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Lonely winter

　　不管相隔的距離會有多遠，我的心裡一直有你。

雖然，有點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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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依然這麼冷。

我站在公車站牌旁，摩挲著雙手，原先冰冷的雙手，似乎開始有那麼一點暖和了──不過，我還是習慣有他牽的時候，那從他大手間傳來的溫暖。

上了公車，我緊抓著拉環，仍還有些重心不穩，一路上搖搖晃晃地，但我還是站得住，沒有跌倒出糗──不過，我還是習慣他站在我身後，我靠著他，永遠不用擔心我會因為站不穩而跌倒。

下了公車，走在路上，沒多久天空開始飄起毛毛細雨，我從包包裡拿出了雨傘，撐起，於是我沒有淋雨，沒有渾身溼透，沒有感冒──不過，我還是習慣包包沒有放置雨傘的重量，因為有他會攜帶著，替我撐傘。

嘿，我好想你。

走到鬧區，雨已經停了。

四周人群漸漸多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們在期待些什麼，他們成雙成對的交談著，好不快樂。

碰──

煙火瞬間絢麗綻放，跟去年一樣，一樣美麗。

「煙火好美噢……」我拉著他的手指著天上正燦爛的火花。

他淡淡的笑著沒有說話，寵逆地摸摸我的頭，然後擁我入懷。在他懷中的我靜靜欣賞著煙火，笑得很滿足。

當時我確定我是幸福的。因為有你。

只是，你現在在哪裡呢？你知道這裡還有我在等你嗎？

我一個人穿梭在人群裡，人群裡的男女似乎都是成雙成對來欣賞煙火，女的都跟我當時一樣，依偎在自己所愛的人的胸臆中，然而現在面對依然美麗的煙火我不想觀看，看了只是讓我更想起他……

於是我假裝我自己很忙碌，像逃亡似的，遠離了人群。

到家沒多久，門鈴響了。

打開門，印入眼簾的是一抹燦爛的笑容，這笑容讓我想起了他──

可惜眼前的人並不是他。

「有事嗎？」我開了門，讓門外的人進來。

他邊笑邊脫鞋，換上了我家的拖鞋後，他跟著我走到了客廳。

「你先坐一下，你要喝可可嗎？」我問。

「嗯，其實可以不用麻煩了，學姊。」他笑咪咪的看著我，然後向我秀他手上提著的宵夜。

我怔住，他是特地來送宵夜給我的嗎？

他的笑容還是沒有減退，逕自坐下將宵夜放在沙發前的小桌子上，一邊打開一邊嚷嚷著好香好香。

為了不讓他看出我現在其實有點小訝異，於是我走進了廚房，硬是要泡兩杯可可。

我訝異是因為自從那個他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人替我送過宵夜了，而眼前的他是繼他之後第一個。

他喚我為學姊，理所當然就是我的學弟，我不否認他其實跟那個他好像，一樣的孩子氣、一樣的體貼、一樣的可愛……他們更相似的是笑起來都有一邊酒窩，而且不只這樣，連名字也很相似，學弟叫申墨，而他叫許莫。

如此相像的結果，使我第一次見到申墨就有好一會兒都錯把他當成許莫，過了好段時間才說服我自己認清申墨是申墨而不是許莫這個事實。

於是，我對申墨越來越冷淡，為的是不要讓他誤會我對他有好感，或是我又錯把他認成是許莫這類的事情發生。

不過，這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申墨就在不久之前跟我告白，而我是當場婉拒他。但他似乎沒有放棄的打算，否則現在也不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我家裡。

「學姊、學姊！」申墨的手在我眼前揮啊揮，直到我回神過來，他才放下，然後替我將已經涼了一大半的可可端了出去。

我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去，坐在離他不遠處的沙發上，他喝了一口他剛剛端出來的可可，然後放在掌心上暖暖手。

