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死亡蔓延時 (19)

當姻緣重生 (六)

「小予，妳好嗎？」

邱予拉開鐵門準備做生意，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那個她虧欠最深的男人。

「世諧……」

如果不是Coldplay的音樂依舊在耳邊纏繞，她幾乎要以為時間就這麼停止了。

「我知道我們不該再見面的，但……我只是想知道妳過得好不好而已。不要有壓力，好嗎？」他的嗓音透露出壓抑過度的苦澀。

「沒什麼應不應該的。」她扯出一抹牽強的笑。「你還願意來看我，我很高興……至少讓我知道，你不是痛得連見我一面都做不倒。」

「最痛的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所以妳也要很好。」

成世諧溫柔的話語剛落下，邱予的眼眶就紅了。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看著淚水滴在灰舊的步鞋上。

「我氣的人從來就不是妳，而是氣自己為什麼不是那個讓妳瘋狂愛上的人。」

他想將她扯入懷裡，安撫她的愧疚，最後只是化作一股輕撫她髮頂的力量。

「傻小予，別哭了。」他遞給她一張衛生紙。「看在我這麼早起的份上，不請我這個老朋吃頓早餐嗎？」

邱予拭去淚水，揚起常見的笑，「要不要試試我自創的饅頭夾熱狗？」

今天遲到五分鐘的歐司禮來到「笑笑」，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邱予坐在一個他沒見過的陌生男子對面，雙手撐著頭，笑咪咪地望著那個男人吃早餐。

他的知覺慢慢地被幾千幾百隻小蟲子啃食殆盡。看見她對客人們噓寒問暖，他只是羨慕；但看見她與一個男人的親密互動，他卻覺得心酸。

「紅茶煮好了，我幫你倒一杯暖暖身。」歐司禮聽見邱予對那男子那麼說。

像她這種溫柔的女子本來就適合和一個會對她回以微笑的男人在一起，然而冰冷死寂的他站在她身邊只會顯得衝突。

今天，就不要吃早餐了吧。

反正這也是最近才養成的習慣。若不是早餐店裡的那抹笑太溫暖，他也不會流連忘返，而現在該是回歸現實的時候了。

歐司禮手摀著肚子，壓抑漸漸泛起的胃疼，緩緩離開這個並不屬於他的空間。

邱予在同一時間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正欲喚他，卻被妙妙的出現給打斷。

「學長！」妙妙才剛停好機車，就衝進店內驚呼。「你真的回來找小予姐了！」

成世諧體貼地化解邱予的尷尬，「別鬧了，我只是來吃早餐而已。」

「你們又重新開始了，對吧？」不識相的妙妙仍然在那裡一頭熱，「學長，你常來這裡吃早餐就對了，這才可以好好和小予姐培養感情。」

「妙妙，別說了。」成世諧看見了邱予眼中的為難。「我們現在只是朋友。」

妙妙自討沒趣地進廚房忙碌，徒留這對舊情人聊著只有彼此明瞭的話題。

「小予，不要因為覺得愧對我，而連帶虧待自己。」成世諧再次揉亂她的短髮，「雖然我們無法開花結果，妳還是有資格去追求幸福。」

最痛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忘懷仍是現在進行式，但一直以來想要邱予好的念頭卻不曾少過。

「如果我再次粗心大意傷害了另一個人呢？」

「妳已經承受了夠多的自責。」他說得雲淡風輕，「命運或許比我們想像得公平，我們都有機會傷害人或者被傷害，不是嗎？」

在「緣起緣滅」，Mr. Zero正在和雙胞胎一塊品茶。

「明明說好是8753和DL0001的故事，怎麼又多了這些閒雜人等？」

Ms. Day將熱茶倒入Ms. Night的掌心讓她享用，一邊緩緩開口，「上輩子沒償盡的債不會化為烏有，投胎轉世後依舊要還。」

「成世諧還真有自知之明，他這輩子確實是來償還欠邱予的情債。」Mr. Zero將茶一飲而盡。「陳志傑化為成世諧，真有趣，不是嗎？」

「前世，仇語為陳志傑自殺；今世，成世諧為邱予偏體鱗傷仍甘之如飴。命運的安排很公平。」她聳聳纖細的肩膀。

原來誰欠誰，誰又負了誰，到頭來還是回歸原點。

連續幾天，邱予都沒有在「笑笑」見過歐司禮。她幾乎要以為那天清晨見到他離去的背影，只是錯覺。

或許，她的過度熱情嚇壞了他吧。他本質中的沉著冷靜無法與她世界裡的熱鬧喧囂融入，保持點距離是好事。

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自我安慰著，卻還是趕不走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失落。

早餐店在十點半打烊，她回頭補了個眠。睡飽後，她的心情也因好天氣而輕鬆了起來，於是騎著機車到處溜搭，享受一個人的時光。

手裡拿著一杯甜得有些膩的焦糖奶茶，忽視書店門口「禁止飲食」的標語，選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挑了一本暢銷的網路小說翻閱著。

這種不怎麼沉重的文字適合閱讀於這個沒什麼重量的午後。她輕翻書頁，嘴裡哼唱著那首已化作她一部份的Green Eyes。

讀到一個段落，邱予停了下來，伸手拿起奶茶啜飲。在她抬頭的那刻，隔著書店的落地窗，她瞥見了那個消失了許久的身影。

同一瞬間，她心中的那份失落化作烏有，連自己都不知道那裡曾缺少一部分。

歐司禮依著車身講手機，他蹙起眉頭似乎是在談論一個不愉快的話題。掛了電話，他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嘆口氣後走入對面的藥妝店。

在邱予意識到時，她已經離開書局，跟著歐司禮走進同一間店。她看見他隨手拿起一盒藥檢示，終於忍不住開口。

「又鬧胃疼？」她挪步至他身邊。

歐司禮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回過神才想起自己不曾跟邱予提過胃的毛病。

「上回你跌倒在『笑笑』門口，我就注意到了。雖然你沒解釋，但你經常將手擺在肚子上的習慣早洩了你的底。」她輕鬆地說，彷彿他不曾消失多日。

「妳怎麼會在這？」他已經戒掉了吃早餐的習慣，就怕自己會過度沉淪於她的溫柔之中。誰知道有些事，怎麼樣都避不掉。

邱予學他拿了另一盒相同的藥來看，「友善點，好不好？藥妝店又不是你開的，我不能來啊？」

邱予並沒有察覺到歐司禮刻意拉開的距離，畢竟他從來就不是個熱絡的人，而她也早就習慣他散發出的冷空氣。

「我要去結帳了。」他逼自己不要看向她，免得又因那張笑臉融化了堅持。

「歐司禮，等一下！」她抓住他的手腕，「這不是胃藥，你拿到感冒藥了，你又沒有……」發燒二字尚未吐出，便注意到他臉上異常的紅暈。

他咳了聲，「我是發燒了。」

歐司禮討厭自己總是在在她面前表現出最狼狽的樣子，而她的溫暖卻也因此在這種時候包容了他的脆弱，讓他防不勝防。

「別買藥了。」她將成藥規回原位，「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吃個藥睡一覺就會好了。這又不是第一次。」他伸手欲拿回藥，卻被心急的她拍開。

「就是這種壞習慣把身體搞壞的，這麼大的人竟然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她搖頭嘆氣，總算知道他的胃是怎麼被糟蹋的。

歐司禮沒有告訴她，不懂得照顧自己是因為沒有人會在乎他過得如何。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