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23 10:53:14妞妞

小更成長記




小更是一隻美洲知更鳥,也被叫做「旅鶇」,因為牠們雖然長得比麻雀大不了多少、更比鴿子小,卻是每年遷徙的候鳥,夏天在加拿大和美國,冬天飛到墨西哥。背部是樸素的褐色,脖子到腹部卻長了豔麗橘紅的胸毛,鳴叫聲是尖而嘹亮的「叮鈴、叮鈴、叮鈴」,清晨,牠們在樹叢裡叫得好不熱鬧,開著窗睡覺的人類不必鬧鐘就醒了。

四月中旬的加拿大東岸仍冷,只有十度上下,小更爹娘就在這時候來到那家人的後院,那屋裡有一個頭很大的男人、一個戴眼鏡的女人、還有一隻灰黑色的波斯貓,貓天天隔著落地窗欣賞風景,小更娘卻知道胖嘟嘟的牠對自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很勇敢地在窗外的陽台安全梯上築了窩。除了在樹梢或灌木叢,小更家族的確也敢靠近人類居所築巢,大頭很不解:「怎麼這麼胡塗?」眼鏡倒是非常開心,以為有他們的保護小更一家很安全,這兩家人因此相處了好幾個星期。星期明明是人類計算時間的度量衡,卻也是小更一家在這忙碌的繁殖季節每一次進度的里程碑,鳥巢一星期又一星期地出現新的變化,眼鏡一次又一次地驚奇,她想,難怪聖經說上帝用七天創造了世界,鳥獸們果然按照這時序走呢。

第一個星期  築巢


起初只是零零散散一圈乾草,很容易被誤以為是隨處亂飛的植物而已,可是小更娘叼來樹葉和樹枝,一層層往上疊,然後用泥土固定,成了一個牢固的窩。有一次眼鏡不留意打開窗戶,不過一公尺的距離,小更娘立即警覺地飛走,眼鏡擔心她不敢回來了,沒想到一天過去又看見,於是真正理解從此有小鳥在這兒安家了。


小更娘體型比較豐腴,她忙碌的時候小更爹幫了幾次忙,小更爹瘦了些,卻很靈活,牠試圖仿照妻子在梯子的上一階蓋另一個巢,只是小更娘不太領情,依舊專心做自己的事。

第二個星期  孵蛋 

三個藍色、只有兩公分長的蛋突然出現在巢中央,顏色鮮明簡直像是人工製品,小更娘是在什麼時候生下它們的呢?眼鏡嚇了一跳,但是想到小時候家裡養了一隻母雞「阿霞」,總是在每天夜裡生下一顆白色的蛋,小眼鏡一大早就可以去撿了,所以小更娘應該也是在夜裡生蛋的吧?小更娘天天坐在巢中央,無論冷熱、無論晴雨,只在肚子餓了的時候離開一會兒,眼鏡趁機偷窺,天氣冷,蛋裡的小小鳥不知受得了受不了?慶幸小更娘總是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有時撞見眼鏡還「流連忘返」,她在稍遠的樹上焦急地等待,直到眼鏡發現趕緊退開,她才急匆匆趕著立刻又孵到蛋上了。

第三個星期  繼續孵蛋

 
小更爹仍然常常陪在妻子身邊,倆「鳥」安安靜靜地共處。有一次夫妻倆都不在,眼鏡發現巢外面有一顆蛋躺在階梯上,是除了三顆蛋之外的第四顆,小更娘不小心踢出來的嗎?她好心把蛋擺回巢中央,第二天卻發現還是三顆蛋,第四顆完全消失了,大頭猜,可能小更娘知道那顆蛋孵不出小小鳥,把它放棄了吧?

第四個星期  誕生

 

那是五月的第二個星期天,也是人類的母親節,眼鏡請了娘家人來吃午餐。風呼呼地吹,天空居然下起了薄雪她一邊在廚房忙著做飯一邊往後院張望,小更娘似乎不在巢裡,她走過去,開了窗--

巢裡是第一隻破殼而出的小鳥,那是小更,沒有羽毛的她埋著頭,光光的粉紅色身體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眼鏡大嚷大叫把當過生物老師的爹拉過來:「出生了!可不可以帶到屋裡來?」眼鏡爹也認為太冷,卻很無奈:「這是大自然,我們沒有辦法的。」眼鏡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她不忍再看小更,只能逼自己回到廚房忙好停止這想做些什麼卻不能做的焦慮,突然她聽見爹欣喜地叫:「回來啦!」小更娘熟悉的身影出現了,她拍拍翅膀後馬上在巢上蹲下來,有母親的體溫,小更就暖和了,眼鏡很開心,她想向母子倆說恭喜!

