿回去了,我想妳家那口子回來,知道這消息,肯定開心極了。」張大娘接著又叮嚀她,「不要太勞累,更不要蹦蹦跳跳,我知道妳喜歡活動,這些都要適可而止。還有,不行搬重物,懂嗎?」
「有那麼多禁忌呀?」要她歐陽敏兒走路得乖乖的走,那很累人呢!
「對,身為母親,以後妳就會因為擔心孩子而變得溫柔很多。」張大娘拍拍她的小手,「這種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久了妳就會自然而然這麼做了。」
「哦!」看樣子歐陽敏兒還是不太懂。
「就是這樣,對了,我得回去為我家大毛剪頭髮,不多留了。」張大娘說完,便笑著離開。
憑她那張嘴兒,想必不須太久,附近人家都會知道這個好消息的。
可才走在半路上,張大娘手上的魚盤哐地落了地,戰慄地望著眼前那位拿刀的大漢直朝她走來。
「你……你們是?」她可嚇壞了,這淳樸的地方怎會突然出現土匪呢?
「我問妳,這裏有沒有剛搬來不久的男女,有人在這兒見過他們,跟我找的人很像。」陸暮禾冷著嗓問。
「男女?!」張大娘心想該不會是吳明那對小夫妻吧?再看看這些壞模樣的人,她怎能說呢?「不……我不清楚。」
「真不清楚?妳看看他是誰?」他將她的寶貝兒子大毛給揪了出來。
「大毛?!」張大娘哭了,「你們不要動我的大毛,快放開他。」
「只要妳告訴我們他們在哪兒,我就放下他。」陸暮禾冷冷一笑。
「他們……他們就在……」張大娘百般不願,可那人竟然掐著大毛的頸子,她不得不指著後頭說:「他們就住在這石山後頭的一間木屋內。」
「諒妳也不敢說謊。」陸暮禾將大毛推到她身上,而後領著一干人走向前去。張大娘實在不放心冬雪,只好偷偷抱著大毛尾隨而去……
第九章
「陸暮禾?!」還徜徉在懷孕喜悅中的歐陽敏兒,在乍見到他的瞬間,已完全變了臉色,「你……你怎麼來了?」
「敏兒,妳讓我找得好苦呀!」陸暮禾假意地皺起眉。
「你到底來做什麼?」她後退一步,心跳持續加速,時而看著山的方向,就不知道方轆何時回來。
「看誰?方轆?!那小子不在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陸暮禾看著她,「妳不是很會跑嗎?怎麼這回不跑呢?說不定我們還追不上妳呢!」
歐陽敏兒轉身想要逃,可才兩步就想起腹中的孩子,不過剛剛張大娘才囑咐她絕不能跑跳,這樣會傷了孩子,那她該怎麼辦?
她定住身,回頭望著陸暮禾,「我問你,你也和豔娘他們是一夥的?」
「沒錯,是妳知道的太晚了。」他漾出邪氣的笑容。
「說真的,我心裏全亂了,你們為什麼會變成那種人?!」她覺得心好痛,「還有,『幻影門』又是怎麼回事?」
「『幻影門』已被分割,願意跟著白少爺的,就會幫著他做事,至於我……當然也是了。」陸暮禾半瞇著眸,「說真的,我不知道妳長大了就變了個人似的,那麼美、那麼漂亮,若不是妳是白少爺的人,我絕不會放妳走。」
「陸暮禾,我不知道你和馨馨居然是這樣的人!」歐陽敏兒苦笑,「原來方轆說的一點兒也沒錯,事隔多年,連山水都會變,何況是人心?」
「雖然是這樣,妳還是得跟我走,白少爺還在等著妳呢!」他箝住她的手,硬是要將她帶走。
「放開我,你說的白少爺又是誰?」她怒瞪著他。
「當然就是妳的未婚夫白亦星了。」
「什麼?!」歐陽敏兒怔忡,天……這裏頭到底藏著多少秘密?「不,我不回去,我絕不回去,方轆……方轆快來救我……」
她逃到了雞捨旁,就見那兒的小雞們全都狂飛亂舞了起來,啪啪啪搞得四處雞毛亂飄。
而歐陽敏兒為顧及腹中胎兒,無法掙脫,最後還是被他們幾個高頭大馬的男人給捉走了!
藏在大石後偷看的張大娘和大毛可是嚇壞了,直到他們都走遠了,他們母兒倆還是像傻了似的張著嘴,一動也不動。
就在這時候,方轆獵到了幾隻野兔回來,乍見雞捨的雞仔全都跑出來亂逛,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敏兒……敏兒……」他衝進屋裏,可歐陽敏兒卻不在裏頭!心急下,他又奔出木屋,卻發現張大娘抱著大毛從大石後走了出來。
「張大娘,發生什麼事了?」他發現他們母兒倆臉色都發白著。
「冬雪……冬雪被剛剛一群男人帶走了,我聽那男的喊……喊她敏兒,而冬雪喊那男的陸……不知陸什麼?」
「陸暮禾?」方轆黑著張臉色。
「對,就是陸……暮禾……」張大娘到現在還不停發著抖。
「敏兒該逃,她該逃得掉,她懂得怎麼逃脫……」方轆拳頭緊握著。
「她到底叫敏兒還是冬雪?」至今她已完全被這些事給弄混了!
