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07 11:35:21諾藍

Familiar strangers(下)

00


不清楚什麼是真實的,因為那些不存在的畫面仍清晰地映在腦中,而妳一直堅持自己所處的地方是現實。


但是孩子,妳忘了改變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01


兩年過去了,他們也都長大了。身高變得更高,身材也變得玲瓏有致,只是胸前的隆起依然沒有像井野和雛田那般豐滿,她晃晃腦袋也就算了。現在的她是個醫療忍者。很意外地符合她的風格,只能在後頭默默支援的不起眼的身分,不過春野櫻一點也不在意。


是啊,如果這樣的自己能幫助他人那是再好不過。


走在木葉醫院的走廊上,春野櫻想起兩年前,被井野拉著到醫院探望宇智波佐助的時候,自己是一副多麼不情願的樣子,她忘了自己是在為什麼煩心,只記得當時的她非常討厭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呵,沒想到自己居然就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呢。春野櫻不自覺勾起了唇角。


「小姐~」有個聲音叫住了抱著一疊資料正要前去辦公室的她,四處張望了下仍然沒有看見人影,她皺了眉正準備離去。


「欸欸~小姐,粉紅色頭髮的小姐.......」春野櫻的視線正掠過醫院大廳裡每個人的臉孔,終於在角落的椅子上發現了一位中年大叔正對著她微笑。


「對對,就是妳。」帶著深色面罩的中年大叔瞇起眼朝她招手,春野櫻赫然發現,他就是夢裡帶著她和佐助鳴人的那位上忍老師。不可思議地眨眨眼,輕輕走了過去。


居然能和夢裡的人說到話呢,不過春野櫻記不起他叫什麼名字。


「有什麼事.....」春野櫻才開口就發現他手腕上印有病患號碼的塑膠手環,很顯然的他是住院的病人,這時她擺出身為一名醫療忍者該有的威嚴道:「您是住院的 病患吧?那麼請不要隨便離開病房,而且您的樣子應該是沒辦法隨意行走吧?我馬上通知您的看護帶您回病房........」


「不不,不需要。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學生罷了,待會就會自己回去。」銀髮的男子笑著搖搖手,春野櫻挑了挑眉毛,不解地看著他。


「您是井....第七小隊的隊長吧?如果要找他們的話,很抱歉他們幾天前就出任務了。」春野櫻緩緩道。井野他們這次是根據情報去那個大蛇丸的所在處尋找宇智波佐助,只不過她有個不好的預感,但是井野堅持要前往她也不能說些什麼。


畢竟她是跟那個宇智波佐助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


春野櫻稍稍低下頭,長長的劉海垂到臉頰旁。


「...........」銀髮的男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隨後用輕快的語氣道:「先不說這個,我突然想回病房去,能幫個忙嗎?」她抬起頭,男子瞇起了眼,像是在對她微笑。春野櫻當下頓了頓,隨後才明白他的意思。


「啊,好的。」她將資料換到左手,用右手攙扶著男子,兩人一拐一拐地走著。


今天遇到了奇怪的人。春野櫻想。


02


純白的病房裡,彷彿一走進來就進入另一個世界似的,春野櫻有時會有這種感覺。設備也非常單調,一張床、一個小櫃子、一張圓椅子,幾近純白的世界。


陽光從床邊的窗戶射了進來,微風輕輕吹拂著,透明的窗簾很柔和地飄了起來,給人一種放鬆的舒適感。


銀髮的男子動也不動地躺在潔白的床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而春野櫻認為那可能只是住院久了覺得寂寞罷了,看多了自然也不覺得奇怪,於是默默地批閱著那些文件。


此時病房裡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還有她振筆疾書的沙沙聲。


剛才她應該送他到病房門口就該離開的,但是她覺得就這樣丟下一個行動不便的傷患就走,有點罪惡感,只是讓他好好地躺到床上後,春野櫻又本能地覺得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房間裡一定是寂寞得很,好歹他在夢裡也算是教導過自己的老師吧。


春野櫻於是打消了想離開的念頭,在床旁的小圓椅坐下。


妳的心真是軟得可以啊,春野櫻,這樣怎麼當忍者呢?


