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16 15:07:13花夢綾

♡ 小說*樓采凝 - 麒麟獵愛之二 - 姑娘別任性 α

簡介

他真的很懷疑,自己的「易容術」是不是不靈光了?
不然為什麼他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兒一見到「慘不忍睹」的他,
不但沒有痛哭流涕,反而還一臉開心的笑容燦燦?
 他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恐怖的大花臉,就是想嚇得她落荒而逃,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不但不害怕,還直嚷嚷著說非他不嫁, 
害他心裏是既感動,又亂心虛一把的,
為了回報她的善良與單純,他決定要揭穿自己的真面目,
 還她個帥帥相公,給她個意外的驚喜! 
不過,現在是怎樣?她瞧見了他英俊倜儻的容貌後, 
怎麼反而失聲怪叫起來,還對他說……她認識他???

 

 

第一章

  裘蓮肩頭挑著木箱,小心翼翼地走在這條狹長的山野小路上,小路的盡頭則是一座石洞。一進洞內,她便將木箱內的供品拿了出來,擺在一尊石像前,這石像不是別人,正是「飛燕門」的祖師奶奶。

  「祖師奶奶,今兒個是您的忌日,師父特地交代我準備一些素菜鮮果來祭拜您。」將簡單的餐盤擱上之後,她又道:「師父本要過來,不過她身子近來差了些,膝蓋骨疼得很,所以就由蓮兒代替了。」

  上了香後,她便在一旁靜候。耳聞石洞深處傳出陣陣水滴石巖的清脆聲音,猶如珠落玉盤、戛玉敲冰,好不悅耳。

  以往她也常來此,不過還是頭一次聽見裏頭傳來聲響,基於好奇,她便悄悄朝裏頭走了過去。殊不知走著走著,居然還有條小徑直達洞穴的另一頭,出去後還聽見嘩嘩的流水聲。再往發聲源頭一瞧,兩山之間的瀑布好似一條飄動的白布,而水聲淙淙、清冽可鑒。

  「哇……好美呀!」她開心的在山洞與瀑布之間飛舞著,「以前我怎麼從不知道這兒有處這麼美的瀑布?」

  彷似藏身在一處世外桃源,從來不曾被外人察覺,她心底充滿了股神秘的喜悅,就不知道她是不是頭一個知道這地方的人?

  如果是的話,以後她就終於有個可以獨處、靜思的地方了。

  突然,一陣腳步聲漸漸由遠而近傳來,毀了她剛剛才建立起來的幻想,原來她不是唯一知道這裏的人。

  來不及閃避,而「飛燕門」女子只要外出就要以紗覆面,因此她立刻將頭上的輕紗掩下,不想讓人瞧見她的容貌。

  突然,背後的腳步聲瞬停,裘蓮這才旋過身去,卻看見一位背負箱籠和褡褳的男子,正瞇起一雙眼瞧著她。

  「姑娘,請問赫水怎麼走?」他開口問道。

  「赫水!」裘蓮眉一蹙,因為赫水是屬於她們「飛燕門」的領域,這男人到底想做什麼。「你要去赫水的什麼地方?」

  「我……」柳清瞇起眸,眼看面前這女子面覆薄紗,難辨芳容,不過聲音還甚是好聽悅耳。

  「到底去哪兒?」這男人還真怪,怎麼才說一個字就不說了?

  裘蓮透過薄紗倒是可以清楚看見眼前男人的長相……看來他年紀不大,龍眉鳳目、燕頷虎頸,著實英俊瀟灑。仔細再瞧了眼,他神似疏星朗月,身如玉樹臨風,還真可堪稱為一魅惑男子。

  只是「飛燕門」都為女子,突然一個男人闖入地盤,還真詭異。

  「既然姑娘不肯說,那就算了。」柳清是依爹的命令來這兒送禮,說穿了來這種全是女人的地方還真不是他所願意的,偏偏赫水分支太多,山壑重迭,走著走著居然來到這處不見天日的地方,以至於難以分辨方向。

  「等等。」裘蓮喊住他,「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得搞清楚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他搖搖頭,「在下只是個平凡男人,沒有什麼身份。」

  仰首看了看,上頭隱約射下的光影,再對照瀑布反射的虹影,他揣測著目前他正對著南方,應該是在「飛燕門」的後山。

  「你倒還挺神秘的嘛!」裘蓮玩著鬢邊垂下的髮絲,冷眼笑睇著他。

  「神秘?!」柳清漾出一絲薄笑,跟著口出調侃,「應該還不及不敢見人的姑娘神秘吧?」

  「你!」裘蓮知道他的挖苦,但她仍不肯就此認輸,「我猜你現在應該迷路了吧?」因為她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地方。

  柳清定住腳步,回頭笑望了她一眼,「剛剛是真的迷路了,不過現在我已瞧出端倪,姑娘如果也跟我同樣迷失在這兒,可以隨在下來。」

  「哼!我可沒像你這麼倒楣。」這男人還真跩,虧他長得人模人樣,沒想到說起話來還帶刺兒。

  「那我恭喜姑娘了。」撇嘴一笑,柳清便朝前繼續走。

  「恭喜我?!」裘蓮氣得往前走了幾步,跟著才拍拍胸脯說:「不氣不氣,誰跟這種男人計較,他最好是愈走愈亂,根本摸不回去的好。」

  啊!她不能顧著生悶氣,看看時間,前頭香煙應該快燒完了,她該趕緊回去收拾才成。

  轉個身,她卻突然怔住!咦?這裏連接後洞的路呢?怎麼轉眼間不見了?

  不,不可能,她根本沒離開過,那條路絕不可能不見的。裘蓮緊張不已地東看看、西瞧瞧,撥開四處叢生的蕨形草類,就是沒看到那條路。再回首看看瀑布的方向,剛剛她出來時的角度就在這兒沒錯,老天……該不會是她撞了邪?!

  糟了,那她該怎麼走出這裏呢?

  對了,剛剛那男人說什麼他已經瞧出端倪,是什麼端倪?是知道路了嗎?

  雖然她剛剛罵了他,不過偷偷跟著他走出去應該也不為過,誰要他先說話氣她呢?於是裘蓮趕緊跟了過去,幸好他得摸路走得緩慢,她很快就追上他了。

  但她不敢太接近他,只能遠遠跟著,只是他一會左拐、一會兒右彎,還真會繞路,搞得她不得不跟著他九彎十八拐。

  「啊……」好疼!

  這一拐還拐傷了腳踝,疼得她坐了下來。

  柳清聽見了聲音,轉首一瞧,就見剛剛那女人坐在地上哀哀叫著。

  他搖搖頭走了過去,「妳怎麼了?」

  「不用你管。」裘蓮揉著腳踝。

  「算了,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他撇撇嘴,繼續走了幾步後卻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瞇著眼問:「妳跟蹤我?」

  「我有嗎?」她頭一撇,小嘴兒依舊不肯放鬆,「難道這裏只有你可以走?這位公子,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好,妳是可以走,那請先走吧!」柳清眉頭輕蹙,心底不禁嘀咕:這女人光聲音好聽有什麼用?脾氣還真令人不敢恭維。

  「我……我現在不想走,只想坐著歇息。」她如果站得起來,現在就不會無助的呆坐在這了。

  「是這樣嗎?那在下就先離開,不礙姑娘的眼了。」

  見他就要離開,裘蓮卻撐不起自己,沒轍之下她忍不住喊道:「等等。」

  「妳又怎麼了?」柳清回頭又望了她一眼。

  「我……我……」裘蓮想動一下雙腳,卻還是怎麼都沒辦法,看來她還真得要求救於這個臭男人了。

  「不說我可要走了。」就不知這個蒙面女又在幹嘛?

  「我……我腳受傷了。」不得已,裘蓮只好向他求救,「如果你好心點,能不能沿路做個記號,讓我好慢慢跟上。」

  「妳不是說妳沒這麼倒楣嗎?」這回換他譏笑她。

  「我……我腳受傷了,你還欺負我?」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幸好有薄紗遮面,才不至於讓自己更難堪。

  柳清的視線移向她的腳,「拐傷了?」

  「嗯。」真的很痛,否則她也不會低聲下氣的求他。

  「我看看。」他放下箱籠,在她面前蹲下,抬起她的右腳。

  「你要做什麼?」裘蓮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男人就這麼動起手來,難道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當然是醫妳的腳了,妳可別想歪了,對看不見臉的女人……我沒興趣。」他炯亮的眼直對著她瞧,好似能看透薄紗似的,讓她驀然心慌了起來。

  她還不知道要找哪些話回他,柳清卻已開始褪下她的布靴、小白襪……

  當她的小腳赤裸的擺在他大腿上時,裘蓮的臉蛋已經燙得火紅,「我……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醫,是不是在調戲我,你還是快放開我。」她害怕自己就這麼被他戲辱了去,情急之下竟抽出腰間的防身匕首──

  柳清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他一感到不對便立刻伸手掐住她的肩穴,躲過她的攻勢,「姑娘,妳恩將仇報?」

  「我……」她牙一咬,疼得逸出淚來,「你放開我。」

  「我可以放開妳,但我先解釋清楚,我沒有調戲妳的意思,要醫或不醫就一句話,我剛剛看了妳的腳傷,不醫的話只會愈來愈嚴重,要走出去……」他冷冷一笑,「只是癡人說夢話。」

  「我……」她抽抽鼻息,觀察了他好久,瞧他雖然挺凶,但也不像個惡劣輕浮的男子,不得已只好說:「好,就讓你醫。」

  「不再動手?」柳清瞇起眸。

  「對,不再動手。」為了可以走出去,裘蓮只好委屈一下。

  柳清睨了她的面紗一眼,這才蹲了下來繼續輕撫她的腳踝,可是他的手卻沿著小腿肚一直往上摸,直到她的大腿窩這才停下。

  她不自在地打起冷顫,「你別碰我那兒。」

  「雖然妳是腳踝痛,可是已經傷及整個大腿骨,我必須從這兒開始整骨。」他挑眉瞧了她一眼後,便徐徐運氣,指尖往腳踝處移動。

  裘蓮深吸口氣,直覺得整只腿發熱發麻,直到最後他用力一拉,居然發出「喀」的一聲。

  「呃!」她疼得渾身一繃。

  「好了,沒事了。」他拿起襪子要為她穿上。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裘蓮趕緊抽回腳,這也才發現她已經不怎麼疼了,至少可以活動自如。這麼看來,這男人還真是位大夫。

  「那好。」柳清突然想到什麼,接著又打開箱籠,從裏頭拿出幾張布藥貼,「這是我自製的藥貼,貼上會好得快些,每日一張,保證妳三天後就能正常行動。」

  「謝……謝謝。」裘蓮的視線直凝在他那張雖然冷淡卻萬分性格的臉孔上,幸好他看不見她,才可以讓她如此肆無忌憚的打量他。

  「妳到底貼不貼?還是盯著我看,它就會自動跑到妳腳上去?」見她仰著腦袋動也不動,很明顯的,她正看他看得「渾然忘我」。

  「老天!」裘蓮連忙垂下臊紅的臉兒,心慌意亂地將膏藥貼上,再將白襪、布靴穿好。再抬眼,他竟然已不在眼前,就在她以為那男人離開了的時候,突然眼前多了根枯枝。

  「這個長度當枴杖正好。」他將它遞給她。

  「謝謝。」裘蓮將它接過手,試著撐在腋下,慢慢站了起來。

  「可以走嗎?」他觀察著她的動作,雖然有些笨拙和不習慣,但大體上來說還算可以走動。

  「嗯,可以。」試著先移動枴杖,她再用沒有受傷的腳往前一躍,動作雖然慢,但至少有進步。

  「你不用等我,我可以慢慢走,你忙就先走吧!」裘蓮望著他緩行的背影,慢慢說道:「赫水就在下游處,往東流的那一條。」

  他扯笑地回頭問道:「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你救了我,就當交換條件。」她扁著嘴說。

  「妳是『飛燕門』的人?」柳清的話讓她猛地一震,突然停下移步的動作,疑惑地瞪著他,「你怎麼知道?」

  「妳剛剛所使用的匕首,上頭不就有『飛燕門』的標記?」他戲謔一笑。

  「這……你好像對『飛燕門』很熟?」裘蓮瞇起眸。

  「不,我不熟。」是他爹熟。如果他熟的話,也不會在這個幽幽暗暗的怪地方迷路。

  裘蓮不說話了,就怕多說會洩漏「飛燕門」的秘密,只好默默跟著,但心底也對這男人更加好奇了。

  好不容易柳清終於找到出口,他旋身問道:「要不要我送妳回去?」

  「不用。」她才沒這麼笨,倘若讓他送,不就自動奉上「飛燕門」的入口?

  「那好,妳多保重。」挪了挪箱籠,他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你……」她想問他的姓名、哪兒人氏,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我只是想再跟你道聲謝。」

  撇嘴笑了笑,柳清沒再答話,回過身後他慢慢朝東邊而行。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裘蓮不禁一歎,說不出內心突生的空乏是什麼。

  就不知道他們是否有緣能再見上一面?


  「飛燕門」乃位於赫水溪旁的小幫派,從師父到徒兒總共六十餘人全為女子,所學之武藝乃以暗器為主。

  門主盧玉雪今年正好六十,依門規,這年歲該是她退休的時候,綜觀底下數十位女徒,唯一讓她中意的是年紀最輕的裘蓮。裘蓮於五歲入門,從小精靈可愛、聰穎慧黠,的確是最佳人選。

  也由於裘蓮的暗器攻擊度是最準確的,因此即便年紀不大,師姊們也全無異議。這就是身在「飛燕門」幸福的地方,師姊妹們相親相愛,完全沒有奪權爭利的現象。

  雖然如此,可還有件惱人的事卻是裘蓮避不掉的。

  依照「飛燕門」祖師奶奶與「柳日堂」祖師爺的約定,他們這一代新任掌門必須結成連理。而據她調查,「柳日堂」上個月也正好世代交替,如此一來她不就得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了嗎?

  向師父幾番推辭,卻還是避不掉,唉!

  「小師妹,恭喜妳了,再過幾天妳就要榮登掌門之位,到時候咱們就要喊妳一聲掌門了。」幾位師姊興匆匆的過來向她道賀。

  「師姊,妳們這麼說可就折煞我了。」她搖搖頭,「論輩分妳們都在我之上,接任掌門實在太牽強了。」

  「別這麼說,妳可是咱們師姊妹當中暗器拿捏得最準的,可說是當之無愧呢!」大師姊月華握住她的手,「師父說妳直推辭,我希望妳可以安心接下,我們幾位師姊妹可是全心全力支持妳。」

  「大師姊……」裘蓮心底微熱了起來。

  「我就知道妳是顧慮我,所以我要妳安心,不要想太多了。」月華笑了笑,「對了,咱們還有件事要恭喜妳。」

  「是呀是呀!我們大夥正在商量要送妳什麼當賀禮呢!」幾位師姊妹們又開始七嘴八舌的。

  「什麼事呀?」裘蓮自然知道她們提的是哪樁事,不過還是裝傻。

  「妳就要和『柳日堂』堂主結為連理了,這妳不會不知道吧?」五師姊掩嘴一笑,「這麼一來不就是雙喜臨門了嗎?」

  「可是我……」

  瞧裘蓮眉兒緊皺,月華不禁問道:「是不是顧慮儒康?也是,你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算是青梅竹馬,我們都以為你們將來肯定會──」

  「不……我和季哥哥只是兄妹之情,師姊們別誤會。」裘蓮立刻解釋,沒的事她可不想再橫生枝節。

  她口中的季哥哥就是「飛燕門」中唯一的男人季儒康。事實上他並非「飛燕門」弟子,而是老掌門盧玉雪的侄兒。

  「妳能這麼想是妳識大體,不過『柳日堂』堂主自然不會比儒康差,我們還是要恭喜妳。」四師姊也道。

  「對了,妳還沒告訴我們想要什麼當賀禮呢?」七師姊又問,「彩珠串兒、玉鐲子,還是款漂亮新衣?」

  「師姊……蓮兒什麼都不要。」她搖搖腦袋,「說實在,我心裏正亂著,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是待嫁女兒心呀!小師妹害臊了?」大師姊笑著對其他師妹們說:「咱們就別吵她了,讓她調適一下心情吧!」

  「也好,那我們就先離開了,晚點兒記得要來偏廳,三師妹做了點心給咱們用呢!」二師姊拍拍她的肩說。

  「我知道了,謝謝各位師姊。」裘蓮微笑地目送她們離開後,這才無力地走到窗邊看著外頭近晚的暈黃。

  跟著,她又走回床邊,從床底的木箱內找出一張藥貼。還記得一年前的那場邂逅,那名陌生男人給了她幾張藥貼,她貼了三天果真拐傷就痊癒了,所以最後剩下的這張,她就沒機會再用上了。

  但為何此刻她會突然想起他?

  看著手中的藥貼,她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從沒忘了他,只是一直將他擺在心靈深處,從沒驚動罷了,可如今……

  她輕輕一喟,接著又搖搖頭。從小師父就教導她們「飛燕門」女徒得謹守分際、遵循三從四德,既然她已逃不過被指婚的命運,她會努力去接納未來的夫婿,也會用心去經營這場婚姻。

  至於這段似有若無的過去,她已決定將它就此塵封。


  泰山峰頂,積雪皚皚,怪石叢林中有扇巨大石門,那裏就是「麒麟宮」的宮門。

  推開石門的剎那,抖落了不少門板上的積雪,全落在一雙狐皮靴上。靴子的主人緩緩走了出來,直往山下邁進。

  他就是「麒麟宮」的師爺柳清,此刻他正背著行囊打算回到自家創立的門派──柳日堂。

  「柳日堂」是他曾曾祖父所創立的,專攻製毒,但他們從不傷人,只求自保。

  但是柳清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毒物只能消滅不能製造,儘管無心害人,也可能會為有心人士所利用,所以從懂事開始他便背道而行,買下不少醫書研習,還到各大藥鋪和生堂學習藥性與醫理。

  也因為專研得道,他的醫術可說在近幾年增進不少。之後他便離開「柳日堂」,結交上了上官狩等好友,並自願在他身邊為他效命。

  只可惜現在正是掌門交替之際,自家門派他又不能逃避一輩子,從上個月躲到現在,在父親的連環追緝令下,他還是得回家一趟。

  翻山越嶺、長途跋涉,整整十日後,柳清終於到達「柳日堂」。

  「你這位新堂主還真是夠威風,讓咱們等了整整一個多月。」當柳清的父親柳益好不容易瞧見他回來,怎能不好好說說他。

  「我沒說我要接任堂主的位子。」走了幾天,他可是累個半死,還沒沾上椅子好好休息,數落聲倒是串串朝他不客氣的席捲過來。

  「你說的輕鬆,你不接那誰接呢?」柳益反問。

  「爹,您又不是老到走不動,何必這麼早退位?」這就是他不明白的地方,原以為他還可以再逍遙個十年呢!

  「我已經六十了。」柳益撚須一笑,「何況再這麼耗下去,我哪時候才抱得到孫子呢?」

  「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接任堂主跟抱孫子有什麼關係?」看來柳清至今尚被蒙在鼓裏。

  「我要你回來,除了接任堂主外,另一件事便是要你成親。準備妥當後,你就前往赫水將『飛燕門』的新掌門給迎娶回來,屆時咱們兩門派便可親上加親了。」老堂主柳益緩緩說道。

  「什……什麼?」柳清只差沒變了張臉。

  「你也老大不小了,這門親事可是你祖師爺……也就是你曾曾祖父訂下的,絕不能悔了這項約定。」柳益說完就回到主位上坐定,「這不僅關係到你自己,還關係到整個『柳日堂』的運勢。」

  「爹,您不能……不能這樣就把我的親事給訂下,那對我並不公平。」柳清放下身上的行囊,急促地說。

  「怎麼不公平?你也聽過你祖師爺與『飛燕門』祖師奶奶之間不幸的事,你就圓了你祖師爺的遺願,娶了『飛燕門』掌門,到時候你喜歡哪家姑娘,要再納個偏房,爹都沒有意見。」

  「那為何偏挑在我這一代?」從祖師爺至今也過了兩三代,難道前人就不能完成他們的夢想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想可能他們早就盤算過了吧!」柳益倒是偷偷在心底慶倖,還好不是他雀屏中選。

  「是喔!盤算出來我柳清比較好欺負是不是?」他一張臉就這麼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柳益就像在看戲般瞧著兒子多變的表情,不再多話,直到他變完臉後,他才安撫道:「清兒,習醫者不是要心平氣和嗎?」

  「我……」看向爹那張也同樣無奈的臉色,他知道這回自己是避不過了。「什麼時候要迎娶對方?」

  「你已經拖了一個多月,自然是愈快愈好。」柳益終於笑了,聽兒子言下之意似乎是「勉強」答應了。

  「呵,愈快愈好!」柳清冷冷一哼,「算了,那我就去赫水瞧瞧,看看自己到底要娶哪一個女人回來。」

  依他的個性,要他乖乖就範可沒這麼簡單,想著想著,他不禁勾起嘴角,笑得有些詭異。

  「我說清兒,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呀?」知子莫若父,光看他眉宇間閃爍的光影,他就感覺得出來兒子有多麼的「不懷好意」。

  「爹,您要我娶,我娶就是,至於我打什麼主意,您就不用操心了。」要是對方能主動拒絕這門親事,那他就更樂得輕鬆了。

  「你……」柳益皺起眉。

  「爹,您就不必想太多了。我回房歇會兒,明天一早就啟程前往赫水『飛燕門』,這下您滿意了吧!」他撇嘴一笑,這才輕鬆地朝後頭走去。

  「唉,真不知道這小子在想些什麼。」他願意迎娶「飛燕門」新任掌門合該是件令人安慰的事,但為何他現在會覺得背脊發麻呢?

 

 


第二章

  「掌門、掌門。」「飛燕門」的大師姊來到裘蓮屋外敲著門,語意急促,「請妳出來一趟,我有話要對妳說。」

  裘蓮這才推開房門走了出來,「大師姊,有事嗎?」

  大師姊月華緊抓著她的水袖,笑得開懷道:「掌門,妳可聽說了?『柳日堂』堂主就快到了呢!」

  「什麼?」她心口一震,當真沒料到會這麼快。

  「聽說柳清長相俊帥,為人瀟灑不凡,這下妳有福氣了。」月華又道:「等妳與他成親後,咱們『飛燕門』就要整體遷往『柳日堂』後山,到時候妳就可以跟他甜甜蜜蜜不分開了。」

  事實上最開心的應該是她和其他師妹們,由於「飛燕門」常年定居在杳無人煙的赫水畔,偏偏門規又只收女徒,早讓她們一顆心思春蕩漾,如今可以和「柳日堂」的師兄弟們為鄰,怎不快樂呢?

  「那怎麼辦?」裘蓮心頭可急了,她根本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妳可知他幾時會到?」

  「我剛剛從師父口中得知,據『柳日堂』飛鴿傳來的消息,他最晚今兒個傍晚就會到了。」月華笑著回應。

  「這樣呀!那我知道了。」裘蓮沮喪的垮下雙肩。師父要她心平氣和的等待結果、接受事實,可這等重要的事,她怎能看得開?

  「那我先去前頭瞧瞧,看哪些地方佈置得不夠理想,我得派人再去清一清。」月華說著便往前廳走了去。

  瞧她這麼開心,裘蓮卻完全沒有一點心思。看看這個地方,雖然平時她老喊著枯燥乏味兒,但想到要離開還真有點不捨呢!

  走到後山,面對這條她從小看到大的赫水,又仰首望著前頭浮沉的雲朵,突聞身後傳來輕喚聲,「蓮兒。」

  她倏然回頭,原來是季儒康站在身後。這段日子裏,他一直對裘蓮有著極度的好感,但當他得知她即將與「柳日堂」的堂主成親,心裏可是鬱悶了好久,鎮日拿酒度日。

  「季哥哥。」她回眸一笑。

  「聽說那個傢伙就要到了。」他一雙眼定定的膠著在她那張纖柔小臉上,如今面前的人兒就要嫁給別人,他著實不情不願呀!

  「那個傢伙?!」裘蓮先是不解地蹙了下眉頭,跟著才恍然大悟,「季哥哥是指『柳日堂』堂主?」

  「對,就是他。」季儒康急促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小手,「我知道妳根本不願意接受這門親事,為什麼妳不拒絕?」

  「季哥哥!」裘蓮吃了一驚,連忙抽回手,「我不是不接受,只是還沒做好心理調適。不過我現在想通了,一切就依祖師奶奶的意思吧!」

  「難道,妳心底沒有喜歡的物件?」他是想暗示自己就是了。

  「這……」裘蓮斂下臉,跟著笑笑,「喜歡也沒用了。」但她腦海裏閃過的男人並不是季儒康,而是那個自傲倔氣,卻溫柔地將她腳傷醫好的男人。

  「既然喜歡就……就跟妳師父說,我相信她會成全……」

  「季哥哥,你不要再說了。」裘蓮趕緊阻止他。

  「難道我說錯了什麼?我們兩個從小一塊兒長大,我一直以為我姑姑會撮合我們,哪知道她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季儒康痛恨的說。

  瞧他這般傷心,她又該怎麼告訴他,其實她對他也不過只是兄妹的感情而已。搖搖頭,她上前對他說:「別想太多,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妹。」

  「我不要……」他突然激動的將她緊抱在懷裏,這情況還真是讓裘蓮措手不及的狠狠愣住!