「對不起,張大娘,我們為了躲仇家不得不改名換姓,在下本名方轆,謝謝大娘這些日子的照顧,我得去救敏兒。」
見他衝進屋裏,不一會兒抽出長劍打算追過去,張大娘立即喊道:「吳……不,方轆,敏兒可能有了身孕,這才不敢跑,你要多注意她的安全。」
「敏兒有了身孕?!」這下方轆可大大吃了一驚。
「對,她懷孕了,趕快去救她吧!」張大娘已不想再說下去,只能抱著大毛慌張的離開了。
她懷孕了?!她腹中有他的孩子……可現在居然被抓了?!
方轆愈想愈擔憂,立刻揮開一切,衝到市集買了匹快馬,馬不停蹄的追了過去……
方轆沒學過追蹤術,自然敵不過他們的動作,整整追了三天仍然沒有任何頭緒,難道她被帶回歐陽府?
可能嗎?果真如此的話,歐陽老爺沒必要用這樣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女兒呀!
就怕找錯方向,誤了救她的機會,方轆卡在半途可說是動彈不得,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突然有位熟人現身在他面前!
「福曆!」方轆望著他,卻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他是「幻影門」的大師兄,與他們麒麟宮幾個男人是稱兄道弟的關係,但就怕……就怕他也跟那些「幻影門」的手下一樣──全變了!
「方轆,我知道敏兒在哪兒。」福曆上前說道:「放心,我沒有被收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我們邊走邊說。」福曆的追蹤術高深,這才會在緊要關頭找到方轆,「我想敏兒是會被帶到江南白亦星的別苑,這全然是白亦星那傢伙搞的鬼。」
「白亦星?!他不是要娶敏兒的男人?」方轆突然想起歐陽敏兒曾提及那個人的名字。
「他家大、業大、權力也大,從小又得了怪病,連性子也養得特別邪惡,為了治病,他不得不找到像敏兒那種生肖、那樣時辰所生的女子交合。」福曆一說到這兒,方轆全身已僵得死硬。
接著福曆又把歐陽敏兒大哥賭掉了整個歐陽府,歐陽老爺不得不為祖先留下的家業而將歐陽敏兒嫁給對方的事告訴他,「我知道歐陽老爺也很心痛的。」
「那『幻影門』為何分裂?」
「還不是歐陽府已傳聞被白家收買,幾位見風轉舵的師弟們便率著底下小弟子靠近過去。」福曆甚為感歎道。
「那個姓白的簡直是個惡魔,我得趕緊追上他們,福曆,不瞞你說,敏兒已經跟了我了,現下她腹中更已有我們的孩子,我怎能讓姓白的傷害她?」
一聽他這麼說,福曆可是瞪大眼,難以置信地望著方轆,「老天!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認識的方轆像塊冰一樣,居然會有成家的念頭,而且還先越了線?這……如果不是為了趕路,他非得花時間好好審問他不可。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方轆一說完,立刻加快速度直往江南的方向急起直追。
「方轆,別急呀!我們得從長計議。」眼看他就這麼急促往前馳行,福曆也只好拿出他的輕功,直追而去。
歐陽敏兒緩緩張開眼,眼前卻一片漆暗,她撫著額,頭昏腦脹的感覺讓她爬不起來。
這裏是哪兒?她只知道她被陸暮禾給帶走,然而沿途她又吵又鬧,最後竟被他給擊昏了!對了,孩子,腹中的孩子可有怎麼樣?她摸著肚子,試著動動身子,並沒什麼異狀,孩子應該還在吧?
孩子,你一定要勇敢,不能被大壞蛋給擊倒……
她不停撫摸下腹,嘴裏暗暗念著,也是想藉此告訴自己,她絕不能倒下,方轆現在一定正想盡辦法救她。
嘎──
突然,她聽見房門開啟的聲音,立刻屏住氣,凝神細聽著對方的腳步聲……輕飄、無力……彷似幽魂。
這種感覺讓她吃驚,渾身不自在地冒出冷汗。
她拚了命坐起,冷眼看著黑暗中的影子,當他愈來愈靠近,她彷彿還聞到一股藥味兒,那味道再次讓她胃裏泛酸,整個人作嘔了起來。
「你是誰?」她深吸口氣。
突然,油心蕊燃起紅光,接著是室內一片明亮,她錯愕又驚駭地看著眼前這位面色蒼白得像傳說中「白無常」的男人,「你是誰?」
「敏兒,聽妳這麼問還真傷心呀!」他輕歎了聲,「不過,妳不認得我那是情有可原的。」
「你到底是誰?」
「我是白亦星,妳的未婚夫婿。」他咧著火紅的唇,慢慢坐向她的床畔。
「白亦星?!你就是白亦星?」歐陽敏兒瞪大眼,著實不敢相信她父親會找來這麼一個長相怪異又心術不正的男人成為她的歸宿!
