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煙雨江南‧卷四‧姑蘇裡外(二)

離開翠生生水靈靈的園林，我們邁入另一個文學史蹟裡，比起園林的蓊鬱與水秀，那而全然是文字塑造的月夜、鄉愁與鐘聲裡。張繼在落榜歸途中，泊宿楓橋下，因思鄉心切，故吟詠成詩，而作〈楓橋夜泊〉。事實上，落第之悲，乃是唐詩的重要題材，如盧綸、杜甫、錢起、賈島、孟郊、這些深情而博學的詩人皆有描寫自身或他人落第感懷之作，其中錢起「曲終人不散，江上數峰青」是我最傾心的一聯。而張繼〈楓橋夜泊〉一詩，或許是早早地收入課本，早早地熟爛於心，雖是情采高華之作，卻不常勾留起我的情感。除了張繼之外，我亦查了《全唐詩》，發現有一詩重出而並列於中唐詩人張祜與晚唐詩人杜牧名下，張氏名下題曰〈楓橋〉，而杜氏名下則提為〈懷吳中馮秀才〉，詩曰：「長洲苑外草蕭蕭，卻算游城歲月遙。唯有別時今不忘，暮煙疏雨過楓橋。」無論是誰所做，此詩藏著作者與友人深長的情誼與歲月，並以楓橋暮色之景寄託思懷，亦真切而深誠。
我們乘坐遊船，這個河渠是隋煬帝所修運河──江南河的支脈，在楓橋畔，船老大拍胸自豪地說，先生太太小姑娘，您在這兒拍照視野最好，我們於是魚貫而出，果然這唐代的古橋拍的清晰而樸拙。



(古樸的楓橋)




(楓橋對面之渠景)


寒山寺的原色為樸拙的鵝黃，門前即有寒山寺三字以及張繼詩之題壁。入寺前，我與怡君忙不迭地拿傘，天熱蚊多，我這回壓根兒忘記帶防蚊液，身為防曬防蚊達人，怡君一路慷慨分享蜜蜂草防蚊乳。寒山寺相傳始建於梁武帝天監年間，經始年月不詳，在《吳郡志》、《姑蘇志》等方志記載中，此寺初名「妙利普明塔院」，普明在天台智者大師前受戒皈依，因此，此寺起初或許為天台宗之寺宇。據姚廣孝《寒山寺重興記》一書記載，唐貞觀初，詩僧寒山子來此縛茆以居，玄宗朝時，禪師僧希遷於此創建伽藍，題曰寒山寺，至此，寒山寺即成為一禪宗寺院。




(寒山寺題壁)




(張繼〈楓橋夜泊〉題壁，是以正體字。)


寒山寺地狹而香火鼎盛，四處掛滿紅色的許願條，大雄寶殿供奉如來，而偏殿則是寒山拾得和合二仙的塑像，人潮洶湧仍是其特色，然而我們仍找到一個靈光片刻，攝下一個寧靜的鐘樓樣貌，據說張繼所聽見寧靜莊嚴而牽引思鄉的鐘聲，便是來自於此，據古鐘遺失於日本，現在的青銅鐘，是日人於1905年鑄造致送的。




(寒山古寺的香爐與許願帶)




(偏殿寒山拾得的塑像)




(寧靜的鐘樓)


這是姑蘇城裡城外的最後一個流連地了，我們從解脫門離開寒山寺，便馬不停蹄地走向無錫，那個氤氳著太湖煙雨與神女哀愁的麗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