  然而這一幕卻正好落入前來「飛燕門」提親的柳清眼底。雖然距離有點遠,他聽不出他們在交談些什麼,但是看他們那樣摟摟抱抱的模樣,倒是讓他嗤之以鼻。

  說什麼「飛燕門」只收女徒,看來按捺不住寂寞而到外頭亂來的也大有人在。

  直到柳清離開後,裘蓮才恍然回神地推開季儒康,「你別亂來,我……我真的只是把你當成哥哥,你再這麼……我可一輩子當作不認識你了。」說著,裘蓮便帶著薄怒離開了後山。

  季儒康瞧著她離開的嬌俏背影,心裏可是愈想愈不甘心,他就不相信自己究竟有哪兒比不上那個「柳日堂」的新堂主。


  「柳日堂」雖然專攻研毒、從不使毒,但對毒物可是有著非常深刻的瞭解。

  而柳清既然身為「麒麟宮」的師爺,就表示他有顆聰明、鬼點子又多的腦袋,平時他可以利用這顆腦袋為宮主上官狩出主意,而如今他正面臨自個兒的終身大事,又怎能不將他的小聰明擺在上頭?

  因此他使毒在自己臉上,讓本來一張俊魅瀟灑的英挺臉孔,一下子成為長了好幾個膿包毒瘤的醜容,他有把握,對方絕對會退了這門親事。

  可以想見,當他一抵達「飛燕門」,緩緩步進裏頭時,一路上可讓上上下下的女徒兒全都嚇壞了。

  連老掌門盧玉雪見了也不禁倒抽口冷空氣,「你……你是柳清?!」

  記得十多年前她曾前往「柳日堂」拜會過,當時的他可是個俊俏小兒郎,可如今怎會變成……

  「晚輩正是。」他很恭謹地說:「盧老前輩,我知道您的疑惑是什麼,您也知道『柳日堂』專攻研毒,晚輩卻在一次研究中誤中毒物,變成……」

  「老天!你爹怎麼沒告訴我?」盧玉雪萬分驚訝。

  「他可能是怕您太過於擔心。」

  「唉!既已是意外,那也沒辦法,我想你們一定可以找出解毒的法子才是。」盧玉雪如今只能這麼祈求了。

  「謝謝老前輩對我有信心,不過已經好些時日,唉……希望渺茫呀!」柳清還真懂得怎麼製造悲傷的氣氛。

  「快別這麼說,皮相乃是身外之物,像賢侄這般有禮賢良的公子倒是少見。」盧玉雪笑笑的安慰道:「你等會兒,我這就派人將新任掌門請來。」

  盧玉雪這才轉首對旁邊的女徒兒說:「去將掌門請來。」

  「是。」女徒兒離開不久後,連結廳堂的珠簾突被掀起,走進一位標緻可人的小姑娘。柳清聞聲,轉首一瞧下卻赫然愣住,是她?!那個不甘寂寞、在後山和男人私會的女人!

  「蓮兒,他就是『柳日堂』的堂主柳清。」

  裘蓮一直看著地上,當聽聞師父這麼說時,她這才抬起臉望向對方,但就這一眼,卻差點兒將她嚇暈過去,「呃!」

  「怎麼?是不是在下的容貌嚇著姑娘了?」瞧他表面如此謙謙有禮,心底卻是惡作劇般地大笑著。

  「我……」裘蓮瞇起眸,直覺得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兒聽過;至於柳清也有同感,不過平常圍繞他身旁的女人太多,嬌脆的聲音此起彼落,如有相似實乃正常。

  「在下臉部中了毒,成了這副鬼樣子,心知肚明實在是見不得人,更不該嚇壞姑娘,所以我今日來此不是要提親,而是希望妳能拒絕這門親事。」柳清拱手垂首道。

  裘蓮聽了只覺詫異,還沒做出任何反應前,師父盧玉雪就先嚴厲回絕道:「萬萬不行。」

  「老前輩您?」他皺起眉,看向表情嚴肅的盧玉雪。

  「這是咱們祖師奶奶和你們『柳日堂』祖師爺的約定,我們晚輩定當遵守,如果無法遵守,就是咱們後輩的不孝、失職。」盧玉雪望著裘蓮,「師父問妳,妳願意讓妳祖師奶奶帶著不甘,在九泉路上飄蕩嗎?」

  「我……我……」裘蓮竟說不出話來,要說在看見他的樣貌後,不心生退怯又有誰相信呢?

  「老前輩,您這麼說就不對了,這關係到這位姑娘一生的幸福,說不定……」他瞇起眸,「說不定她已有了心上人?」

  裘蓮瞪大眼,直瞧著他那張帶笑的醜臉,「你為何這麼說?」

  「天知、地知、妳知、還有……我知。」他一張滿是膿包的臉這一笑還真擠出了膿血,讓裘蓮趕緊捂著嘴兒,倒退一步。

  盧玉雪被他們的對話給弄得一頭霧水,難不成他們認識?「你們是不是見過面了?」

  「沒有,徒兒沒見過他。」裘蓮瞇眼望著柳清怪異的笑容。

  「那妳說,肯不肯嫁給他?若是不肯,師父也只好到祖師奶奶面前謝罪,在石洞內隱居終生。」盧玉雪仰起臉對著窗外的天空,「反正我年紀也大了,住在石洞裏老死也無所謂。」

  「不,這怎麼行,洞裏這麼潮濕,您的膝蓋骨……」裘蓮看向柳清,雖然要嫁給這種男人的確是為難她,但她又不能不管師父。

  「老前輩,您這麼做不是強人所難?」柳清看不下去了。

  「你別再說了。」裘蓮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這感覺好像是他在嫌她似的。於是她立刻對師父說:「師父,我嫁就是了。」

  「什麼?」柳清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答應。

  難不成她瞎了嗎?沒看到他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很駭人?或是她以為就算嫁到柳家,仍可以背著他和剛剛那個男人幽會?

  「我的意思是說,我會遵照祖師奶奶的意思,嫁給『柳日堂』新任堂主。」她深提口氣,義無反顧地說道。

  「妳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在師父面前,我句句屬實。」裘蓮還真害怕師父真會就此隱居呢!

  「真的?那太好了!」盧玉雪這才轉向柳清,「柳堂主,既已決定,那就請你回去後即刻派轎前來迎娶,到時候我們『飛燕門』也將一併遷往。」

  盧玉雪這些話讓原來信心滿滿的柳清錯愕萬分,他萬萬沒料到結局會是如此,但也只好答應下來。「是,晚輩會儘快前來迎娶。」


  可以想見,當柳益瞧見柳清竟是以這副德行前往「飛燕門」提親,真是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是這小子既然都已經這麼做了,他也來不及插手,不過幸好他並沒有如願的毀了這門親事。

  柳清雖然答應迎娶裘蓮,但也對柳益說明了自己的決定:他不會將她娶回「柳日堂」,而會將她安排在柳家別館「蕪熹苑」,那兒的人手他將重新安排,絕不能洩漏自己的偽裝。

  柳益為了大局著想,也只好退一步答應他。他實在不知道現在年輕人腦袋裏在轉些什麼,這種事有啥好隱瞞的?唉!只希望日後在九泉路上遇上祖師爺,可萬萬不要找他算帳才好。

  就這樣,柳清順利地將裘蓮給娶進門,而且直接迎至「蕪熹苑」,同時舉辦了一場雖簡單卻隆重的大婚之禮。

  是夜,裘蓮坐在喜床上忐忑不安地等著,直到三更天卻還不見柳清進洞房。她知道今日賓客並不多,應該沒道理延至這麼晚,會到現在還沒瞧見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在避著她。

  「新娘子,我去外頭看看新郎信到底應酬好了沒。」喜娘和幾名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猛打呵欠,最後忍不住才道。

  「不用,別去打擾他,妳們先下去休息吧!」裘蓮連忙喊住喜娘,「什麼交杯酒、甜湯、小點心我都會用的。」

  「真的?」喜娘還是不敢大意。

  「當然,妳剛剛不是都解釋給我聽了嗎?」由於方才等待中閑得無聊又尷尬,喜娘便嘴碎的將桌上這一些東西的用途都告訴了她。

  「這……好吧!那我就帶她們先離開了。」喜娘和小丫鬟們向她曲膝福身後,才退出新房。

  待她們全部離開後,裘蓮才偷偷掀起紅布蓋的一角四處觀望著,瞧著這間房裏不俗的擺設,是讓她挺喜歡的,只是那男人……不知夜裏瞧見,她會不會作噩夢哩!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發現有腳步聲接近,便立刻又將紅布蓋掩下,端坐在床畔。當柳清推門進來,看著她那規矩的坐相時,忍不住嗤笑了聲,「讓妳等了這麼久,我還以為妳早就不耐煩了。」

  「你是故意的?」想也知道。

  「我這麼做是為妳好,怕嚇了妳才拖到現在,不過妳也毅力堅強,居然可以耗到現在。」他坐在圓幾上睨著她,「妳說吧!要不要我把那紅蓋掀了?不過我警告妳,這一掀嚇昏了,我可是不會替妳去驚動別人的。」

  「別把我當成這麼沒用,又不是沒見過你的真面目,你就掀吧!」她脖子一伸,就等著他掀。

  瞧她那副活像上斷頭臺的模樣,柳清又是搖頭一笑,跟著拿起銀秤桿輕輕將那紅布蓋掀起。

  裘蓮先是閉著眼,久久才慢慢睜開一隻眼……當瞧見他那張可怕的臉孔時,還當真有點兒想吐呢!

  「妳真的很笨,幹嘛要答應這門親事?那時候只要陪我唱雙簧不就沒事了?」至今他還是弄不太明白她在想什麼。

  「沒事的是你,我才不想害師父隱居在石洞裏一輩子。」她頂了回去。

  「唉,妳就是這麼容易被嚇唬?」

  「你好像很不願意娶我?」裘蓮再慢慢張開另一隻眼,「你不覺得娶我是你的福氣嗎?」

  「福氣……哈……」他轉首冷睨著她,「當綠龜的感覺可不太好。」

  「什麼意思?」她瞪大眼,「你對我說話老是夾針帶刺的,我並沒有得罪你吧?還是我們曾見過?」

  「妳見過像我這麼醜的人嗎?」他故意壓下臉,把她嚇得往後一退。

  裘蓮瞪大眼瞧著他那張醜陋的臉,接著竟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她舉手輕撫他臉上那凹凸不平的地方。

  柳清有這麼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的藥劑沒弄好而露出了破綻,可接下來居然聽見她問:「你中這種毒,會疼嗎?」

  「什麼?」他吃了一驚。

  「瞧上頭都化膿了,難道不疼?」裘蓮緊蹙起雙眉。

  這些毒瘤全是用毒素造成的,亦是本身肌膚所起的變化,當然會痛。只不過柳清是習醫的,事前已下了止痛劑。

  「呃……當然很疼哪!因為是毒,我怕會影響妳,妳還是別碰吧!」他覆上她的小手,輕輕移開他的臉。

  「你看過大夫嗎?」看習慣了之後,她居然不怎麼怕他這副鬼樣子了,倒是打從心底可憐他。

  「沒效。」她那太過專注的目光竟讓他覺得彆扭了起來。

  她點點頭,跟著對他輕漾笑意,「那我懂了,你之所以會有這麼偏激的想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什麼原因?」這女人在說什麼?

  「放心,我不會嫌你的。」她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天好像都快亮了。」

  「那妳睡吧!」柳清起身就要走出房間。

  「你要去哪兒?」裘蓮急著喊住他,「莫非洞房花燭夜你要放我一個人在房裏?要是讓下人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

  「難不成妳想跟我這種人洞房?」他邪謔一笑。

  「我……」裘蓮幹吞了下唾液,這才說:「既然你是祖師奶奶幫我挑選的相公,我當然會接受。」

  「妳這樣委曲求全,卻一點都不在乎心底真正喜歡的男人?」他腦海畫過的是她與另一個男人在赫水畔相擁的畫面。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老覺得他話中有話,「你聽清楚了,我心底沒有別的男人。」即便有一個,那也只是在陰暗洞穴中一段不完整的記憶,那男人醫了她的腳,而她已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了。

  況且她不知道他是誰,這輩子也不可能和他再見面,有和無不都一樣。

  「很好,那妳的意思是我可以跟妳一塊兒睡了?」既然她這麼不在意,那他當然也就不須客氣,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何況他也不相信她會是什麼良家婦女。

  「你……你不要這麼看我。」他的眼神怎麼突然變得這般邪惡?

  「想跟一個醜八怪上床溫存,這不是妳要的嗎?」他直將她逼至床角,裘蓮膝後突地撞到床緣,讓她整個人坐了下來。

  「妳不會傻到不知道洞房花燭夜要做什麼吧?」他伸手上前,開始解著她霞帔上的襟扣。

  「我!」雖然她已做好準備,可當要面臨時,還是好緊張!

  突然,她的霞帔滑落身旁,只剩下一件純白內襯,當他要繼續解開她的內襯時,她嚇得緊抓住他的手,抖著嗓說:「我……還沒準備好……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慢慢習慣的。」

  「妳還需要習慣?」他認為她應該經驗豐富才對。

  「當然。」她沒聽出他話語中的鄙夷,只顧著趕緊將衣裳給拉好,一張柔柔膽怯的小臉倒不像是裝的。

  「倒不如咱們來個假成親怎麼樣?」柳清突發奇想,如此一來他就不必一輩子對這個女人負責,況且他也根本不想待在「柳日堂」。

  「什麼意思?」她秀眉輕蹙。

  「假成親妳難道不懂?虧妳長得一副精明樣。」他撇嘴一笑,「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過些時候咱們兩邊的長輩都不再管事時,便可各走各的陽關道,各自找各自喜歡的物件。」

  「原來……你有了喜歡的人?」說實在,他這樣的論調她並不贊同,不過……能先避開肌膚之親也是好的,雖然她是不怎麼怕他,但一想到要讓他這麼……這麼親密的對待自己,她還是覺得很難為情。

  「我?!妳別誤會,我都是為妳著想。」

  「為我著想?!你不要什麼事都推到我頭上。」她睇了他一眼。

  「妳到底肯不肯合作?如果不願意,那我就……」他作勢又要動手褪她的衣服。

  「好好,就……就依你的,但是我們也不能做得太明顯,倘若傳進我師父耳裏,她肯定會氣壞的。」她嚇得趕緊答應。

  「可以,那我還是睡在房裏好了。」柳清自認自己雖不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可是要他為了女色犧牲一生,他還是有所抉擇的。

  見他直接找出竹蓆,就在地上打起地鋪,倒也讓裘蓮稍稍安了心,只是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睡中,她不時偷瞄躺在地上的他,好像怕他會突然食言,忘了自己的建議。就這麼直耗到天亮,她才拗不過身心的疲憊,慢慢睡著了。

  直見她終於睡了,柳清這才坐直身子,勾起眉望著她的睡顏。坦白說若非她給他的第一印象已打了折扣,憑她朱唇皓齒、眉清目秀的樣貌,的確是秀色可餐,只可惜……唉!

  老祖宗呀老祖宗、祖師爺呀祖師爺,你們這麼做豈不折騰人嗎?要到哪時候他才能撇開這女人,得到自由?


  翌日,日上三竿,裘蓮這才緩緩轉醒。

  一張開眼就看到陌生的房間,她立即跳了起來,再看看桌上那兩支已燒了大半的大紅燭,她才想起自己昨兒個已成親了。

  再看看地上他已不在,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下了床,她走到窗邊將窗子微微開啟一條縫,當看見外面熾盛的陽光時,她才震驚地喊了聲,「啥?正午了!」

  她慌得正要著衣、梳妝時,這時房門突然出現輕扣聲,接著聽見一位女子說道:「少夫人,我是小杏,是來伺候少夫人更衣的。」

  「伺候?!」裘蓮長這麼大都是自理一切,從不曾給人伺候過,「不必了,我可以自己來。」

  「少夫人!」她暗吃一驚,「您不給小杏伺候,少爺會怪罪的,小杏就怕會待不下去,丟了工作。」

  耳聞她抽抽噎噎的聲音,裘蓮忙不迭地上前拉開門,「我沒那個意思,如果妳進來就沒事,那就進來吧!」

  「謝……謝謝少夫人。」小杏立刻進屋,然後擱下熱水,「請先洗把臉,待會兒由我為您更衣、梳頭。」

  裘蓮點點頭,於是先洗了臉,然後讓小杏為她換裝,接著又坐在銅鏡前任由小杏為她梳頭、化妝。瞧她動作俐落又快,手藝功夫還真不賴。

  「對了小杏,老爺沒說什麼吧?」她指的老爺就是她的公公──柳益。

  「說什麼?」

  「新媳入門第一天就睡遲了……還睡得這麼晚。」裘蓮脖子可愛的一縮,萬分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小杏聽了連忙掩嘴一笑,「沒事的,少爺已經向老爺解釋過了,老爺一點兒都不在意。」

  「解釋?!」她不懂。

  「少夫人,洞房花燭夜本就挺累人,尤其您有像少爺這麼健壯的男人為夫,老爺絕對能體諒您的。」小杏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還真是讓裘蓮一張臉燒得火紅,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那個該死的柳清……沒發生的事兒,他怎麼可以信口開河呢?

  「我……我……」天!這下換她不知該怎麼為自己說話了,「我只是……只是等得太晚,所以……」

  「少夫人別急,老爺和少爺正好出門辦事去了,不會這麼快回來,您慢慢來就成,用完午膳,小杏還可以陪您在苑裏四處看看呢!」小杏善解人意地說著。

  「那就麻煩妳了。」

  「快別這麼說。」小杏將銅鏡拿近點給裘蓮,「少夫人您看,這樣的打扮可以嗎?若是哪兒不滿意,我可以再……」

  「不用了,妳真是有雙巧手!」裘蓮張嘴結舌地望著鏡中的自己,以往她從沒好好裝扮過自己,沒想到在小杏的巧手下,她就立刻多了份女子的柔媚,連自己看了都很歡喜。

  「謝謝夫人誇獎。」她福身一笑,回頭到門口敲敲門板,不一會兒又有另一位小丫鬟端來午膳。

  小杏接過手,端到圓几上,「少夫人,請用吧!」

  「謝謝妳。」昨晚她根本沒好好嘗過一口食物,現在她還真餓得慌呢!眼下的每種菜色看起來又都可口不已,不一會兒她就將它們給吃光了。「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嗎?」

  裘蓮一心想出去逛逛,就不知道「蕪熹苑」是副什麼樣子。

  「那麼請少夫人隨我來。」小杏笑著打開門,讓裘蓮先行離開,由她闔上房門。

 

 


第三章

  在小杏的帶領下,她們一前一後走在苑內的小徑上,眼前是處花團錦簇的香榭樓臺,閉眼聞上,鼻間儘是陣陣溫柔的香氣,再往前移步,則是美輪美奐的峻宇雕牆,拱門小橋、假山假水處處可見,可以想見為了打造這座「蕪熹苑」一定花費不貲。

  逛了一圈已整整耗了半天,眼看原本日正當中的熾陽已像漸漸熄了火般的西沉,轉為一道燦爛的霞光。

  就在她凝神專注於這片美景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原來妳在這裏。」

  聽見聲音,她立刻旋身,就看見柳清朝她走來。她立即笑臉迎上,「我正在認識新家。」

  「新家?!」他蹙起眉。

  「嗯!從小我就期望能有個家,雖然『飛燕門』就像個大家庭,但人口實在太龐大了,而我喜歡的就是像這樣子,能有自己的花園,自己的擺設。」她微笑地看著身處的這一切,「只是……」

  「只是什麼?」他瞇起眸望著她那多變的亮麗小臉。

  「只是太奢華了,有點兒不真實。」她說著便轉向他那張直瞅著她的臉孔,「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也不算錯,只是……反正有天妳會離開,不用對這個家有著太多期待。」像是被她那張充滿期盼與喜悅的小臉給弄亂了心,他趕緊別開臉說。

  裘蓮像是受了傷,斂下小臉不再說話了。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這場「假婚姻」。

  「妳怎麼了?」他可是好心幫她回到舊情人身旁,瞧她裝得這張是什麼臉?

  「你好像很討厭我。」她不依地噘起小嘴兒,「就算這門親事來的突兀,你就不能學我一樣慢慢去接受嗎?」

  柳清見一旁站著的小杏露出一副怪異的臉色,於是將裘蓮拉到一塊大石頭後,壓低嗓說:「妳我並沒有感情,硬要湊成一對是絕對不會有幸福的,難道妳忘了昨晚答應我的事?」

  「話雖這麼說,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要咱們在婚後好好培養感情,這也沒錯吧?」這男人真怪,她都不嫌他了,他還顧慮什麼?!

  「跟我培養感情?」呵呵!他還真想大笑,這種話說給誰聽誰都不信,「妳不把我當怪物嗎?」

  「把你當怪物的是你自己吧?」她反問。

  「我……」

  「好了,你別再說了,我不要聽。」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好好跟著他,他幹嘛老愛動搖她的決心?!

  話落,她捂著耳朵立刻從大石後頭跑出來,垂著腦袋不再說話了。

  見她如此,柳清也只好歎了口氣,這才說出尋她的目的,「我來找妳是要告訴妳,我爹就要回『柳日堂』去了。」

  「啊!爹要回去了。」她這才急急問:「爹人在哪兒?」

  「正在前廳。」

  「我馬上過去。」她猛地旋身,這才發現她不知前廳該怎麼走,「小杏,帶我去前廳好嗎?」

  「是的,少夫人。」小杏加快腳步領著裘蓮往前廳的方向走,途中她不禁好奇地問:「少爺剛剛為何說……您有天會離開?」

  「這……」裘蓮隨即止住步子,噘起嘴兒說:「別理他,那是他自個兒想的,我可沒打算依他。」

  「什麼?」小杏愈聽愈不明白。

  「反正妳當他信口胡言亂語就是了。」裘蓮掩嘴一笑,又加快腳步朝前走。

  尾隨在她們身後的柳清一聽裘蓮這麼說,立刻僵住了身。這個女人在說什麼?

  竟然說他信口胡言亂語?!

  昨兒夜裏他們不是已經談好條件,說好彼此給對方自由?難道是他會錯意,還是女人的話根本不能信?


  在裘蓮眼中柳益還真是位好公公,對她的賴床不但沒有苛責,還當著她的面直細數著自己兒子的不是。他也告訴她目前「飛燕門」由她師父代為掌理,一切安好,要她趁新婚時好好在別苑裏休息。

  既是師父要代理掌門事務,那她就理所當然地可以趁這機會偷懶一下;另方面,她對自己的能力還存疑,更剛好可以空出時間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目送公公離開後,她才旋身要走就見柳清擋在面前,「妳哪時才回『飛燕門』?」

  「爹剛才說我可以暫時不回去,反正『飛燕門』有我師父在。」說實在她還沒有當掌門的自覺,也不愛這個頭銜。

  「爹?妳喊的倒順口。」他一副不悅狀。

  「要不你要我喊什麼?」她嘟著嘴瞧著他不開心的樣子,「你好像巴不得我回『飛燕門』去,難不成你這麼早就想回『柳日堂』了?」

  「那是當然。」他仰首說道。

  「噗!」她很不給面子的噴笑了出來,「少騙人了。」

  「妳說什麼?」柳清愈來愈覺得這個女人很難纏。

  「剛剛你不在的時候,我聽爹對我發牢騷,說你一天到晚都不待在『柳日堂』,即便接任堂主後也是如此,就只喜歡待在『麒麟宮』。對了,『麒麟宮』在哪兒呀?」她對著他直眨著大眼,好奇不已地問道。

  「該死!」柳清深鎖起眉峰,「他幹嘛連這些都告訴妳。」

  「我是爹的媳婦兒,爹說以後就把你交給我了,難道這也不對嗎?」她轉首笑睇著他,又說:「對了,我找『飛燕門』的手下去請大夫來為你診治好不好?」

  「什麼意思?」

  「我不相信你臉上的膿包真是無藥可救。」既已嫁給他,她就認定他是她今生唯一的夫婿。昨晚之所以答應他那個「只利他」的怪條件,不過是想給自己一點時間好作緩衝。

  「不用。」他立刻回絕。

  「可是你總不能一輩子這樣,既然你這麼在意,那就用心去醫治,我相信一定有大夫可以把你醫治好的。」裘蓮並不在乎他陡變的臉色,因為她一直以為他之所以情緒浮動,全是這張臉作怪的關係。

  誰能想像自己若中了這種毒,還能用正常的心態生活呢?

  「我在意的不是我的臉,而是妳……妳的幸福、妳的未來。」他不知如何反駁她的話,只好這麼解釋。

  她聞言柔柔一笑,「我就說你的性子不壞。我的幸福我自己會拿主意,你不必在乎的。」

  「那我的臉妳也不必太過關心,除非妳怕它。」他一對炯亮的眼黑如子夜,突兀的在他臉上綻放出來。也就在同時間,她發現他這般魅人的眼神,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早不怕了。」她微微笑說。

  「少來了,妳們女人嘴上說一套,心底想的又是另外一套。」她臉上掛著的弔詭笑容,竟讓他心裏有種大難將至的感覺。

  「我說的是真的,你既是我夫婿,我當然就該接受你的一切。」這男人其實也還好,總比要她嫁給一個虛有其表,卻滿肚子垃圾的男人好得多了。

  「妳……妳知不知道妳現在在說什麼?」柳清沒想到她竟這麼固執,「我沒要妳委屈自己。」

  「我剛開始的確覺得委屈了,可現在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她含蓄一笑,跟著握起他的手,「放心,我真的不會嫌棄你的。」

  柳清瞪大眼,聽聽她又說了什麼鬼話?