「都涼了對吧？」我摸著在我面前承裝可可的杯子，其實已經感覺不出來溫度了，我相信他的可可也是，但我不知道他為何還要裝的一副好像還燙的樣子。

「是涼了，不過心是暖暖的。」申墨笑著，然後將可可放下，把桌上他開好的食物推向我，「喏，我知道這家是學姊最愛吃的滷味。」

我看著桌上這盤滷味，上頭都是我喜歡吃的，完全沒有任何我不愛吃的在裡面……看得出來申墨有用心去打聽我愛吃的跟我不愛吃的分別是什麼。

「謝謝，你吃吧。」我將滷味推向他，不知怎麼的，看著他我總能看到許莫的影子，他的體貼我總想起了曾經許莫也是這樣的體貼，哦，曾經，也只是曾經了。

申墨似乎看得出來我其實不太開心，他試探性地問，「……學長，還是沒有音訊嗎？」

而我是愣住了，我根本不敢想像他會這樣問我，然而在許莫消失之後，身旁的人都不敢向我提起任何有關許莫的事情，因為他們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且他們以為我會是傷心的。

是啊，我是傷心，想起許莫，我的心就揪起來。

「嗯。」我淡淡應了他一句，是淚，淚模糊了視線，我看著申墨又看成了許莫。

「小璟。」申墨抱著我，而我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兩個人擁抱的溫度，是多麼的溫暖。

「小璟，別哭，哭會醜醜噢。」許莫捏捏我因為哭泣而泛紅的鼻子和臉頰，然後將我抱住，抱著好緊、好久，直到我不哭了，他才會將手鬆開。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特有讓我不哭的方法，但當我流淚，若是因為我們剛剛拌嘴而氣哭的，他不會管他的面子問題，只要見到我流淚，他都會用這個方法，讓我不哭。

他知道我不是個愛哭的女孩，即使哭了，我也會偽裝起來或是偷偷躲起來一個人哭泣，他總說我太過堅強，總說我這樣子他其實更心疼，他曾說我是他的依靠，所以面對他我可以不用武裝起自己，面對他我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然而，在他消失後，我沒有一天是卸下武裝的自己。

申墨就這樣默默抱著我，好緊、好久。

「如果哪天我不見了，妳會愛上別人嗎？」

許莫笑著問我，當下我還不知道他問這話的用意是什麼，我只是瞪著他，然後捏著他的臉頰說著，「你不會不見，我也不會愛上別人。」當時說這話的語氣好堅定。

許莫當時也許預言了現在，只是我不能確定我現在是否能像當時一樣堅定。

申墨鬆開抱著我的雙手，他捏捏我的鼻子，「不要哭，鼻子都紅了，這樣不好看，知道嗎？」他笑著，然後替我擦了噙在眼角的淚。

我怔著，申墨眼神流露出來的是滿滿的溫柔，他笑起來的酒窩更是讓我心跳露了一拍……

第一次見到許莫是在圖書館，他正好坐在我的對面，他低著頭，厥起嘴，將他左邊的酒窩襯得更明顯，看他這樣似乎是卡題了。

我繼續低頭算著數學，算完幾題抬起頭正好對上許莫的眼睛，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瞳孔是褐色的，他對我笑了笑，左邊臉頰的酒窩更清晰了。

後來我們會認識是因為他那題卡住好久的數學，好巧不巧的，他跟我算的數學本子是同樣的，他遞了張紙條在配上他靦腆的笑容。

那個微笑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是個令我心動的一個笑容。

倏地，申墨吻住我，輕輕落下來的一個吻。

我愣住，手卻沒有推開他，我現在的腦子只有許莫等於申墨……

我跟許莫第一個吻是在我家樓下，他騎著摩托車送我到家，然後在我卸下安全帽之後，輕輕吻了我一下。

短短一秒鐘，就這樣短短一秒鐘，我卻愣了好久。

那晚我很開心，他也很開心。

申墨的吻不只一秒鐘，申墨……現在在我眼前的是申墨呀！

我居然……

下一秒我用力地推開申墨。

然後又是狠狠地哭了。

「我還是代替不上學長嗎？連替代品都當不上對吧。」申墨靜靜的看著我，神情落寞。

「妳知道有個人會因為妳的難過而難過嗎？學姊，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再為學長哭了好不好？他不會回來了。」申墨遞上衛生紙，但我卻倔強的將他的手給甩掉。

