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8 23:01:04肥力 felixism

屬於這個世代的運動故事《排球少年》,因為人物好多說話

一直想寫《排球少年》動畫的強大,但是有點困難,它不是那種很激動的運動故事,如單純說它是熱血或青春的話又太籠統了,因為一般的運動故事也應該這樣,然而怎麼樣質地的熱血及青春,才可以吸引萬千觀眾眼球呢?那應該是我最初看《排》動畫時的那種感覺︰這個故事的人物也太多說話了吧!而且是一個接一個出場,對住其他人或鏡頭直面說出個人感受及理想那種。這樣令影集節奏變得不算快速,卻被不同特色人物的氣場牽住走。

 

我不是說其他運動故事不談及人物心路歷程,這當然很重要,然而我的感覺是,《排》有點過度集中在人的理想及說話身上,而不是運動本身。它不是《足球小將》那種靠炫耀誇張技術來取悅觀眾的方向,也沒有《男兒當入樽》比賽緊張得令人有嘔吐感的繃緊,當然沒有《藍色監獄》的帥氣與爆發力,總之《排》故事某程度上並非被球帶動住節拍,而是信念。

 

就算是烏野去到對白鳥澤,也沒有湘北對海南那種緊張嘔吐感,沒有超大比數拋離,更沒有受傷退場,什麼「湘北的不利因素」,「球員退場危機」等都欠奉。比較之下,烏野對白鳥澤沒有一般運動漫畫接近超現實的挫折及逆轉劇情,基本上都是捱打,掙扎,捱打,再掙扎的過渡,很貼近真實比賽的流程。或者正因為它很真實,才令人心動。

 

當然,話最多的必然是烏野高中的幾位運動員,由雙主角日向與影山一開始便互相訓斥,大大指出對方的強與弱,及自己對爭勝的欲望開始,整個劇集都是一場信念x信念,金句x金句的戰鬥︰我很矮但我要跳得比別人高,我那麼努力為什麼沒人跟得上我?等等。之後每集都有至少一位新人物像主持一樣領講,包括有着強大心臟的隊長大地,火熱但其實很脆弱的田中,玻璃心皇牌東峰,溫和又嚴格的菅原,開朗但不屈的自由人西谷等,逐一說出自己的事,幾乎都是對住大家或鏡頭說出來的,如田中的名言︰「聽好了,所謂的排球,是在網這邊的全員都是夥伴啊!」,以及我個人最愛的一句︰「如果因為害怕或不知道就放棄,那太浪費」(by西谷)。而且,都是因為他們知道(或被訓斥)自己的「弱」,而將自卑轉化成力量。當中,只有比較內歛的月島及山口一對,是依靠側面描寫事件來道出他們的傷口,而非自己用口說出來。

 

我覺得這樣幾乎每個角色都是鼓起勇氣站出來說自己的理想的環節,令我毛管直豎。或者,當下這個如哲學家韓炳哲形容的「透明社會」,一切的公開都成為壓力及可能導致的風險,我們都沒有力量在大眾(包括social media)前坦露自己,因為有可能隨時社死的情況下,面對感情越來纖細的時代,比起運動的激烈, 勝負的緊張,動畫中高中生能有如此清晰的自我及信念,並可以對外大聲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對觀眾來說便更具衝擊力。以致,故事中看似平凡的句子,就越中二,也越令人聽得想哭,教練烏養繫心的一句︰「不准低頭,排球永遠是向上看的運動!」又令多少觀眾落淚?

 

值得留意的是,有一集說日向的鞋遺失了,竟然不是說他失場而失分,在最後關頭有鞋了,再救回全場。而是,走去讓集中在比賽的故事結構中,沒多空間描寫的美女助理清水潔子(她去把鞋帶回來)來訴說自己的理念!又是理念!卻很簡潔而且立體地描繪了運動場上協助者的心聲,即使他們沒有上場,同樣有理念,這比起天才雙主角的成長更令人有共鳴,畢竟觀眾們大多都是凡人,很多時都只在場外打氣及幫手,然而我們的定位是什麼呢?為了什麼要這樣努力為別人披嫁衣裳?清水潔子的堅持正好說出了很大部分人的心聲,那是一個很簡單的信念︰「我想我有用」,很帥。

不過比起烏野的成員,我更偏愛青葉城西的美男隊長及川徹,當然不是被他的外型吸引!而是,故事用了很大的篇幅描寫他被稱為天才托球員的背後,究竟他如何默默鍛鍊,及有多努力去挑戰自我。面對長年戰勝自己的對手牛若,以及後來居上的後輩影山,他展示出成熟的心境,既不妒忌,也不軟弱,而是直面面對,了解自己的厲害(炫耀),也知己知彼來搏到盡。及川徹永遠是故事中最強而且最健康的主角競爭對手。很喜歡一段,牛若說他走錯路,選擇加入弱隊而埋沒自己,及川說他會證明由他帶領的這個團隊的厲害,並默默展示了他對隊友的愛,真的很溫暖。

 

有點意外是,從筆觸來看,漫畫更顯出一種運動速度及飢餓感,反而動畫則趨向寫實,當然畫面上仍有為了表達力度的誇張畫法,如及川徹及牛島若利開球時拉長手部及大特寫,但一話僅一兩次而已,其他的動作都偏向現實。不過,這種「現實」其實不太切合社會,或準確來說是與社會有點割離,既沒有社會性議題,也沒有太多運動以外的世界描寫。至少,直到現在動畫完結,中學生涯中沒有不良少年,霸凌,破碎家庭,三角關係,生離死別,勾心鬥角的政治,又沒有意外及疾病(連傷風感冒都無!),某程度上也算超現實喔(當然也是可以),或者說,故事很專注於角色在運動中的成長,以及我一直在說的,信念之戰。

 

「天才,是距離完美最遠的人」,確實動畫是以「天才」為核心的故事,但同時也在描畫出天才的悲哀,以及更多的是,凡人仰望天才時,那種羨慕與渴求。正如白鳥澤的鷲匠教練所說, 飢渴感是一種不甘心的感覺,因為不甘心,所以人才會努力一樣,《排球少年》正在寫人如何正確地邁向前方的能量,卻毫不矯情。

 

期待劇場版 《垃圾場的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