  她不會嫌棄他?!天知道他就是希望她嫌棄……不,這麼說又有點兒怪,反正他就是要她遠離他,然後離得他遠遠的,那他便可將堂主的位子交還給爹了。

  「別露出這麼感動的表情嘛!」誤會了他的愕愣,她笑得更曖昧了。

  「我……我……」他這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女人逼得說不出話來。

  「喂!帶我出去玩好不好?」突然,她轉了話題,搖了搖他的大手說。

  「玩?這裏有什麼好玩的?」此刻的她穿著一身紫色綢衫,眸光如水地望著他,眼底醞釀著的是對他的完全信賴,這讓他一時間竟忘了抽回視線。

  「隨便玩什麼都好。」裘蓮指著那一頭,「那兒有座林子好像挺美,帶我去好不好?」

  「那個林子?!」他搖搖頭,「那林子太深又太陰暗,傳說裏頭有鬼。」

  「鬼?!」她小臉微變。

  「對,那裏頭不但有鬼,傳說還有位怪婆婆住在裏頭,妳還是少去為妙。」其實他壓根就是不想陪她去。

  「真的嗎?你是嚇唬我的吧?如果我被捉了,對你來說豈不更好,你就可以撇開我,忘了我這個妻子。」她笑問著他。

  「妳……」他突然覺得頭很疼,這個女人真有點難搞。

  「既然有鬼,那就換個地方好了。」她眼珠子忙碌的一轉,「對了,那我們就去鎮上走走,我想買點東西。」

  「讓小杏陪妳去買就好了。」

  「不要嘛!咱們才剛新婚,出去走走讓人家羨慕一下,不也很好?!」她心裏想的其實是要幫助他走出去,不要老關在屋裏。

  「我不懂這有什麼好羨慕的……妳別急呀!」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這小女人給拉著往外頭跑。

  「你不懂,咱們新婚燕爾,如果可以表現得更恩愛些,我想任誰看了都會羨慕的。」一到大門口,她左瞧瞧、右瞧瞧,「哪邊才是去鎮上?」

  柳清盯著她那張既期待又雀躍的小臉,不忍再拒絕她,只好反手握住她的手,「走,就讓人羨慕去吧!」於是他拉著她往「蕪熹苑」東邊的小鎮而行,而這幕攜手相伴的模樣,還真給了人無比溫馨的感覺。

  再過沒多久,就是鎮上最熱鬧的綵衣節了,滿街上都是彩色的衣裳吊掛在各商家的店門內,形成一種很炫目的街景。

  「相公,這些衣裳好花,哪有人敢穿呀?」她疑惑地問道。

  「綵衣節就快到了,到了那天,鎮上所有女人即便是成過親的,也要穿上這種漂亮的衣裳比美。」他解釋著。

  「真的,那我也要穿了?!」她咧開嘴悄悄望向他,「相公,你能不能也買一套給我?」

  「什麼?」他看看這一件件五顏六色的衣裳,「妳也要穿?」

  「不行嗎?難道我不是女人?!」裘蓮噘起小嘴兒,「如果我身上有銀子,才不求你呢!都怪我嫁了過來後,才發現根本忘了帶銀子。」

  委屈地抬頭看了他冰冷冷的表情一眼,她不開心的轉身就走,「我不想逛了,那就稱你的心,我們回去吧!」

  「等等。」柳清將她拉回到面前,指著掛在店面裏的一堆衣裳,「說吧!妳喜歡哪一套?」

  她張著淚眸往那些衣裳瞧了眼,又看看他那副不耐的表情,委屈地說:「你是我相公,要買衣裳給我,就讓你挑吧!」

  「老天!」他撫額一歎,「妳這女人怎麼這麼麻煩?!」

  「我是你娘子。」裘蓮很認真地回他道:「你剛剛不是才說要讓我們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那做相公的幫娘子挑件衣裳也不為過吧!」

  「行,只要娘子不嫌棄,那我絕對樂意幫妳挑選。」他沒轍地往店家走了進去。

  「不過你也別亂挑喔!」她邊說邊跟著他進入店家,看著一件件漂亮的綵衣,她一張興奮的小臉頓起笑顏。

  「衣裳太多了,不如妳挑那頭,我幫妳挑這頭。」柳清提議道。

  「嗯。」她開心的跑到另一邊翻找著。

  這時店老闆走了出來,一見裘蓮手上比試著的衣裳,就笑著直介紹道:「姑娘,這件花色鮮豔,非常亮眼,買這一套準沒錯。」

  「哦!」裘蓮又仔細看了眼手上的衣裳,怎覺得有些俗氣?於是她將在另一頭選衣裳的柳清拉了過來,「你覺得這件好看嗎?」

  「不好看,俗豔極了。」他直覺道。這個回答倒讓裘蓮開心地笑了,因為至目前為止,他們的眼光還算相當。

  「你是誰?憑什麼說我們的衣裳俗豔?我看你才醜呢!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是副什麼模樣,我沒吐在你身上已經算客氣的了,你居然還想跟這位姑娘在一塊兒,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店老闆壓根沒認出他就是「蕪熹苑」的當家柳清,直對著他出言不遜。

  「你……」柳清瞇起了眸。

  「他是我相公,不准你這麼說他。」裘蓮沒想到這家店老闆竟然對他惡言相向,氣得將他用力一推。

  「妳……」店老闆可是驚愕不已。

  「相公,我們走,我不買了。」裘蓮眼角含淚,緊緊拉住柳清的手往外走,「對不起!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該堅持要出來逛了,對不起……」

  直走到一處暗巷,她才忍不住躲進他懷裏,「我不該這麼任性,硬要你陪我出來逛街,相信我,我下次絕不會了,一定會站在你的立場著想。」

  柳清呆愣地看著她激動哭泣的小臉,忍不住舉起手,輕撫她的腦後,「好了,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真的?」她咬著下唇,偷偷凝睇著他的臉,「你沒生我的氣?也沒被那店老闆的話傷著?」

  「我沒那麼容易受傷,如果真要生妳的氣就不會帶妳出來了。」他伸手扣住她的纖腰,將她往回別苑的路上帶。裘蓮可以感受到他的手扣在她腰上的感覺,有點兒酥麻,有點兒溫暖,還帶有一絲絲說不出的悸動。

  難道她對這個命中註定的相公,已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回到了「蕪熹苑」已值晚膳時分。

  用膳時裘蓮不見柳清,問了小杏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因此嫁入柳家後的第一頓晚膳,她只好一個人用了。

  「少夫人,您怎麼只吃這麼點兒?」當小杏來收膳盤時,卻驚見盤裏的食物還剩很多。「午膳您不是吃得挺好,怎麼晚膳才吃這麼點兒?是哪道菜不合胃口嗎?我立刻向廚娘反映。」

  「不,菜色很精美,只是我吃不下罷了。」

  說不上為什麼,她總擔心今天是自己的無心之過傷害了他,雖然他嘴裏說不氣她,說不定現在正躲在哪兒罵她呢!

  「到底怎麼了?少夫人,您好像憂心忡忡的。」小杏敏感察覺道。

  「小杏,我好像做錯事了……」裘蓮忍不住將他們在街上購衣的事說了出來。

  「那您一定是在擔心少爺吧?放心,少爺平時看來挺爽朗,他不會在意的。」

  「真不在意,怎麼現在還不見他人影呢?」裘蓮還是皺著眉頭。

  小杏收拾著餐盤,突然又「咦」了聲,「對了,昨兒是你們的大喜之日,『麒麟宮』宮主一行人也都有來參加,少爺好像是跟他們出去了。」

  「哦!『麒麟宮』?」裘蓮記得公公曾提過這地方,於是好奇地又問道:「那妳知道它是在哪兒嗎?」

  「我聽人說好像是在泰山上,據說泰山可是五嶽之一,美極了呢!」小杏對她笑了笑,「所以少爺不會有事的,您就別擔心了。」

  「我知道。」眼看小杏離開後,裘蓮便走出房間慢慢朝大廳移步。由於夜已深,僕人們也都回下人房歇息了,所以這兒就只剩下她一人。她無聊地坐在廳門階梯上,打算等柳清回來。

  裘蓮一邊等著,一邊回想著今天在街上所發生的事,想起他的委屈,她忍不住又心酸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聽見有人從外頭回來的聲音,趕緊站起身往外一瞧,果真是柳清回來了!

  「你回來了?」她奔向他,直望著他的表情,「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麼事?倒是妳怎麼會在這裏?」天!這女人非但不怕他,還陰魂不散的跟著他?難道打從一開始他就預估錯誤了?

  「我怕你出事。」見他好端端的,她終於放心地笑了出來。

  看見她柔婉如春風般的笑顏,柳清不禁稍稍凝了神,跟著才說:「我好得很,會出什麼事?」

  「我怕……」

  「哦!我知道了,妳以為店老闆那幾句話會讓我不想活嗎?拜託,我又不是女人,哪會那麼在意容貌。」他撇嘴一笑。

  「不會就好。對了,晚膳你沒回來吃,餓了嗎?」瞧他那副樣子好像真沒事,裘蓮這才發現真是她多慮了。

  「我和我兩個好朋友在外頭吃了。」

  她露出一副好奇的笑臉,「是什麼樣的朋友,我也好想認識認識。」

  「好,有機會我會介紹讓你們認識。」他沒想到她居然會為了他如此擔心,更沒想到她還會想認識他的朋友。

  「那我記得了,有天你一定要帶我去泰山玩玩。」她甜甜一笑,「對了,那地方叫『麒麟宮』吧?是因為有麒麟嗎?」

  「妳怎麼知道他們是從泰山下來的朋友?還知道『麒麟宮』在哪?」柳清瞇起眸,逼人的黝深黑眸瞬也不瞬地睇凝著她。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她脖子一縮,露出俏皮的神采。突然這時吹起一陣夜風,裘蓮冷得緊抱了自己一下。

  柳清見狀,立即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夜深了,快回房吧!」

  「嗯。」裘蓮跟著他回到房間,看著房裏那張大床,她依舊心生羞赧,一時間又彆扭極了。

  「妳既然不打算遵守約定,那我還需要打地鋪嗎?」柳清靠在門邊,雙臂抱胸,笑睨著她那張含羞帶怯的神情。

  裘蓮想了會兒,垂著腦袋搖搖頭。

  「好吧!妳既已打定主意要跟著我,有幾件事我要先仔細問清楚。」他走近她,專注的睨著她的眼,「妳可以徹底撇下舊情人嗎?」

  「舊情人?我跟你說過我沒有舊情人。」她不明白為何他每次都這麼說,微惱的噘起小嘴問:「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總認為我有舊情人?難道我就長著一副會四處沾情惹愛的模樣?」

  「呃……不是這樣。」他不知怎麼解釋,「既然沒有就好,那我再問妳,妳怕我嗎?」他更靠近她一些,好讓她看個明白。

  她望著他,搖搖頭。

  「真不怕?」柳清不忘提醒,「待會兒油燈熄了,只剩一盞燭火,近距離的面對面,妳真不會嚇到嗎?」

  裘蓮一雙水眸對上他的眼,「已經看習慣,我真的不怕了。」

  「我還會吻妳。」他的唇試探性地貼近她的,果真,她沒逃避。

  「那……那我就不知道該麼辦了。」剛剛那小小碰觸,就已讓她雙腮著了火,這下,她的小臉就更加火紅了。望著裘蓮那副生澀羞臊的嬌羞模樣,柳清倒是疑惑了,看來她還真不像個有情場經驗的女人。

  掬起她的下顎,他在她唇上輕輕印上一吻,當感受到她嬌柔的身子輕輕發出抖意時,他竟忍不住摟上她的纖腰,在她耳邊說:「妳真願意把自己給我?」

  「嫁給你,我就已是你的人了。」裘蓮柔婉一笑。

  「妳要考慮清楚,把身子給了我這個醜八怪,妳真不覺得可惜?」柳清忍不住還想再試探她一下。

  「你再說,我可要生氣了。」她輕蹙眉心。

  「好,還有件事我想告訴妳。」

  「你說。」依偎在他懷裏,她甜膩的笑說。

  「我的臉原本不是這樣的。」既然已決定接受她,他也不打算再瞞她,何況他也不想繼續把自己的臉搞成這副鬼樣子。

  「我知道,你不是說過你是在研究毒物時不小心給……」

  「我騙了妳還有盧老前輩。」說著,他便將她拉下床,來到檀木櫃旁,從裏面找來幾罐藥水,「妳仔細看。」

  說著,他就將這些克毒的藥劑慢慢塗抹在臉部那些膿包上,然後他的指尖輕輕畫過上頭,就見它慢慢冒出煙,不久便一個個的癒合了。

  「老天!」裘蓮吃驚地往後一退,「那到底是什麼?」

  「神奇的解藥,不過得輔以內力就是。」他緩緩解釋著。

  須臾過後,他臉上的膿包已全都消失,而裘蓮這時也才瞧清楚他原本的模樣,頓時張嘴結舌,一語不發,只是怔怔的望著他……

  「妳怎麼了?」瞧她這副驚愕狀,怎麼好像他正常的臉比長膿包的臉還恐怖?!

  「竟……竟然是你……」她簡直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景象。有時覺得天下好大,可這時她怎麼會反而覺得世界小得好可笑?

  「妳見過我?」他皺起眉,疑惑地瞅著她的反應。

  「我……我……」她該怎麼說呢?接著,她像想到什麼似的走到床邊,從床底下拿出她陪嫁的木箱,然後再從裏面拿出一隻藥貼,「你還記得它嗎?」

  柳清定睛一看,半晌後才露出同樣震驚的臉孔,挑眉問道:「天!妳……妳就是那個高傲又固執的蒙面女?」

  「誰高傲又固執?是你自大又霸道吧?」裘蓮噘起唇。

  「至少當時我救了妳吧?」他瞇起眸哼笑了兩聲,「是呀!聲音果然挺像,我怎麼會沒想到呢?」

  「我早覺得你聲音耳熟,只是那張臉實在差太多了我才沒認出來。早知道是你,我就……」

  「妳就怎麼樣?昨晚就自動褪衣跑進我被窩裏?」不知怎地,一知道她是那個女人後,他更忍不住想調侃她。

  「才不是……」當乍見他那張曾在她腦海糾纏過一陣子的俊魅神采時,她似乎比之前更緊張了,「如果知道是你,我就真不嫁了。」

  「咦?那倒奇怪了,妳寧可選擇嫁給一個醜八怪,也不肯嫁給我這個正常人,這太說不過去了吧?」他笑著貼近她的小臉,撩起她一頭似瀑布般散下的青絲,放在鼻間輕輕嗅著,「會把那不值錢的藥貼給留在身邊,就代表妳那時候已經愛上我這個大恩人了吧?何必自欺欺人呢?」

  「才不是!」他刻意噴出的溫熱氣息直灌進她耳背,癢得她脖子一縮,紅臊著臉急忙否認。

  而她卻不知自己這般羞怯的窘態和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讓柳清已好久不曾亂過的心有了不小的反應,就連下腹都繃緊了起來。

  「妳聞起來真香。」他半瞇起眸,眼看她雙腮覆上紅雲、紅唇微顫的俏模樣,他的眼神也轉為迷濛了。「別躲著我的視線,把臉抬起來給我瞧瞧。」

  裘蓮幹吞了下口水,半是緊張地抬起臉,可當瞧見他嘴角掛著的那抹邪肆笑容時,她心一慌,眼瞳又想逃開。

  「別跑。」他緊拉住她,而後大大的歎了口氣,「唉!」

  裘蓮不解地輕蹙秀眉,才想問他到底怎麼了,他卻趁她檀口微啟之際攫去了她的紅唇,狡猾的舌毫不客氣地長驅直入,恣意翻攪著她口中的蜜津,汲取著屬於她的一切甜美。

  青澀的她只能緊抓著他的臂膀,而身子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掠奪、糾纏、吸吮,渾身繃得好緊好緊……

  「唔……」雖然未經人事,但她知道那緊張又期待的時刻終於到了。

 

 


第四章

  裘蓮被吻得呼吸急促,大口吸氣下,鼻間感受到的儘是他狂野的男人味兒。第一次被男人這麼貼近撫弄,她已無法控制地嚶嚀出聲。

  「以後我就喊妳蓮兒吧!」稍稍離開她的唇,他看著上頭的紅腫,心疼地輕輕拂過它,而後又來到她白皙的頸、微露的胸脯,感覺她不平的心跳聲。

  對男女情愛一無所知的裘蓮哪經得起他這樣的挑逗和撫觸,嬌軟的身子早就支撐不住地斜倚在軟忱上,輕喘地望著他,「你……你真是我的相公?」

  「要不妳還期望是誰?」他半瞇起眸,語氣突帶尖銳,「難道會是那個在赫水畔跟妳相擁幽會的男人?」

  聞言,她無不瞪大眼,慢慢的才搞清楚他為何三番兩次說她有舊情人了,「我想你誤會了。」

  「是嗎?」柳清靜靜的凝睇著她。

  「季哥哥他只是……」

  「季哥哥?!」這是何等親暱的稱呼?聽在柳清耳裏,他無法接受的瞬間變了臉色,但自己壓根沒注意到心底翻湧而起的那股陣陣酸意。

  「沒錯,從小我就喊他季哥哥。他是我師父的侄兒,也是我們『飛燕門』中唯一的男人,但並不入門。」見他似乎不太相信,她繼續解釋著,「我想你那天看到的是他來向我道別的畫面。」

  「青梅竹馬道別需要擁抱嗎?」他將她整個身子壓在床榻上,近距離逼視著她那張纖美的小臉。

  「不是……而是他,他當時突然對我……對我……」

  「對妳示愛?」

  「別誤會,當時我也嚇了一跳,真的!」她張著雙瑩瑩燦亮的大眼,眼底的真實讓他沒法再繼續懷疑她。

  「既然妳已決定要成為我的女人,那麼妳和他的關係最好到此為止。」說著,他突然扯開她的衣襟,瞧著那兩團躲在肚兜內顫慄的美。

  光是他熾狂的眼神,就讓裘蓮無法控制地從體內發熱,小手更忍不住掩上胸口,企圖躲開他這般赤裸裸的注視。

  「讓我看看妳。」他輕輕移開她的柔荑,跟著俯身在肚兜邊緣……


  裘蓮羞赧地窩在他懷裏,小臉紅似蘋果。

  「那天……那天你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她玩著鬢邊秀髮,抬首輕輕柔柔地問道。

  「妳是指哪天?」柳清裝傻。

  「我扭傷腳的那天嘛!」她鼓著腮,「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老大不客氣的,看了就讓人很討厭呢!」

  「妳還不是,才問妳個問題,妳就拿喬,最後還不是要靠我才走得出去。」他撇嘴一笑。

  「我是因為要提防你呀!畢竟咱們赫水很少有來客,即便有也是女性居多,你神神秘秘的又不肯報上名號,誰知道你想做什麼?」她忍不住發起牢騷。

  「是、是,以後我見妳就先報名號,可以了吧?」說著,他又將她輕放倒在枕上,「現在我『柳日堂』堂主柳清想吻妳,可以嗎?」

  「你很討厭,老要這麼逗我。」她掩嘴一笑,跟著又眨起一對水亮雙眸好奇地問:「快說啦!你那時怎麼會在那裏?」

  「是我爹有東西要我交給妳師父,這才千里迢迢從這兒趕到赫水去……唉!哪知道那地方小路繁雜又分歧,不知不覺就迷了路。」他據實以告。

  「那你沒去成『飛燕門』囉?」她的小手好奇地玩著他鬢角的細發。

  「妳怎麼知道?!」

  「如果你去了,一定會在『飛燕門』造成轟動,可我回去後根本沒聽到師姊妹們提起有你這個人。」說完她便掩住小嘴偷偷一笑,「怎麼樣?是不是到最後還是找不到呢?我就說嘛!少了我你哪找得到『飛燕門』。」

  「看妳,好像我找不到,妳就很得意。」瞧她那張笑臉得意洋洋,很是可愛。

  「當然,因為這就表示你也有地方不如我。」裘蓮這下可開心了。

  「我哪兒不如妳?」他半瞇起眸問。

  「當然是認路不如我囉!」嘻嘻一笑,她轉過身打算裝睡不理他了。

  「妳行的話,會也迷路在那兒嗎?」說時,他的指尖竟不懷好意地畫過她柔軟的胸口,感受她凹凸有致的身段。

  裘蓮倒抽口氣,渾身又發熱起來,「那天我正好去為祖師奶奶上香,發現了以前我從沒發現的一個石洞,好奇的沿著光亮走了出去,卻正好遇到你。」

  「那妳是謊稱迷路,蓄意要跟著我囉?」他詭魅一笑。

  「才不是呢!只是真的好奇怪,在你離開後我想折返洞內,卻再也找不到原本走出來的路,至今我還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裘蓮握住他不停往下探弄的大手,細細低聲說著。

  「那我知道了,定是妳祖師奶奶早就看中了我,這才故意將妳引誘到那兒去。」他邊說,大手又邊不懷好意的撫上她。

  「呃……」她的雙腮覆上紅暈,「你還真自大。」

  「是嗎?妳還留著那張藥布,豈不說明了對我還有依戀?!」聽見她嚶嚀出聲,他忍不住又慾火高漲。

  「我……我只是覺得……沒用完……丟了很可惜。」裘蓮閉上眼,氣息不勻地解釋,意亂情迷下卻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丟了可惜?只是這樣而已?」他再次欺上她的身子,像是又想要了她似的。

  「啊!」她身子瞬熱,小嘴輕喊著他的名,「清……」

  「很不公平的是,那天妳見到了我,我卻見不到妳的模樣,早知道是妳……」他頓住話,望著她小臉的眼神變得迷離。

  「早知道的話……那怎麼樣?」她凝著嗓問。

  「我就不會醜化自己排斥這樁婚事了。」柳清說完便吻上她,再一次點燃慾火。

  而裘蓮也微微弓起身,追尋某種美妙的節奏,與他展開一場最原始、最 的合鳴。


  隔日,當裘蓮醒來,發現不見身畔柳清的人影。起身看看天色,應該才辰時而已,就不知道他這麼早是去了哪兒,為何連聲招呼都不打?

  「唉,該不會他還是一樣沒將我當妻子看,對這場婚事依舊排斥著?」裘蓮一邊碎碎念,一邊趕緊替自己穿上衣物。

  隨意綁了個髻,正要離開鏡前,裘蓮這才發現小圓幾上多了個紙袋,「咦?這是什麼?」記得昨晚就寢前她並沒瞧見它。

  小心翼翼地將它翻開,才發現裏頭是件衣裳,抖開一瞧,原來是件花色鮮豔卻不失柔美的綵衣!

  「哇……好美!」她掩嘴一笑,看著這件樣式雖花俏,卻滿有風味的衣裳,要比昨兒個看到的那幾件好看、有格調多了!

  將它比在胸前快樂的轉了幾圈,望著鏡中的自己,她的美因為有這件豔麗多彩的衣裳陪襯,一下子全給烘托了出來,也讓她的雙腮更轉嬌紅。

  「喜歡嗎?」突然,柳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站在門口問道。

  她挑眉望向他,倏然撩起彎彎笑眼,「是你!你買來給我的?」

  「昨晚挑了好久都不滿意,本來打算要離開了,它卻突然飄到我面前,驚豔之下我就買下它了。」他笑意盎然地走進裏頭。

  「原來你昨天不單是陪伴好友,還去幫我挑衣裳?!」她的心底頓時湧上一層歡喜的波濤,「嗯!我好喜歡!」

  「明晚就是綵衣節了,到時妳就可以穿上這套衣裳去參加。」柳清走近她,「用過早膳了嗎?」

  「還沒。」她搖著腦袋,「早上醒來沒見到你,我就沒心情吃了。」

  「怕我又出去一整天不理妳?」他臉上帶了抹不容忽略的淺笑,「這麼賴著我,以後回去後咱們得各司所職、處理各別的幫務,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說真的,她一點兒都不想當掌門,現在她只希望能安安分分的做個小妻子。

  「我已經答應我爹下個月就回去。」他半瞇起眸說。

  「清,那你甘心回去嗎?難道你就不回『麒麟宮』了?如果有天你要回去,可不可以也帶著我?」對他多了份喜歡,心裏就愈來愈割捨不下,何況她也想去看看那個他已待上好些年的地方。

  「我答應妳會帶妳去『麒麟宮』,不過……」柳清斜唇一笑,輕輕佻起她的臉蛋,「妳得先說服妳師父,等老前輩答應了,要我帶妳去哪兒都行。」

  「真的?!」她咧嘴一笑,「我一定盡力說服她老人家的。」

  「好了,我也還沒用早膳,那我們一道去膳樓用吧!」說著,他便牽著她走出房間,前往西翼的膳樓。

  途中,有不少下人見了他們都震驚的放下手上的工作,定定的看著。最後終於有位花匠忍不住走了過來,凶巴巴的對著柳清問道:「你是誰?要帶咱們少夫人去哪兒?」

  眼看這情況,柳清忍不住揚聲大笑,「阿發,你不認得我了?」

  說穿了,這也不能怪他們,當初這處別苑的下人全是新雇的,大家只知道主子是個臉上長滿膿包的醜男,當然對於「真正的」自己不認識。

  「你……」花匠阿發明顯一愣,隔了好一會兒才認出聲音,不過還是抱著強烈的懷疑,「你是少爺?」

  這萬萬不可能呀!昨兒個他才見過少爺,那時的他臉上還化出膿血,怎可能一夕之間就差個十萬八千里?

