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黑美人歐普拉

問題一：「如果你住在芝加哥，冬天為了買以下哪一種蔬果得走上最遠的路？A、橘子；B、葡萄；C、番茄」

觀眾們使用電子選答器回答葡萄，正確答案！主持人苦笑：「當芝加哥人太驕傲了！」

問題二：「哪一種肉在全世界被最多人食用？A、牛肉；B、豬肉；C、羊肉；D、雞肉」

觀眾大多選了雞肉，主持人揭曉正確答案是羊肉，她碎碎唸：「我是說全世界，不是你的國家好嗎？」大家都笑了。

這是我近日看到最後一季的某一集歐普拉，主題是食物，透過回答問題，觀眾們理解食物是因地而異的文化，也是依賴生產和物流的商品。歐普拉播放電影“Food, Inc.”片段，又請來健康飲食作家、有機速食店老闆、好萊塢素食主義明星，告訴大家為何在科學發達的二十一世紀食物居然越來越危險。為了節省成本，牛不再吃牧草改吃便宜的玉米，抵抗力降低，得注射大量抗生素防病；為了增加產量，雞用激素催熟，出生後七週就上市。不光是肉品，聯邦政府大量補貼糖、鹽、麵粉等基本原料，使得加工的零食反而比不加工的水果便宜，低收入戶以垃圾食物取代正餐，肥胖人口越來越高。歐普拉最後說：「我既然知道了這些事實，就有責任公諸大眾，這一集播完以後我會接到很多食品工業的抗議，因此我不命令你，希望你善用自己的判斷力。」

不愧是歐普拉，又讓我長了知識，我看著螢幕上這全美最有權勢的女人、也是全美娛樂界最富有的女人，家庭主婦一般斤斤計較家人吃下肚的每一口食物，不禁笑了。十年前搬來蒙特婁，學校沒課時我待在屋裡，舒舒服服泡一杯咖啡，坐在大沙發上打開電視，那是第一次看見歐普拉，和雜誌上的相片一樣，黑色的捲髮、豐腴的面孔、身上的衣服裁剪得洗鍊合宜，一開口就吸引人，清晰、圓潤的英語，又權威、又親切，彷彿一個姐姐、阿姨，讓我定定看下去。歐普拉總是和來賓坐在椅上暢所欲言，她的幽默和直接引得台下一陣陣笑聲，有一集演示當季流行趨勢，正當模特兒一個個走上舞台、服裝設計師口沫橫飛介紹，歐普拉插嘴：「她們是不是都沒吃飯？我怎麼穿得下？」想起她一向為了減肥煩惱，時胖時瘦常常成為話題，怎料到她對身材這麼坦然！

歐普拉的成功是二十五年堅毅奮鬥的成果，現在她動見觀瞻，一本書被她推薦後立刻爬上暢銷排行榜，名人爭相上她的節目，在全球一百五十個國家四千三百萬戶觀眾眼前一席精彩的對話比任何廣告公關都有用。今年五月的名人是歐巴馬夫婦，也是歐普拉首度公開助選的總統，她問：「上任到現在，您犯過什麼錯沒有？」歐巴馬思考了一會兒：「開頭兩年，我和團隊專注解決現有的問題，卻沒把這努力宣傳出去，讓民眾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很遺憾！」表面貶抑，實則褒揚，噁心，可也高招！不僅政治巨頭，歐普拉也和演藝界交好，瑪丹娜2006年鑽馬拉威法律漏洞領養黑人小男孩引起撻伐，用金錢交換兒童，和人口販子有何差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歐普拉訪問她：

「妳說那孩子本來在貧民孤兒院？」「是的。」

「那兒很多孩子生病、甚至愛滋？」「是的。」

「那孩子現在在妳身邊，非常健康？」「是的。」

「那我們囉唆什麼？妳做得很對！」

台下掌聲熱烈，最後歐普拉問瑪大姐：「為什麼媒體盯著妳這領養事件不放？」

「因為他們太閒了啦！我要敬告諸位，你們若有意從馬拉威領養孩子，千萬別因為我遇到的挫折放棄！」

看了歐普拉，我才明白為何人們把她的節目稱為「Talk Show脫口秀」，問話和回話的人聰明不分軒輊，交鋒時刻處處火花，我一向欽羨美式風格的口才，用字遣詞冠冕堂皇、內容又真材實料，什麼時候才能學到那層境界？

但是歐普拉不只說漂亮話，她更談種族和性別歧視，默默無聞的小老百姓也是她的座上賓，被同學集體霸凌的男孩、過度整容的婦女、被父母關在狗籠長大的小女孩、從納粹集中營死裡逃生的老人、孩子被強盜殺死的母親，她握著他們的手、傾聽他們的故事，告訴觀眾：「這是活生生的美國，我們永遠不能忘記這是周遭正在發生的事。」或許因為少時貧寒、被家暴性侵懷孕的悲慘過往，歐普拉即便如日中天，仍舊保有溫暖的同理心，她常常在節目中大手筆資助國內外慈善團體蓋樓、僱人、買設備，也不時送給現場觀眾大禮：「今天在場的每一位都要跟我去澳洲玩滑翔翼！」歡呼如雷響起，電視前的觀眾嫉妒極了。

歐普拉脫口秀已經告一個段落，最後一季的節目裡穿插了朋友的錄像祝福，在“The View”擔任主持人的琥碧戈珀開玩笑：「妳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覺得該休息了嗎？」歐普拉是不吝提攜同業和後進的女事業家，清晨，當她的黃金獵犬還在酣睡，她的豪宅已經是工作人員進進出出，位在芝加哥、被暱稱為“Village”的Harpo Studio是節目製作的大本營，眾多員工對她死心塌地：「今年送我們iPad當禮物，去年招待我們和家人去她夏威夷的別墅度假，我們說的話做的事她都記在心裡！」她的節目班底，遍訪美國大城小鎮的台裔記者凌志慧、用深入淺出的表演方式鼓吹身體保健的Dr. Oz、心理分析咄咄逼人卻愛帶老婆亮相示範家庭價值的Dr. Phil，一個接一個獨立各霸一方，但是當歐普拉成立個人有線頻道的計劃一展開，全毫不猶疑回營效忠。

攻讀教育心理博士的好友Victoria稱讚：「歐普拉傳達的訊息很正面。」電視影集CSI: NY曾有探長把牢裡的罪犯調來訊問的畫面，罪犯不肯合作，只冷冷地說：「完了沒有？歐普拉開始了。」不只家庭主婦，每個人都可能是歐普拉迷，擁有廣泛的觀眾群，莫怪有人說如果她選總統肯定當選，然而，這個智慧的黑美人傾全力打造媒體版圖，用語言和行動溫和但深遠地改變美國和世界。以她為名的Oprah Winfrey Network電視網已正式開播，身為觀眾，身為女人，身為少數族群，我衷心期待歐普拉開疆拓土，激發更多讓社會思考的議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