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2-17 17:38:16Ｃ版柏拉圖
給夏季的妳
Dear 阿美 --2007.0207--
實在好久沒有寫信給妳，妳近來好嗎？
是的，我是指妳在天國的日子。
妳已經移民過去快七年了，我卻現在才曉得，請妳原諒我。
不知不覺中，原來比妳小半歲的我，現在的年紀卻大妳這麼多了。
妳已經移民過去快七年了，我卻現在才曉得，請妳原諒我。
不知不覺中，原來比妳小半歲的我，現在的年紀卻大妳這麼多了。
昨天夜裡，偶然在網路上找到我們考上大學那年的榜單，一時興起，試著輸入好幾個認識的人名：啊，這個國小同學果然考上國立，啊，居然沒有這個國中同學的名字，啊，原來某某某曾經重考過…然後我也輸入了妳的名字，而妳果然就在那裡。雖然我早已知道妳的學校科系，但是在榜單中看到熟人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然後我忽然想到：對了，妳在學校時就是風雲人物了呀，現在已經畢業好多年，用Google來查詢妳的名字一定可以找到妳的足跡，比起查詢我的名字只能列出一堆中小學生成績單來得有效率多了。於是我鍵入妳那頗為少見的姓名。果不其然，稀少的筆數一眼就可以看出哪幾個和妳有關；我點了一個網頁簡介中的資料和妳完全吻合的標題。
結果，竟然是有關妳病逝的消息，以及一個妳的男友為妳設立的紀念網站。
在瀏覽這些文字的期間，我的驚訝讓我口中的海尼根啤酒一直無法吞下喉嚨。
即使和妳失去聯絡已經有十年之久，我仍舊從未想過，這種因罹患絕症而紅顏薄命的橋段會在妳身上發生；無法想像，當時無論外表或心靈看起來都比夏日海岸的陽光還要明亮的妳，竟然在青春正盛的年紀，為了病痛而蒙主恩召。
妳知道嗎？我一直期待著有一天，我可以帶著令妳引以為傲的什麼，再次和妳見面；而妳依然笑得和當時一樣燦爛，說出那句，妳答應過會再次對我說的話語。
「小仙，來跳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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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的高一夏天，小仙、阿學、阿景和班上其他同學共九個人，報名參加了救國團所舉辦的一個名為「山海戀－黃金東北角健行活動隊」的暑期團康之旅，儘管名稱聽起來很像二流旅行社的廉價行程，但是包括小仙在內，九個人當中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全國性聯誼」，心中不免肅然起敬，甚至提早搭夜車自台南到台北等著換車到瑞芳。7月10日上午，距離活動隊集合時間幾乎還有五個小時。
小仙：「為什麼我們要一大早到台北街頭來健行？體力過剩啊？」
阿景：「難得上北部一次，四處走走看看不是很好嗎？大家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鄉巴佬。」
小仙：「那也不需要來總統府，你看憲兵正在注意我們。到隔壁北一女去還比較符合此行的目的。」
阿學：「我看算了吧小仙，你背個綠色大背包再撐一支黑雨傘，活像變態的龍貓。其實憲兵最注意的應該是你。」
健行總統府週邊一大圈，浪費不少無謂的體力之後，算好時間，一行人才又搭火車到瑞芳火車站，一邊吃鐵路便當一邊等著集合時間到。小仙正在啃醃蘿蔔的同時，背後忽然有個銀鈴般的聲音說道：「請問一下，這位吃便當還背著背包的同學，你啦，就是你啦，你是來參加健行隊的嗎？」被人這麼一說，小仙才想起背包（16公斤）忘記放下就開始狼吞虎嚥，一定是早餐沒吃餓太久了。然後回頭一看，是一個戴著運動帽，T恤短褲，短髮而神采奕奕的女孩子。夏日午後的陽光，竟還不如她來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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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隨手翻閱「挪威的森林」，看到書中的小林 綠，就會想起妳的樣子。村上春樹那種鮮明精準的描述下，在認識的人當中，我唯一能連結的女孩子就只有妳。但是這種人格印象應該是從見到妳就開始了吧，儘管閱讀這本書已經是認識妳很久以後的事了。
