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愛（愛來過二）

　　那它是什麼？

　　他的世界在國三那年崩毀。

　　父親的死亡造就母親精神錯亂，也讓他原本平靜和諧的生活從此天翻地覆。

　　母親無法接受父親的去世，她眼裡失去了兒子衛桁的存在，有的只是心愛之人的幻影。

　　衛桁的絕望，就在那夜母親進入他房裡，抱住他的剎那覆蓋了他的世界。

　　他從師長、好友眼中的好學生、好朋友，成了打架鬧事、目中無人的乖僻少年。每天每天，為了佯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過著打架、然後被輔導的生活。

　　只要一閉上眼，就看見跨坐在他身上蠕動的身軀。那應該是他最熟悉的、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入夜之後卻化身為最猙獰的惡魔，吞噬他的自我與理性。

　　直到高二那年的某一夜，他一如往常在外頭打架鬧事到深夜才回家，卻在公寓前的階梯看見了蜷縮著瘦弱的身體，一臉無神的男孩。

　　剛開始衛桁並不在意他的存在，後來他發現無論天氣好壞、颳風下雨，那名男孩總是在夜深人靜時分坐在階梯上，彷彿正在等待誰似的。

　　漸漸地，衛桁注意到男孩有著極為秀氣的臉蛋，不像一般青少年那樣洋溢著青春色彩，而是蒼白的、細緻的、柔弱的……令人想好好呵護。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天，男孩開口了，用著和他想像中無異的輕柔嗓音，對著剛和別人打完架，面目瘡痍的他說：

　　「我幫你擦藥吧。」

　　天籟般的嗓音、救贖似的言語，溫暖了被失望與絕望籠罩的乾涸心靈。那一瞬間，衛桁才恍然大悟，原來還是有人會關心已經無藥可救的自己。

　　原來，不是只有母親才能給予他溫暖。

　　他就像久逢甘霖的沙漠行者般，一但嚐到了別人給予的溫柔便不可自拔。

　　不斷地、不斷地，從對方身上索求已經遺失許久的溫暖，卻忘記了，對方和他一樣是被世界遺忘的可憐人。

　　寒子瑀，觸碰過他冰冷的心，就情不自禁想將熱度傳遞給他，偏偏自己不但在很久以前就凍結了心，甚至冷了血液。

　　將對母親產生的怨懟發洩在可憐的人兒身上，一再地傷害，然後道歉，衛桁像個冷眼旁觀的人，看著自己哭泣、大吼大叫、渴求原諒，緊抱著遍體鱗傷的人兒不放。

　　理性和情感在體內掙扎，想要解放寒子瑀，想要被拯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辦不到，最終悲劇一再上演，無可救藥地看著不再抱著他的手臂逐漸遠去。

　　他從未想過，自己究竟想從寒子瑀身上得到什麼，他甚至不曾注意到，那雙淡然地凝視著自己的眼眸，正在向自己索求些什麼，直到改變的到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在他最絕望的一刻，寒子瑀一如往常地陪著他，甚至任他擺佈他的身體直至體無完膚為止；在寒子瑀最絕望的瞬間，自己卻抹殺了一直以來對方不離不棄的陪伴，看不見傷痕累累的身體裡那顆已經碰碎的脆弱心臟。

　　衛桁在寒子瑀躲開自己的依賴剎那發現了，其實他已經不在乎母親眼底看的人是誰，因為始終有個人以無垢、溫柔的眼神注視著他。

　　一開始他以為寒子瑀是在他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身影，永遠不會回來的，連生死都不明的唯一親人。

　　他們都一樣，等待著不會回頭的人。

　　唯一不同之處，是他所等待的人一直在身邊，儘管眼底看的並不是自己，而寒子瑀所等的人，卻遙不可及。

　　因為太靠近才會看不清，曾幾何時，寒子瑀搬離了那間等著親人回來的公寓，他等待的人，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衛桁在母親去世後發現這一點，痛失親人的悲傷很快就被寒子瑀空茫的目光取代，最後一次為了母親失控侵犯寒子瑀後，衛桁失去了一直只看著他、守護著他的溫暖眸光。

　　而他卻不知該怎麼補救。

　　「你沒想過嗎？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曾相遇的話，你和他或許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曾經一塊去喝酒的老同學，以意味深長的語氣如此說著，衛桁茫然地看著他，俊美冷漠的友人，隔著一塊薄鏡片，總是黯沉的雙眸比平常更黯數分。

　　沒有遇見寒子瑀的人生，衛桁不需要想像都知道那會有多麼悲慘。

　　他依舊活在母親的陰影下，無可抵抗地成為父親的替代品，抱著不可能的期待，在每一個夜裡迴盪、墮落。

　　衛桁搖搖頭，「我不能沒有他。」

　　說出口才更加體會到那份感覺，寒子瑀給予他的救贖，等同他給予寒子瑀的傷害。如今就算他想要彌補，他也不曉得該怎麼做。

　　「呵。」微弱的訕笑聲打斷衛桁的思緒，他看見好友臉上自嘲的微笑，帶著不為人知的苦澀。「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

　　「不能沒有他、想要照顧他、渴望得到關懷、希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答案已經在眼前，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也不曉得他想要的……是什麼？」寒子瑀凝視自己的眼神總是充滿某種難以言喻的希冀，儘管一次又一次地破碎了，就算現在已經看不見了，卻仍教衛桁在意得不得了。

