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19 11:03:12老海
兒時玩伴
兒時玩伴
2014/12/16 原載於2014/12/16金門日報
作者海平
我記不清楚到底是小學三年級還是四年級的時候，我們班裡轉來了一個轉學生。他長得既高且大，他甚至還更比我們的老師都還要來得高大；而天生就比較弱小的我，跟在他的身旁轉悠，活活就是一副父子相親相戲圖。
我們雖然都是同樣的居住在一個小鄉鎮，但他卻完全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人，他根本就跟我們不同；相同的有一點是我們一樣都是孩子，所以我們馬上就建立起了牢固的感情。他帶著我去重新認識我熟悉得再也不能再熟悉的小鎮，他帶著我去探索哪一些我從來都不曾經知道過的角落，他帶著我離開城鎮走進田野闖入我全然陌生的另一個領域。
對於我完全陌生的這一個領域，這裡完全都屬於他的領地；他知道每一條路徑會通往何方，他記得每一棵果樹生長在哪裡，他找得到哪裡有乾淨的水源，他曉得哪一些野草花果是可以安全食用，又或者是你僅能淺嚐一下滋味即止不可多吃。他瞭解一整個荒野就好像是瞭解他自家的後花園一般的熟悉，而我就好像是被他領進大觀園裡的劉姥姥一樣的是對事事都好奇樣樣都新鮮。從他的身上我學會了許許多多在課本上永遠都不可能學會到的知識。
從此以後我和其他的幾個玩伴，就時常跟隨著他沿著城鎮的四野到處的去我們巡狩的邦國。我們出巡的時候一定會帶上我們必要的裝備：一個揹袋；揹袋裡面一定會有一把彈弓和一堆彈丸，還會有小刀、火柴、橡皮圈、鹽巴等這些以備不時之需的用具。
阿磊他的弓法如神！有一次我們一路考較他的弓術，哪一天他的狀態非常的良好穩定，無論我們出給他什麼樣艱困的考題，他完全都是彈出必中斷無虛發。這下子我們都已經沒什麼好可以奈何他的了，我們就只好一路默默無語的走著，在穿越一片菜園子的時候，我們看見園子另一端樹上掛著風箏線，這時候我們頹喪的精神忽然之間振奮了起來，我們都跟他說：「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射哪一根風箏線來給我們瞧瞧。」
他用抗議的語調講：「哪裡有射這一種東西的道理啊！」
我們都很得意的嘲笑他終於被我們出的題目給難倒，他忍受不住我們樂呵呵的笑聲，他憤恨的跟我們說：「你們瞧著得了，我幹給你們瞧。」
只見他立定站好，屏氣凝神的注視著哪一條線好一會兒之後，忽然間他揚起了手臂填彈拉弓，在弓聲響落聲中，彈丸以一條優美的弧線飛將出去離開我們一直而去，當它達到一個頂點的時候，它開始優雅的滑落，猛然的哪條線像是被誰一下子往後拉扯過去，彈丸繼續的飛遠滑落消失無蹤。我們都傻楞在哪裡好一半晌說不出話來，一直到他催促我們趕快上路，我們這才回過神來吵嚷著叫他：「你有本事你再幹一回來給我們瞧瞧。」他倒揹著揹包，頭也不回的邁開步伐高聲唱起歌來大步的往前走。
我跟他已經有二十年左右不曾見過面，不久前我們透過網路又再度聯繫上。我跟他講的第一句話就是：「走，哪天我們去抓黏著魚去。」他回過話來跟我說：「啊呀！你還記得啊！」記得！我怎麼可能會忘得掉得呢？他的哪一種天才橫溢的抓魚功夫，和他對於河流生態環境的熟悉瞭解，哪是多麼的令人驚嘆與佩服的高強本領啊！
他的這一種令人驚羨與讚嘆的功夫就是：他有本事赤手空拳的從河裡面把活魚給抓出來。他抓的魚是一種喜歡棲息在石洞裡面的魚，這是一種沒有鱗片的魚，這種魚渾身長滿了滑溜溜像是塗滿了黏膠似的外皮，所以我們就管他叫做：黏著魚。
阿磊熟知一整條河裡哪一個石頭有洞，哪一塊石頭有幾個洞，哪一個洞有幾個出孔。每當遇到不只一個出孔的洞時，他都會叫我們先幫他堵住別的洞口，但是我們常常都會讓魚從我們的手指縫間溜走，通常這時候的我們都會被他罵成一個臭頭。