「…但現在坐在我面前的她，簡直像為了迎接春天的來臨而剛剛跳出來的小動物般全身洋溢著活潑靈動的生命感。那眼珠簡直像獨立的生命體般快樂地靈活打轉，笑著、生氣著、吃驚著、感嘆著。我好久沒有目睹這樣生動的表情了，因此有一會兒佩服地盯著她的臉看。」---from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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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雖然我的背包看起來比較像登山隊的。」
「很可惜，今天只有健行隊，而且在那邊集合了喔。領隊拜託我來叫你的。」
轉過頭去，果然有一大批人在車站一角似乎正在點名的樣子；小仙那群寶貝同學也都在那裡了。阿學好像已經在跟女孩子搭訕了啊 = =
「這些死加菲貓，竟然把我一個人丟這裡。我只不過是肚子餓吃兩個便當而已啊。」
「天氣這麼熱還這麼會吃，好羨慕。該不會你的背包裡全都是零食吧？」
「…………（沉默是金，保密防諜）」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太多人分就不夠吃了。嘿嘿。」
「…………（活動還沒開始就先被人抓住小辮子）」
清點人數的時候小仙發現，男女比數為23:70，雖然總覺得健行活動不該出現這種懸殊比例，仍然偷笑在心裡；而且23名男生當中，自己人就佔了9個，儼然是一種先天性小團體，後來更被大家稱為「九條好漢」（亦有人稱「九條痴漢」= =）。最後，小仙、阿學、阿景和七個女孩子，被編成第九小隊，是各隊當中自己人最多的。
第一天的過程，與其說是在健行不如說是在相親更貼切，領隊們極盡撮合之能事，美其名是希望大家打成一片，其實根本就胡亂送作堆。在火車站集合、編隊、再做個活動說明和路線規劃就耗去兩三個小時，隨後出發往本日集宿預定地的某國小，散步兩個多小時就到達，等著準備晚餐。這就是今天的「健行」，輕鬆得有點過分，但後來小仙聽阿學提起有的團更誇張，行李還有專車運送，團員只要隨興漫步就好，比起來現在這個活動隊正常多了，況且它原本預定的健行里程就不長。
大家在禮堂當中擺好餐桌後，領隊透過擴音器呼叫：「現在請各隊派出一男一女，到前面來領飯鍋，端熱湯。」「這種事為什麼要限定性別啊～？」即使抱怨，小仙還是被阿學和阿景推出去，倒是同樣被推來支援的女孩子比較熱心，動作很俐落。正在打飯的時候，又聽見領隊下達指令：「趁著用餐時間請各隊選出正副隊長，飯後再到領隊這邊，領隊會說明寢室怎麼分配。」小仙和女孩子一聽，幾乎同時露出（原來這是配套的陷阱，我們中計了）的表情，正如所料，端著飯鍋和湯鍋回到第九隊餐桌時，阿學阿景和其他六個女生一致陰險的笑：「已經全體通過兩位就是正副隊長了。」「……我們知道啦。」
晚上，小仙用公共電話打回家報平安，接通之後和老媽寒喧兩三句就發現20塊零錢全用光了，從瑞芳到台南的長途電話只講了30秒。當年的電話費實在很貴。還在望著公共電話小小的計費液晶螢幕發呆的時候，小仙身後又響起了那個銀鈴般的聲音。
「小仙隊長，需要零錢嗎？」短髮女孩笑瞇瞇的說。
「謝謝，不用了，太貴不打了。妳怎麼知道我的綽號？」
「你的朋友嗓門都這麼大，全省都知道了。」
「…噢。不過妳還知道我是隊長，可見妳也是…副隊長嗎？」
「我可是自願出來選的，所以我是隊長。」
「看不出來妳真是異類。嗯，這個…我要怎麼稱呼妳才好…」