「沒錯,就是我,只是敏兒,妳不是要乖乖回歐陽府與我成親嗎?怎麼突然不見了,害得我找妳找的好苦呀!」他裝模作樣地說著。
「你不要過來。」他身上那股味兒還真不是她能接受的。
「我的小敏兒,怎麼了?我是妳的夫……」
「不是!」她用力推開他、跳下床,但腦子的暈眩感依舊使她昏昏沉沉的,「我現在鄭重的告訴你,你不是……永遠都不是,我心底只有一個人、一個夫君,那就是方轆。」
「妳是指那個該死的護衛?」白亦星冷冷瞪著她。
「你才該死吧!會變到這種地步,不全都是你害的?我問你,你沒事一直追著我們做什麼?」歐陽敏兒防備著,以防他接下來的任何動作。
「我是想早點認識妳、迎娶妳進門。」他笑得非常邪惡。
「才怪!」她拚命搖頭,「我爹絕不可能讓我嫁給像你這種心腸狠毒,又一副要死不活的大敗類。」
「妳說我什麼?」
歐陽敏兒的這番話激起他心中的恨意,「妳這丫頭,給妳好臉色看,妳還拿喬?今晚我就看妳怎麼成為我的女人!」
「白亦星,你自重點。」她倒吸口氣。
他勾起一道殘酷笑痕,「妳真以為我是因為喜歡妳,才派了天羅地網包圍妳?」
「我想也不是,你這種人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歐陽敏兒瞇起眸,腦子正拚命找著可以脫身的辦法。
「我之所以挑上妳,是因為妳這樣生辰的女人可以救我,但我必須……嘿嘿嘿……」他一步步接近她。
歐陽敏兒看出他的目的,連忙說:「就連我月事來,你也可以不計較囉?」
「妳說什麼?」他定住動作。
「對,我剛好是那個時間,男人不是都怕觸及那種你們認為很污穢的東西?」她仰起下巴說。
「呵……我怎麼知道妳這丫頭是不是騙人?」他咧開嘴冷笑。
「信不信由你,反正也不過幾天,你都等不及了嗎?」歐陽敏兒為了讓他採信,只好這麼說。如今,過一天是一天,只要能多拖一些時間,她便有充分的機會溜人。
「好,那我就再等個幾天,妳這女人最好別跟我耍陰招,我絕對會派人牢牢盯著妳。」說著,白亦星這才忿忿的離開,也讓她徹底鬆了口氣。
仰望那扇破密封的窗戶,她不禁心忖:方轆快點!我只能拖過幾天,你一定要趕得及來救我呀!
兩道黑影,躍上了白亦星別苑的簷角上,仔細觀察著內部情況。
這處別苑說大不大,可也分為四翼,每一方的房間少說有個二十間,這下要找到人並不簡單。
「你說,該從哪兒下手?」方轆問著有尋人經驗的福曆。
「敏兒是你的女人,你問我幹嘛?」福曆抿唇扯笑道。
「你是想考驗我的判斷能力?」此時方轆的五官是緊繃的,因為他的愛妻歐陽敏兒就在這裏。
「可以這麼說。」福曆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回答。
「好,如果是我……」方轆仔細探究了下這苑內方位,「我會從北邊開始找,畢竟那裏較隱密,若我藏人會藏在那兒。」
「聰明,那走吧!」福曆笑了笑,先行繞過簷角,轉過天井,直往後頭移步。所幸他們的輕功都還不錯,腳步輕盈,並沒讓任何人發現。
突然,他們同時看見有個人影從一間獨立的房間走出來,那人身著一身白衣,在月影的照射下還面色泛白,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是活見鬼了。
待他走遠後,福曆才開口道:「他就是白亦星。」
「什麼?」歐陽老爺怎會讓歐陽敏兒嫁給這種男人?!
「要不要下去救人?」福曆問道。
「當然了。」方轆隨即往下一躍,跟著來到那間屋外,這才發現這屋子靠苑內的部分沒開窗,唯一有窗的地方是在外頭。但憑直覺,方轆就是知道歐陽敏兒在裏面。
「敏兒……敏兒……妳在嗎?」方轆在外頭輕聲喊道。
正在對著上天祈求的歐陽敏兒赫然一震,是她的幻覺嗎?她真聽到了方轆的聲音!
「敏兒……我是方轆……妳如果在,快出個聲音。」方轆急促地繼續道。
歐陽敏兒立刻走到門口捶著門板,「方轆,我是敏兒……我在這裏……你快救我出去,快點。」
「是敏兒,快!」方轆回頭對福曆說道,於是兩人合力將門板擊開,想當然這必然會驚擾到其他人。
「敏兒!」方轆衝進去,緊緊抱住她。
「我就知道你會來,我就知道……」歐陽敏兒激動的落下淚。
「你們的甜言蜜語暫停吧!我已經聽見腳步聲了。」福曆不得不上前打斷這兩人的恩愛場面。
「好,那我們快走。」
方轆知道歐陽敏兒的輕功不行,於是緊抱住她後,便躍出高牆外,在福曆的帶路下,三人立即隱沒在黑暗中。
聞聲趕來的白亦星一瞧見這情況,氣憤難當的問著同時趕來的手下,「是誰?剛剛的傢伙是方轆那小子嗎?」