　　或者該說，當寒子瑀不再對他有所期望時，他才明白寒子瑀想向他索求某種東西，而那個東西，他不曉得自己有沒有，給不給得了。

　　冰塊撞擊酒杯的聲音細而清脆，看著手中搖晃不定的酒液，似乎有什麼漸漸清晰了起來，卻又愈來愈模糊。

　　答案明明就在眼前，衛桁卻不懂那是什麼。

　　直到耳邊再度傳來一道聲音：

　　「告訴我，如果不是愛，那它是什麼？」

　　如果不是愛，那它是什麼？

　　離開酒吧時，這句話一直迴盪在腦海。衛桁走在杳無人煙的夜色小巷內，只覺得眼眶正前所未有地發著熱。

　　因為已經失去太久，所以他忘了曾有過的感覺，忘記曾經被親人關愛的感覺，忘記他寧願當父親的替身也無法離開母親的原因。

　　所以，他一直不懂為何害怕失去寒子瑀。

　　答案始終就在眼前，太多的失望與絕望蒙敝了他的雙眼，太多的傷害與後悔截斷了拯救他和寒子瑀的機會。

　　上天關了一扇門卻還是開了一扇窗，只是那扇窗太小、光芒太微弱，以至於他們都忽略了、遺忘了，最後只能一再地墮落了。

　　衛桁從口袋中拿出手機，顫抖地手指按下一個又一個熟悉的數字，短暫的鈴聲停止後是溫潤而沒有感情的嗓音。

　　他無聲地聽著，感覺喉嚨在顫抖，很多話想說，很多話說不出口。

　　小瑀……小瑀……對不起……對不起──

　　衛桁在心裡反覆嘶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說出口，一但說了，至今他和寒子瑀累積起來，搖搖欲墜的脆弱關係將會瓦解，而他也會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使還會繼續傷害電話那頭的人兒，衛桁都不願意、也不能失去寒子瑀。

　　自私，但無可奈何。

　　他們的生命早就在相遇的瞬間碰撞在一起，強行揉合成一體，如今倘若為了解放彼此而分開，等待他們的也只有更絕望的結果而已。

　　已經無法再有比現在更好的關係，卻只能努力不讓它比現在更差。

　　握著手機，衛桁因意識到這點而無聲哭泣，電話那端的寒子瑀始終沒有掛斷電話，或許他聽到了衛桁的低泣，可能他也明白了什麼，可是同樣地沒有說破。

　　心一但有了裂痕，感情自然不會完整。

　　他們都遺忘得太久太久，所以學不會該怎麼去愛一個人，所以他們沒發現，愛曾經來過，只是他們都不懂。

　　就像男人說過的──如果不是愛，那它是什麼？

　　答案早就不言而明……

　　除了愛，它還會是什麼？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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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不曉得我在寫什麼了（掩面）

　　當初明明是決定，要再寫個「愛來過２」讓衛桁和寒子瑀有個好結果，但是在寫時卻發現，全都成了衛桁的心聲，而且結局還見不得人（掩面逃）

　　但我深信，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無法挽回，有些傷害造成了就難以彌補，這也是我這篇想要表達的情感。

　　寫著衛桁跟寒子瑀時，我相信他們其實都知道無法離開彼此的原因是什麼，可是他們曾受過的傷害太多、太深、太重了，導致他們都忽略了。

　　或許有人發現，寒子瑀從小就沒被愛過，無論是父母還是朋友，他一直都是孤單一個人，所以他不懂愛也是很正常的事，但這不表示他並不渴望愛。

　　我相信只要是人、不，只要是有生命的生物，都自然地渴望著愛與被愛（但別跟我吐槽蚊子蒼蠅或小強也是）

　　衛桁則和寒子瑀不同，他是在溫暖的家庭關愛中成長的人，所以失去時的打擊反而更大，再加上母親精神錯亂，顛覆了他原本的觀念，也消弭了他原本對愛的存在印象，所以他忘記了什麼是愛。

　　一個不懂愛，一個忘記愛，這就像把兩個同極的磁鐵硬是撞在一起，他們確實是連結了，但還是在努力想要從中掙脫（解放），只是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習慣有對方的存在，甚至已經無法分開了。

　　我覺得我們人也是一樣，擁有時覺得是理所當然，失去時才後悔沒有好好珍惜。

　　在「愛來過２」裡，時間點其實和「愛來過」差不多，只是更後面一點，衛桁覺醒（？）的時間雖然和寒子瑀差不多，但他意識到的只有「失去」。

　　指的不單單是他「失去」母親，其中「失去」最多的就是寒子瑀對他的感情，遺憾的是這時的他還未弄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什麼。

　　直到他的好友（有人能告訴我這位好友的真實身份嗎？猜中沒獎ＸＤ）一語點破為止。

　　畢竟旁觀者清這句話不是沒有原因的，衛桁終究只是個普通人，我想他需要一個能夠點醒他的朋友，一個曾經和他一樣錯過的很多的朋友。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的傷痛只有自己能懂，我們並不知道別人是否也走過相似、甚至相同的路，但是，出自真心的關懷絕對不是虛假的，所以需要好好珍惜。

　　為什麼我一篇ＢＬ文變成在討論友情……馬上把這幾段話給我忘了！

　　我什麼都不要講了～Ｔ＾Ｔ

　　總之，長老這幾天硬是生了這篇「愛來過２」出來了……ＯＴＺ

　　附帶一提，網遊文不是棄坑，只是忘了更新，我已經在寫第二集了（啥？！），但是遊戲工程師還沒把任務內容呈上來，所以目前卡文中……這兩天會更新第九話。

　　我們網遊文再見啦～（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