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100％老闆〉　文／蠢上·傑克·春術

或許你有你喜歡的老闆類型，例如你說個子高大的老闆好，或還是眼睛大一點老闆好，也許非要額頭開闊的老闆才行，或者不知道為什麼，老是被吃東西慢吞吞的老闆所吸引，就是這種感覺。我當然也有這一類的偏好。在餐廳一面用餐的時候，就曾經為鄰座老闆的鼻子輪廓，看傻眼過。

可是誰也無法把100%的老闆具體描述出來。他的鼻子到底長成什麼樣子？我是絕對想不起來。不，甚至到底有沒有鼻子，我都搞不清楚。現在我能記得，頂多只是：他不怎麼英俊。如此而已，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昨天我在街上遇見一個100%的老闆。」我跟某一個人這樣說。

「哦？」他回答說：「帥嗎？」

「不，不算帥。」

「那麼該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這個我也不記得了。眼睛長得什麼模樣，或者胸肌是大是小，我簡直一點都想不起來喲。」

「真是奇怪啊。」

「實在奇怪噢。」

「那麼......」他有點沒趣地問說：「你做了什麼嗎？開口招呼他，或者從後面跟蹤他？」

「什麼也沒做。」我說：「只不過擦身而過而已。他從樓上往樓下走。我從樓下往樓上走。真是一個非常舒服的六月的午後。」

我想，就算三十分鐘也好，跟他談談看。想問一問他的身世，也想告訴他我的一些事。而且更重要的，是想解開2015年六月裡，某個陰暗的午後，我們在大樓的樓梯間，擦肩而過為止的類似命運經緯的東西。那其中必然充滿了像是和平時代的古老機器似的溫暖的秘密。

我們談完這些之後，就到什麼地方去吃午餐，甚至看一場伍迪艾倫電影，再經過飯店的酒吧，喝個雞尾酒什麼的，如果順利的話，接下來或許會跟他聊一晚。

可能性正敲響我的心門。

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已經只剩下十五公尺了。

接下來，我到底該怎麼向他開口招呼才好呢？

「你好！只要三十分鐘就好，能不能跟我談一談？」

好驢！簡直像在拉保險嘛。

「對不起！這附近有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洗衣店？」

這也驢！首先我就沒伶一袋要洗的東西呀。

或者乾脆單刀直入地坦白說：「你好！你對我來說是100%的老闆喲。」

他或許不會相信這種對白。而且就算他相信也好，很可能他並不想跟我說話。對你來說，雖然我是100%的老闆，可是對我來說，你並不是100%的員工啊。他或許會這樣說。如果事態落入這個地步，那我一定會變得極端混亂，我已經快三十了，年紀不小了，結果就是這麼回事。

在花店前面，我和他擦肩而過，一團溫暖而微小的空氣團拂過我的肌膚。柏油路灑了水，周圍飄溢著玫瑰的芬芳。我竟然對他開不了口。他穿著黑色T-Shirt。右手拿著一支大大的放大鏡。

他不曉得正要開誰玩笑？他眼睛看起來非常亢奮的樣子，或許他花了整個晚上把玩那支放大鏡？

而那信封裡面很可能收藏著他一切的秘密吧？

走過幾步再回頭看時他影子已經消失在人群裡了。

當然現在，我非常知道那時候應該怎麼向他開口才好。可是不管怎麼說，總會變成冗長的對白，所以一定不可能說的很好。就像這樣，我所想到的事情總是不實用。

總之那對白從「從前從前」開始，以「你不覺得很悲哀嗎？」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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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自 村上春樹-遇見100%女孩
Pic by Waldemar Kaza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