「方轆?!白少爺,您說方轆來了?」豔娘立刻四處張望。
「他把敏兒給帶走了,還不快追?」白亦星在怒氣攻心下,又差點兒昏厥,幸好大發即時接住他。
「是。」豔娘一行人立刻領了人衝了出去,但是這些「幻影門」的小師弟們哪是大師兄福曆的對手?只見福曆帶著方轆與歐陽敏兒很迅速的在他們追上之前,就先行趕到了歐陽府。
當歐陽敏兒看著府中不再有過去熱鬧的氣氛,僕人似乎也少了些,甚至大夥見了她都是一副為她惋惜的眼神,這讓她一顆心直揪了起來。
「小姐,妳終於回來了!」她以往的貼身丫鬟小燕一聽聞她回來的消息,立刻奔到她面前。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愕然地問道。
「這……說來話長,很多實情我也不太瞭解。」她不過是個小丫鬟,哪懂得這麼多。
「我爹呢?」歐陽敏兒捉著她的肩問道。
「在後頭房裏,這些日子來……他像是心事重重,幾乎是足不出戶。」小燕紅著眼睛說。
「那我們快去瞧瞧。」方轆很堅決地對著歐陽敏兒說:「我得告訴歐陽老爺我對妳的心意。」
「方轆……」她知道這對他而言將會是種考驗,因為就連她也不知道爹的反應是怎樣?兄長的態度又是怎樣,但她知道他永遠都不會割捨她。
「好,我帶你去。」歐陽敏兒感動的倚在他肩上,和他一塊兒踏進爹爹歐陽光勤的寢居。
「爹!」躺在床上的歐陽光勤一聽見歐陽敏兒的聲音可是重重一驚。
他立即轉身望著她,「妳這傻丫頭回來幹嘛?逃都逃了這麼久了,為何不繼續逃下去……」當他看見歐陽敏兒緊靠著的方轆,隨即疑惑地問:「你不是方轆嗎?」
「岳父,我已是敏兒的夫婿,這次是帶敏兒回來向您請罪,未經您同意,我們就……」
「太好了!就算嫁給你這塊木頭也比嫁給白亦星那個鬼好多了。」事實上他並非真心允諾白亦星要將歐陽敏兒嫁給他,但當時為了這個家業,他不得不點頭答應,其實他一心祈求上蒼能讓女兒逃得遠遠的。
「爹……這些年您追我追得好苦。」歐陽敏兒坐在床畔看著他。
「對不住,爹是逼不得已的,但我絕沒派『幻影門』的人出面,那些不肖子弟全是受了白亦星的誘惑才參與他的行動。」歐陽光勤拍拍她的肩,很是感慨。
「岳父,為何不將他的惡行報官呢?」方轆遂問。
「唉!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可是當朝宰相的外甥、皇上的乾兒子,就因為這樣,咱們這裏所有人都怕他,爹就算在地方上有點名聲,又哪敵得過這種為所欲為的官家子弟?」原來江南這一帶被他欺壓的人還不少。
「既然如此,只好靠我們自己了。」方轆已決定由他來替百姓討回公道。
「那你要怎麼做?」歐陽敏兒有點擔心地問道。
「我自有辦法,妳別擔心好嗎?」他拍拍她的小臉。
歐陽光勤看著他倆的這份親暱,無不鬆了口氣,再看看女兒那雙漾滿幸福的笑臉時,他著實重重放下一顆心。
「嗯。」她含蓄地點點頭,接著轉向歐陽光勤說:「爹……女兒……女兒腹中已經有了我和方轆的孩子。」
這消息剛剛她在路上才告訴方轆,雖然方轆早已知道這件喜事,但從她嘴裏聽見這消息,還是令他動容不已。
「什麼?妳有了?!」在歐陽光勤眼中還是那調皮搗蛋的丫頭,居然就快要做娘了,這要他怎麼想都想不出以後的情況。
「爹,您怎麼一臉不高興?」歐陽敏兒皺著眉說。
「我怎麼會不高興?只是在替我未來的外孫擔心。」歐陽光勤歎了口氣。
「為什麼?」歐陽敏兒一臉愕然。
倒是方轆懂得了岳父大人的意思,躲在一旁已在心底笑不可遏。
「你們兩個幹嘛笑成這副樣子?」她很不滿地說:「你們不是才剛見面嗎?怎麼一副好像很熟的樣子?」
「因為爹跟他心有靈犀一點通呀!」歐陽光勤可好久沒這麼開懷大笑和恣意地開玩笑了。
「好惡,你們兩個大男人心有靈犀什麼嘛!」她氣呼呼地看著他們。
為了怕她氣壞身子,方轆只好趕緊摟住她說:「岳父是擔心以後妳會跟娃兒搶東西吃、搶玩具玩、還有搶……我。」
「我怎麼可能這麼做,我……」她旋念一想,「我是不會跟他搶玩具玩、搶東西吃,但我只會跟他搶方轆。」
說著,她就勾起方轆的手臂,指著肚子說:「聽到沒?你絕不能跟娘搶爹,否則娘對你也不會客氣喔!」
一聽她這麼說,方轆立刻勾起笑痕,「放心吧!我一輩子都只會愛妳一個。」
這下歐陽光勤的眼珠子還真是差點兒掉下來,哪時候冷若冰霜的方轆會開口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看來他們歐陽敏兒的魅力還真不小呀!