每當我們往河邊走過去的時候，我們都會一路撿拾曬乾了的牛屎、馬糞；然後再在別人的園地裡偷挖人家種的馬鈴薯。一等我們到了河邊，我們就會把馬鈴薯埋在沙地裡頭，然後又把牛屎、馬糞堆在上頭點燃起來燒。在做完這一些準備的功夫之後，我們才會脫光衣服，跳到河裡面去瘋。
我們在河裡邊，一塊石頭挨著一塊石頭的在走，一個石洞沿著一個石洞的摸去；我們一定會有收穫，我們不可能會空手而歸。因為我們的主將--孩子王，他可是這一條河名副其實的管區。
帶著魚獲的我們回到岸邊，這時的營火已然燒旺，我們圍坐在火堆邊烤火，一邊把撈獲的魚一整隻一整隻的塗抹上鹽巴，然後直接就放到火堆上去燒烤。等到燒烤熟了以後，我們把魚拿起來先小心的撕開肚皮，再輕輕的剝去內臟，一條鮮嫩香脆乾乾淨淨的烤魚就已經完全準備好給我們享用。這時候再刨開火堆底下沙地裡我們事先埋好已然燜熟的馬鈴薯來配合著一起吃，這一種甜美的滋味，我簡直就無法用言語來跟你們形容。
我們的另外一個玩伴，他則是有另外一種高竿的本事，他的這一種本事就是他能夠攀爬孟宗竹。他靈巧得就像是一隻猴子，他隨隨便便三下兩下就可以輕鬆爬到竹子的尖端，他抱在竹尖上順著風勢再加上體重的壓迫，他跟著竹子飄來盪去的搖擺，他不但是一點恐懼也都沒有，他還可以高聲的在哪上面鬼爽喊叫。他能夠連續攀爬很多棵竹子他都不累，我們都喜歡叫他攀爬有烏鴉巢的竹子，讓他爬到上面去拿烏鴉蛋或是幼雛；其實這是很危險的事情，烏鴉護雛之心很強，而且烏鴉還會集體互助聲援，群鴉會共同鳴叫而起集體干擾攻擊入侵者。
他們都不是很會讀書、很愛讀書的好學生，當然也就不會是大人眼中的好孩子，是沒有用處不知長進的壞孩子；但是他們天真善良，機敏靈巧聰慧，觀察細緻如微，能夠穿透事件的表象看見事實的真容，可以提出解決問題的具體對策。我認為他們都是傑出優秀的人物，要是他們出生在恰當的時間，和合適的地點的話，那他們一定就會是表現優異的英雄人物。
我常常會幻想，在亞馬遜雨林或者是新幾內亞叢林裡面的深處，什麼樣的人物才是優異的人物？我想答案肯定是會與我們有著截然的不同。而在蒙古草原上，在大汗的鐵蹄四處的征服中，那些能射箭、慣於騎馬、懂得馬兒性情的草原漢子，他們才是那一個時代的主宰者。
每一種環境，某些樣條件下，需要的是合適它的人才；而同樣的都是人，卻每一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特殊的長才。當人才被放到適合他所長的地方的時候，那就好比是如魚得水一般的悠游自如，但是，當人才是處在於他所不能夠適應的位置時，這可就是悲劇一場了。我們的社會是一個多元的社會，我們需要各式各樣不同的人才，可是，我們的社會卻不能提拔和篩選出我們所需要的人才，我們的人才也不能各安其位、各顯其才，我們的社會雖然多元，我們的選擇卻極其的有限，這一個問題跟我們的教育環境跟條件，有著深刻的因果關聯。
當然我們的教育是存在著嚴重的問題，我們的教育制度太過於注重知識的記憶，卻忽略了建立知識和解決問題的本事跟能力；我們的教育不能夠誘發學生學習探索的興趣，卻戕害了學生學習的動力跟自我的信心。孩子的潛力是無可限量的，而我們又身處於變化多元的世界；我們的教育重心應該是去發現每一個孩子的特殊才能，然後再來加以因材施教、因能發展。如果能夠如此，那麼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學習得積極快樂，而且我們的社會也會獲得合適、充沛、有用的人才；這樣則我們的社會一定會充滿了希望，而且我們的明天一定會更加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