  「沒錯,我就是柳清。」說完,他舉步又要繼續走。

  「等等。」阿發還是攔下他,「除了聲音和身材像外,你還有什麼可以證明你是少爺?」

  「老天!」他回頭看著阿發,搖搖頭歎了口氣,「我是習醫的,自然有辦法醫治自己的臉,那膿包也是我故意弄上去的,懂了嗎?」說完,他便將佩掛在自己腰際上的翡冷翠拿給阿發看,「不信的話也該認得它吧?」

  「天……你真是少爺!」阿發驚呼。

  當初柳清就是擔心會遇到這種情況,所以將苑裏上上下下的僕人全都叫到面前,告訴他們見到這隻翡冷翠就等於見到他。本來他們還完全不瞭解這是什麼意思,可現在終於懂了。

  「現在我可以帶少夫人去用早膳了吧?」柳清撇嘴一笑地反問。

  「當然可以。少爺、少夫人請!」阿發趕緊恭謹地垂首道。

  柳清搖搖頭,緊握住裘蓮的小手繼續走,直到一段距離後,才見她掩著嘴,低聲笑個不停。

  「妳笑什麼?」他止住步子回頭望著她。

  「我在想如果每個下人一看見你就要你表明一下身份,那不是很有意思?」裘蓮嬌媚的臉上漾出一絲亮眼的笑容。

  「不會,其他人不會像阿發這麼『沒眼光』。」他皺起眉說。

  「那可不一定,如果再遇上,我就等著看你的笑話。」裘蓮故意取笑他。

  「絕不會再有第二次,妳放心!」他倒是信心滿滿。

  「好,那就等著瞧囉!對了,剛剛早上出去,你難道沒和其他人照過面?或是……以前這兒的人都不知你的容貌?」她纖細的察覺到每個人望著他的眼神都是挺陌生的,好像是第一次見過如此魅氣逼人的柳清。

  「當初為了唱好這齣戲,我早把這邊的人手全更換了,舊有的僕役也早已遷往『柳日堂』。」想起自己當初的決定還真是可笑。

  「沒想到你為了讓我離開你,竟如此大費周章。」聽他這麼說,裘蓮不免又是一陣傷心難過。

  「妳這小女人。」長臂一伸,他將她用力攬近身前,「我這麼做並不是針對妳,而是不希望自己連要生活一輩子的枕邊人,都必須讓旁人來替我決定。難道妳當初不是這麼想的嗎?」

  「剛開始是這麼想,可後來我就想通了。」她揚眉望著他,「只要對方不是個不學無術之徒、遊手好閒之輩,只要他可以真心待我、疼我,我都願意跟著他,永遠不後悔。」

  「即便是個滿臉膿包惡毒的醜男人?」他輕撫著她柔美的小臉。

  「你心底知道,人家可沒有要將你嚇跑而假扮醜女呢!」她對他噘起誘惑的小嘴,跟著推開他對她的親暱,「餓了,用膳去吧!」

  柳清笑了笑,舉步才走了一會兒,卻又見數名小廝和丫鬟跑了過來,擋住他們的去路追問他道:「你到底是誰?」

  他震了下,當下回頭看向裘蓮,卻見她掩著嘴兒,清瑩的眼中揚有笑意,而後對著其他人說:「他是個大壞蛋,你們好好審審他吧!」

  說完,她便踩著小碎步雀躍地離開了。

  柳清看著她急速消失的身影,忍不住摸著鼻翼搖搖頭,看來這個小女人並沒有像她所表現的這麼乖順,一卯起來,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呢!

 

 


第五章

  終於,鎮上所有人期待的一年一度的綵衣節來臨了。

  由於這在當地是盛大的節日,因此「蕪熹苑」一早便讓所有僕人休工一日,好讓他們有時間打扮自己,一同參與這盛大的活動。

  這個節日裡女性要穿著綵衣,男性則穿著青衫,到廟會看拳腳比賽、在街上逛商家。而每間商家都會擺出彩色風鈴任人選購,人手一隻,整條街響遍了叮叮噹噹的聲音,熱鬧不已。

  「少夫人,那個男人真是少爺嗎?」小杏一邊幫裘蓮整理衣杉,一邊問著疑惑了她一整天的問題。

  「嘻!」裘蓮低首一笑,「你還懷疑呀?」

  「呃……對不住,少夫人,我不是故意要懷疑,而是兩個人真的差好多。」小杏替她將綵衣的水袖整平。

  「那你覺得哪兒相似?」裘蓮反問。

  「嗯……體態、聲音很像,如果光看背面,的確是同一個人。」小杏皺著一對眉頭想了想。

  「那就對了,其實仔細想想也不過就是把臉上的膿包拿掉,換上一張英俊倜儻的俊臉罷了。」將腰帶繫上,裘蓮在銅鏡前轉了圈。

  「說的也是,只是大伙還是無法習慣呢!」小杏不禁笑了。

  「久了大家就會習慣了,不過這還要靠小杏幫幫忙,替少爺說幾句好話,因為我看大家都很信服你呢!」裘蓮口裡雖說不管他,可還是忍不住央請小杏幫忙。

  「放心,少夫人,少爺對大家這麼好,像今兒個就放了所有人一天假,大家都開心的不得了。」小杏說著,又瞧瞧裘蓮這副優雅動人的嬌媚,「少夫人,您好美喔!」

  「真的嗎?」裘蓮的笑容甜得膩人,「這套綵衣是少爺買來送我的,也是他精心為我挑選的,眼光不錯吧?」

  「沒錯,衣裳很美,少夫人您又更美了,兩兩相得益彰呢!」小杏將她按回椅上,「來,我再幫您把頭髮梳好就成了。」

  「綵衣這樣穿就成了嗎?」她疑惑地問:「可裡頭……」

  小杏偷偷一笑,「少夫人,咱們這裡穿綵衣的時候,裡頭是不穿的。」

  「什麼?那……那不是……」

  「反正沒人瞧見,而且大家也都這樣。」小杏將她按在椅上,「您就放心吧!我給您穿得可紮實了,絕不會走光。」

  「那就好。」

  她輕吐了口氣,眼看小杏俐落地為她將一頭秀髮盤上,再插上一根銀簪子,簡單中又不失嫵媚,讓她忍不住讚美道:「小杏,好羨慕你有一雙巧手,你教我梳頭好嗎?」

  「好啊!這有什麼問題?很簡單的,我相信憑少夫人這麼聰明,一定是一學就會。」小杏撩起她一綹烏絲,開始慢慢教說,接著由裘蓮一步步跟著做。第一回失敗,第二回就成功了。

  「我會了耶!」裘蓮開心不已地笑道。

  「瞧你們,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可不可以分享一下?」不知何時,柳清已經站在門外了。

  「相公你看,這頭髮是我自己盤的耶!」聞言,裘蓮立刻開心的回眸一笑。

  然而僅僅就這一瞥,柳清已完全被她的美給懾了魂,好個蛾眉曼睩、仙姿玉質的佳人……

  小杏伶俐的瞧出現在不必有她在這兒,於是曲膝道:「少夫人已經打扮好了,奴婢先行告退。」

  待小杏退下後,柳清便親熱的上前勾起裘蓮的小臉,「蓮兒,你知不知道,今晚你美得不可方物。」

  「什麼時候你說話也這麼甜了?」她露出一抹笑靨,「我們是不是可以出門了?」

  「的確差不多是時候了。」柳清瞇起眸瞧著她,「你一定不知道,今晚我特別不想帶你出去。」

  「為什麼?」她急著想出苑去,更恨不得馬上能目睹廟會的熱鬧與鈴當聲響遍整個鎮上的壯觀景致呢!

  「因為我怕你會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他跟在她身後,瞇著眸望著她雀躍又興奮的背影。

  裘蓮回頭睨了他一眼,「笨蛋。」

  「你別這麼急,走慢點兒。」看她興奮的模樣,還真像個孩子。柳清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娶了這麼一個孩子氣的女人。

  「清,我聽見了!」她突然煞住腳步,閉眼聆聽,果然遠方傳來陣陣清脆的風鈴響聲。

  「那我們就快去瞧瞧,要不然漂亮的風鈴可是會被買光了。」他故意嚇唬她。

  「真的嗎?那我們快點走吧!」

  拎起彩裙,她拉起他的手迅速往前奔向廟會門前的店家,但直到站定,她才發現自己受騙了。因為兩排滿滿的店家全都吊滿了風鈴,壓根不用擔心買不到自己喜歡的。

  這時候柳清突然瞧見上村的村長向他招手,於是他輕拍她的肩,「我遇到一位老朋友,過去跟他打聲招呼,你慢慢逛,嗯?」

  「好,要記得來找我喔!我會幫你挑一個。」她笑著點點頭。

  「我會很期待的。」他輕輕一笑後便轉身朝那位村長走去。

  見他離開後,裘蓮便開始專心地挑選著風鈴,突然她看上一個上頭繪有蓮花的風鈴,正要取下時,卻被人先一步拿走了。

  「啊!它是我的。」她輕喊道。

  「喜歡來搶呀!」出其不意的,有個男人跳到她面前。

  「季哥哥!」她吃了一驚,瞪大杏目瞧著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看你,更想看看那個姓柳的醜八怪有沒有欺負你。」他不甘心地抓住她的肩猛瞧著,「你還好吧?他可有虧待你?」

  「你別這樣!」裘蓮看著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面有難色。原本他們兩人從小就打罵玩笑慣了,並不覺得怎麼樣,但是想起了柳清曾經誤會的臉色,她還是迅速閃開,解釋道:「他不是醜八怪,而且我愛他。」

  「不可能。」他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醜男人?就算你要欺騙自己,也用不著騙我。」

  見他又要靠近自己,她趕緊又退後一步,「季哥哥,我已經嫁人了,不再是小孩兒了,請你自重。」

  「蓮兒,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是你說的。」季儒康干吸口氣。

  「是我說的,就因為我愛他,所以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很認真地點點頭,「另外我要跟你說明的是,他的的確確是個很正常的男人,不是醜男人。」

  「哦?!」他發出冷笑,「如果不是,你又怎麼會跟另一個男人一起逛廟會?!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愛他?」

  「另一個男人?!」裘蓮明白他搞錯了,「你指的這另一個男人就是柳清。」
  「什麼?」季儒康這下疑惑更深了。

  「蓮兒,你在哪兒?」

  突然,遠遠傳來柳清的聲音,裘蓮笑咪咪地對季儒康說:「我相公來找我了,這蓮花風鈴你留著吧!我喜歡另一款柳葉風鈴。」說著,她便將架上另一隻風鈴取了下來,付完帳後便奔向柳清身旁。

  「你去哪兒了?」見著她讓柳清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以為她不見時,他的心口有著剎那的緊抽。

  「我去挑風鈴。你看,美嗎?」她將它拎了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頓時發出清脆的陶土輕叩聲。

  「柳葉的!」他驀然一笑。

  「是送給你的。」她開心地說。

  「那你呢?沒買給自己?」

  「我……我不想買了。」她搖搖頭。

  「一定有蓮花圖樣的。我喜歡蓮,素雅柔美、纖塵不染,我買來送你。」柳清四處找著。

  「不用找了,我就喜歡柳葉的。」她拉著他走,「廟會在哪兒?聽說那兒有不少好吃的東西呢!」

  「這麼饞?」他笑睇著她。

  「因為跟你出來,所以心情特別好,也餓得特別快。」突然她想起季儒康那張有點憤世嫉俗的臉孔,心底竟莫名地顫動了下,甚至有股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泛起。下意識地,她將他緊緊抓在臂彎裡,好像這樣才能得到一絲絲的安全感。

  「怎麼了?怎麼突然不說話了?」瞧她突然變得沉默,他忍不住開起她的玩笑,「該不會真是餓昏了?」

  「才沒呢!」她將腦袋倚靠在他肩上,發自心坎地說:「我只是想,若能一輩子住在這裡該有多好?」

  「不是說了,你去說服盧老前輩,我則去勸說我爹嗎?」他揉揉她的腦後,眼神不自覺地漾著兩泓溫柔,「今晚就別想太多了,綵衣節就是要盡情玩樂,否則可得再等上一年呢!」

  「嗯。」她憨柔嬌俏的一笑,才抬頭就瞧見前方便是廟會所在。滿滿的燈籠高掛夜空,將夜色照得恍若白日,而所有女子都穿著綵衣在街上穿梭,好不熱鬧。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他眼睛突然一亮,拉住她的手往其中一個玉刻攤走了過去,問著攤子老闆,「你可以幫我在玉石上刻上花樣嗎?」

  「當然可以,小老兒賺的不就是這點兒工錢?瞧!這裡有不少玉石,公子您挑一塊吧!我都照本錢算的。」老闆笑笑的說。

  「不了,就用我這一塊。」突然,他從腰間解下從不離身的翡冷翠。

  「這塊玉不是很貴重,你要做什麼?」裘蓮見了,立即問道。

  他只是淡笑不語地將它交給老闆,「工錢我可以雙倍給你,但是得給我好好刻。」

  看著這塊玉,攤子老闆可是張口結舌,半晌才說:「公子,您沒開玩笑吧?這塊玉可是價值連城呀!這一刻……搞不好連一半價都沒了。」

  天!如此綠得透亮的玉石,雕了東西不就毀了?

  「我不在乎,你刻是不刻?」柳清沒好氣地問。

  「好好,有銀子賺,哪有不刻的道理?」老闆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那公子,您想要雕什麼呢?」

  「就雕朵栩栩如生的蓮花吧!」他立刻說道。

  「什麼?」裘蓮聞言,心底不但立即溫熱了起來,還產生一絲悸動,忍不住問道:「你這是為了我嗎?」

  「你說呢?」他跟著從袖袋中掏出一錠亮閃閃的銀子放在桌上,「可得雕得又美又靈活才行。」

  攤子老闆看見這錠銀子,眼睛也跟著亮閃閃了,原本有點猶豫的他馬上立刻點頭答應,「是、是,我一定會好好刻。」

  就見他熟稔地拿起刻刀,慢慢在上頭刻出一朵蓮。

  這時裘蓮立刻補了一句,「能不能再刻個柳字?」

  「什麼?」攤子老闆一傻,開始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嫌銀子太多,居然拿這麼貴重的玉石玩起雕花、刻字的遊戲?!

  「我就要刻個柳字嘛!而且要很帥氣的字。」她看向柳清,撒嬌地搖搖他的手,要他也幫她說句話。

  柳清搖頭一笑,於是說:「就給我一起刻上吧!還是你嫌一錠銀子不夠?」

  「夠、夠,當然夠,我馬上刻就是了。」就見他又拿起玉石,在蓮花的瓣葉上刻上一個柳字。

  完成後,柳清將它接過手,然後改套在她白皙的頸項上,「相愛的夫妻不都有份定情之物嗎?我就拿它替代了。」

  「清!」裘蓮心頭好熱,連鼻根都酸楚了。

  「蓮瓣上頭有個柳字,表示我們會一輩子在一塊兒,一定要好好珍惜,嗯?」握住她的手,指著前面,「走,再去那裡看看,說不定有許多好吃的。」

  折騰了好些時間,他竟沒忘記她剛剛順口說要找東西吃的事情,看來他只是表面上掛著一派瀟灑隨性的笑容,心思卻是非常縝密的。

  「完了,我已經吃不下了。」她皺起眉頭。

  「為什麼?」

  「因為我剛剛已經吃下好多好多的感動。」裘蓮眸光氤氳,眼珠子覆上感動下泌出的淚霧。

  「說你傻你還真傻。」用力將她摟進懷裡,雖然他不再說什麼,可是這樣的舉動早已代表了一切。

  裘蓮的小手中緊抓著那只刻著他名字的玉蓮花,心底早就暖融成一片……這應該就是幸福吧!


  熱鬧的綵衣節一眨眼就將結束,眼看天色微亮,在廟會閒逛的人群也三三兩兩的回家了。

  瞧見裘蓮打了個呵欠,柳清便說:「累了?那我們回去歇息吧!」

  「好,可我吃得飽飽的,回去倒頭就睡,會不會長肉呀?」姑娘家總是怕自己身材走樣。

  「就一天,沒差這麼多,再說我也喜歡你多長些肉,你實在太瘦了。」摟住她的腰,那個纖細感,大概只差沒一掐就斷。

  「就怕我哪天真的胖得讓你抱不動,你一定又會嫌棄我了。」她睨了他一眼,「所以先別說大話。」

  「別忘了我是大夫,你到時候真想瘦,我可以幫你。」他笑看她嬌酣的笑,心裡又蠢蠢欲動起來。突然一股衝動,他將她往路邊的石牆上一按。

  「你要怎麼幫我,餓我嗎?」望著他那對多情深邃的眼,她的心底緩緩漾出一絲濃熱的熱情,臉上還是笑得甜蜜蜜。

  「我哪捨得。」柳清才要俯身偷親她,卻被她給閃了開來。

  「不行在這兒,待會兒一定還會有人經過。」裘蓮羞紅了雙腮推拒著。

  「該回去的人也都回家休息了,就只剩下我們兩個慢慢在這裡散步,沒啥好擔心的。」柳清將她拉到身畔,瞧著她那張紅臊的小臉蛋,「尋求一下刺激也不為過吧?」

  「你……」只見他將她推到窄胡同內,旁邊一排矮屋的陰影正好遮住他倆,他居然當真在光天化日下吻住她的檀口。

  裘蓮身子一緊,只要想起昨兒這裡還人潮洶湧,走在路上都必須與人擦肩、接踵,而他現下竟然就在這兒挑弄她,她就忍不住擔心。

  然而柳清似乎什麼也沒多想,大手就技巧性地探進她的綵衣內,用力攫住她未穿肚兜的雪胸,這樣的刺激反倒是讓他吃了一驚,「你……裡頭居然是空的?」

  「是……是小杏說……綵衣裡頭什麼都不用穿。」她慌亂地解釋,「我並不知道這樣到底對或不對,所以我……」

  「噓……」他邪魅一笑,「沒關係,我喜歡。」說著,他居然用他灼熱的大掌罩上她的渾圓,輕輕揉擰著。

  「呃!」她氣息凌亂,心跳也加速,羞得幾乎不敢抬頭。

  而他空出的另一隻大手也跟著鑽進了裙下去……

  「該死,你連下頭也不穿?」他的呼吸因為她的大膽而急喘了起來。

  「這也是聽小杏說的……啊!」

  她俯在他肩上,感受他的指頭在裙下大膽地捉弄著她,「清……別!不行……」

  光想這裡是在大街上,她就耐不住這樣的刺激,整個人都快燒了起來。

  「難得你穿得這麼誘人,教我怎麼撤得了手?」瞇起一對狹長的眼,他望著她極盡銷魂的媚態,跟著加大了撫摸的手勁。

  「啊!」咬著他的衣衫,她不讓自己喊出來。

  「怎麼樣?舒服吧?」柳清終於停下手,邪肆的笑睨她。

  「你!」看著他這樣魅惑的笑,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摀住了發燙的雙頰,「我……我要回去了。」

  天!她的身子居然狠狠發熱!什麼時候她也變得這麼淫浪,居然可以因為他隨意一個詭魅的動作而心癢難耐?

  瞧著她慌張逃離的背影,柳清不禁笑了出來,接著加快腳步,隨她回到了「蕪熹苑」。

  可才步入苑內,就見一位年約五十開外的老人家連忙走了過來,「堂主,您回來了,老劉等了您一夜了。」

  「老劉,你不好好待在『柳日堂』,跑來這裡做什麼?」一見到他,柳清已心知肚明,八成是他爹派他來的。

  「是老爺要我過來的。」

  「我就知道。爹不是才剛回去沒幾日?你就告訴他我還沒住夠呢!」還記得新婚那日他已跟爹談好條件,該不會一回去他就反悔了?

  「可是……是『柳日堂』出事了,所以老爺這才逼不得已讓我來請您回去。」此話一出,不但是柳清,就連站在旁邊的裘蓮也驀然一驚。

  「你說什麼?『柳日堂』出了什麼事?」裘蓮心急的先問道。

  「有人直來『柳日堂』偷竊。雖然只是小事一樁,可是持續不斷的動作,讓老爺擔心對方是有什麼重大的陰謀。」老劉又道。

  「真有這等事?」柳清蹙起眉。

  「我看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你怎麼說也是『柳日堂』的堂主。」裘蓮扯扯他的衣袖,「我想你也不會袖手旁觀。」

  「真這樣,那你也得回『飛燕門』了,這樣不就……」

  「沒關係,我們就一塊兒回去吧!」她對老劉點點頭後又對柳清說:「我這就讓小杏陪我一塊兒整理行囊。」

  「好,快去吧!」眼看裘蓮離開後,他便對老劉說:「你先回去告訴我爹請他放心,我會馬上趕回去。」

  「好的,少爺。」老劉立即告辭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柳清不禁深鎖雙眉,思索著到底是誰刻意找他們麻煩?而對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約莫一天的路程,柳清和裘蓮終於趕回了「柳日堂」。

  當柳益一見到他們,立即迎上前說道:「你們終於回來了。清兒你可別怪我破壞你們好事,堂裡出了大事呀!」

  「我知道,爹。」柳清拍拍父親的肩,一起走進堂裡去。

  這時柳益轉向裘蓮,「坐了一天一夜的馬車,累了吧?」

  「還好,謝謝爹關心。」她垂首笑說。

  「蓮兒,那你要不要去『飛燕門』看看呢?」想到他倆成婚時,「飛燕門」便已遷到「柳日堂」附近,加上柳清不希望讓她擔太多的心,於是有點刻意的要遣她離開。

  「對,我該過去看看,而且我很想念師父和師姊們,那你們慢慢聊。」裘蓮有禮地微微曲膝道。

  「我看還是讓清兒陪你過去吧!」柳益撚鬚笑說。

  「不用了,『飛燕門』就在後面,我自己過去就行了。」裘蓮朝他們點點頭後便退出廳門。在走過柳清面前時,她不忘給予深情的一眼,微笑著離開。

  當前廳只剩下姓柳的兩個男人時,柳清看向父親,「現在可以詳細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堂裡這幾天三番兩次的鬧賊,更奇怪的是他偷不到東西就會在牆上刻字。」柳益搖搖頭,「害我們現在得整修好幾面牆。」

  柳清逸出抹優雅淡笑,「他都刻些什麼字?」

  「像是『我還會再來,直到我找到它為止』之類的。」柳益揉著眉心,煩惱的說:「再這麼下去我乾脆整個連『柳日堂』都整修算了。」

  「找到它為止?」柳清皺起眉,撲朔迷離般的眼底閃過一絲流光,「您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麼東西嗎?」

  「不知道,但我猜應該不會是金銀珠寶,畢竟我們『柳日堂』並不是鎮上最富有的,可論及其他東西,我就真的完全想不出來。」這事柳益不是沒想過。

  「姑且不論是什麼東西,但我認為,您既然知道他會來,就先擺好陣仗等著不就行了?我真搞不明白這點小事您也會應付不來。」一直聽到這裡,柳清都不覺得對方會是什麼難搞的角色,為什麼爹會這麼在意。

  「是喔!面對一片空氣,你抓個屁呀?」這回換老爹嘲笑兒子了。

  「什麼意思?」

  「我當然有做萬全的防備,但就是沒瞧見有人人侵,而刻字還是一天天的增加,所以我才說問題大了。」柳益皺起一對老眉。

  「今晚對方還會來吧?」

  「若照常理而言,應該沒錯。」柳益點點頭。

  「那今晚我就等著他了。」他倒想看看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好了好了,先不談這件事了。剛剛我發現你和蓮兒的感情似乎變得挺不錯的,還有你的臉……怎麼恢復正常了?」柳益話裡諸多調侃。

  「她又不怕,再裝就沒意思了。」想起那個小女人,柳清的嘴角就不自覺地彎起一道弧。

  「什麼?她竟然不怕你那副鬼樣子?!」柳益相當意外。

  「沒錯,她非但不怕,還在我臉上亂摸亂碰的,遇到這樣的女人,您說我能怎麼辦?」他淡淡一笑。

  「所以本來不準備愛她的心就這麼被她給征服了?」柳益笑著點點頭,「實在是太好了,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抱孫子了。」

  「爹,您未免想得太多了。」他站了起來,「晚上得熬夜,所以我現在先回房歇會兒,順便想想今晚的『擒賊計劃』。」

  「好,那就早點兒去歇著吧!」柳益點點頭,催著兒子休息去了。


  至於「飛燕門」此刻的氣氛也同樣熱絡極了。

  當眾師姊們一見裘蓮回來,立刻飛奔出來,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可把裘蓮的耳朵給忙壞了!