「那可是你說的,我一輩子也都不會忘記的。」歐陽敏兒完全沒有爹爹在場的自覺,直往方轆身上鑽去。
方轆微瞇起兩道幸福的眸光,繼而想起還有白亦星這個大壞蛋得對付,於是朝歐陽光勤說道:「岳父,我還有要事得辦,先離開了。」
「方轆……」歐陽敏兒知道他就要去對付白亦星,趕緊拉住他,「千萬不要勉強,如果真的很棘手那就算了,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麼樣。」
「好,我知道,妳別擔心,不會有事的。」說完,他便走向房門外,找上福曆研究這次的擒魔計畫。
第十章
就如同方轆所言,白亦星果然很快便趕到歐陽府。
當他一瞧見方轆便頤指氣使地說:「你如果想活命,就把歐陽敏兒給我帶出來,否則你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哦!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呢!」方轆勾起冷笑,「倒是,我清楚的明白你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放肆!」白亦星指著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當朝宰相的外甥、皇上的乾兒子,我說的沒錯吧?」方轆瞇起眸,再看看圍在他身旁的一群人,「你們全是自願跟著他,還是被他的惡勢力所脅迫?」
這一問,幾乎所有人都垂著腦袋不說話,這幕場景看在白亦星眼底,忍不住破口大罵,「養你們這些飯桶做什麼?怎麼不說話呢?還不快進去把歐陽敏兒給我抓出來。」
「是。」眾人一拱手,便倏然朝屋裏衝去。
「等等。」方轆長劍一比,「你知不知道這麼做等於強搶民女?」
「呵……我強搶民女又如何?本大爺要怎麼做都行,我那皇上乾爹給了我這種權力。」白亦星跋扈激狂地說。
「也就是說,你仗著自己是皇上乾兒子的身份,便擁有為所欲為的權勢囉?!」方轆冷冷一哼,「但就我所知,皇上為人仁慈、德高望重,做事向來守正不阿,他能容許你這樣的做法嗎?」
「哈……天高皇帝遠,他管得著?」白亦星氣得叫囂。
「你這番話已觸犯大不敬之罪,你不會不瞭解吧?」方轆重重喝止。
「天呀!你這是以下犯上吧!就算我詛咒我皇上乾爹死,也沒人敢拿我怎麼樣。」但當白亦星此話一出,外頭赫然衝進一些士兵,已將他們一夥人團團圍住。
就在白亦星錯愕的當口,就見江南提督楊世風走了進來,他先是冷眼瞥了白亦星一眼,接著對方轆拱手道:「方大俠,多虧有你,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拿這個姓白的怎麼辦?現在有了呈堂證供,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他拿下,送京由皇上親自治罪。」
「楊世風,你瘋了!居然敢這麼對本爺。」白亦星撫著胸,氣喘吁吁地說。
「白少爺,你可以稍安勿躁嗎?倘若病發了,本官可是醫不好你。」楊世風出言恫嚇,「你知道這位方大俠是誰?」
「方轆?呵,不過是個下人罷了。」
「沒錯,他目前的身份是下人,但那是因為他不屑高官厚祿。三年前皇上在一次巡視黃河大汛中不幸被水沖走,就是這位方大俠將皇上救起的。當時皇上想拉拔他進宮為官,方大俠卻不願意,皇上只好贈他一隻尚方寶劍,可以斬貪官、殺汙吏,但我說白亦星,你連貪官污吏都不如呢!」楊世風這些年也是受夠了他的氣,只是一直無力辦他,現在可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可是沒有歐陽敏兒我會死……我會死呀!」白亦星這才領悟到整件事對他很不利。
「那你就認命吧!」楊世風對手下使了個眼色,他們便把白亦星與一干下人全帶離了歐陽府。
眼看壞人成擒,楊世風笑著對方轆說:「方大俠,在下先行告辭,記得來我那兒坐坐,咱們可以喝點小酒敘一敘。」
「在下一定前往。」方轆頷首,目送著楊大人離去。
這時歐陽敏兒從裏頭溜了出來,拿起他手中的寶劍問:「這……這把破劍就是尚方寶劍?」
「這怎麼會是破劍?妳真是太不識貨了。」他將它拿了回來,「它可以削鐵如泥,拿著它得小心點。」
「你還真能忍,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歐陽敏兒噘起唇,不滿地說。
「什麼大事兒?」方轆居然聽不懂。
「你救過皇上的大事兒呀!不過你還真笨呢!皇上賜官你不要,竟還留在麒麟宮幹護衛,被我表哥使喚著玩兒。」倒不如讓上官狩下跪還比較有意思呢!
「並不是人人都適合當官,再說朝廷的爾虞我詐不是我想應付的。」摟住她的肩,他帶著她往屋後走去。
「那我可以當官夫人,有啥不好?」她甜膩一笑。
「官夫人?!妳不像。」他搖搖頭,依舊不太給她面子。
「什麼?」她不悅地看看自己,「我哪裡不像了?人家都說我愈來愈漂亮,你不覺得我比兩年前還美嗎?」
來到歐陽府的後花園,歐陽敏兒開心地跳上花亭,坐在欄杆上擺動著兩隻小腿,一副等著他回答的模樣。
「嗯……的確是美多了。」他雙手抱胸,悠哉地看著她。
「那就對了,既然我美多了,又怎會沒資格當官夫人呢?」她對著他巧笑倩兮。
「因為官夫人坐有坐相,不會像妳椅子不坐跑去爬欄杆,兩隻小腳還甩動個不停。妳知不知道,若讓人看了妳這模樣,流言可不好聽。」方轆斜靠在欄杆旁,開心地與她鬥起嘴來。
「會有什麼流言?」她滑下欄杆,直睇著他。
「像是……這位夫人一點兒也配不上穩重的大人,或許有哪家千金比較適合,大人或許可以納個偏房……」
「喂,方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們連正式的親都還沒結耶,你就已經打算納偏房!」她雙手扠腰,氣到不行。
「不,妳誤會了,這不是我說的,是我模擬下人們可能會脫口的流言。」他趕緊退後一步。
「模擬……模擬個頭,那應該是你心底所想的吧!既然這樣,那我乾脆帶著肚子裏的孩子離開好了。」她對他吐了吐舌尖,打算快步離開花亭。
方轆用力將她拉進懷裏,緊捆住她的腰,「官夫人也不能說走就走,那多沒氣度?妳該有這份雅量才是。」
「讓你納妾的雅量嗎?」打死她,她也不依。
「所以我才說我不適合當官,妳也不適合當官夫人,我們只適合過著那些山野生活,和一群雞、幾頭豬為伍。」他的熱唇貼近她的頸窩。
「那你的意思是,剛剛說的那些全是唬我的?」
「妳認為有了妳之後,我還有精力應付其他女人嗎?」他抿唇一笑。
「誰知道呢?現在我有了身孕,或許就不能滿足你了。」歐陽敏兒摸著自己的小腹,臉上的表情漾滿愉悅。
「妳可以用其他方式滿足我。」
他的話充滿曖昧的挑勾,惹得她小臉瞬間燒得火紅,「我表哥和柳凊一定不相信外表一板一眼的你,骨子裏居然這麼邪惡。」
「所以我才說我是正常男人。」方轆半瞇起眸,撫著她的發,看著她美麗的面容,他的口氣突轉嚴肅,「敏兒,妳是真希望我當官嗎?」
他怕現在的日子會虧待了她,想她從小便過著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卻在成親後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這對她而言到底是幸福或不幸?