「如果我不在，妳會等我嗎？」許莫問我。

「我還等你一起陪我去日本呢。」這是我們說好的約定，大學畢業後去日本旅行，我一直很期待這天的到來。

「等待可能會很漫長哦。」許莫點了一根菸，靜靜抽著、吐著、抽著、吐著。

「再長我都會等。」我想抱向他，卻被他的菸霧給阻撓了。

他笑了，把菸踩熄，然後輕輕摟著我，我還可以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

許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吸菸了。我那時候才意識到。

「許莫。」我看著申墨，卻叫著許莫。

申墨的表情一愣，無奈地笑著，臉頰上的酒窩依然清晰。

我的眼淚又滑落了，身體因為哭泣而顫抖。

「會抽菸沒什麼大不了嘛。」當我問許莫為什麼抽菸的時候，他這樣回我。

「可是這樣你的肺會壞掉。」我將他手上的菸搶了過來，熄滅。

許莫沒有答話，靜靜的將我拉向他，抱著。

我還記得我跟許莫第一次約會的情形。

許莫約我在捷運站出口外，一出捷運站外就看見他站在那裡，雙手插在外套口袋，看得出來許莫好像很冷的樣子。他說他早到了，結果就在這裡吹風吹了好久，我笑著罵他傻瓜，問他為什麼風大怎麼不在裡面等著呢？

他回我：「我不想讓妳找不到我。」

我仍是笑著罵他傻瓜。許莫真的是個大傻瓜。

然而後來我才知道他口中的早到是早到了一個多小時，十二月的正午雖然有太陽襯著，但風仍是充滿冷意，他就站在那裡讓風吹了他整整一個多小時。他說會早到為了想要早點來見我，但他說他不知道一個小時會過這麼久，平常上網一個小時都很快了……沒想到等待的時間是很漫長很難熬。

他說這句話傻傻的模樣、木訥的笑容我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許莫你說你不想讓我找不到你，那你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呢？你說等待很難熬，那你知道我現在也等的很難熬嗎？

申墨沒有再繼續說話了，他看著我，我感覺得到他的無奈。

「對……不……起……」因為哭泣所以我連話也說不清楚，斷斷續續地，反覆說著好多遍對不起。

「妳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是我該向妳說對不起的。」申墨淡淡一笑，淚眼模糊的我突然發現他的酒窩是在右邊臉頰，而許莫是在左邊。

「我先走了哦，喏，衛生紙，妳難過我也會很難過的。」申墨再度遞給我衛生紙，我伸手接過，斷斷續續說著謝謝和對不起，直到他關上門離開。

我關上門離開，難掩住心中的難過和悲傷，放聲大哭。

許莫還是走了。

剛剛看著他緊閉雙眼躺在床上，臉龐依舊帥氣，他的表情沒有痛苦掙扎，像他熟睡時的模樣，我輕輕搖著他，感受得到他的冰冷。

「許莫。」我輕聲喚著他，沒有回應……

我將他身上的被子拉上些，想暖活暖活他，許久他依然是冰冷的。

我開始落下眼淚。

眼前的許莫嘴角不再浮起笑容、不再露出一邊的酒窩；嘴唇不再親吻著我、不再說著喜歡我、愛我、寵我的言語；雙手不再擁我入懷、不再牽著我的手給我溫暖……

不在、不再。

許莫就這樣走了。

許莫什麼也沒告訴我就走了。

只留了封信。

坐在他病房外的椅子上，手都因為哭泣而顫抖起來，連信都拿不穩，我將信拆開來，一拆開就看見許莫潦草的字跡，以及掉落出來的兩張飛往日本台北的來回機票。

「這是去日本的兩張機票，很遺憾我不能陪妳去了，但我也跟妳一樣好期待這個旅行。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對不起，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只是我不忍心看到妳流淚，面對我妳可以哭泣，但是我不要妳面對我哭泣的時候是因為我，我不要我是讓妳流淚的那一個，所以當妳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准流淚好嗎？

我只要妳記得，我很愛妳。

我知道，妳也曾經很愛我。」

「下一班飛往日本的班機即將起飛，請還未登機的旅客至C2登機門登機，謝謝。」

我手持著護照和機票，拖著行李，站在機場大廳。

我回頭看了看身後熙來攘往的人群，淡淡的笑了。

嘿，許莫，我要去完成我們的約定哦。

申墨站在我身旁，拍拍我的肩，幽幽地說著：「學長會守護著妳的，永遠。」

即使到現在，還是一直思念著你。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