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的時間

　　7/20靜安寺裡，已經上課遲到的我，原本想將拿的免費報紙放在背包，在課間休息時閱讀後，明天再給老婆婆，今天就給她一整袋的寶特瓶就好了。不過，老婆婆已經看到我了，而且笑著滿天的童稚天真，實在沒有什麼比這幸福的花開更美麗了，我想，就算老實勤懇的時間，大概也願意就此停格，瞬間已是永恆。

　　好吧！那我就趕緊把手上的報紙快速瀏覽過一遍，一折、兩折、三折疊好，恭敬地交給老婆婆，然後再從小黃購物袋裡拿出保特瓶，老婆婆笑出很嫩的聲音，我慢慢地等著她攤開另一個提袋，在短短的五、六秒裡，我的眼禮敬的凝視，一格一格特寫地分鏡著。

　　我發現這注視是有溫度，以及一份愛人的品質的，很像當年我從朋友少那裡得來的善意，讓我自己第一次有被看見的感動，那是長期在被漠視與忽略之後，感覺被別人放在心裡，也因此有了愛的永恆對象。這份「看見自己被看見」的存在踏實與價值認證，也讓我在這十多年裡漸次走上自我追尋的旅程。

　　原來，我複製了少曾經給我的愛與注視，在這異鄉的行動藝術裡，化顯。

　　不過短短五、六秒，我在愛的施與受裡，不斷互換、位移，乃至能量加乘。

　　當老婆婆攤開了另一紙大袋子後，我便伸手出柵欄外，一個個地將寶特瓶塞進去，當最後一個安妥好之後，老婆婆抬頭望著我，而我也凝望著她，笑著。

　　也許是幾秒、或者是十幾秒，抑或是時間的脫序。

　　意外地觀察到自己，眼神竟然沒有一點點反射的逃避，而真的是瞳眸溫柔放光地像太陽般，普照！

　　進一步地我也發現，原來當我凝視老婆婆的臉時，其實看見的是自己，無有分別的我們！

　　這是很深邃的體驗，原來自己可以如此禮敬、敬虔與慈愛地注視著自己，即便自己再如何不符合主流價值的期待，或者別人也是像我在第一次我看見老婆婆當下的同情的雙眼，間或著逃避，然而，只要自己能有一雙如此凝視自己的雙眼，我就已經是最美的成為了自己。

　　短短的一個月零極限行動藝術，我發現原來所練習的便是無時不刻地「敬虔凝視」自己！而這也是一份細微且深化，更是全然接受自己的功課。

　　於是，我雙手合十，再次感恩老婆婆的成全。

　　她很是自在地再次笑出聲響，很是歡喜愉悅地接過我的感恩，像菩薩一般的隨喜。

　　轉瞬，我想時間也出神了地忘了轉動。

　　轉身離去，我知道自己要感恩的人太多了，而少與老婆婆正是他們的代表，讓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