沒想到她卻掩唇一笑,「剛剛是逗你的,誰要當官夫人?」
「我是問真的,而且我絕不會納偏房……那麼妳想不想?願不願意呢?」他以為她是顧及剛剛他所開的玩笑才否認到底。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像你這種木頭,哪會有其他女人喜歡你呀!」她在他面前翩然地轉了一圈,「老實告訴你吧!我才不希罕當官夫人。我喜歡雞仔、喜歡肥肥,對了,我還沒替朱大叔家的小豬起名字呢!」
「難道妳不喜歡有人伺候、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憑他現在,最多只能讓她衣食無虞,但絕對請不起僕人。
「你當我是肥肥啊?我那天只是說著好玩的。」歐陽敏兒走近他,瞅著他那對擔心的眸,「我這輩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為你洗手做羹湯,將來我還要學習怎麼縫製小衣裳,等待娃兒的出生。」
「敏兒……」
「你不用痛哭流涕,如果不是我真心喜歡,就算你逼我我也不做的。」她璀璨的大眼帶有一絲慧黠。
方轆撇嘴一笑,心中有千萬句愛語想告訴她,可又不擅表達,能做的只是牽起她的手,往另一邊的花廊邁進。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白亦星被囚車送走之後,臨近的百姓無不高聲喝采,甚至整夜不睡地遊街慶祝,還把方轆供成了活菩薩,連連來歐陽府道謝。
鬧出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歐陽敏兒的大哥歐陽泰卻極為不好意思面對他們。還好歐陽敏兒俏皮,幾次像小時候一樣對大哥撒嬌糾纏,終於讓歐陽泰笑了出來,也有勇氣面對大家。
今日,正好是方轆與歐陽敏兒補辦婚宴的日子,由於時間急促,他們沒將上官狩和柳凊請來,打算日後再登泰山峰頂補請他們。
今晚歐陽敏兒合該是待在洞房安靜地等著新郎,可是她並不想這麼委屈,堅持要在酒宴上飽餐一頓,這樣才不會虧待她腹中娃兒。
如今,只要她一搬上腹中小生命,就沒人能拒絕她。她本來就是歐陽府最霸氣的女人,現在更是不得了了!
「我說妹婿,還真委屈你。」歐陽敏兒的大哥歐陽泰看著一副平靜模樣喝酒的方轆,忍不住開起玩笑,「若不是我豪賭賭輸家業,我想你也不會陰錯陽差地娶了敏兒。」
「這麼說來,是我該謝謝你了。」方轆笑意盎然地回應。
「謝我倒是不必,我只是覺得你現在一定身受其『害』了。」歐陽泰的眼神又看向跑到另一桌偷吃的妹妹,「瞧,我們這桌快被她吃光了不夠,還跑去偷吃別桌的……老天!」
方轆溫柔的眼神同時也瞟向愛妻,「她現在有孕在身,愛吃是應該的。」
「妹婿呀!你還真是妻管嚴,她做什麼都對。」歐陽府中二少爺歐陽俊搖頭輕歎了聲。
然而方轆依舊抿唇不語,專心吃著今晚屬於他和歐陽敏兒的喜宴。
「方轆,你不覺得現在的你已失去男子氣概?可惜以前我還挺欣賞你的。」老三歐陽義也說。
「寵愛自己的妻子與男子氣概無關,不是嗎?」方轆仍是那一派靜默樣,回答的很淡很淡。
「這……是無關啦!可是倘若要我一輩子被個女人壓著,我寧可終生不娶。」老四歐陽光也道。
方轆僅是抿唇一勾,心想他們的生活又哪是他們局外人清楚的?