  大師姊月華還直拉著她的手問道:「新婚燕爾的生活如何呀?」

  裘蓮被她這麼一問,小臉隨即漾出紅潮,「他對我很好。」

  「很好就好,那我們快進屋去吧!跟你說喔!這處新地方要比舊址大許多,屋子、建物也漂亮多了,師父說這都是柳老堂主幫的忙。」大夥一見到她便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

  「就連『柳日堂』的幾位師兄弟也都長得很不賴呢!」五師姊還真敢說,不過當這話一說出口,所有姑娘都點頭附議。

  裘蓮掩嘴一笑,「若是真看喜歡了,別忘了告訴我,我可以替大家和柳清商議商議。」

  「真的嗎?那太感謝掌門了。」幾位師姊們立即心花怒放。

  「那我現在就帶掌門去咱們的新房間瞧瞧。」她們就這麼一窩蜂地帶著裘蓮到她們的新居所四處參觀。

  裘蓮張大眸子,望著這處輕風拂楊柳、芳草碧連天的畫面。這裡的味道完全和「蕪熹苑」不一樣,卻同樣的柔美韻致。

  「我真的很喜歡這裡。」她露出一抹開心的笑靨。

  月華走近她身邊,仔細觀察著裘蓮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喜歡這裡,只不過……柳堂主中了毒,壞了一張臉,讓你受委屈了。」

  「是呀!我們大家想起都為你不值,尤其是季儒康每每提及就義憤填膺的,害我們都真怕他會做出什麼傻事。」另一位師姊又道。

  「你們多慮了,其實相公他……他很正常,之前的怪模樣全是他故意弄出來的。」想到這兒,她便掩嘴一笑。

  「什麼?」大伙驚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不是跟我當初所想的一樣,不希望自己的終身大事是以這樣的方式完成的。」裘蓮笑著解釋。

  「天……『柳日堂』堂主還真有趣,居然想到用這種法子耍人。」姑娘們相視了眼,又不約而同地偷笑出聲。

  裘蓮突然想到沒看見師父,於是又問:「我想去見師父,不知道她老人家現在在哪兒?」

  「她正在練功房裡打坐,我陪你過去吧!」月華住某個方向一指,便拉著她的手住那兒走去。當兩人經過一處彎橋時,遠遠的,裘蓮便看見季儒康就站在橋的盡頭,用一雙怪異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

  裘蓮趕緊轉開臉迴避他,跟著加快腳步隨著大師姊前住練功房。

  可以想見當師父見到她時,非常開心,「你回來了!現在我終於可以把『飛燕門』完全交給你了。」

  「不,師父。」裘蓮搖搖頭,很歉然地說:「我和清……柳堂主商量過,我不想接任掌門的位子,一方面年紀不夠,另方面我自認能力不足,既已完成祖師奶奶的心願,我可不可以……」

  「不行!掌門哪有說當就當,說不當就不當的。」盧玉雪立刻回絕。

  「可是師父,您想想,與其讓我這個無心之人擔此重任,倒不如讓給有這份雄心壯志的師姊來接任,我相信這樣會對整個『飛燕門』更有幫助。」裘蓮很誠心地表示,因為她早在跟師父開口前就心意已決。

  「這……」盧玉雪心底不允,可又拗不過她,只好歎口氣說:「你得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謝謝師父,真的謝謝您。」裘蓮這也才鬆口氣,「那我不打擾師父了,我先到各處瞧瞧,看大家都喜歡這兒,我也想去到處瞧瞧。」

  「是呀!赫水那地方雖然也不錯,但由於近水,過分潮濕,所以師父的腳關節一直泛疼,搬來這裡後可是好多了。」盧玉雪也衷心喜歡這地方。

  「那我更是迫不及待想到處瞧瞧了,徒兒先行告退。」裘蓮雖已為人婦,但笑容仍舊甜美得仿似小姑娘般動人。

  眼看她離開練功房,盧玉雪也打從心底笑開嘴,喃喃說道:「原來我還怕她受委屈,看樣子她是很幸福了。」

  正當裘蓮獨自一人從前門閒逛到後門時,已整整耗掉一個多時辰,想想這地方還真大呢!雖然它沒有「蕪熹苑」的幽靜,然此時正值九月秋涼,木葉盡褪之際,幾株枯樹將紅色的後門圍簇著,另有一番風景。

  走著走著,她突見前方有位身著淺藍武裝的男人朝她走來,當距離拉近後,她才瞧清楚那人就是季儒康。

  「季哥哥,你怎麼做這身打扮?」以往他可都是穿著儒衫的。

  「我喜歡,怎麼樣?你認為好看嗎?蓮兒。」他一張臉喜怒形於色,可以看得出來他心情非常不佳。

  「你覺得怎麼穿習慣就怎麼穿吧!」現在她只要一看見他就會莫名的害怕,更無法控制住想離開的念頭。

  「你給我站住。」他揚聲喊道:「別把我當瘟神一樣閃躲,那天……也就是綵衣節的那晚,你說我看見的人是柳清,剛剛我去確認了下,還真是他。那他為何一開始要騙你?難道你不懂他說穿了就是不想娶你?」

  「這件事他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我想你誤會他了。」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她也明顯的不開心起來。

  「也難怪你會替他說話,他非但長得俊挺還身為一堂之主,但是因此你就可以把我們青梅竹馬的關係給忘了?」他眸光狠冷地看著她。

  「我沒忘了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感情,可是那只是兄妹之情。」裘蓮希望這幾句話可以搖醒他的腦袋。

  「兄妹之情?!原來過去只是我一廂情願……」他一張臉突轉兇惡,「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護著你的男人,可別哪天失去了他,你再回頭找我,到時候,我也不會要你的,哈……」

  聽到季儒康狂野的笑聲,裘蓮皺著眉跨前一步問:「你是什麼意思?你到底要怎麼對付他?求你千萬可別做傻事。」

  「放心,就算要做傻事,我也會拖你下水的。」詭魅一笑後,他猛一揮袂,立刻打從後門離開,只留下一臉怔愣的裘蓮。

 

 


第六章

  裘蓮往回拚命跑,花了好一段時間終於跑回了「柳日堂」。

  她問了下人,才得知柳清的房間所在,慌慌張張衝進去時,所看見的便是他在案上思考的模樣。

  見她一副急促樣,連氣兒都來不及換,他忍不住笑問:「瞧妳這麼急,才剛分開一會兒,就忍不住想我了?」

  「對,我是想你,好想好想你。」她趕緊奔了過去,將自己投進他懷裏。

  「怎麼了?」他驚疑地看著她的反應。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離開你。」剛剛季儒康的模樣實在駭人,但是她能將他的反應告訴柳清嗎?或許他只是一時氣憤之下胡言亂語,若告訴了他,該不會壞了兩個門派間的和諧吧?

  「瞧妳!」他擰了擰她的鼻尖,不捨的拂去她臉上的驚慌,「既然如此,那妳把妳的想法告訴盧老前輩了嗎?」

  「說了。」裘蓮抬起頭,把剛才與師父談話的內容告訴他,「可是她似乎十分不願意,但又拗不過我的懇求,才說要考慮。」

  「說要考慮,總比拒絕得好,妳就別想太多了。」說著,他便將她拉到大腿上坐定,蹙眉看著桌上的圖。

  「這是什麼?」她趨前看著,「跟公公提的事兒有關嗎?『柳日堂』到底發生啥事了?」

  「我爹說『柳日堂』每晚都有賊潛入,如果沒偷著要偷的東西,便會在牆上刻下字句。問題是沒人見過這個賊,即便我爹派了人嚴密防守,依舊連個人影都沒瞧見,可是字還是天天刻了上去。」

  「哦?!那真的很奇怪。」她仔細望著圖上的標記,「所以你打算圍堵他?但為何後面不圍呢?」

  「後面就是『飛燕門』,我何必圍呢?」他對她俊魅一笑。

  「我覺得全圍起來不是比較放心嗎?」不知怎麼,她居然心裏十分不安。

  「放心吧!沒事的,別這麼擔心。」柳清瞧她一對細眉緊緊揪住,「只不過是個賊罷了。」

  「嗯,我知道。」突然她眸子一瞠,轉首問道:「那我陪你一塊兒捉賊好不好?今晚我也不打算睡覺了。」

  「不行,晚上睡不好白天可是會打瞌睡的,哪有會打瞌睡的掌門人哪?!」他搖頭兼晃手,就是不肯答應。

  「你太看不起人了吧?我保證不會打瞌睡。」他守夜等抓賊,卻要她一個人睡,她哪睡得著?

  「說妳固執妳還不依。」

  「我哪裡固執了,我只是不放心你。」心一急,裘蓮泉湧的淚水竟紛紛溢出,因為她再怎麼想忘也忘不了季儒康話語中那麼濃、那麼逼真的恨,他……他說他要柳清的命呀!

  「蓮兒,妳到底怎麼了?」柳清倒是被她這奕如其來的淚水給弄擰了心,也弄混了想法。

  「沒……沒什麼。」她一張小臉鋪上一層飄忽。

  「傻瓜,有話就對我說,況且只是抓個賊,別大驚小怪的,我們『柳日堂』的弟子雖然只諳製毒,但拳腳功夫也不弱呀!」柳清只希望她放寬心。

  「好吧!既然你不肯,那就算了。」他絕對無法瞭解她內心的憂焚,那種有話不能說的苦,但願這一切只是季儒康慌亂下的狂言而已。

  「怎麼?不開心了?」瞧她的笑容已在臉上隱沒,他倒是非常不習慣如此憂心忡忡的她。

  「沒,既然沒事,那我也該回『飛燕門』去了,等用過晚膳再回來。」她起身對他一笑後,便欲舉步離去。

  然而柳清卻將她拉進胸前,雙臂緊扣住她的腰,迷離深幽的眸心直對住她水靈靈的大眼,「我現在終於明白妳為何不想待在那裏當掌門了,因為明明就很近,卻又不能常見面,這樣真的很不好受。」

  「清……」裘蓮迷離的眼直望著他。

  「我們一起努力,將幫務交給一個真正可以掌理的人,然後妳和我一道回『麒麟宮』,嗯?」柳清對著她耳鬢廝磨。

  「好,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她依順地點點頭。

  掬起她的下巴,他印上深深的吻,讓兩人藉由這份熱情深陷於迷情中,在裏頭載浮載沉……

  突然,一道風透窗襲來,帶來一抹花香味,也同時震醒兩人。

  裘蓮輕推開他,開心的奔向窗邊,打開窗櫺,望著外頭接近黃昏的柔婉顏色,還有那一株株在花園中搖曳的秋蘭。

  「你看,現在秋天了,可秋蘭竟還開得這麼耀眼?!」她回頭興奮地對他招招手,「快來看嘛!」

  柳清走了過去,站在她身畔,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撐著窗臺,一同笑看窗外美景。

  這般儷影,眷戀正深、濃情正篤,讓遠方的飛鳥也都好生羨慕!


  緩緩的,夕陽西墜、夜幕降臨,直到三更過,遠山卻倏起狂風,飛捲起漫天塵沙。

  同樣的,今晚在「柳日堂」幾處重要地點,均由數名菁英弟子把守,氣氛甚為詭異,但每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決定在今日把那個神出鬼沒的賊給逮到手。

  然而隨著時間的消逝,整個「柳日堂」卻沒有半點兒發現,有的也僅是蕭蕭風聲和隨風起舞的樹葉沙沙聲。

  裘蓮躺在床上,看著側邊空蕩蕩的位置,心忖不知柳清到底抓到那個偷兒了沒?雖然整個「柳日堂」今晚的戒備根本不用讓人擔心,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可一時間她又厘不清是什麼原因。

  掀開被褥,她披上外衫,走到門邊看著,雖然外頭和平常一樣,是這麼靜謐無聲、空穀清靈,但她知道其實有許多人都在暗處防守著。

  打開木門,裘蓮緩緩走了出去。還記得柳清曾提過,後面連接「飛燕門」的地方他並沒派人看守,不如過去看看,說不定可以幫上一點忙呢!

  到了後門那兒她找了個暗處藏身,就這麼安靜地等待著,直到四更天剛過,她以為應該沒事才想要離開時,突見有個黑衣人從眼前鬼鬼祟祟地快步跑了過來……

  「你是誰?」裘蓮趕緊上前喊住他。

  猛回頭,他居然用一雙精銳的眼望著她,這雙眼,她很熟……熟得一看就認出是誰了。「季哥哥?」

  季儒康扯下罩面的黑布,瞇起眸笑了笑,「沒想到我還是逃不過妳的眼睛,這就是我們太熟的壞處。」

  「為什麼會是你?」她好震驚呀!

  「噓……我想妳不會說出去吧?!」他邪肆一笑。

  「我會說,畢竟我已經是『柳日堂』的媳婦了,怎麼可能不說?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要偷什麼?」她一雙拳頭緊握著,心裏很傷心,她不懂他為何要淪落到這種地步,難道就因為她的緣故嗎?

  「我要一種毒藥秘方,那種毒藥是他們的鎮堂之寶,聽說毒性極強,至今無人能解。」他漾起一抹陰邪笑意,「如果蓮兒妹妹願意幫我得到它,季哥哥我定會萬分感激。」

  「我不可能幫你。」她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

  「這個給妳,等妳看過以後再回答我願不願意幫我。我可以告訴妳,為了奪取我想要的東西,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我會等妳來找我。」他邪笑兩聲後立即消失在門後。

  「季……」她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著手中的東西,她立刻返回房間,暗地裏將它打開……頓時她白了臉,一臉愕然。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裘蓮喃喃的說著,一邊看著上頭有關師父曾與男人私會時的畫像與書信,畫像上頭儘是淫豔的動作,而書信上也全是愛慾橫生的淫辭浪語。

  她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但這筆跡確實出自於師父之手,畫中的人也是她呀!

  老天,她到底該信或不該信?

  突然,她聽見腳步聲,只好趕緊將東西藏進袖袋內,旋身一瞧,就看見柳清那張既疲憊又挫敗的臉色。裘蓮不動聲色地問:「抓到賊了嗎?」

  柳清搖搖頭,「不但沒見他進來過,還發現某片牆上又多了他的刻字。」他用力擊向案頭,「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別這樣,慢慢來,我們可以從經驗中學到教訓,再看看你是哪兒忽略了。」她上前為他褪下外衣,「一夜沒睡,天都亮了,先睡會兒吧?」

  他沒上床,而是坐在案旁,想著這整件事。裘蓮見了,也只好先為他倒杯茶水,「喝口茶吧!」

  柳清猛一拍桌,「對了,經妳一提我突然想起,後面!一定是連接『飛燕門』的那裏出了問……」

  哐當!柳清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裘蓮的小手一鬆,瓷杯連帶茶水瞬間全都飛濺落了滿地。

  「蓮兒,妳怎麼了?」他望著她,「是不是妳也跟著一夜沒睡,所乙太累了?」

  「呃……不是,我只是恍惚了一下而已。」裘蓮找著藉口,立即蹲下身打算將碎了一地的茶杯碎片給拾起來。

  「妳別弄了,我讓下人來做。」

  眼看他就要走到外頭,裘蓮趕忙喊道:「不用……我來就可以了。」

  柳清見她一張固執的小臉,沒轍的只好隨她了。直到她將碎片收拾乾淨後,他才說:「明天我會加派人手,將整個『柳日堂』都包圍起來。」

  「嗯!這麼一來若有人敢擅闖,諒他插翅也難飛了。」她微微一笑,但內心卻千回百轉,複雜極了。就不知道季儒康明天要對她說些什麼,怎麼愈想她背脊竟毫無預警地泛上一道寒意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來傷腦筋吧!妳也一夜未眠,來休息一會兒吧!」柳清瞇眼瞧著她,「我可不要妳才回來一天就累壞了。」

  「怎麼會累呢?既是『柳日堂』的事,當然也是我的事,我就只怕自己根本幫不上忙。」她為他將床鋪好,「你睡吧!天都亮了,我也該去『飛燕門』了。」

  「妳不休息了?」他實在不捨得看她這麼累,「上午先歇會兒,下午我再陪妳一道回去,向盧老前輩解釋。」

  「你別擔心,我精神好得很呢!」她對他柔媚一笑後,硬是將他給推上床,便踩著輕快的腳步翩然離去。

  柳清搖搖頭倒臥床上,笑望她離去的可愛倩影,但他怎麼也無法入睡,腦海裏想著的全是那個「賊」。


  裘蓮無力地從師父修行的房間走了出來,直往前頭的石亭裏去。

  想起方才師父看見她交給她的東西後,那張慘白的臉、哭泣懺悔的面容,她的心就好疼呀!

  怎麼辦?那不堪入目的圖像的確是師父沒錯,而那些違反倫常的字句也是師父所寫,如果這些事被宣揚出去,非但師父一生的名聲毀了,就連「飛燕門」也將成為江湖中的笑柄。

  師父苦苦哀求她,要她千萬幫她保守這個秘密,也告訴她雖然季儒康是她的侄兒,但是因為他早知道她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所以從不曾尊敬過她。

  師父幾次私下在「飛燕門」與人幽會,非但全讓季儒康給瞧見,還被畫下這淫穢的畫像。

  老天!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師父的名聲被毀,因為那將會讓師父生不如死,再也活不下去了。

  背後突然傳來季儒康鬼魅般的聲音,「蓮兒,妳已經求證過了,對吧?」如她所料及的,季儒康果然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你太過分了,師父怎麼說都是你的親人,你怎麼可以……」

  「本來為了妳、為了『飛燕門』,我可以忍著,但是妳既然已經嫁進『柳日堂』,跟我不再有關係了,我當然要為我的未來好好打算。」他冷冷的說。

  「你到底想要什麼?就是你上回說的毒藥?」裘蓮壓根不明白地搖搖頭,「你拿這毒藥能做什麼?」

  「江湖中『北嚴山』也是以使毒聞名,但是卻一直煉不出『柳日堂』的『柳宗香』,如果我能交出它的秘方,必能求得一個副門主做做,所以我要妳拿它來換。事成後,我便會把這事永遠當成秘密不再提起,如果妳不肯,或是告訴任何一個人有關我的事,我一定會把所有事給全抖出來,願不願意就隨妳囉!」他邪惡地笑看著她。

  「秘方……」裘蓮抖著聲,「我怎麼可能知道在哪兒?」

  「這就要看妳的技巧了,只要在床上撒嬌一下,什麼消息都應該可以探得出來呀!」他朝她曖昧一笑。

  「你……誰像你這麼齷齪!」

  「對,我是齷齪,但是還遠不及『飛燕門』的師父,對不對?」他這句話當場讓她傻眼。

  「怎麼?妳到底答不答應?」他一副不耐狀。

  「你什麼時候要?」她板起臉色,然而就在此時,她清麗的小臉上出現了一絲極不搭調的憂鬱。

  「愈快愈好,最遲五天後妳要給我答案。」

  「才五天?!」她倒吸口氣。

  「對,就五天。」說完後他便笑著離開了。

  聽著他狂肆的可怕笑聲,她不禁撫著胸口,擔心自己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柳宗香」的秘方?


  從當晚開始,連續數天來「柳日堂」不再鬧賊,牆上也不再有對方留下的刻字,為此柳益可說是鬆了口氣,認為對方肯定死了心,但柳清並不這麼樂觀。

  「『柳日堂』已經沒事了,怎麼瞧你眉頭還沒拉開?」裘蓮端了碗蔘茶進柳清的書房,瞧他正站在窗邊,蹙眉遙望著遠方。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事情還沒了。」他瞇起眸繼續說:「堂內什麼東西都沒丟,妳認為他會死心嗎?」

  「這……我哪知道?」她閃避他的詢問。

  「憑妳聰明的腦袋一定會想……他不會就此罷手,對不對?」他以為她是不想誤導他而不敢開口。

  裘蓮抿抿唇,試問:「你認為他想偷什麼東西呢?」

  柳清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發覺其中有異,「我曉得你在騙我,因為我看得出來你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妳還真瞭解我。」他揉揉眉心,「沒錯,我想我應該知道他在找什麼。」

  「是什麼呢?」

  「一種毒藥的秘方。」

  「哦?!」裘蓮心口驀然一提,逮到機會就問:「他為什麼要那種東西,它又藏在哪兒?」

  「小女人,什麼時候妳對這種事也開始感興趣了?」他撇唇一笑,將她拉到身前,圈住她的纖腰。

  「呃……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知道的話,也可以加入你們一塊兒保護它。」她支吾地說著。

  「謝了,只要妳好好照顧自己就行了。瞧妳最近臉色差了好多,是不是還不習慣這裏的生活?」他大手輕觸她過分白皙的小臉,手勁透著溫柔。

  「我沒事。」她趕緊垂下臉,深怕被他瞧出端倪。

  「還說沒事,那妳為什麼不敢看我?」柳清將她打橫抱起,輕放在書房中休憩用的藺草椅上,讓她對住他的眼。

  「我看著你了。」她淡淡笑睨說:「怎麼樣呢?」

  「如果妳沒事,那八成是我最近為了抓那個賊,疏於陪伴妳了。」柳清唇角斜揚,一抹帶笑的沉墨眸光直盯著她瞧。

  「你這麼說會不會太臭美了?」裘蓮柔媚一笑,眼波瞬間流轉出絲絲璀光。

  「臭美?!」他半瞇起眸,低頭含住她帶笑的嘴,「就算我臭美好了,妳還是愛我的,對吧?」

  她張嘴接受著他細細的吻,任他狂肆的吻上她白皙的頸項,不久,她的粉頸已漸漸覆上暈紅,連不慎露出襟口的頸子也燦得媚人。

  「無論你變成哪樣,我都愛。」她羞赧地回答。

  「沒想到妳也會說這種話來勾引我。」他輕笑著掀開她微露酥胸的襟口,俯身吻著。

  「在我之前,也有女人這麼勾引你嗎?」她張著一雙大眼,心口怦怦跳地等著他的回答。

  柳清裝模作樣的細想了下,「嗯……很多。」

  「什麼?」她的小臉倏然刷白,震驚地看著他,眼底還泛著抹水靈靈的清光。

  「哈……妳吃味兒了?」伸手輕輕畫過她透白冰冷的臉頰,他貼近她耳邊說:「的確很多,但我全都看不上眼。」

  「才怪,我不信!」她噘起小嘴兒,瞇起眸望著他,「我又不是最美的女人,一定有更豔麗、手段更高的女人會讓你動心。這也難怪你當初不想娶我,千方百計想要退婚。」

  「嘿!這怎麼可以混為一談?」他火辣的眼貪婪得欣賞著她迷人的身段……

  最後,她終於奔上狂野的顛峰,一張小臉泛著紅潮,形成一種足以令所有男人銷魂的美。

  「蓮兒,妳真美!」柳清的目光緊鎖在她粉粉嫩嫩的羞容上,簡直無法移開目光了。

  「我……我以為我不行了。」她含羞帶怯地望著他說。

  「不行的人是我,誰教我再也忍不住了!」注視著她嬌羞的面容,他忍不住又再次吻了吻她。

  裘蓮窩在他懷中,被他緊擁著,才抬頭,卻見他已閉上眼正欲睡去。她趕緊開口問:「清,你睡了呀?」

  「快了。」他低沉地說著,氣息吹拂在她柔軟的頸窩,讓她酥麻的身子禁不住又是一縮。

  「清……」她吶吶的又喊了聲。

  「怎麼了?」他伸了個懶腰。

  「你……你能不能告訴我毒藥的配方藏在哪兒?」

  她這一開口,就見柳清猛地張開眼,「為什麼這麼問?」

  「我想……我想幫你一塊兒保護它嘛!」裘蓮一邊說,一邊心虛地低下頭。

  「我說過不用了。」他轉過她的身子,點點她的鼻尖。

  「你是不相信我了?」她噘起唇,「好吧!那就算了。」

  瞧她氣得轉過身不理他,柳清只好一歎地貼著她的頸後說:「好,我告訴妳,就在大廳匾額的後面。」

  「什麼?」她的眸子赫然一瞠,「那不是什麼人都拿得到嗎?」

  「話是沒錯,不過有誰會想到那種重要的東西就藏在那兒?好了,這下是不是可以睡了?」他再次圈住她的身子。

  「嗯!」她頹喪地皺起一雙眉,閉上眼卻怎麼都睡不著。

  問不出答案的時候她滿心憂急,可如今問出了結果,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季儒康那個貪婪的男人。

  老天爺,禰給我的這項挑戰,也未免太折磨人了。

 

 


第七章

  第五天,季儒康非常準時的來到「飛燕門」前廳找上裘蓮。

  而當裘蓮看見他,已不再有任何表情,她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直到他走到她面前才說:「我如何相信你,當我告訴你你要的東西在哪之後,你不會把師父的事宣揚出去?」

  「我沒辦法證明,只能看妳願不願意信我了。」季儒康撇嘴一笑,「看在妳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份上,我不會誆妳的。」

