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護生

　　少，我們對他人或其他有情的憐憫，似乎是本能的，有時還可能在危急瞬間捨身成仁。只是，我們也曾如此地對待自己嗎？

　　下午在小區後門接孩子回家，早到的他們早在池塘邊玩鬧了起來，我遠遠地見他們驚呼小叫，又急忙地撿樹葉或枝條，怕又是淘氣了。

　　「媽咪，有一隻蜜蜂掉進池塘裡了，我們趕緊救它起來」Isabella邊說邊拿著白木蘭的細長落葉，欠身去撈著蜜蜂。

　　她的手太短了，一旁心急的姊姊四處找不到更長的枝條，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地求求我想辦法。

　　我趴在池塘邊的木棧道上，伸手極力去碰觸，溺水的蜜蜂依然離我太遠，我一時也沒了章法。

　　還是Isabella急中生智，將葉片一丟，停在蜜蜂身旁，就成了一葉方舟，讓蜜蜂可以暫時爬上去喘息。

　　只是葉片慢慢地也沉了下去，眼下還是得緊急將蜜蜂撈上來才算濟事。

　　我索性脫了襪子，一屁股坐在木棧道上，將腳伸進去池塘裡，還要孩子拉著我一隻手，以免我極力靠近蜜蜂時，一不留意就要跌進去。

　　我的腳依然勾不到蜜蜂與那方亦載亦沉的舟，最後只能用腳只撥動水面，讓波流將葉子與蜜蜂給帶回岸邊。

　　一分鐘的光景，蜜蜂與舟就靠了岸，Isabella快手地將葉子拿起來，裡頭的蜜蜂一息尚存，抖動著濕透了的翅膀，一時還無法飛翔，但至少觸角是活動著。

　　孩子們一陣歡呼，覺得我真是太厲害了。

　　我們怕棧道的縫隙會讓虛弱的蜜蜂再度跌進，還是拿起那片救了它一命的葉子，和它一起放到樹下，希望它曬乾了翅膀後，再次回到它的窩裡去。

　　我一隻腳丫子濕漉漉的，沒能穿回襪子，索性就將襪子給丟道腳踏車的藍裡，一隻腳上襪，另一隻則是光著腳丫子地踩著單車載著女兒回家。

　　孩子們笑得很大聲，覺得這位母親還真是逗，完全不會不好意思。

　　少，我其實一點都無所謂別人怎麼看我，外表不過是層皮，更何況是套著皮的衣物呢？我倒是真在意剛才護生的那一幕，整個人暖暖脹脹的，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毫毛細孔裡溢出來。

　　許久，騎過了一座橋，我才猛然醒來，原來那種鼓脹的感覺，是許多對於自己的疑惑。

　　我想問自己，也能在生死瞬間，對自己油然生起那股憐憫，並適時地伸手救援嗎？

　　我們看得見自己在人間浮沉嗎？或許不像一隻蜜蜂掉進池塘裡那麼具象，但是我們的心識、念頭與靈魂確實是浸潤在苦海無邊裡，我們可以將自己撈出，曬乾那濕重了的翅膀嗎？

　　少，我覺得更深的修行應該是對自己的護生，首先要看見自己身沉業海之苦，並了知因果地有了救拔的行動。

　　最柔軟的慈悲，應該也是對己的。

　　當我們能救己之後，我們對眾生有情的援助，將不僅僅只於肉體的急難，更是將心靈的火燎與靈魂的催逼，全面地超拔出來。

　　少，如常午後，一隻蜜蜂救治了我，看見自救的必要，是對自己的慈悲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