老五歐陽焰搖搖頭,「我看得出來他是在強顏歡笑。」雖然唯一的妹妹終於有人要是件值得慶倖的事,但同為男人,他們很難不對方轆遞上同情的目光。
「方轆,那盤炸魚好好吃喔!以前吃的魚都有腥味兒,可是這道不會耶!」這時候,歐陽敏兒又突然從一旁冒出頭來。
「那就多吃點,嗯?」方轆溫柔地揉揉她的腦袋。
她笑了笑,突然聞到一股酒香,「這酒好香醇,我好想喝,只要一口就好。」
只見她才把酒杯端起,方轆立刻搶了過來,厲聲道:「不准喝。」
這一幕倒讓歐陽家兄弟看得張口結舌。
「為什麼你能喝,我就不能喝?」她不依地鼓著腮。
「別忘了,妳肚裏有娃兒,大夫不是說了,酒和刺激性的東西都別吃也別喝嗎?」方轆又放軟聲調安撫著她。
「對呀!我怎麼給忘了呢?」她甜沁地拉住方轆的手,「謝謝你方轆,多虧有你,否則我就會不小心傷了娃兒。」
說完,她還抬頭輕啄了下他滿是鬍髭的下巴。每每兩人濃情蜜意時,眼底就只有彼此,永遠沒瞧見前面有好幾個大男人正用一雙犀利大眼瞪著他們。
「那吃飽了嗎?」他攬住她的腰,輕聲問道。
「嗯,吃飽了。」她摸摸肚子,「好撐喔!」
「那麼想不想去消化一下?」方轆魅惑地看著她。
「怎麼消化呢?」她不解地問道。
「當然是去做運動了。」將筷子一擺,方轆立刻將歐陽敏兒抱了起來,直接邁向後翼新房。
眼看他們離開後,老六歐陽晉直眨著眸子問:「我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那個百依百順的人是敏兒嗎?」
「沒錯,是咱們家敏兒沒錯。」老七歐陽嶽搖搖頭,「看來方轆是一點兒也不委屈,他說一句,敏兒就跟著附和一句。」
老八歐陽愷看著大哥,「我看不是敏兒馴服了方轆,而是方轆馴服了敏兒。」
「明兒個我得向他討教討教馭妻術該怎麼練才成。」老九歐陽澤真想朝方轆豎起佩服的大拇指。
「你們說,他們給人的感覺太幸福了,討不討厭?」歐陽俊突然問。
「嗯……的確討厭,所以我很想去鬧洞房。」歐陽澤立刻站起,率先尾隨而去。
「我們跟去瞧瞧吧!」歐陽泰也站了起來。
「那是當然了。」歐陽府眾兄弟一一站起,準備執行「鬧洞房」的使命。
可當他們才一靠近新房,遠遠就聽見歐陽敏兒呀呀叫的聲音,「方轆,就是這兒,再對準一點,插進去就對了。」
「怎麼歪了呢?你太用力了啦!要軟硬適中、恰到好處才成。」歐陽敏兒正在指派方位。
「妳別吵,這樣動來動去,我哪瞄得准。」他沉著嗓說。
「好,我不動,看你囉!」歐陽敏兒的聲音一時充滿急促。
隔了好一會兒聽不到聲音,九個男子又往前靠近一步,耳朵貼著門板。這時又冒出歐陽敏兒的聲音,「瞧,我都沒動耶!你還是插不進去,是不是太粗了?」
這話一出口,九男子全往自己胯間一望,互覷了眼……有點兒汗顏的搖搖頭。
「你真笨,還是我來好了。」她停頓了下又說:「瞧,就是要這樣輕輕的、不偏不倚的,慢慢往洞口一穿……」
砰──就在歐陽敏兒手中線正好穿進針孔同時間,房門也被推了開來,頓時滾進一堆男人。
「哥……」她忽地站起,「你們在幹嘛?」
「那你們又在做什麼?」瞧他們這對新人的衣裳完好如初,可是剛剛的對話為何這麼曖昧?
「我們在穿針引線呀!現在我要學做娃娃出生後穿的小衣裳,哪知針孔太小,才叫方轆幫我忙呀!」她一臉無辜地瞧著他們,「你們來這兒……有事嗎?」
「沒、沒事,既然你們忙的是這種事,那我們就告辭了。」老大歐陽泰笑得尷尬,趕緊領著弟弟們離開了。
「他們好奇怪喔!」歐陽敏兒皺起眉,「我很少見他們這麼莽撞的。」
「現在我們是不是該真的『穿針引線』了?」原來方轆早料到會出現這種情形,這才故意讓歐陽敏兒縫製衣裳給他看。
「什麼意思?」她仍一副不解狀。
「小笨蛋,就是這樣!」方轆拿過她手中的針線往圓幾上一擱,而後便將她推倒在床,「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妳說妳那幾位大哥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麼?」
「原來你早知道他們會來搗亂,才故意要我穿針引線?沒想到你這根大木頭也會耍計謀。」就因為他平常表現得太老實,歐陽敏兒才沒想到他會來這一著棋!
「我的聰明與機智是在該用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他勾唇一笑。
「那我聰明的相公……我們搬回原來住的地方好嗎?我真的很喜歡那裏。」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裏漾滿柔情。
「好,妳說什麼就什麼,不過只能再住一陣子,因為我們終究還是得回麒麟宮。」他將她掩在額心的一綹細發往後一撥。
「我們還是得回去呀?!」她蹙起細眉,有些為難地說:「可是阿凊他喜歡欺負我,你要護著我喔!」
「既然知道他喜歡欺負妳,妳又為什麼老愛招惹他?莫非……妳真的對他……」說起這個方轆才猛然憶及,每每歐陽敏兒上麒麟宮,找柳凊的機會總是居多!