  「是嗎?」她冷冷勾起唇,壓根對他一點也不信任。

  「當然,肯不肯冒險一試的抉擇在妳。」他自然瞧出她眼底的猶豫,會這麼說不過是打著以退為進的計畫。

  裘蓮依舊面無表情的與他對視,心底仍在考慮著。

  「蓮兒,我好久沒聽妳喊我季哥哥了。」他走近她,蓄意這麼說。

  她趕緊站起,想離他的邪惡笑臉遠一些,「別再說這些了,我現在只希望你能離開『飛燕門』,永遠不要再出現。」

  「蓮兒,妳這麼說就太傷我的心了!」他猛地欺向她,「等我哪天闖出名堂,比柳清還有出息的時候,我會要妳後悔當初沒選擇我。」

  「請你放尊重點,我不想對你出手。」她深吸口氣。

  「妳想對我使暗器嗎?哈……蓮兒,妳那點功夫我根本沒看在眼裏,雖然我姑姑不肯傳授我『飛燕門』的暗器絕學,但我還是可以另外拜師。」他瞇起眸,狠狠的對她說。

  「你到底處心積慮多久了?」她難以相信地凝睇著他。

  「好久了,久到妳甚至不知道我這麼做全是為了妳。」

  「既然為了我,那你現在就收手好嗎?」她低低懇求他。

  「那妳肯舍下柳清跟我走嗎?」他反問她。

  「不可能。」她想都不想地便說。

  「那我也同樣告訴妳,不可能!」季儒康陰狠地說著,並將雙臂撐在她兩側椅把,將她逼坐回椅子上……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裘蓮染出淚來,「難道你不怕我將這事告訴柳清,讓他現在就殺了你嗎?」

  「殺我?!唉!真不好意思,我已經把姑姑的事全託付給我一位拜把兄弟了,只要我出了什麼差錯,他就會將姑姑的事全抖出來,讓所有武林中人都知道。」說罷,他竟邪惡的伸出舌尖住她的小臉上舔了下,「嗯……真香呀!」

  然而就在這時候,聽柳益之命來這兒請盧前掌門去用餐小敘的老劉居然撞見這一幕,瞬間吃驚地瞪大眼,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珠子。

  「我真替你難過。」她咬著牙說。

  「很好,妳還會為我難過。」他又輕薄地點了下她的下巴。

  「你別這樣!」裘蓮揮開他的手,壓低嗓說:「你到底要不要知道那個東西的下落?」

  「哦!這麼說妳還真是在期限內挖到消息了?」季儒康喜出望外地大笑,「果真是我的好蓮兒妹妹,快說吧!」

  她深吸口氣,趨近他耳畔說出「柳宗香」調配秘方的藏匿處。

  「謝謝妳了,蓮兒妹妹。」得到了答案,季儒康得意大笑的離開了大廳。而一直躲在外頭的老劉見他離開後,這才滿心疑惑地到後頭去請盧前掌門用餐。

  當請過盧前掌門後,老劉迅速回到「柳日堂」前,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提點堂主剛剛他親眼目睹的事。

  走進議事廳,就見柳清正與幾位弟子商議一些藥物的特性。現在由他擔任堂主,他更希望將醫療的特性與毒物融合。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散會後,老劉這才趕緊上前喊了聲,「堂主。」

  「老劉?!什麼事?」柳清回頭一望。

  「呃……是這樣的,剛剛我依老爺之命到『飛燕門』請盧前掌門來作客。」他吶吶的開口道。

  「很好呀!那又怎麼了?」柳清當然看得出來他有話想說。

  「我看見少夫人跟裏頭的一位姓季的公子在說話。」老劉憋不住了,索性直接說道。

  「哦?」柳清蹙起眉,他並沒忘記前去提親時在赫水旁所看見的那一幕,但他已勸自己別再想起,畢竟他要相信蓮兒,相信這一切只是場誤會。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然而他們的舉止非常怪異,甚至還……還……」他已說不下去了。

  「還怎麼樣?」柳清心口提著。

  「那個姓季的還對少夫人做出輕薄之舉,少夫人雖然表現得有點生氣,可後來又貼著他的耳朵,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然後我就瞧見姓季的哈哈大笑的離開了。」老劉終於大膽將經過說了出來,心底也舒坦了些,因為他說什麼也不願少爺受到傷害。

  「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柳清閉上眼,一雙大手緊緊握成拳,心底正受著諸多不定的衝擊,卻依然只能故作平靜。

  「是,那小的下去了。」老劉朝他一頷首,這才退了出去。

  柳清睜眼走到窗邊,看著「飛燕門」的方向,眼底、心裏盡糾纏出一片紛擾,瘖啞低沉的喃喃說道:「蓮兒呀蓮兒……妳千千萬萬不要讓我失望。」


  如同以往一般,裘蓮在晚膳之前便會回到「柳日堂」與柳清共用晚餐。

  通常柳清都會命人將餐點端到有氣氛的亭子內,點上燈籠,慢慢品嚐著只屬於他倆的佳餚。今日,也是這般,柳清早早就在亭子內等著她了。

  只不過今晚的風特別陰涼,西沉的餘暉也特別飄渺,就連秋葉也紛紛墜落,給人一種蕭素的淒涼感覺。

  「清,讓你久等了吧?」裘蓮快步朝他走了過來,一坐上石椅便氣喘吁吁地說:「今天與眾師姊們開了個小小的會議,所以來晚了。」

  他撇嘴一笑,「我知道,現在妳的工作不會比我輕鬆。只不過……就只有妳們師姊妹參與嗎?」

  裘蓮小臉一皺,「你……你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突然想起季儒康這個人。回到『飛燕門』後,妳沒再與他見過面嗎?」他冷峻的黑眸旋向她射出一道狹光。

  「呃!」裘蓮心口猛然一抽,半晌才說:「我們當然見過,他又沒離開『飛燕門』,偶爾遇上還是避不掉的。」

  望著她不自然的表情還有遲鈍的反應,柳清的心底忽地湧起一陣緊束,不論心裏怎麼為她強自解釋,也撫不平心底的挫敗。

  「真是這樣嗎?」他緊瞇起雙眸定定望著她,接著抽回視線,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飲而盡。

  「怎麼了?你是不是又誤會什麼了?我跟你說過我跟他只是兄妹之情。」裘蓮緊張地望著他不尋常的臉色以及緘默不語的表情。

  這種怪異的感覺已將她的恐懼推到內心的最高點。

  他勾唇一笑,「我明白妳的意思。」

  「你真的明白嗎?」看他一杯接著一杯狂飲的模樣,教她如何放寬心?

  「來,別說這麼多,喝酒吧!」柳清也為她斟上一杯酒。

  「謝謝。」裘蓮執起酒杯,跟著喝了口,「好香甜的酒!」

  「這是我爹珍藏了三十年的好酒,今天我特地請人從酒窖拿出來,打算與妳共飲。」他對她笑開了眼。

  「哦!今天是什麼好日子,要把這麼珍貴的酒給搬出來?」三十年呢!可比她的年紀還大多了!

  「今天不是什麼好日子,只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他冷冷的在心中補充道:一個讓我知道妳到底是個什麼樣女人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你愈說我愈迷糊了。」裘蓮偏著腦袋想了想。

  「別想太多,再喝吧!今晚咱們不醉不甘休,妳說怎麼樣?」他又為她將杯子斟滿酒。

  「不好吧!酒喝多了對身體一點幫助也沒。」她將桌上的酒罈給抱了過來,「別再喝了。看你一臉心事重重,有什麼事就跟我說,不要一個人喝悶酒。」

  「把酒給我。」他半瞇起眸,朝她伸出手。

  「不,我不給你。你分明心底有事,卻不肯告訴我,你以為光喝酒就能解決嗎?」她緊抱著酒罈,就是不給他。

  「能不能解決妳管不著。」他站起身用力把酒罈給搶了過去,溢出的酒液濺得兩人滿身都是,這情形讓裘蓮一時間狠狠震住。

  「清!你到底怎麼了?」她淚眼濛濛地看著和平常不一樣的柳清。

  「我問妳,妳今天有和季儒康見過面嗎?」他突然回過臉,又問了她一句直讓她冒冷汗的問題。

  「我……」她咬著下唇,吃驚地看著他。

  「到底有沒有?」他又問了一次。

  裘蓮撫著胸口,顫著聲說:「沒有,我今天沒見過他。」

  「沒見過?真的沒有?」柳清冷著嗓,想再給她一個坦白的機會。

  「對,我今天真的沒見過他,你到底要問幾次?」裘蓮深吸口氣,被他逼得不但臉色變了,連笑容也沒了。

  柳清閉上眼,揉了揉眉心,一副心死的模樣。「頭好痛,我要先去睡了。」

  「你還好嗎?我扶你回房吧!」她雖有些氣惱,仍關心的上前攙扶住他。

  「不用痲煩了,我今天去睡書房。」柳清用力推開她,過大的力道讓她踉蹌數步,然後他便踩著蹣跚的步子直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裘蓮站在原地看著他那無表情的面容,忍不住心裏的委屈,呆坐在石椅上痛哭失聲。


  今晚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除了蟬鳴聲外,就只剩下一些淡不見影的風聲。柳清和裘蓮分別在不同的房間就寢,卻同樣沒有一絲睡意。

  柳清其實沒醉,他不過是藉故離開,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好好想想。可是只要一想起裘蓮極可能背著他與她的青梅竹馬暗通款曲,他便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但是,又有另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告訴他,她不是這種女人,她騙他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絕不是有意欺瞞他。

  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柳清打開門走到外頭,望著天上半圓的月亮,心情卻愈來愈糟。為了散心,他沿著長廊慢慢走著,就在接近大廳時,卻突然聽見有著非常細微的腳步聲緩緩靠近。他立刻閃身一旁,靜觀動靜,這才看見一個黑衣人以不錯的輕功直往前去,最後潛入大廳。

  柳清立刻尾隨而去,直到大廳就見黑衣人跳上主樑,伸手探到匾額後面拿走秘方。他立刻一躍而上,攔下了黑衣人,「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臉色瞬變,連忙使出全力回擊,然而縱使季儒康習過武,但是程度仍遠不及柳清,數招過後他的臉罩便讓柳清給技巧取下……

  下一刻,柳清立即以內力擦亮牆上油心,火光瞬間將黑衣人的臉給照得一清二楚!

  「季儒康?!」柳清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柳清,你總是一再壞了我的好事,不但先把我的女人搶走,現在又像鬼一樣突然冒出來阻撓我,這輩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季儒康再也控制不住地對他吼道。

  「那是因為你無論做什麼都差我一截,不管是女人還是本事。」柳清瞇起眸,「把東西給我留下。」

  「你還真大言不慚,但今天我絕對不會放手。」季儒康憤而向他出招,但招招都被他擊破,最後柳清不得不化守為攻,幾招俐落的回擊之後,緊緊掐住了季儒康的脖子!

  「到底給不給?」他慢慢加重指尖的力道。

  「不……給……」即使快斷氣了,季儒康還是將手中的東西牢牢抓住。

  「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柳清高舉手臂,正要朝他關鍵性的一擊,可突然他手心一痛地頓住動作。

  回過臉,他看著自己的掌心,竟被一支暗器給射中!

  「季儒康,你還不快走?快走呀!」站在門口的裘蓮突然喊道。也就在柳清錯愕之際,季儒康已經趁隙逃脫了。

  裘蓮抿緊唇,看著柳清緩緩轉身,以一雙怨懟的眼瞪著她,而她早已是百口莫辯,只能顫抖著聲音說:「我知道你會怎麼想,可是我……我是逼不得已的。」

  「好個逼不得已!」

  他走向她,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手還淌著血,緊抓著她的衣襟,眼底全是磷磷青火,「為什麼要幫那個傢伙,為什麼?」

  「我說過……我是被迫的。」裘蓮一對上他那張鐵灰的面容,心底便顫動得更厲害。

  「乾脆由我來告訴妳原因吧!因為妳對他舊情難捨、愛意仍在,對不對?」他眉宇一挑。

  「不,你怎會這麼想?我根本沒愛過他,從來都沒有,這句話我也對你說了好幾次了。」裘蓮激動不已地想為自己辯解。

  「我不信……我已經不再相信妳了。」他的表情中滿是仇恨的陰影。

  望著他眼底的恨,裘蓮緊揪著胸口傷心不已,然而她垂下臉卻正好對上他正滴著血的手掌,那赤紅的血液不停刺激著她的眼、她的心,她有些心疼地抓起他的手,「你的手傷很重,我先去拿金創藥來為你止血吧!」

  他抽回手,不讓她觸碰,「傷重的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心;痛的也不是手,而是我一直以來都信任妳的心。」

  「清!」她倒抽口氣,已忍不住淌下滿臉淚水,「我求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並不是蓄意要害你。」她知道「柳宗香」秘方對他的重要性,然而毒可以再制,她師父的名聲、「飛燕門」的未來卻毀不得呀!

  「我已經不想再聽妳說任何話了,妳走吧!」他背轉過身,閉著眼,也同樣關閉了自己的心門。

  「不行,這件事我非說清楚不可。清,我本來就想對你說明一切,但是之前我不能說,可現在他已經得到了他要的東西,我也可以向你解釋了。不過,在我解釋之前,能不能請你先讓我替你把傷口包紮好。」裘蓮緊抓住他的手想替他療傷。

  「妳別碰我!」

  他氣得將她推開,裘蓮一個不注意撲倒在地,膝蓋撞紅、撞痛了,連心也跟著四分五裂。

  「妳……」見她摔得這麼重,柳清心一揪,直想上前扶起她,可是心中強烈的恨意卻讓他又收回了動作。

  裘蓮抬起臉,用一對紅腫的眼凝住他,哽咽地說:「我真的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我真的不想。」

  「事情會變成這樣也是妳自找的,現在我就做做好人,讓妳隨季儒康去吧!」他用力別開臉,不想再去看她那抹讓他心疼的淚容。

  裘蓮拚命搖頭,「我不會跟他走的,我愛的是你。」

  「愛我?妳說愛我卻為了他狠下心傷我?妳何苦到現在還說謊騙我。」他嘴角勾起的笑更是讓裘蓮寒徹心扉。

  她哭著抓住他的手,「求你別這樣,拜託你給我一點兒時間,我會把事情經過全都說清楚。」

  「放手。」他目光淩厲地睇著她,「我說過了,妳別再碰我。」

  「清,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給我解釋的機會?」裘蓮哭啞了聲,直跪在他腳邊苦苦哀求著。

  「回去屬於妳的地方吧!從此我們不再有任何關係,休書我也會馬上寫給妳。」一時怒極攻心的他,口沒遮攔地說著。

  「休書?!」她突然哽咽。

  「對。」他瞇起眸,「既然要分開,就分得徹底點。」

  「你真的好狠。」裘蓮捂著嘴,難以相信他會這麼做。

  「這還不是拜妳所賜?好了,現在妳是不是可以離開了?」柳清重吐了口氣,「我不想再看見妳,妳聽懂了嗎?」

  看見他眼中的決絕,裘蓮徹底失望了,她緩緩放開手,跪坐在地上,「你的意思是要我永永遠遠的離開?」

  柳清轉過身,沒再說話。

  這是默認,她懂。

  裘蓮不語地抹去淚,慢慢站了起來,在轉身之前,那愛意深濃的眼仍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忍稍離。

  「妳到底走是不走?」柳清仰首又問,著實難以忍受她欲走還留的身影,那會讓他控制不住想上前抱住她、留下她,甚至原諒她。

  裘蓮捂著嘴,再也隱忍不住的大哭出聲,繼而轉身往大門的方向直奔而去……

  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後,柳清才緩緩轉過身,眼眶微紅地望著外頭一片闃沉的夜色。老天,為何才一天的光景,所有的事情全變了樣?

  他失去了她……永遠的失去了嗎?

  用力往桌上一擊,劇烈的重擊讓桌面頓時劈成兩半!

  心中的不捨這才氾濫全身,他後悔為何就讓她這麼離開,為何他不肯給她解釋的機會?

  該死的!柳清煩躁的在廳裏踱著步,突然發現腳下踩了樣東西,低頭一看竟是那塊刻成蓮狀的翡冷翠!

  原來剛剛他推開她時,它居然裂成兩半,掉了半邊在地上……

  柳清熱著眸心,顫抖的將它拾起,揣在胸口的那顆心就彷彿這塊翡冷翠般,已龜裂成兩半!

  難抑內心矛盾的苦澀,又不放心離去的她,柳清的腦袋頓時清醒了,最後還是決定前往「飛燕門」一探,找她把話問個清楚。

 

 


第八章

  不見了?蓮兒不見了?!

  當晚柳清前往「飛燕門」想找她徹底談談,哪知道「飛燕門」裏值夜的女徒兒沒一個人看見裘蓮回來,儘管第二天天亮了,所有弟子裏裏外外都找遍了,還是不見她的蹤影。

  頹喪的柳清只好一個人躲在練武場,不停的揮武著長劍、大刀,企圖從這樣的發洩中找到出口。

  「清兒,雖然爹不知道你和蓮兒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你也不能這樣呀!這樣是會嚇壞爹的。」柳益不忍見他如此,於是走進練武場,喊住已經練了一上午功夫的兒子。

  柳清收了氣,轉首看向父親,「爹,我沒事,只是想出出汗水而已。」
  「出出汗水難道就必須練一整天的劍,還將地上踩了好幾個大窟窿?」柳益搖搖頭,「你是我兒子,少說這些話來唬弄我。」

  「爹……您能不能讓我靜一靜?」他煩鬱不已地用力捶著旁邊的石牆。
  「清兒!」

  「三天了,她已離開三天了,而我卻只能待在這兒束手無策。」他難受的低頭一歎,表情中有著太多複雜的線條。

  「夫妻倆吵吵架是正常的。去找她吧!解釋清楚不就好了?說不定以後你們的感情還會更甜蜜。」柳益以過來人的身份勸道。

  「解釋……我沒給她解釋的機會,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倘若她是有計畫的想與季儒康雙宿雙飛,那找到她又如何?

  「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柳益還想說什麼,就見有弟子上前通報「飛燕門」的盧前掌門來訪。

  「快請。」柳益立即說道。

  不一會兒就見盧玉雪朝他們走下來,「我今天來是有事找柳堂主的。」

  「前輩,您有事找我,是不是有蓮兒的消息了?」柳清激動地問道。

  「不是,而是一些私事,不過與蓮兒也有關係。」她又轉向柳益,「能否讓我單獨與他談談?」

  「可以,當然可以。」柳益立刻二話不說的離開,但仍不放心的回過頭看看柳清,就怕他現在情緒不佳,有失待客之道。

  「柳堂主,不是我要為自己的徒兒說話,但蓮兒之所以會這麼做,完完全全都是因為我。」盧玉雪考慮了三天,決定將事情全盤托出,就算她因此失了名聲、失了清譽,卻總是能救了一對有情人。

  「什麼意思?」柳清這才望著她,有意繼續聽下去,「您知道什麼?」

  「事情是這樣的……」

  盧玉雪於是將季儒康惡劣無情的行徑全都抖了出來,還將他如何拿她的畫像與親筆信函要脅蓮兒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他,「蓮兒是受了他的威脅,這才不得不幫他,就怕激怒了他,讓他傷害我……」

  說著,她竟掉下淚來,至於柳清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只見他愣著張臉,久久仍處於這份震驚中,無法回神。

  「該死的季儒康!」他唯一找回的感覺是對季儒康更加深的恨意。

  「我不求你的原諒,但如果你認為說出去才能讓你出口氣,那我也認了。」盧玉雪看著他,「但我向你保證,蓮兒是深愛你的,她真的只愛你一個人。」

  「那這麼說來她不可能和季儒康私奔了?」

  「這怎麼可能?她根本從沒喜歡過他,那不過是儒康的一廂情願,以前她還敬他是大哥,可現在我想她都快要恨死他了。」盧玉雪沒想到他會這麼錯認。

  「老天!」他掩著臉,萬般悔恨地說:「我當初為何不肯聽她解釋?為什麼連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柳清自言自語喃喃念了幾句後,便倏然離開了練武場。盧玉雪知道,他必然是去尋人了。

  仰起臉,她看著藍天,也祈求老天幫幫忙。


  一年後 麒麟宮

  柳清站在怪石林立的泰山峰頂,仰望著長空,然而心情的起伏卻不能藉由這般寧靜的氛圍得到平靜。

  一整年過去了,蓮兒依然音訊全無,他已將她可能會去的地方踩爛了,所得到的結果還是讓他失望透頂!

  「怎麼了?傳回來的消息還是不理想?」「麒麟宮」宮主上官狩上前輕拍他的肩。

  柳清苦笑地搖搖頭,「天下之大,就不知她躲哪兒去了。」

  「別急,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定不會有事的。」上官狩安慰著他。

  「但願。」

  這些日子來柳清已說服他爹,讓他將堂主的位置退還給柳益,而他則回到泰山,天天站在峰頂上,對著上天祈求著。上官狩知道,如今能讓柳清的內心再起波濤的,唯有裘蓮一人了。

  「對了,盼盼姑娘離開也將近一個月了吧?」柳清揮去內心苦澀,回頭對他一笑,「水吟針得到手,宮主也該鬆口氣了。」

  「說的也是,不過我倒懷念起她們在的時候。」上官狩想起那陣子於家兩姊妹,芊芊和盼盼聚在這裏的熱鬧情景,「她們這一走,還真是冷清多了。」

  「的確,冷清得讓人頭皮發麻。」柳清撇嘴一笑。

  「別想太多,跟我狩獵去吧!」為了讓柳清早日拾回笑容,上官狩這個宮主只好儘量安撫他的情緒。

  「宮主下令,我怎敢不從!」柳清拱手道。

  「少跟我來這套,那走吧!」於是兩個大男人便連袂回到「麒麟宮」,一進宮內便湊巧遇上才回來的方轆。

  「方轆,你還有事嗎?」上官狩喊住他。

  「我已經將宮主交代的事辦好了,目前是沒什麼急事兒。」方轆不明白宮主為何有此一問。

  「那麼陪我狩獵去。」上官狩朝他肩上一拍。

  「狩獵?!」方轆這陣子只要一有空便被宮主抓著出去,對於拿弓、拿箭早成畏意。更何況宮主精通箭術,哪是他能比得上的?

  「人多才熱鬧。」上官狩倒是挺會找理由。

  「這……」

  見方轆一臉猶豫,柳清替他說話了,「如果方護衛真不想去就別勉強,我和宮主去就成了。」

  上官狩跟著歎口氣,「那好吧!『麒麟宮』就交給你了,我先去馬廄命人把馬牽出來。柳清你就在這裏等我吧!」說罷,上官狩便迅速走向後頭。

  「宮主就是這樣,只要提起與射箭有關的事,他就精神百倍。」柳清扯唇一笑。

  方轆看著他,「倒是你要好好學學把心放寬,天涯何處無芳草,如果真無緣,就不如忘了,何苦單戀一枝花?」

  「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從沒真心愛過一個人吧?」他問著方轆。

  「呃……」方轆點點頭,「我雖沒愛過人,但依舊過得很好。」

  「但就因為你沒愛過,所以才會說得這麼灑脫。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遇上值得深愛的女人,到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柳清像是會預言般,弄得方轆一顆心驀然慌亂了起來。

  此時上官狩已牽著馬走了過來,聽見他們之間的談話,不禁輕哂一笑,「方轆,你幹嘛因為柳清的一句話而弄得心神大亂?既來之則安之。」

  說完,他便和柳清一塊兒跳上馬背,剎那間便隱沒在蒼蔥樹林間。

  方轆一會兒後才從他們的話中回神,跟著搖搖頭步進大廳。但他還沒坐下就見下人來報,「方護衛,我收到一封來自『藺家莊』的信函。」

  「哦?我看看。」方轆將信接過手,但由於信上未指名給誰,他就主動打開。但一瞧之下他立刻雙眼圓瞪,下一刻便拿著信函來到馬廄,挑了一匹快馬,便直追柳清而去。

  四蹄翻騰,疾如飛箭,奔過萬巒千穀、穿過金光日陽下,片刻後方轆終於追上了柳清和上官狩兩人。

  「咦?你不是不想來嗎?」柳清聽聞馬蹄聲,倏回頭,便看見方轆急馳而來的身影。

  方轆勾唇一笑,「我是不想來,不過待會兒你一定會很開心看見我,說不定恨不得給我一個擁抱。」

  「哎呀呀,有鬼喔!該不會你們偷偷搞斷袖吧?」上官狩撇撇嘴,開起兩人的玩笑。

  「宮主,你這種玩笑話可一點兒都不好笑。」柳清以為這又是上官狩與方轆兩個人在唱雙簧想逗他開心。

  「要不要打賭,等你看過我手上的東西,肯定會笑。」方轆將塞在衣襟內的那信柬取出交給了柳清。

  柳清疑惑地將信接過手打開,果然,他逸出了多月不見的興奮笑容,跟著對上官狩說:「我有事得離開幾天,狩獵的事就交給方轆吧!」

  「對,一切都交給我,你快去吧!」方轆催促著。

  眼看柳清立即馳馬疾奔離去,上官狩不禁好奇問道:「到底什麼事?是裘姑娘有下落了?」

  「宮主,你還真會猜呢!」

  「那那封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麼?」上官狩可好奇了。

  「等宮主今日狩獵贏了我,我就告訴你。」方轆撇嘴一笑。

  「好傢伙,那就試試吧!」上官狩立刻甩動韁繩往林內策馬而入,方轆當然不肯認輸,立即直追而上。


  原來那封信函是於家二小姐於盼盼派人送來的。

  因為上回她在「麒麟宮」治療啞疾時,曾瞧見柳清頸子上掛著的半塊蓮形翡冷翠,之後在一次因緣際會下,她又在一間尼姑庵內瞧見一位帶髮修行的女子蓮姑,同樣佩戴了這麼半塊玉石,因而一回到「藺家莊」,她便寫信告知柳清,希望對他有所幫助。