「妳很不一樣呢。」沉默已久的男子突然說話,春野櫻稍稍驚訝地抬起頭,不明白他是指什麼。


銀髮男子知道她不懂便說:「跟我隊裡的井野。」


井野,那個陽光的女孩,深深喜歡著宇智波的那個女孩。


「........是嗎....」她聲音小到只有自己聽得見。


「我隊裡有個男孩叫宇智波佐助,妳知道吧?」在紙上書寫的手猛地顫抖了下,潔白的紙上多出一筆不自然的直線,春野櫻皺起眉,看著被自己親手毀掉的報告說:「......聽說過。」


「那個少年的眼裡除了憎恨之外,其他的一無所有。我甚至看不見他的未來。」卡卡西自顧自說著,而她將那張失敗的報告書抽出塞在最下層,從第二張繼續批閱。


春野櫻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那個高傲少年的眼中只有黑暗,她覺得好可怕好可怕。但她知道,那雙眼中偶爾透露出的寂寞,跟自己好像,但是卻又那麼不同。


你有尊貴的家世,你有許許多多仰慕你的人,你有俊秀的外表,你有了一切但是你卻不幸福。為了復仇為了家人為了你自己,就因為這樣你才失去了幸福的權利。


而春野櫻什麼也沒有,但她能了解自己是身在幸福中的,正因為瞭解才懂得珍惜,她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有時沉默寡言有時會很溫柔地笑著,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甚至她自己也不能明瞭自己內心在想什麼,春野櫻就是這樣一個人。


「小姑娘,妳叫什麼?」回過神來,她發現卡卡西正看著自己。


「春....春野櫻。」她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喔,春天的櫻花啊,那妳應該要笑才對。」卡卡西笑著說,春野櫻愣了愣。


「怎樣才叫做笑呢?」她問。


「這個嘛........」卡卡西仰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繼續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只要是能發自內心的快樂,到時一定會笑的。」


「發自內心的快樂啊.......」春野櫻垂首輕輕笑著。


吶,你快樂過嗎?


03


春野櫻沒和宇智波佐助說過幾次話,但是經常會在街上遇到,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感覺像是他刻意的,又或許只是巧合。


讓她最印像深刻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她上街幫母親跑腿,卻在回程的路上碰巧遇見了他。


春野櫻不想說他是故意在那裏等她,或是跟蹤她回家之類的,小小的腦袋執意將這種狀況解釋成【宇智波佐助肚子餓出來買東西吃剛好遇到】,而不是【宇智波佐助因為想見她,所以故意跟蹤她然後假裝恰好碰見】這樣一般正常小女孩的少女幻想。


那時她在蔬菜店裡買完食材,向老闆道謝之後回過身,就這麼撞見他站在店門口,一雙墨黑色的眼睛直盯著她看。


她忘記當下她是什麼表情,只記得宇智波佐助看到她的表情之後,縮著眉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沒給他好臉色看。


『喂。』他叫住自己。


『........?』春野櫻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妳....是真的......』他低下頭,雙眼不知所措地往一旁看去。


『什麼?』她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就是...那個......』宇智波佐助的視線轉向地面:『.....算了....再見。』男孩哼了一聲,轉身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莫名其妙的傢伙.......)春野櫻當時歪著頭想。


而她同時也記起,宇智波佐助曾經快樂過嗎?至少是像一般的孩子一樣笑過嗎?春野櫻不了解他所以想他八成沒有笑過,連嘴角上揚一公分都沒有見過。


你快樂嗎?宇智波佐助。有時春野櫻會很想這麼問,但是她始終沒有說出口。或許是鑒於自己和他沒有多好的交情,又或許是他的神情太過悲傷,想說的話全都哽在胸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就好像,她曾經這樣遠遠的凝視著他。就這樣,抱著許多許多的感情,望著他。


每當自己看見他寂寞的身影,莫名的有股衝動想上前擁住他,握住他的手告訴他[你還有我,所以,笑一個吧。]