她甜甜一笑,「怎麼樣?吃醋了?」
「是有點。」他瞇起眸,語氣難得帶著急躁,「妳別顧左右而言他,告訴我,到底是不是?」
「偏不告訴你。」她別開臉兒,偷笑。
「敏兒……」他有點沉不住氣了。
「我喜歡看你吃味兒的模樣,好帥喔!」
這丫頭居然還在他的問題週邊兜圈子,方轆立即俯下身,近距離盯著小臉問:「到底怎麼樣?妳說是不說?」
「好嘛!我說就是……」他邪魅情狂的眼神讓她看得心跳不已,如果再不說,他不知道會怎麼治她了。
「那快說。」他雙眼一湛。
「因為找我表哥的話,他成天得和宮裏的師兄弟們會議,正事一堆,根本沒有我插嘴兒的份;你呢?又活像塊冰、要不就呆得像根木頭、悶得像只葫蘆,找你說話,說不定我嘴碎一整天,你還應不上一句話,所以我只好找上阿凊……」她直勾勾盯著他那兩道專注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真是這樣?」他半瞇著眼問。
「要不然你還以為我真喜歡那個討厭鬼?不過……這回我倒想親他一下。」她看準他很在意她,故意把話說得容易讓人誤解。
「歐陽敏兒,妳到底是?」他渾身肌肉緊繃,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歐陽敏兒伸手彈彈他發亮的肩頭,慢慢褪下他的內袗,微笑地說:「我當然是說真的,因為有他和蓮兒姊姊出的鬼點子,才把我們撮合在一塊兒,難道我不該親他一下表達謝意?」
「妳可以親他老婆,但他的臉妳連動都別想動,否則我就撕爛他。」他口氣發狠,一點也不像是說假的。
「那我這次上山,得要柳凊顧好臉皮囉!」她沒告訴他到底是親不親柳凊,索性一口氣將他和自己的衣裳全褪了……
激情迴盪在溫暖的洞房內,一時讓方轆暫時忘了這件事。
說是「暫時」還真是「暫時」,第二天清醒,方轆立即想起這事。
為了快刀斬亂麻,他決定立即啟程回麒麟宮去。在馬車上晃蕩了好幾天後,歐陽敏兒才問道:「你那天不是說要回山上住一陣子?怎麼又改變了主意,先回麒麟宮呢?」
「都已經快到了妳才問,是不是早就想去了?」沒想到方轆的聲音充滿了酸氣,但歐陽敏兒卻一點兒也不以為意,誰不知道她是故意到現在才提的。
「我有這麼說嗎?上頭住的是你的好弟兄又不是我的好姊妹。」她咬著下唇睨著他,還真是鬼靈精怪一個。
方轆自認辯不過她,也就不再廢話。直到山腳下他們步下馬車,遣車伕回歐陽府,只留下一匹快馬騎乘。
由於山路崎嶇,馬車上行不順,所以方轆決定自行載著歐陽敏兒策馬上山。
沿路上方轆一個字也不說,好幾次歐陽敏兒回頭看他,都會被他下巴上的鬍髭刺痛臉頰,「方轆,你都不修胡的嗎?」
「男人不能嘴上無毛。」
「可是無毛比較好親耶!」說著,她便挺直身子,硬在他頰上印上一吻。
方轆一震,「別搗蛋,山路危險。」
「我信任你的技術!」她索性就倚在他胸前,聽著他急促的心跳聲。嘿嘿,這個臭男人不知道在緊張什麼,心跳得還真快。
約莫一個時辰後,他們終於抵達麒麟宮,才進宮門,就聽見四面八方熱烈的掌聲,「恭喜方護衛……賀喜方護衛……」
方轆朝四面八方的麒麟宮弟子點頭道謝,倒是歐陽敏兒開心不已地朝他們猛揮手。而坐在上位的上官狩則是帶著抹驚奇的笑容,「方轆呀!你怎麼老樣子都沒變,我真懷疑你是怎麼把敏兒騙到手的。」
「說的也是,敏兒呀!妳是哪根筋不對,竟會挑上他這根大木頭?」柳凊從屋後出來,故意這麼說。
「是嗎?這還不是你當初計畫的,難道我順著你的意思走還不好嗎?何況我挑上的這根大木頭,可是天下絕無僅有的如意郎君。」歐陽敏兒勾住方轆的手臂,嬌嗲地說:「轆,你說是不是?」
方轆微笑地拍拍她的小臉,「希望我能讓妳滿意。」
上官狩狠狠的皺起眉,「天呀!這是什麼戲碼,怎麼讓人看了直反胃?」
方轆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因為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得確定,「妳不是說要好好親柳凊一下嗎?是親或不親?」
他希望她能告訴他,這一切只是開玩笑。可沒想到她居然說:「當然,一定要親的啦!咦,蓮兒姊姊不在嗎?那真可惜了。」
看著歐陽敏兒掛著一張可怕的笑臉朝自己走過來,柳凊已經知道她準備要哪一招了。
「阿凊,你好像很怕耶!我還欠你一個親親,你該記得吧?」
直到他面前,她才定了步,「可惜我家相公要我珍惜自己,不能亂親其他男人的臉,那我親你的手好了。」
說完,她便拿起他的手重重在上頭咬了口,留下兩排齒印,「嘿,這算是報仇吧!誰教你居然算計我跟方轆。」
「天呀!」柳凊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手背,「妳還真殘忍,若不是我,妳和方轆會有這樣的好結局嗎?」
「所以囉!我剛剛那個親親代表了很多含義,有感謝、有報仇,很不賴吧!」她這才笑嘻嘻地奔回方轆身旁,而方轆也釋然一笑,原來她指的「親親」,會是這、麼、痛!
「好男不跟女鬥,歐陽敏兒,待會兒補請喜宴我可要大吃一頓。」幸好裘蓮剛剛好回「飛燕門」看師父去了,否則讓她看見他這副樣子,一定心疼死了。
「誰說我們要補請喜宴來著?」這下是方轆開的口,為了這小子他可擔了好幾天的心呢!
「別這麼小器,這樣吧!由我作東,替你們辦幾桌,也可讓宮裏弟兄沾沾喜氣。」上官狩大方的表示。
想當然,這話一出口,立刻引來弟兄們熱烈的鼓掌聲──
「我說方轆,你老婆尖牙利嘴,接吻時沒被她傷著吧?」柳凊還不知道節制地回擊。
「方轆,你會被我傷著嗎?」歐陽敏兒眨著大眼望著他。
「那我們何不表演給他瞧瞧?」木頭方轆居然會對柳凊和上官狩眨眨眼,而後精準無誤地吃了歐陽敏兒的唇。
在眾多弟兄面前熱烈纏吻……這下不知羨煞了多少王老五。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