  這當然有幫助了,可知道他找裘蓮找了多久?柳清心底的慌亂與空洞,絕不是他表面的故作平靜可以感受得出來。

  花了兩天時間,柳清終於來到於盼盼信中所提及的尼姑庵。翻下馬背後他立即上前輕扣庵門,不一會兒就見一位比丘尼將門敞開,「施主,請問有什麼事嗎?」

  「請問一下,蓮兒是否住在這裏?」柳清急促地問道。

  「蓮兒?!」比丘尼疑惑的搖搖頭,「沒,我們這兒全是出家人,沒有蓮兒這個人。」

  「出家人?!」這怎麼行,蓮兒怎能出家?一聽她這麼說,他緊張地又問道:「那麼該有帶髮修行的女子吧?」

  比丘尼似乎對他起了防範之心,「阿彌陀佛!施主,我們這裏是尼姑庵,不是讓你找人的地方。」

  「倘若不是我要找的人就在這裏,我也不會過來這裏。」柳清並不想這麼無禮,然而心急如焚下,該有的禮貌他全給忘了。

  「施主,請冷靜!」

  「妳要我怎麼冷靜?讓我進去,我定要見她一面。」柳清說著就想闖入,豈料比丘尼也非泛泛之輩,立即出手阻攔他。但是她的拳腳只能抵擋一陣子,柳清立刻找了空隙閃身進去。

  「蓮兒……蓮兒妳快出來,我有話跟妳說……」他邊走邊喊著,終於驚動了庵裏的大小師父。

  這時一位較年長的女尼飄然而來,「施主,請自重!」

  「很抱歉,我並無心引來騷動,只要讓我見蓮兒一面,我便會安靜離開。」柳清再次說明自己的來意。

  「我們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她頷首道。

  「我不信,她一定在這裏。」柳清立即仰首大喊,「蓮兒,如果妳在就快點現身,否則我不會離開的。」

  「施主,再這樣下去休怪我們無禮。」女尼往其他小比丘尼一揮手,她們立刻擺出應對陣仗。

  「二師父,讓我跟他見一面吧!」裘蓮突然一身素白衣衫的走了出來,頭上還戴著白色尼帽,渾身白得讓人心疼。

  「蓮姑,我們這是在保護妳。」二師父立即說。

  「沒關係,就讓我單獨與他說幾句話,不會有事的。」裘蓮朝大家恭敬一鞠躬,跟著對柳清說:「你跟我來。」

  柳清深情的眸一直站在她身上,隨即跟著她的腳步來到庵裏的灶房內。看著灶房內一木桶一木桶的青菜和素食,他的眉頭不禁蹙起,「妳……妳都在這兒做這些飯菜?」

  「沒錯。」她坐在一張木凳上,又指著桌子另一頭的椅子,「請坐。」

  柳清坐了下來,微抬起下顎,眼光濃熱地望著她那張似乎更纖瘦的小臉,「蓮兒,不要對我這麼客氣,我是……」

  「施主,我現在叫蓮姑,而且兩天後就將剃度,還請施主尊重。」裘蓮緊抿雙唇,強力排斥著他的出現在她心底所造成的影響。

  「妳說什麼?」柳清再也坐不住了,瞬間站了起來,「妳該不會是想嚇我吧?如果是的話,妳現在的確是嚇到我了。」

  「我沒騙你,師父說如果我可以在這裏住滿一年,就為我剃度,而三天後便是我住滿一年的期限。」她也站了起來,朝他點點頭,「所以施主,請回吧!」

  「不,我怎麼能讓妳剃度?我要妳跟我回去。」他激動地對住她那對猶然水亮的清眸,只是裏頭多了份愁絲。

  「別開玩笑了。」裘蓮出家的心意已決。

  「我不是在跟妳開玩笑。當初是我誤會了妳,是我不給妳一個解釋的機會,妳可以怪我、可以罵我,甚至可以打我,但是不可以不要我。」

  裘蓮聽在耳裏,內心瞬起波濤,只是她明白她不行,既然世俗的愛會傷人,她就該遠離它。

  「對不起施主,我不能再跟你說下去了,你還是請回吧!」裘蓮只想保持此刻心情的平靜,不想再跟他多說。

  「妳……」他正想衝向她,突然間眾多比丘尼衝進灶房,將柳清團團圍住。

  「師姊們,讓他走吧!」裘蓮也不想為難他,「一切就到此為止了。」接著她又轉向柳清,「恕我不送。」

  柳清還想說什麼,可見她一臉矜默,再看看其他女尼那副防備的神情,他只好深深凝睇了她一眼後,不甘的離開。

  眼看他就這麼離開了,裘蓮微微斂下眼,再也不發一語地走出灶房,扛起水桶幹活去了。

  「蓮姑。」庵裏老師父喊住她。

  「師父。」她放下扁擔,回頭雙手合十道。

  「妳真決定要剃度了嗎?」師父以一雙洞燭機先的眼望進她那雙滿載心事的瞳心,「我看妳尚有世俗的紛擾,剃度的事還是暫緩吧!」

  「不,師父,弟子已決定剃度,還求您成全弟子的心願。」她乍聽之下立刻跪下。

  「我如果成全妳現在的心願,日後妳必然會後悔。」老師父搖搖頭,並將她扶起來,「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嗯?」

  「弟子絕不會後悔。」裘蓮很堅定地說。

  「妳仔細想清楚自己的心頭是空還是沉甸甸的,反正不急於一時。」老師父說完後,便領著兩位小比丘尼離開了。

  「弟子送師父。」裘蓮歎口氣,只好扛起水桶做她每天都該做的事去。


  裘蓮在庵裏一直以來都負責打點三餐的工作,由於尼姑庵後是一片肥沃山坡地,為了節省庵裏本就緊縮的開支,她便在那片地上種了好一些野菜素果。

  隔日傍晚時分,她便來到這片菜圃摘些菜,打算拿去準備晚膳。摘滿一籃子的青菜後,她便拎著這些菜蔬打算返回尼姑庵。

  哪知道,才轉身卻見一道黯影擋住她的視線,再抬頭又看見柳清那張滿是憔悴的臉孔。

  「你還沒走?」她很詫異地望著他。

  「妳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嗎?」柳清勾起唇,卻笑得乏力,可知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守在附近,為的就是能見上她一面。

  「你……你在這裏待了兩天?」裘蓮又問。

  「沒錯,我不知道妳哪時候會出來,更不確定妳會不會出來,所以只好在這兒等。不過我相信我那顆深切呼喚妳的心,妳會聽到。」他靜默的站在她面前,清風瞬間撩起他狂野的黑髮,斜飛入鬢的眉高高攏起。

  「你別再說了。」她企圖繞過他步回庵裏。

  「妳別走。」他猿臂一伸,將她緊緊扣入懷中。

  「放開我,你這麼做是沒用的。」裘蓮瞪著他。

  「真的沒用嗎?」

  「別無理取鬧了,你到底放不放?我……啊!你在做什麼?」她的話才說一半,頭頂上的尼帽就被他猛然一掀,剎那間,一頭烏絲散落,柔媚的飄在肩上,而她彷似又回到過去那嬌柔的蓮兒。

  「這樣才適合妳。」柳清粗糙的指,輕輕畫過她滑嫩的臉頰,「這才是我那個委曲求全的蓮兒。」

  「別碰我!」她驚疑地往後一退,「我們不可能了,明天就是我要剃度的日子,求你快回去吧!」

  「妳當真離得開我?當真可以六根清淨,什麼都不管了?」他那對掩入額角的眉倏然高高飆起。

  「別過來……我嚴重警告你,你別過來……」她持續住後退。

  「怎麼?還想對我施用暗器嗎?」他冷冷的開口。

  裘蓮難過的搖搖頭,「出家人不再使用暗器。」

  「我不管出家人有什麼樣的做法,我只在乎妳的想法,告訴我妳真能忘了我嗎?」他一個疾步,將她逼到旁邊簡單搭起的木寮內。

  「忘了,早忘了。」她咬著唇,揪著心說著。

  「怪我不肯給妳機會,怪我誤會了妳?」他多情的臉上閃著一幕又一幕的悔意,只是他實在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才能讓她回頭。

  「我不怪你,我只怕你怪我……怪我把『柳宗香』的秘方讓季儒康給帶走了。」這件事在這一年來一直糾葛在她的內心深處。

  「他拿走的並不是『柳宗香』的秘方。」他沉著嗓說。

  「什麼?」裘蓮望向他。

  「『柳宗香』的秘方只放在兩個地方,那就是我爹和我的腦袋裏,放在大廳匾額後頭的只是普通毒藥的配方罷了。」柳清說出了這個事實。

  「天!」

  「對不起,蓮兒,我當初不是故意要騙妳。」他又上前一步。

  「不用說……真的不用說對不起,如果是這樣,那我已經了無遺憾了。」她抬頭凝視著他那張俊美的臉孔,「回去吧!憑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適合的物件。」

  「我適合的物件就只有妳。」他顧不得一切地緊抓住她的眉,「說妳已不愛我,我一點兒也不信。」

  說著,他竟然粗暴的扯開她的衣襟,將她掛在脖子上的鏈子抓在手心,「瞧,這是什麼?既然妳說妳可以六根清淨,那麼留下它不是很矛盾?」

  「你……」裘蓮臉色一變,只好吶吶的開口道:「謝謝你提醒我,是我忘了,現在就把它還給你。」

  眼看她就要解開它,他恨得抓住她的手,「我不許妳取下它。」

  柳清一雙眼,內蘊著無限複雜情愫,「我說過不能……妳如果硬取下,那就試試看吧!」

  裘蓮驚疑地看著他那張不如印象中永遠沉靜又從容不迫的焦急臉孔,心底某條情弦竟莫名地被撥動了下……

  「你……你為什麼就是要這麼霸道?」她難過地對他吼道。

  「我就是霸道,因為我只愛妳一個女人。」說著,柳清便狂野地吻住了她,霸氣得幾乎讓她斷了氣。

  「不……」她開始推抵著他,再怎麼說她已是半個出家人,怎麼可以……

  「我要讓妳知道,妳永遠是屬於我的。」他一對利眸深深凝注著她的眼,頓時變得邪魅勾人。

  「我已經……已經徹底離開你了,你放棄我吧!」她拚命轉著腦袋,試著躲過他唇上的攻擊。

  柳清用力箝住她的下巴,讓她不能閃避他的眸光,「看著我,妳好好的看著我,再說一次。」

  「說什麼?」在他這樣炯利的凝視下,裘蓮一顆心已無由的亂竄起來,慌得立刻轉開目光。

  「我要妳看著我,說妳要離開我。」她剛剛那些話已徹底焚去了他的理智,他現在只想確定這些話到底是真是假。

  「我……」說也奇怪,他那火漾的瞳心像是擁有魔力,讓她逃不開,也說不出違心之論,只覺得自己的心正緊緊束抽著。

  「說呀!怎麼不說了呢?」柳清的聲音帶著一股深沉的味道,聽在她耳裏只剩下心慌意亂。

  「別這樣,不要逼我。」現在她只想逃,逃得遠遠的,不再面對他。

  「說不出來是不是?」柳清眼神放柔,「我知道妳還愛我,這輩子也不可能將我忘記,更不可能離開我。」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撫平傷痛,讓自己不再想你,你為什麼現在卻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她緊貼著牆面,對他喃喃說著這些話。

  「因為我們的情緣未了,老天不捨得將我們分開。」他親吻她的唇角,大手覆在她素衫外,撫弄著她微顫的身子。

  「清……我不能。」她搖著腦袋,「我明天……」

  「如果妳還要再說『剃度』兩個字,我絕對不會原諒妳。」他被「剃度」二字給逼急了,憤而將她推上裏頭唯一一張木桌,「妳聽懂了沒?」

  「你不能再傷害我。」她紅著眼說。

  「妳……妳這固執的小女人,我要讓妳知道妳這一年來傷害的是我!」柳清被激得火紅了眼,大手狂肆地扯開她的素袍,逼近她最敏感的地帶。

  「別這樣……你別這樣……」裘蓮掙扎的聲音消失在他口中,被他火辣辣的給吞了去。

  柳清的大掌壓擠著她雪白的酥胸,這樣的刺激迷亂了他的眼,更焚燒了他的心,讓他不顧她的反抗,就在這小小的方桌上發了狂似的要了她……

 

 


第九章

  「蓮兒,我……」

  柳清怎麼也沒想到,他本意是來找她回去,可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裘蓮小臉偏向一旁,就是不開口說話。

  「妳可以氣我,但是不要不說話,行嗎?」他受不了的轉過她的身子,目光灼灼地對注她。

  「你別碰我!」她緊抱著自己,閃避他的觸碰。

  「別鬧了,跟我回去吧!」柳清望著她的淚眼,「我已經空乏了整整一年,這一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

  「不要再說了,求你不要……我真的好怕……」想起當初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他口口聲聲對她的不信任都讓裘蓮心痛至極。

  「相信我,不會了,絕對不會了,是我混蛋、是我不好,也因為我愛妳,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非常慎重的說道。

  「我得離開了。」這裏雖是後山,但仍是佛門重地,在這地方被他給……她直覺羞愧不已。

  「蓮兒。」他用力拉住她的手,「我要妳誠實面對自己的心,剛剛雖然一開始是我強迫了妳,可後來妳不也依順了我,還主動迎向我?」

  「不,你別說了!」她捂著耳朵,不堪他這般曖昧的話語。

  「不,我還要說,如果妳心底還愛著我,卻只想藉由出家找到心靈的平靜,那連菩薩也不會原諒妳的。」他忍不住下了重話。

  「你!」

  她無力的坐回椅子上,拿起胸前的翡冷翠,「你或許說的沒錯,每每看見不完整的它,我就忘不了自己曾做過那些讓你痛恨的錯事,所以逃避的人是我。」

  「妳會這麼做也是為了盧老前輩,就別一直掛在心上了。」他扣住她的肩,眼底寫著千言萬語。

  「看樣子你好像全部都知道了,是我師父告訴你的?」從剛剛她就懷疑了。

  「沒錯,她不忍見我失心喪志的過日子,便全部都告訴了我。」

  「師父她怎麼……唉!」她又抬頭問道:「那你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還記得一位盼盼姑娘嗎?」柳清反問。

  「盼盼?!你們認識?」她瞪大眼。

  「她是我的病人,有一回看見我掉落在襟外的半塊玉珮,這才好奇的問了我一些事。」說著他便將它從頸上拿了下來。

  「我懂了,當時她看見我的玉珮後,也問了我一些事。」她見他將他手中的半塊玉貼著她的半塊,兩塊合而為一後便運氣將它們就此膠著住。

  「現在我完璧歸趙了。」柳清瞇起眸,觀察她感動的表情。

  「天……」她激動地緊緊握住它,彷似自己那顆受傷的心也漸漸復原了。

  「跟我回去吧!蓮兒。」他握住她的手。

  「不,我還不確定跟你回去到底對不對,所以你不要再逼我了。」裘蓮揚起水霧般的眼,「求你放了我吧!」

  「放妳帶著我的愛離開我?妳說的是笑話嗎?」他的眼神轉為火紅,「我剛剛說了,妳根本沒資格做尼姑。」

  「那我就帶發修一輩子……」裘蓮頂了回去。

  「妳、妳為什麼就是這麼不瞭解我?」柳清眸光漾著圈柔情,「妳應該知道我愛妳……」

  她不能再聽他說這些感人肺腑、影響她決定的話,於是焦急地說:「我該回去了,否則真會來不及準備晚膳了。」

  「我給妳幾天時間考慮,但是明天妳絕不能剃度。」他拉住她的小手。

  「你……」她搖搖頭,已不知該說些什麼,連忙拉整好衣衫便走出木寮,拎著落在門外的竹籃,快步奔回尼姑庵。

  只是在她步進庵內後,卻沒發現有道黑影直跟蹤到門外,那人定駐在那兒良久,爍亮的眼底只見有道陰冷的光影一閃即逝。

  裘蓮一回到灶房,便用力壓下倉皇的心情,專心做著晚膳,忽然她聽見灶房外傳來腳步聲,但不用回頭她也知道定是庵裏的小小師妹,由於她老是嘴饞肚子餓,所以每每在她還在做菜時就已經等在旁邊候著了。

  「小師妹別急,飯菜就快好了。」她一邊將做好的菜餚裝盤,一邊將五穀飯裝進大桶子內。

  沒聽見她的回應,裘蓮笑著又道:「是不是餓壞了?瞧妳連說話都沒力氣了。」

  才轉身,她竟發現站在那兒的不是小師妹而是季儒康,嚇得她差點兒撞倒旁邊的洗菜桶,「怎麼會是你?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的呀!」季儒康表情帶著一股埋怨,而後一步步靠近她,「為什麼騙我?」

  「我騙你什麼?」裘蓮緊張地問道。

  「騙我那秘方就藏在匾額後面。」他瞇起眸,「妳可知道我拿那份錯誤的秘方回去後,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嗎?」

  她直髮著抖,沒再說話。

  「被取笑、被怒罵,甚至被趕了出來。」說起這事,他便怒火飛揚,「既然我得不到我要的名和利,那我要妳總可以吧?」

  「你……你胡說什麼?」她慌張地說。

  「等會兒妳就知道我有沒有胡說。」他扯著抹邪笑,笑看她一副修行的打扮,「沒想到妳就算當了尼姑,也還是這麼的美!」

  「你說話別這麼放肆。」她提防地瞪著他,「柳清……柳清就在後山,你如果輕舉妄動,他不會饒了你。」

  「哈……」季儒康笑不可抑地瞅著她,「妳或許不知道,我就是跟蹤他而來,否則我哪會知道妳在這兒。」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裘蓮話還沒問完,季儒康已朝她急衝而上,裘蓮雖懂暗器,可是武功卻只限於自衛,壓根抵制不了他的進攻,眼看自己就快被他帶走,她立即揚聲大喊,「救命……來人呀……」

  這時恰巧來灶房幫忙的小師妹正好瞧見這一幕,她立刻往回直奔道:「不好了、不好了……蓮姑被劫走了……」


  蓮姑被劫,尼姑庵裏頓起紛亂,武功較高的女尼們出外尋人,但一整夜下來卻什麼都沒發現。庵裏事情鬧得這麼大,守在庵外的柳清自然也聽聞風聲。

  他立刻衝進尼姑庵,「妳們說什麼?蓮兒被劫?」

  「沒錯,今晚晚膳前發生的事,正好被本庵的一位女弟子瞧見。」庵內的大師父合掌對他行禮道:「實在是對不起,蓮姑在我們這裏,我們卻沒好好照顧她,不知施主是她的……」

  她早就看出他們之間關係匪淺,這才希望裘蓮能暫緩剃度。

  「在下柳清,是蓮兒的夫婿。」柳清跟著又道:「我能與那位小師父見個面,問她幾句話嗎?」

  「可以。」她轉首對另一位女弟子說:「把弘譯叫來。」

  「是。」女弟子離開後,沒多久另一位女弟子隨之進入佛堂,「師父,您叫我?」

  「弘譯,這位是蓮姑的夫婿,他有些話想問妳。」

  「什麼?蓮姑有夫婿了?」女弟子掩不住驚訝地問。

  「沒錯,正是在下。我想請問小師父,妳可親眼目睹劫走蓮兒的人?」柳清按捺住淩亂的心情問道。

  「有,是個年輕人,個子比你矮些,長得陰陰的……對了,在他右眉眉角的地方有顆痣,因為我 灶房的剎那他正好回頭瞪我一眼,那眼神好犀利,我到現在想到都還毛毛的呢!」小師父非常詳盡的說道。

  雖然線索不是很多,但是聽到這兒,柳清已經知道誰了。

  眉角有痣、長相陰柔的人不就是季儒康嗎?沒想到他到現在還不死心,到底他想對裘蓮做什麼?

  「謝謝這位小師父。」柳清答謝後,弘譯便退下了。

  「施主,你知道是誰了?」

  「沒錯,只不過要知道他藏身何處就此較困難,但我一定會用盡全力找到他,將蓮兒救回來。」柳清緊握雙拳,悲憤不已。

  「那就好,一切還有勞施主。」大師父行禮道。

  「快別這麼說,蓮兒是我的妻子,我一定會盡全力救她的。這兩天叨擾之處還請見諒,在下這就啟程尋人去。」柳清也拱起手。

  「哪的話,那施主保重,無論有沒有蓮姑的消息,還請你一定要通知我們,好讓我們放心。」

  「我會的。」一離開尼姑庵,柳清立刻聯絡上「幻影門」。

  「幻影門」的門主和上官狩有著師兄弟的情分,江湖上大小事難逃他們的法眼,因此他相信季儒康的去處,將不再是秘密。


  柳清回到了「麒麟宮」,經「幻影門」大師兄福曆的幫忙下,數日後終於有了消息。

  原來季儒康一開始是投靠在「北嚴山」門下,但由於所拿回的「柳宗香」秘方造不出「柳宗香」,而被他們逐出門。此後,他便浪跡天涯,就如同柳清一般,四處找尋著裘蓮的蹤影。

  最後,他索性在泰山山腳下待著,只要柳清一有行動他便跟蹤在後,鐵了心就是要找到裘蓮,就不知他是要報復她還是太愛她。

  「泰山山腳下?!」柳清眉頭一撩,「那裏幾乎沒有人煙,若有人住在那兒,山上弟子一定會發現的。」

  福曆搖搖頭,跟著反問,「他如果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就沒人知道了。何況這種人可怕的就是毅力,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可以不起火、不點燈,完全的將自己藏匿起來。」

  「你的意思是蓮兒跟他還在泰山山腳下?」

  「經過我手下推估,應該沒錯,他正在等風聲平息後,才打算將她帶走。」福曆將他的推測說出來。

  「好,那我知道了,我現在立刻就去找他們。」柳清丟下這話,旋身便打算找人去。
  這時上官狩從後頭走了出來,「你就這麼去妥當嗎?他會不會準備好陷阱等著你往裏頭跳?」

  「即便有,我還是要去。」柳清對他們勾唇一笑後,立刻離開「麒麟宮」,火速下山,打算在季儒康帶走裘蓮之前攔住他。

  然而泰山底下就如同山上一般,林葉密佈,唯一不同的是山上多以針葉樹較多,山下則是被巨大樹叢所盤踞。

  要在這種地方找到人就如同海裏撈針一樣,還真不簡單哪!

  「季儒康,你快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柳清大聲吼道。

  他這麼一喊,躲在雜密樹叢中某個樹洞中的季儒康立即繃緊全身。他拿著酒壺猛灌了口,醉眼迷濛的住外瞧。

  而被縛住口和手的裘蓮則不停掙動著,企圖掙脫這些麻繩,但是她愈是掙扎,只是讓它們更深的嵌進皮膚而已。

  「不敢說話嗎?你不是向來自傲,現在正是我們一對一單挑的時候,有膽你就出來。」柳清以內力震出回音,即使遠在數裏外仍可聽得見他的呼喊。

  「嗯……嗯……」

  裘蓮聽在耳裏,小嘴不停發出掙扎的聲音。

  「住口,妳再動小心我殺了妳。」季儒康壓低嗓,拿高酒壺作勢要砸她,跟著一雙覆滿血絲的眼彎起邪笑,「妳別得意太早,我早就料到他會找來這裏,已經準備好了陷阱等著他送死呢!」

  裘蓮心口一驚,卻只能圓瞠著一雙大眼,直瞪著他。

  「如果你不敢跟我面對面決一死戰,那就將蓮兒給放了,我可以饒過你,你聽見了嗎?」半天得不到回應,柳清不死心的繼續說道。

  「嗯……」耳聞柳清一心只想救她,裘蓮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飛出眼眶。她真後悔……真後悔沒答應跟他回去。

  現在就不知道這個心神已喪失的季儒康,會耍什麼陰招對付柳清?

  同時間,柳清突地定住腳步,因他突然瞧見有枝樹幹上竟嵌有幾粒玉米粒。據尼姑庵裏的小師父說,裘蓮被劫時正在灶房做事,難道這會是她以玉米射出的暗號?

  繼續往前走,他果真看見這條路的樹幹上全都嵌上玉米粒,柳清頓時信心大作,立刻加快腳步隨著它前進。

  最後,就在一處溪水旁,他看見了一株非常大的榕樹,下頭還有個足以待上十來人的樹洞。

  「季儒康,我已經找到你了,出來啊!再躲著就沒意思了。」柳清對著樹洞揚聲道,一邊觀察週遭環境,以防真如上官狩所言,他誤入了對方陷阱。

  季儒康雖然緊張,但他告訴自己早已有備無患,因而衝了出去。他顛巍巍地走向他,身上滿是酒氣地望著柳清,「真沒想到連這種鬼地方你也找得到,真是好樣的!」

  「我不想跟你廢話,快把蓮兒給交出來。」柳清瞇起眸。

  「你擁有所有,不但是『柳日堂』的堂主,又是『麒麟宮』的師爺,而我只不過想要和跟我青梅竹馬的女人長相廝守,你也不放過。」季儒康牢牢握住利劍,就怕柳清會先出手。

  「如果真要拿這些來換,我願意只換回我的女人。」柳清目光緊束,冷冷勾視著一身邋遢的季儒康。

  這番話聽在洞內的裘蓮耳裏,一顆心亦是不住地顫抖。她手腳均被捆綁,只好趴在地上慢慢朝前匍匐前進,直到門口,她遠遠望著對立的兩個男人,就不知道季儒康安排了什麼樣的陷阱。

  心急之下,她突然看見門口一個空酒瓶,便立刻挪過去將它在草堆上敲破,並拿起碎片就往手腕上的麻繩割。

  「哈……好,真好!這話說得好感人呀!連我都快感動得流出淚來了。」季儒康忽而發出狂笑。

  「別裝模作樣了,是不是要我殺了你,你才會讓我見她?」柳清已不想再跟他多說廢話。

  「要見她可以,你過來呀!」季儒康冷冷一笑。

  躲在洞口的裘蓮不停割著麻繩,卻也因此急得割傷了自己,眼看血流滿手,但她已不在意了,因為她不能讓柳清死,絕不能。就在這時候,她赫然發現洞前那塊地上完全沒有樹影,再看看其他地方可沒有這樣的空地,而且它上頭隱約鋪上碎葉,這分明有問題!