為什麼你不笑呢?每個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啊,為什麼你總是擺著那樣孤寂又滄桑的神情?你也才七歲而已不是嗎?七歲是天真無邪的年紀啊,是什麼樣你眼中充滿 了憂鬱?宇智波佐助的內心在想什麼呢?春野櫻想知道,想知道他內心最深處那個他在思考些什麼。明明想更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也許就能知道什麼。


但是春野櫻總是克制著自己,如果更接近他的話,會陷進去的,無法自拔地陷入。和他太過靠近的代價是妳的幸福,是原本該屬於妳的一切。


春野櫻喜歡宇智波佐助嗎?要是有人這麼問她一定搖搖頭回答說不。但是她會暗自想,是真的不喜歡還是喜歡上了卻又不承認。她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明明和他是 不相干的人,卻每想起他胸口就莫名地疼痛,好像她很了解他,清楚他的一切,那種連她都無法克制的情感讓春野櫻感到有些恐懼和疑惑,彷彿有另一個自己,一個 很喜歡很喜歡宇智波佐助的自己。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說。噓.....這是只能說給自己聽的秘密。


吶吶,另一個小櫻,能不能不要這麼悲傷呢?能不能不要這麼激動呢?這樣她會很難過的。她不想喜歡宇智波佐助,也不可以喜歡他,為什麼另一個自己總是要讓她誤以為,春野櫻是喜歡宇智波佐助的呢?


那樣的話不要留在她身體裡好嗎?去其他喜歡宇智波佐助的女孩的身體裡,這樣妳會比較幸福啊。


春野櫻有時會痛苦地縮在床上,小手緊抓著胸口的位置,不停地大口喘息。


消失掉吧,如果宇智波佐助不在就好了。每次那令她喘不過氣的感覺襲來,春野櫻總是會這麼想,只是她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宇智波佐助真的會從她生命中消失。


04


煙霧,塵埃,破壞,血跡,哀嚎,疲憊。


木葉毫無預警地被襲擊了,只是僅僅幾個人而已,毀了這樣一個和平又溫暖的城鎮。


(為什麼?)


春野櫻穿著破損又骯髒的紅裙跪坐在木葉大街中央,長髮凌亂地貼在臉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巨大的怪物踩著人們的屍體,捏碎弱小的肉體,打壞人們努力得來的一切。


(為什麼?)


整個世界壞掉了、碎了,耳邊全是人們恐懼地尖叫聲,夾雜著和父母走失的孩子的哭聲。


(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身旁到處都是人們的屍體,血淹沒了她的意識,全身都在顫抖,她舉起劇烈抖動的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


(停下來.....)就好像在哪看過這樣的場景。


這是什麼世界?一個悲慘而殘酷的世界。妳是醫療忍者啊春野櫻,這正是妳發揮實力的時候啊,為什麼身體會不聽使喚呢?為什麼止不住地顫抖呢?為什麼妳在流淚?


妳在害怕什麼?


好可怕好可怕,大家都死了,每個人手中都沾染了鮮血和髒汙,不斷地不斷地哀嚎,無數的手伸向她。


她彷彿聽見那些亡靈的哭泣。


(救我.....!)(救我.....!)(好痛....!)(救救我們...!)


「不要再說了......!」她驚恐地咆哮,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她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會讓她崩潰的事物。


(妳是個弱者。)(膽小鬼!)(無能!)


種種咒罵聲在腦中擴散開來譴責自己。


春野櫻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房間的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她緩緩坐起。心臟正快速地跳動著,每一次每一次跳動都震盪著她脆弱的意志。


她又做了惡夢,夢見一個月前培因的襲擊。


春野櫻在那一刻想起了宇智波佐助,那個孤傲的少年。木葉不是你的家嗎?那麼,為什麼大家危急的時候你沒有出現?你為什麼不在這裡?


大家痛苦的時候你在哪?還在想著那個滅族的親哥哥嗎?


