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Ｈ，你總是覺得別人的話語進入你的耳裡時像是蒙上一層薄薄的外衣。

你害怕別人走在你的左邊，這樣會讓你沒有安全感，這生理上的殘缺讓你開始產生恐懼，不太願意和人交談，因為害怕他們會發現你的這個殘缺。

和別人談話時，總是必須靠自己用眼睛觀察聲音以外的細節，或猜測其意思。於是聆聽別人說話，變成對你來說是一種殘忍的舉動。

某天看見一隻折傷了翅膀的鴿子，你聯想到了自己的左耳，你那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卻實際上失聰了的左耳。

你漸漸把自己的心門封閉，你說你再也無法快樂起來。

曾經的快樂呢？

我曾經很快樂么？你訝異地說。是啊你也曾經是那樣擁有過快樂的人。

我害怕別人的眼光。你說。

Ｈ，我無從回答。

你關上門彈屬於你自己的音樂，在琴聲中不斷反覆迴轉在你低沉的聲音和你自己隨之泛起的情緒中。每每琴韻響起，彷彿彈起了你心裡某一部分輕柔的寂寞。

Ｈ，我聽不見你最後彈的《離別曲》，你一聲不響地離開了。你的時間凍結在2000年。那年你17歲。

某夜，在我夢裡，你出現了。

我望著久違的你。

我的雙耳都聽不見了。你說。

我驚愕得無法動彈。

你只是揚起嘴角。

我想像著許多年後的今天，你終於離開那幽暗的房門，只有真誠的音樂還留在房間裡。

H，你說每個人都有雙翅膀。

飛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