  眼看柳清就要朝這走來,她割麻繩的動作也愈來愈快,好不容易麻繩斷了,她拿下塞在口中的布塊,便急忙大聲喊道:「不要過來,有陷阱……」

  柳清聽到了聲音,立刻止住步子,同時也看到了裘蓮!

  非常快地,他以如風般的動作拔出腰間長劍,回身朝季儒康揮去……

  季儒康為了閃避,往後移步,卻因酒精侵蝕了神經,眼花撩亂下竟然自己落進他親手打造的陷阱內,「啊……」

  柳清往內一看,立刻閉上眼,因為季儒康已被裏頭佈滿的劍山插得渾身是洞,已經斷了氣。

  「蓮兒……」他快步奔向樹洞裏,先為裘蓮解開腳上的捆繩,可當看見她手上全沾滿淋漓的鮮血時,他一顆心倏然緊揪住,「妳怎麼傷成這樣?就為了急著告訴我那裏有陷阱,卻把自己割得……」

  老天!那血肉模糊的樣子還真是慘不忍睹!

  「別管這些傷了。你呢?你沒事吧?!」裘蓮反倒是為他擔憂了起來,那關懷的眼神已溫暖了柳清那顆微涼的心。

  以為她不再對他有情、以為她不再愛他,可現在這些顧慮已全然消失,柳清知道她愛他的心就如同他愛她一般。

  「我沒事,快把妳的手給我。」柳清濕了眼眶,看著她手腕上大大小小一條條的割傷,幸好沒傷及血管,否則就麻煩大了!「天,好深的傷口,恐怕我隨身攜帶的金創藥還不足治療。」

  她忍著痛地微微笑說:「那就別管它了。」

  「怎能別管?如果感染上那就糟了。」他站了起來,四處看看這裏的雜草,不停翻動找尋著。

  「你在做什麼?」她看著他不停耙草的動作。

  「我在找可以治療妳傷口的藥草。」他嘴裏說著,但手上尋藥的動作卻沒有停頓下來。

  「清……」她突然喊住他。

  「怎麼了?」

  「你說這裏像不像?」她看著這裏的環境,幽幽靜靜、草木扶疏,只要不去看季儒康的那具死屍,一切都好美。

  「像什麼?」柳清抬頭望了她一眼。

  「你忘了嗎?我們初識的地方呀!」裘蓮閉上眼,腦海驀然流轉著這一切,想想人的際遇還真是奇妙。

  「找到了!」他笑著將止血用的香蒲摘了幾片,直接覆在裘蓮手上的傷處,再包紮好。這時他才問:「妳還記得初識的情形?」

  「當然了,那時候的你好威風,一點兒都不肯多理我。」看著自己雙手綁得像雞腿一樣,她不禁笑了。

  「我不理妳是以為妳長得醜。」柳清故意逗她。

  「什麼?」裘蓮愣了下。

  「因為在我的觀念裏,通常遮著臉不敢見人的都是醜女。」瞧她那張吃驚的臉色,他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鼻尖,「瞧妳那是什麼臉色?」

  「那我問你,在新房時你看見我的第一眼,是什麼感覺?」她緊張地望著他,「也很醜嗎?」

  他輕笑地揉揉她的小腦袋,「我們回去吧!」

  「喂!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就只知道把我帶走?」裘蓮快步跟上他。

  「妳這是什麼姿勢?還真滑稽。」看她高舉兩隻「雞腿」在後面直追著他的模樣,他便忍不住噴笑出聲。

  「你一下說我醜、一下子說我滑稽,我不理你了。」裘蓮噘起唇,重重一跺腳,生氣了。

  他回頭笑睇著她,突然看向她背後,睜大眼說:「天哪!有老虎!」

  「什麼?」她吃驚地大叫了聲,立即朝他狂奔過去,用力抱住他的身子,「真的有老虎嗎?在哪兒?我身上沒放暗器,怎麼辦?」

  「當然是騙妳的。」柳清將她猛地抱個滿懷,「好久沒見妳這麼熱情的奔向我了,傻丫頭。」

  「你……你就是這麼討厭。」她對他皺皺鼻子。

  「我才不信妳討厭我。」他撇嘴一笑,繼而壓低腦袋,叼了下她的小鼻尖。

  「清……」輕喊他的名,她竟落下淚來,「被抓走後,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後悔,後悔自己沒答應跟你回去,更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你。」

  「放心吧!即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設法找到妳。」他緊抱住她,見她為救他而傷著的小手,更是不捨的將它緊握在手心。

  「放心,我不會再離開你,不會了。」

  「那就記得自己的承諾。妳不是說過想去『麒麟宮』看看,如今它就近在咫尺,我們上去吧!」

  「你是說它就在上面?」裘蓮開心地揚起眉。

  「沒錯。」

  「那我要去。」

  「很高很遠的,我背妳吧!」柳清彎下腰,讓她趴在他身上,而後一步步往泰山的峰頂邁進。以往這條路是既漫長又無聊的路程,但今天有她為伴,他只希望一切美好就此停住。

 

 


第十章

  「好傢伙,瞧你們恩恩愛愛的,還真令人羨慕。」

  這些日子,上官狩就只瞧見柳清和裘蓮形影不離的在一塊兒,不單是他,就連整個宮內弟子看了都欣羨不已!

  「宮主,你還好意思說?宮主夫人只不過才前往『杏春藥莊』探望她師父,幾天後就回來,你何必話裏泛酸呢?」柳清忍不住挖苦他。

  「是喔!那你這句話不就是針對方轆說的?想想我們之中就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上官狩轉向方轆,語多調侃。

  「我?!」方轆指著自己,接著板著張臉說:「我喜歡獨自一人。」

  「那你真是怪胎。」上官狩與柳清相視一笑。

  方轆拿起桌上的茶喝上一口,對他們的反應不置可否,「我不會跟自由過不去,哪像你們這樣……」他看了裘蓮一眼,突然打住。

  「怎麼樣?」柳清反問。

  「因為我在場,他不好意思說。」裘蓮一目瞭然的替他解釋,「方護衛的意思是說,柳清有我跟在身邊,所以他已經沒了自由。」

  「哇……方轆,沒想到看你平常是正經八百的,居然還會拐著彎罵人。」柳清指著他大笑。

  上官狩跟著打趣道:「你不知道嗎?我一直懷疑這傢伙不但會拐著彎罵人,還表裏不一呢!」

  「我哪兒表裏不一了?」一聽到上官狩對他的批評指教,方轆喝在嘴裏的茶水差點給噴了出來。

  「如果以後有個女人向你示好,你還會裝模作樣當作沒看到嗎?」上官狩終於問出重點。

  「我沒這方面的經驗,或許要問柳清,畢竟他這種經驗要比我多太多了。」方轆心眼直,沒料到這話說出口後會帶來多大的波瀾。

  「什麼?」裘蓮轉向柳清,「誰……哪些個女人對你示好過?」

  柳清倒抽口氣,趕緊指著方轆,「妳不知道嗎?那小子明明嫉妒我們,還裝成一副傻樣,他是故意說這種話好讓我倆翻臉的,妳別中計。」

  方轆這才意會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連忙澄清,「裘姑娘,剛剛那些話妳就當我沒說,我真的沒說。」

  裘蓮看看他又看看柳清,接著走向上官狩,「上官宮主,依你的身份和地位,應該不會說謊吧?」

  「呃……這……我當然不會說謊,只是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些什麼。對了,弟子們練功的時間到了,我該去外頭看看。」說完,上官狩馬上打算開溜。

  「你們這個樣子,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裘蓮不開心地指著他們,頓時三個男人活像吃了啞藥,全都說不出話來。

  「妳別生氣,是我不對。」方轆趕緊澄清,他可不想當個破壞者。

  「蓮兒,方轆都說自己不對了,妳就別氣了。」柳清摟住她的肩。

  溫柔耳語下,裘蓮正打算信他一回時,突然外頭傳來小碎步的聲音,跟著一個嬌小的影子奔進大廳,左右瞧瞧後,當瞧見柳清,便直撲他身上,「阿清……兩年不見了,你想不想我呀?」

  柳清吃驚的推開她一瞧,「歐陽敏兒?!」

  「我就知道你還記得我。」說著,她的小腦袋還在他胸口磨蹭。

  「敏兒,妳怎麼來了?外頭手下怎麼沒人通報我?」上官狩也同樣吃了一驚,心想「麒麟宮」眾人安逸的日子恐怕要消失了。

  歐陽敏兒是上官狩的小表妹,個性驕縱又無禮,老以為自己喜歡的事別人就要依著她,可是一個令人頭痛至極的人物。

  「呵~~因為我告訴他們誰敢通報,我就找誰麻煩。」她甜甜一笑。

  「那妳來泰山是要幹嘛?」上官狩又問。

  「我爹答應我的,在我滿十七之後就不限制我的行動。上個月我剛滿十七,所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來看阿清。」邊說,她還邊伸出雙臂圈住柳清的頸子。

  柳清趕緊抓下她的手,臉上有著無奈,「妳夠了沒,別再耍小姐脾氣了好嗎?我已經成親了,妳別再對我動手動腳。」

  「成親?」她轉向裘蓮,「是跟妳嗎?」

  裘蓮紅著眼,吃味的點點頭。

  「妳?!妳有我瞭解柳清嗎?」歐陽敏兒繼續逼問她。

  「我……」裘蓮傻了眼,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看看歐陽敏兒又看看柳清,「你們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親密愛人的關係。」歐陽敏兒笑嘻嘻地說著。

  「歐陽敏兒,妳給我過來。」上官狩把她拉了過來,再對裘蓮說:「不好意思,這丫頭從小就愛無理取鬧,她跟柳清根本沒有一丁點關係。」

  見上官狩護著柳清,但裘蓮可沒這麼好打發,她反而問歐陽敏兒,「妳很喜歡柳清嗎?」

  「那是當然,我們可是兩情相悅呢!」歐陽敏兒又多話的加了一句。

  「誰跟妳兩……」柳清還想說什麼,卻見裘蓮拉住他的手,要他別多話。

  接著裘蓮又笑望著歐陽敏兒說:「真巧,那表示我們兩個眼光一樣囉!」

  「或許吧!我還可以告訴妳,柳清之所以會娶妳,是因為我不在他身邊的關係。現在我已經回來了,那麼妳可以走了。」歐陽敏兒大言不慚地說。

  「是這樣嗎?」裘蓮審問的眼神望回柳清。

  「完、全、不、是。」柳清立刻解釋。

  「你……你……你怎麼還是老樣子,愛我又不敢表示,簡直氣死我了!」歐陽敏兒一跺腳,氣得溜出大廳,瞬間不見蹤影。

  「天,還真是跑來一個小祖宗。」上官狩只好趕緊出去尋人去了。

  方轆歎了口氣,一副同情的眼神望著柳清,然後走過去附在他耳邊壓低嗓說道:「我就說吧!還是自由比較好。」

  「你……」若不是裘蓮正扁著張臉,柳清還真想打爛方轆的嘴。

  「我累了,想回房歇著。」裘蓮可走得比誰都快,因為她發現在眼眶裏打轉的淚就快止不住了。

  「去安慰人家一下吧!」方轆又回到椅子上喝著未完的春茶,想想他還真是「麒麟宮」裏最清閒的男人。

  愈是這麼想,他就益發確定遠離女人是最佳良策,只是他真的能持續他的一貫原則嗎?真是天曉得啊!


  柳清追著裘蓮的腳步回到房間,卻怎麼也推不開緊閉的門扉,原來他的好妻子竟將房門給上了閂,硬是不給他進來。

  「蓮兒,妳聽我說,歐陽敏兒對我而言就跟妹妹一樣,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沒轍了,他只好倚在門邊歎息道。

  「那你喜歡的又是什麼類型?」裘蓮嘟著小嘴兒問。

  「當然是……優雅大方、溫柔婉約的類型。就像蓮兒一樣了,所以妳應該不會亂吃這種醋吧?」柳清嬉皮笑臉地說道。

  她還真被他逗笑了,不過她還有話要問清楚,「偏偏我就會吃醋,怎麼辦?」

  「那表示妳夠愛我,真讓我受寵若驚。」他繼續逗著她,「既然愛我,就要相信我,我的好妻子妳說對吧?」

  「可是……她說得跟真的一樣。」裘蓮可不想被騙,忍不住又說:「她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

  「老天,她不是喜歡我,而是整我。」柳清撫額。

  「怎麼說?」

  「因為兩年前的她才十四歲,長得跟剛出生的小鴨一樣醜,所以那一陣子我猛喊她黃毛小鴨。」他回憶起當初。

  「黃毛小鴨?不會呀!我瞧她倒長得既甜美又標緻。」裘蓮否決他的說法。

  「拜託,那是兩年前了,有的女人就這兩年來外表可以差很多,可後來……」他又猛地一歎。

  「後來怎麼樣?」裘蓮終於打開了門,看來這段故事已引起她的興趣。但柳清還不說話,可急壞了她,「你快說呀!」

  「要聽我說故事,就得先給我一個吻。」他突地咧開嘴,乘機摟住她的柳腰,不讓她再逃開。

  「你又耍陰招。」她鼓著腮。

  「雖然耍過無數次,但對妳就是忒有效。」柳清笑嘻嘻地欺近她的小臉,舔著她冰冷水嫩的小嘴兒。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笨了?」她皺起眉。

  「我怎敢說妳笨?我永遠都比娘子笨一截,這樣行了吧?」

  「別貧嘴,你快說!」裘蓮斜睨了他一眼。

  「後來她就很愛找我的麻煩,但我知道她不是喜歡我,只是想藉機留在『麒麟宮』不回家去。但我真的被她給纏怕了,還暗地寫了好幾封信給她爹,要他快點把她帶回去,還告訴他,她這種個性還是早點許配人的好。」

  「什麼?那她爹真把她帶回去了?」

  「沒錯,據說還真的採納我的意見,一回去就開始請媒婆為她牽紅線……」他聳聳肩,「我也不過是句玩笑話,想不到還真是惹禍上身。」

  「難怪她這次會來找你了,你還真是……如果是我,也不原諒你。」接著,她居然笑著推開他,「那麼就請你自個兒多保重,別被刮下一層皮。」

  「蓮兒,妳不管我了?」柳清眉頭一皺。

  「是你自找的,誰管你呀?!」她走進屋裏,就要掩上門,「你自己就好好待在外頭面壁思過吧!」

  「蓮兒……」柳清趕緊擠身進入,擋住門扉,「我才不信妳會這麼狠,就替我想想辦法嘛!」

  「咦,你不是師爺?既然是師爺那就表示你腦袋靈光得很,那還需要我出什麼主意?我可不敢搶了你的風頭。」裘蓮對他吐吐舌頭。

  「我剛不是說了,論聰明才智我永遠不及妳嗎?再說我早看出妳眉眼間佔滿笑意,一定是有好辦法了。」柳清將門闔上,死皮賴臉地跟著她。

  「我偏不告訴你,誰要你亂來,好像只要遇到不喜歡的女人,你的花樣就特別多,先是寫信給對方的爹要他把女兒早早許配給別人;後來又裝膿包臉想嚇跑自己的妻子,等哪天我老了,顏色已褪、風采不再,不知你又會想出什麼法子趕我走了。」她瞇起眸瞪他。

  「若真有天妳顏色已褪、風采不再,想必我也白髮蒼蒼、牙齒動搖了不是嗎?」柳清上前圈住她的身子,突然將她抱起放在圓几上。

  「你要做什麼?放我下來。」她皺著眉,踢著掛在圓幾外的小腿。

  「妳說呢?」他大手輕撫在她纖細的腰際上,慢慢上下滑動。

  「你怎麼老愛在大白天對我……」她臉紅耳臊著。

  「因為這時候才能將妳的美看得更清楚。」火漾的眼,直凝注在她柔媚誘人的小臉上。

  「我有敏兒美嗎?」裘蓮笑睇著他。

  「呵,還說不吃味兒,其實吃味兒得很。」他俯身親吻她白皙的頸項,聞著那股專屬她的女人味兒。

  「誰吃味兒?我才……呃……」他的大手緊握住她的渾圓,嘶啞地說著。

  「嘴硬的小女人。」他的牙齒曖昧地囓緊她的紅菱,帶著放肆的笑容說:「我一定要妳親口承認自己有多在乎我。」

  「你不要……啊……」

  裘蓮還來不及意會他話裏的意思,他已捲起她的長裙,以最孟浪的方式帶給她無法抵制的快意。

  「其實妳很怕敏兒將我拐走,對不?」他沉下身問道。

  「沒……」她閉眼吟歎。

  「真的嗎?」他的大手在她身上遊走,「如果我這麼對她,妳也不在乎?」

  「我……我當然在乎!我不要你喜歡其他女人。」她緊抱著他的雙肩,氣喘吁吁地承受他在她體內的每一記撞擊。

  柳清撇嘴笑了,他俯下身,賜給她更多、更深、更銷魂的歡快。


  東方天幕剛露魚肚白,裘蓮便身披斗篷,坐在窗口的木椅上,望著日出的曙光之美,「清,我已經好久沒這麼欣賞晨曦了,好漂亮、好耀眼……」

  柳清則坐在她身畔,兩人都舉著酒杯小酌著,「那今天怎麼突然有這種閒情?」

  「因為今天的天氣真好,或者象徵著『麒麟宮』將會有喜事降臨?」她回眸對他綻放一絲神秘的笑意。

  「『麒麟宮』有喜事?」向來聰明的柳清這次倒猜不出她的意思。

  「真不懂?」她抿唇一笑,「難道你不想為你那位元單身漢好友找個對象?」

  「妳……妳是指方轆?!」柳清搖搖頭,「不可能,那小子見到女人就像看到瘟神一樣,我甚至懷疑他對女人沒半點興趣。」

  她搖搖頭,「我並不認為他喜歡男人,或者該說他只是沒遇上真正屬於他的真命天女吧?」

  「那妳的意思是……」

  「如果把敏兒和方轆湊和在一塊兒,你說怎麼樣?」裘蓮突然轉首,對他笑得別具深意。

  「哦!怕我愛上敏兒,居然想到這種辦法把她推給方轆?」他抿唇一笑。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你不覺得他們挺相配嗎?」

  柳清居然很不給面子的縱聲大笑,「敏兒像火,方轆像冰,別說水火不容,兩個人也絕對產生不了共鳴。」

  「不就是因為這樣才好玩?昨晚宮主不是告訴我們,說敏兒這次來到泰山,全是為了逃婚?」她的小腦袋內已暗藏著某種計畫。

  「沒錯,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跑來這裏找我麻煩。」柳清揉揉眉心,一臉的無奈。

  「你還好意思說,就因為你的幾封書信害得人家小姑娘整整逃婚了兩年,你是該幫幫忙表現你的誠意了。」裘蓮轉過身,「但是可不能用愛去表現呀!」

  「我知道。」他笑擰著她的小鼻尖,「不過真要撮合方轆和敏兒嗎?我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要不要打賭?」她瞇眼笑問。

  「賭什麼?」

  「假如他們真成了一對,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裘蓮對他眨眨眼地挑戰道。

  「什麼事?」他問。

  「任何事囉!」裘蓮又對他甜甜一笑。

  「看來妳已經信心十足了,那我也只好拭目以待囉!」說真的,柳清倒還真想瞧瞧方轆身邊站了個歐陽敏兒的有趣畫面。

  「對了,你什麼時候要帶我回『蕪熹苑』?一年一度的綵衣節又將來臨了。」她笑意盎然地又說:「我好懷念提著風鈴逛廟會的情景。」

  「妳想去我們就去,過幾天咱們就出發。」他摟著她的肩轉向窗外,一塊兒看向那迷人的日出。

  此刻藍天澄澈如海、萬里無雲,一輪初升的驕陽正綻放出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整個泰山峰頂。

  「清,能和你永遠住在這兒,我真的覺得很幸福。」她突然有感而發地說。

  「但終究有天我得回去接掌『柳日堂』。」這是他逃不開的責任。

  「你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我只求一輩子跟你不分開。」她主動倚在他懷裏,那是種依賴的甜蜜。

 

 


終曲

  坐在轎裏顛簸了數日,柳清終於帶著裘蓮回到了「蕪熹苑」。

  當小杏一聽聞這消息,立刻從屋裏衝了出來,「少夫人……少爺,你們終於回來了,大家都想死你們了。」

  「小杏,我也好想妳。」裘蓮與她相擁了會兒,笑咪咪地說:「我怎麼也忘不了妳幫我梳的頭髮有多美。」

  「少夫人放心,以後小杏一定天天為您梳不一樣的發,讓您更迷人。」小杏興奮不已地說。

  「那是當然,我就是趕回來參加今晚的綵衣節活動,今天晚上也要全靠妳的一雙巧手了。」裘蓮跟她一塊兒隨著柳清的腳步走人前廳。

  「小杏,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快帶少夫人去換裝吧!」柳清坐上主位,對著小杏說道。

  「換裝?!」裘蓮一愣,「哎呀!我們忘了先去挑綵衣了。」

  柳清撫額,「是呀!那怎麼辦?」

  「我看也來不及去買了,還是穿舊的吧!那件我收拾得好好的,還跟新的一樣呢!」小杏朝柳清和裘蓮笑笑說。

  「嗯……」穿舊衣雖感覺有點失望,但這不是重點,裘蓮點點頭,「好吧!那我們到後頭換衣裳去。」

  到了房裏,裘蓮看著這間久未回來的屋子,好奇的到處東摸摸、西碰碰,對它留戀不已,畢竟這裏可是她的新房。

  「少夫人,我來為您換上。」小杏捧來衣裳,先為她寬衣,再將綵衣幫她穿上。

  「咦?這件綵衣是新的!」裘蓮立刻發現。

  小杏掩嘴兒偷笑,「本來想瞞您久點,沒想到您這麼快就發現了。這件衣裳是少爺提早一天派人送來別苑的,他是想給您一個驚喜。」

  「什麼?」裘蓮心一熱,直摸著這件衣裳的質料,似乎要比在街坊買的還好,「他一直沒出宮,怎麼可能來挑綵衣呢?」

  「那是少爺自個兒請人替少夫人做的,布料也是少爺挑的。花樣同樣這麼雅致、漂亮,和您真搭呢!」

  裘蓮一雙小手直摸著綵衣,內心的悸動已不言自明。

  小杏為她梳好頭,又點上胭脂、拍上細粉,「瞧,不知少夫人滿意嗎?」

  「嗯,我真的喜歡,小杏,謝謝妳,那我出門去了。」裘蓮繞了圈,已是迫不及待飛奔到前廳,就見柳清已換好衣裳等著她了。

  「清……你特地為我做了衣裳,為何不告訴我?」一到他身邊,她便問道。

  「這種意外的喜悅不是比較刻骨銘心?」他笑著退一步,欣賞著她此刻既嬌羞又奔放的美,「真合身。」

  「你只是想逗我哭罷了。」她不依地說。

  「難道妳不開心?」他心急地問。

  「我當然開心了,但這些驚喜往往不設防的出現在我眼前,讓我實在太感動了。」裘蓮倚在他胸前,「謝謝你,清,我好喜歡這件衣裳。」

  「喜歡就好,那走吧!熱鬧的氣氛已經聽得見了。」豎耳聆聽,已隱約可聽見風鈴聲和人潮吵雜聲。

  「你老是給我驚喜,我卻什麼都沒有,那對你很不公平的。」她突然說。

  「我是男人,不在乎這些。」

  「可是今天我有個驚喜要送給你。」她握住他大大的手掌,開心地往外走去。

  「什麼驚喜?」他好奇地問。

  她俏皮地眉眼一撩,然後將他的大掌貼向她的小腹,「明年,你就要做兩件綵衣,一大一小。」

  「什麼?」他倒吸口氣,跟著睜大眼,「妳的意思是……」

  裘蓮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她甜膩一笑後,羞怯地快步朝廟會的方向走去。

  「喂……妳走慢點!」柳清半晌才回過神,趕緊追了過去,將她抱個滿懷,「妳的意思是有個小東西在妳肚子裏?」

  「怎麼?不喜歡?」她笑問。

  「怎麼會不喜歡?等會兒我要多買個風鈴,當作送給小傢伙的見面禮。」他就如同一般剛得知自己就要做父親的男人一樣,開始胡思亂想兼胡言亂語了。

  「他還在我肚裏,哪見得到呀?我看你不如先買給我這個做娘的才對。」她點了下他呆呆的死腦筋。

  「對,我一定要感謝我的好娘子。」他開心的將她抱了起來,興奮的在街上轉著圈。

  這一幕幸福的情景倒也成為今年綵衣節中最別緻的一樣風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