春野櫻緊抓著印有點點櫻花的床單,月光柔柔地照進室內,但她卻覺得好冷清。宇智波佐助就像是月亮,而春野櫻是太陽,月亮和太陽永遠無法在一起,一個要守護沉寂的黑夜,指引迷途之人的道路;一個必須照亮白晝,給與大地溫暖的生機。


太陽與月亮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因為從來沒有遇見彼此,只是各自守著崗位,孤獨地度過千千萬萬個年頭。


宇智波是冷冽的月亮,她是溫暖的艷陽。


你冷若冰霜,我暖如薰風。


05


「...........」火影辦公室內,綱手坐在寬大的椅子裡,全神貫注地凝視手中的文書資料。春野櫻站得直直的,靜靜等待。


窗外艷陽高照,大樹的枝葉窸窣作響,幾隻麻雀停在枝頭上,用彼此的喙互相清理羽毛,吱吱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春野櫻感到刺痛地瞇起眼。


過了好一會,綱手輕輕嘆了口氣,方下手中的紙張看著她,眼中透露著不捨與無奈,春野櫻撇過頭不去對上她的目光。


「妳是認真的?」綱手皺著眉望向她,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期待她說:[沒有啦,我是開玩笑的],然後笑著用手抽走那份資料。只不過櫻的回答完全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她深深吸了口氣,碧眼闔上又張開,盡量以平靜地語氣道:「抱歉,師傅。我是認真的。」


綱手聽她這麼說,從鼻子吐出好長好長的氣,右手托著臉頰,左手拿著那份資料,目光在她清秀的臉和文件上游移。


「是嗎......不需要再考慮嗎?」「是。」「妳確定?」「.........師傅...」春野櫻有點哀怨地看著她,綱手輕輕笑了,伸手拿起一旁的印章蓋在紙上。


「......您的意思是准了嗎?」


「能不准嗎?」綱手沒好氣地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要什麼時候回來隨便妳,記得定期聯絡就是。」


「..........」櫻低下頭,久久不語。綱手奇怪地問:「又怎麼了?」


「謝謝妳的成全,師傅。」櫻很輕很輕地說,綱手站起身,輕輕地給自己的徒弟一個懷抱,就像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春野櫻愣了愣,緩緩地也舉起手,給眼前這位如同母親一般疼愛自己的師傅,一個溫暖的擁抱。


莫名的、莫名的想哭。


「謝謝您,師傅。」春野櫻發誓,不管自己忘了多麼重要的事情,絕對絕對不能忘記的,是這個百般呵護她的師傅。


「希望妳能幸福。」綱手笑著,如慈母般祥和。


06


時間流轉著,季節更迭,楓葉紅了又綠ˋ綠了又紅。


佇立在幽林中的一棟小木屋,有道人影緩緩推開了門。女子著紅袍,右手捧著空甕,左手輕輕關上木製的門。


左右張望了下,她抬起頭稍稍瞇起眼,看著從枝葉間縫隙透出的陽光,粉色的長髮簌簌滑到腦後。


忘了這是第幾個年頭,或許是第五年,又或者是第十年也說不定。


她翠綠的眼裡映出無數楓葉的影子,陽光照進她水亮的眼中,反射出白色的眩光。每眨一次眼,水亮的表面就多一次波動,像微風拂過湖水引起陣陣漣漪。


突然在記憶的角落裡,那名沉默少年的身影竄了出來,撞上她脆弱的心。噗通噗通的聲響在內心迴盪,不斷擴大。


少女臉上淡淡的微笑瞬間褪了色。


妳以為時間會沖淡記憶,妳以為妳能忘記他,可是妳做不到。


因為妳真的忘了,忘了時間帶走的只是部分的記憶,而妳內心的感情依舊充滿著妳的心房。只是它藏得很隱密很隱密,連一點都不讓妳瞧見,所以妳才以為妳不再想念他。


春野櫻過了好久好久才想起宇智波佐助,但卻記不起他的聲音,連他的側臉都像蒙上一層霧氣似的,怎麼也無法揣摩他的容貌。


只隱隱約約地記得,那名少年有著黑色的髮,墨色且冷冽的眼,其餘的都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無法拼湊成完整的他。


櫻低下頭,陽光在她右側的面頰形成了陰影。許久,朝著密林的深處邁出步伐,愁緒在唇邊化作嘆息淡去。






【你在我心裡已成為無法抹除的記憶,儘管你我並不熟悉。】




《 Familiar strangers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