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03 13:05:58Viola

傾斜

      十七年前的夏天,你剛從濱海小鎮上的大學畢業。畢業典禮前,你便去到島國北方的城市看顧一家小書店。鬱窒浮躁的午後,書店的冷氣不時就要罷工。你從書區走到櫃檯接起電話,生澀地說:「女書店,您好。」話筒傳來大學摯友H難掩興奮的聲音,原來打算先工作的她竟備取上了研究所。許多年以後,你回想起那個午後的色澤,才赫然驚覺,那通語氣歡欣的電話其實是則哀傷的預告,預告她的世界自此將一步一步往崩毀傾斜。

        自從大二修了指導教授的課,她徹底成了老師的仰慕者。此後一路勤勉進了研究所,終於如願成為他的指導學生。初到城市謀生的夜晚,你總是接到她的電話。講得晚了,你索性躺上床把話筒擱在耳邊,有時甚至累得打起盹兒來,·然而不久仍會被話筒裡傳來的話語驚醒。當她與指導教授不再只是師生關係之後,夜裡打來的電話只有愈來愈長,愈來愈頻繁,愈來愈混亂。

        三月底,你收到她中學摯友U信,她參加了H的安息禮拜。你遲遲無法回信給U,就好像當你得知女書店決定於六月底結束營運的消息一樣,怔怔地無法回過神來。然而你終究得承認,H和女書店的消逝,無一不是在向你的青春告別。

        你不只一次試著揣想,如果那個年輕的夏天,H沒有備取上研究所;如果那個泛著紫色微光的午後,你沒有接到她打來女書店的電話,是不是她的世界就夠往崩毀傾斜得少一點呢?

 

Viola, 2017/07/29 夜晚於奧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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