這一天有兩隻小小鳥誕生在這個巢裡,一對新生兒在陰暗的天色下卻顯得那麼明亮純淨,看不出牠們的性別,兀自假設小更是女孩、另外一隻是弟弟。小更和弟弟前幾天都閉著眼,或許該說她們雖然眼睛睜開,黑黑的瞳孔卻沒有視線,眼鏡靠近時她們一點兒也不害怕,可能聽覺也還沒發展吧?稚嫩的小更和弟弟,從此曝露在這世間,開始了成長的歷程。

第三顆蛋到第二天都沒有動靜,然後再也沒出現在巢裡了。小更娘開始忙碌的哺育生涯,她一趟一趟地啣著昆蟲回來,小更和弟弟很快就有了反應,她們懂得張大嘴巴讓母親把食物餵進小喉嚨,小更爹也跟著忙,他們餵飽了這一隻,得馬上飛走好回來餵另一隻。小更娘不僅僅為了孩子的肚子奔波,下雨的時候,她張開雙翅為小更和弟弟遮風擋雨,雨水嘩啦啦落在身上,她卻堅定地動也不動。而且,她不像築巢時那麼逃躲人類了,她和眼鏡甚至雙目交接過好幾秒,當然這不是因為她們之間有了友誼,讓小更娘遲疑著不願只顧自己性命的是她的孩子。



有一天傍晚,眼鏡正和大頭在後院除草,卻聽見小更爹娘「叮鈴鈴鈴」的叫聲,她從來沒聽過他們那麼焦急,趕忙往鳥巢跑去,只見小更爹娘追著一隻松鼠飛去,小更爹尤其快,那隻松鼠一跳一跳往鄰居花園逃,小更爹緊緊跟在後面,發生什麼事了嗎?眼鏡本想跑去幫忙,偏偏跳不過籬笆,她轉念一想跑去鳥巢邊看,鬆了一口氣,兩隻小小鳥都在,所以那隻松鼠是不是來搶食物的呢?

第四個星期週末  悲劇


小更爹娘急切的叫聲眼鏡聽過就忘不了,她希望他們再也不必那樣叫了,可是,大自然的變化太劇烈,很多事終究無法預料、終究無法把握。那個星期六傍晚,眼鏡正在洗澡,又聽見那一次淒厲過一次的叫聲,她十幾分鐘後走出浴室卻看見小更娘如同往常坐在巢中央,「或許沒事吧?」她暗自猜測。那天晚上和大頭出門,回到家時已是午夜,第二天起床,打開窗戶,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鳥巢裡只剩下小更,弟弟不見了。

去了哪兒了?她跑下階梯在草地上找,什麼也沒有,她在一層一層階梯上找,還是什麼也沒有。沮喪地回到鳥巢邊,裡面還是冷冷清清只剩一隻
小更不知道她不是娘,張大嘴巴要東西吃,波斯貓躲在落地窗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娘慌亂得要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只有小更和波斯貓目睹了真相。

大頭猜可能是貓、可能是松鼠、甚至可能是狗,眼鏡深深體會,和被遮風擋雨的房屋嚴密保護的人類孩子比起來,小小鳥太辛苦了,她不敢想像弟弟是如何被殘忍地攫走,更不能想像小更爹娘如何悲傷和絕望,她突然恨起這住宅區把寵物放到屋外散步的人類,既然不能阻止他們,就搬來木板和樹枝堵在階梯口,又抓來一根木棒
,恨不得痛揍入侵者

那天晚上小更娘居然沒有回家來,眼鏡不停地出去探望,巢裡卻只有小更瞇著眼、不停拍著那剛成形的小翅膀、張嘴無聲地叫,難道小更爹娘也受難了嗎?入夜後氣溫下降,眼鏡把餐巾摺成厚厚一疊蓋在小更身上,又不敢放太多怕小更爹娘回來了認不出孩子。那天晚上她輾轉難眠,更可怕的是,一閉上眼睛那幕對弟弟喪生的想像就映入眼簾。 

第五個星期  成長


小更爹終究回來了,他如同往常啣來食物,小更迫不及待地吞下去。眼鏡才明白小更娘在這個階段已經去準備第二處鳥巢,她和丈夫在四月到七月間要生上三、四窩孩子,現在小更爹接下她的工作,卻不像妻子晚上也留守照顧了。的確,小更的模樣已經越來越健康,羽毛漸漸長齊,雙眼靈活,一眨一眨到處張望,眼鏡經過窗邊時她會反應、嚇得把頭和腳縮起來,夜裡,她像人類或動物一樣微微蜷著身體睡覺,懂得保暖自己了。


