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第一章（二）

（二）

　　晚飯時間，桌上有一對空碗筷，因為穆懷青還是沒來吃飯。

　　整桌的粗茶淡飯，唯有阿松跟禹都玄在飯堂裡大眼瞪小眼。阿松吃得津津有味，嘴角都黏米粒，禹都玄喝了兩口粥，問阿松道：「師父一樣在太師父那？」

　　阿松點點頭。

　　「師父吃了沒有？」

　　阿松說：「老先生讓我把他跟太師父的份放在房裡呀。」

　　「他整天都在房間？」

　　「是呀！」

　　「我們練劍他用聽的？」

　　「是呀！」

　　禹都玄捻起桌上一顆掉下來的米粒，彈到阿松額頭上，阿松哇哇大叫：「大姊姊妳幹嘛？」

　　禹都玄說：「沒事，我吃不下了，你等會兒收你自己的份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阿松吃完後把自己的份收走，臨走時順道把門給闔上。禹都玄一個人待在飯堂裡掐指一算，發現竟已有整整一個月未曾再看到師父的模樣，更遑論身子日益薄弱的太師父，她幾乎都快記不得太師父的五官了。

　　自禹都玄入門起，她見到太師父的次數就不多，太師父大多都窩在房裡，多數還是師父跟自己接頭。偶爾，太師父會讓阿松以傳話的方式指點她練武時的積弊，到了近幾個月阿松卻變成了幫師父傳話，而師父又幾乎與太師父形影不離……

　　「有一些不關妳的事，不要關心太多。」

　　穆懷青不知何時推門而入，坐到了禹都玄對面。

　　「喔，我以為你修仙來著，吃蟠桃就飽了？」

　　穆懷青這時一反常態地對禹都玄笑了：「我剛剛呢，只是在嘗試千里逍遙怎麼跟飛雲渡雨十三劍揉合在一起。」

　　禹都玄驚道：「師父教妳了？」

　　穆懷青指著禹都玄說道：「不，是妳教我的。」

　　禹都玄說道：「敢情是天才來著，我才用一次呢。」

　　穆懷青說道：「不，妳錯了，妳練得太深，走路時不自覺也洩漏了千里逍遙的基本步法。」

　　禹都玄嘿嘿一笑，說道：「妳腦子很好，那妳說說我剛才在想什麼？」

　　穆懷青冷冷說道：「我腦子沒妳那麼不經使，那可是羞師辱祖的話，說了，那是要被趕下山的。」

　　「唉呀？妳話就說嚴重了，但難道妳不覺得奇怪嗎？」

　　「我說了，有些事不要太關心。」穆懷青夾起盤子裡的冷菜：「而且最好也別起心動念。」

　　「妳不覺得……」

　　穆懷青把筷子打在禹都玄的碗口，叮的一聲急響：「聽我的，別再起心動念了。為妳自己好。」

　　禹都玄饒富趣味地打量著穆懷青，說道：「好啊，妳這樣關心我，這份情我就卻之不恭了。」

　　穆懷青沒回應禹都玄，自顧自地吃，也自顧自地說：

　　「這世上，有很多事是妳永遠都想不到的。」

　　話方已，外頭一聲悲嘯如天雷炸響，劃破夜空沖霄而起，驚起後山一排飛禽，滿耳撲簌作響，禹都玄聞見長嚎的瞬間，背脊悚然發寒，立時站起，正要離席，穆懷青動作比她更快，一手拉住禹都玄腕間，喝道：「別去！」

　　禹都玄被穆懷青拉住，回頭喝道：「那是師父的聲音！」

　　穆懷青站起，說道：「師父讓妳過去了嗎？」

　　禹都玄怒然說道：「他是我們的師父！妳難道不該過去看看！」

　　穆懷青喝道：「妳別這麼衝動行不行？師父不是還有阿松嗎？」

　　「阿松能幫上什麼忙？他又不會武功！」

　　「妳會武功又能幫上什麼，妳倒是告訴我？」

　　「萬一師父遇上什麼危險？」

　　「師父的武功是我們的十倍不止，而且那聲長嚎中氣沛然，一點也不是遇襲或受傷發得出來的，妳能不能長點腦子？」

　　兩人正僵持，卻聞遠方幾點腳步聲侷促而來，正是阿松推開房門，滿臉是淚，話都說不清：

　　「老先生要不行了……兩位姊姊快點過去……太師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