「叫我阿美好了，一樣叫綽號很公平吧。」
「阿美阿美幾時辦嫁妝，很好叫，俗又有力。」
「囉唆，還不快讓開我要打電話。你再不回去，背包裡的零食會被你隊友請客請光光喔。」
「！！遵命！那明天見！」小仙飛也似的奔回去，果然阿景和阿學正在慷他人之慨，第九小隊一副舉辦同樂會的景象。
7月11日，早上開始終於有正式要開始健行的氣氛了。今天的路線主要都是山路。第九小隊由於是整個隊伍的尾巴，小仙阿學阿景又喜歡殿後比較沒壓力，還可以和副領隊大姐聊天，加上其他六個自己同學只要在隊上一無聊，就溜到最後面來開同學會，結果外觀上造出一個畫地為王的「第十小隊」。小仙雖然覺得這樣的行為好像很小家子氣，但因為自己好歹還是在第九小隊實際範圍中，所以也不多說，大家開心就罷了。不過聲勢大，偶爾會吸引一些隊伍前面的人跑來關切，比如領隊，甚至連第六隊隊長阿美都跑來了。
「哈囉小仙，我來要債的。」
「…我欠妳什麼東西啊？」
「看你背包裡有什麼，你就欠我什麼呀。」
「…妳不要當隊長，當強盜算了。」
從這時開始阿美就常常來第十小隊串門子，而黏她黏很緊的第六副隊長，每次都跟來。
中餐比較隨便，只發給大家一副碗筷，各自去盛飯菜，各自去找可以遮陽的地方。當然小團體文化依舊不會改變，男男、女女、男女，什麼組合都有。小仙一個人正在吃大紅西瓜的同時，第九副隊長遠遠地走過來。
「隊長，晚上……你為什麼吃飯配西瓜？」
「這樣比較消暑啊（其實是挑食）。晚上怎麼了？」
「晚上要表演的短劇你們想好了嗎？」
小仙嘴裡的西瓜差點噴出來。「晚上有要表演？！又是誰說要演短劇？！」
「耶？你們阿景說的啊，說晚上的比賽就你們三個上去演短劇交差。」
「這渾球老是先斬後奏…沒關係，既然是他答應妳，我就找他負責。」
「OK，有什麼問題再告訴我，我會盡量幫你協調的。」
「嗯，謝謝。如果我同學是妳多好。」副隊長笑了笑，又回到女生組那邊去。
「喂～！阿景！你的短劇呢？！」
「哎唷隊長，是『我們』的短劇才對。」
「我管你是誰的！到底能不能上場啊？！」
「放心，只剩一點小細節，等會兒要排練的時候我會叫你們兩個。」
這一等會兒……就等到了晚上吃飽飯。距離上場表演只剩不到一個鐘頭，連一向老神在在的阿學都按耐不住，和小仙一起掐著阿景的脖子興師問罪。
「你到底還要不要排練啊～！還是要我告訴那些女生結果大家要一起上去唱快樂天堂啊～！」
「稍安勿躁！咳咳！稍安勿躁！就幾個動作我們討論一下就好了！咳咳！」
「還討論！我看你一個人上去獨唱快樂天堂好了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陷入快樂天堂的焦慮之中，不過三個人最後還是在半小時之內完成了討論，完成了排演。一共排演兩次。
這是一齣叫做「三顧茅廬」的超短默劇，敘述的是三個黑道一起上大號的故事……正所謂低級當有趣。幸虧沒有其他強勁的對手，第九小隊光憑三個人依然搏得滿堂采，圓滿地下台一鞠躬；但是真正讓小仙等人欣慰的是，其中真的有某一隊上場合唱快樂天堂…
7月12日，早晨一睡醒，首先發現臉上覆蓋了厚厚一層沙，身上因為有衣物隔開所以感覺沒那麼強烈，但是光用肉眼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整個人活像剛出土不久的兵馬俑。才睡了一個晚上就這樣，這所學校的小學生平常打掃起來一定很辛苦吧。
從這所國小出發，今天的行程主要都是沿著濱海公路。海的顏色，岸的顏色，山的顏色，平坦道路的顏色，來回穿梭的車輛的顏色，這種組合是當時鮮少離開都市的小仙等人難以見到的，因此走起來特別起勁；只是第十小隊畢竟欠缺安於現狀的耐心，沒有多久便轉而熱衷於另一種娛樂。
To be continue
Theme song…岩崎良美／青春
（From 「TOUCH」）（中文版好像翻譯作「鄰家女孩」）
P.S. 圖片出自「村上RECIPE：小林綠的盛宴」
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