但是並不是說小更爹不警戒了,他白天頻繁地回巢,除了餵食,還要驅走天敵。那天,緊臨著鳥巢的樹上一隻黑色的鳥企圖接近,小更爹拚命地啄,兩隻鳥在樹叢裡啪啦啪啦拍著翅膀追逐,好不容易黑鳥才飛走。另一次更驚險,一隻松鼠沿著樹幹爬了上來,轉眼就要碰觸鳥巢,眼鏡正要抓棍子去教訓,小更爹居然遠遠地火速飛了過來,他從空中攻擊,又啄又拍翅膀,松鼠受不了往下奔,逃到五公尺外的花圃,小更爹還沒放棄,繼續俯衝攻擊,直到松鼠躲進鄰居牆角為止。眼鏡那時天天留在家裡監視鳥巢,沒想到小更爹雖然好似不在,卻也時時留意著寶貝啊。
 
學站的小更

天氣奇蹟地轉暖、甚至到了炎熱的程度,小更不再是顫抖怕冷的雛鳥,她甚至開始很有主見。陽光太烈的時候,她嘴巴張得大大好散熱,父親一回來她呱呱叫得更用力,小更爹凝視一陣索性坐進巢裡安撫孩子,有爸爸陪,小更就不鬧了。獨處的時候小更也有事做,她低頭用嘴喙清理羽毛,忙完後悠然自得仰望藍天白雲,即使人類鄰居在幾公尺之外整理花園都不怕。小更對眼鏡有自己的觀感,現在窗戶打開時她不再躲了,反而睜著黑眼睛和眼鏡對望,眼鏡感動得好想去摸摸她,卻怕讓她沾上人類的味道迷惑了小更爹,但是那視線接觸讓眼鏡相信小更說不定對她有好感呢。小更也開始練習活動身體,翅膀越拍越強壯,她還一次次試圖站起來,終於細細的雙腳也能直立了。

第六個星期  展翅高飛


星期一,眼鏡打開窗,驚詫地發現巢中空空如也,難道又出事了?
她氣透了自己沒早點起床再次四處找了一遍,心中卻隱隱然知道,小更是和爹娘一起離巢了小更的身體雖然沒有完全發育完成,卻已經是學飛學覓食的時候,她必須走出去完成必修的功課。那天眼鏡悵悵然在後陽台坐著,中午,突然聽見樹梢有那熟悉的「叮鈴、叮鈴、叮鈴」,她仰頭一看,樹枝上停了兩隻成鳥,中間是黑黑的、毛絨絨的小鳥,那是小更嗎?眼鏡激動地站起來,想轉身找相機,可是,三隻鳥彷彿是來和她道別,轉瞬間就飛走了。

幾個星期過去,鳥巢又淋了幾次雨、颳了幾次風、曬了好幾天太陽,落花落葉來了又走,眼鏡現在隨時去開窗都無所謂了。那天大頭把堵在樓梯口的木板樹枝全部移開:「安全梯按照法律是不能封死的。」眼鏡不能說不,但是她宣布,美洲知更鳥有來年回到舊地築巢的習性喔,聽得大頭狂吠不已。美洲知更鳥每年春夏產出的幼鳥到了南飛過冬的十一月只有25%能存活,在危機四伏的環境裡,小更爹娘不計勞苦將孩子生養長大,會這麼做的唯一理由便是愛,眼鏡終於懂得,大自然不僅僅是摧毀,更是創造,因為有愛,偉大能量從無到有帶來生命的降臨終究是喜悅的象徵。眼鏡雖然從沒能為小更做過什麼,此刻卻仍渴望陪在她身邊,全心盼望她能夠平安活下去,明年若小更一家真回來了,她或許更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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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語 2010-06-26 11:37:36

我們要去習慣大自然的生態,
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把最深最深的感情放在心中當美好的回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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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錯字囉!抱歉。

版主回應
^_^ 2010-06-26 22:34:24
小語 2010-06-26 11:36:34

我要要去習慣大自然的生態,
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把最深最深的感情放在心中當美好的回憶吧!:)

小語 2010-06-26 11:07:15

寫的真棒!紀錄的小更的出生。
看的出來眼鏡對小更一家的感情,
很不捨吧!小更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版主回應
是呀,非常想念
這些天有別的鳥來咬那個巢的乾草去築自己的巢
剛開始好傷感
然後才覺得牠們應該是在回收再利用吧
2010-06-26 11:3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