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證明:瑪丹娜光臨蒙特婁
幾個星期前,帥哥J在電話裡問我:「瑪丹娜的 “Sticky & Sweet” 巡迴演唱什麼時候來蒙特婁?」我答:「10月22日。」「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答:「10月19日上飛機、20日清晨到。」「喲,真是湊巧!」闊別四個多月,想家想瘋了,瑪大姐是逼我訂下機票的動力嘛。出發前染上感冒,我在長達十七個小時的飛行和轉機中不耐地吸著鼻子,轉念想及下機後就轉換了一個國度,這旅程其實短暫得像魔術。回家的心情真是快樂,我雖然暈暈沉沉,抱著毛茸茸的阿江吃爹娘做的飯,和妹妹並肩坐在床上說話,客廳裡J送的一盆粉紫色蘭花開得正燦爛,啊,人生有很多出門打拚的日子,終究回到家是踏實的幸福呀!
22日星期三傍晚到市中心等J,他先帶著我在地下商場看過秋冬新裝,再去一家兼營酒吧的撞球場:「玩到演唱會開始,是幾點鐘?」我答:「說是八點,可是通常遲到一小時。」「真差勁!暖場的是哪個樂團?」我答:「好像沒有。」「這是推薦新樂團的好機會,太吝嗇了!」打了一個小時的撞球,我喝下一大杯啤酒又暈暈沉沉了,走出門,冷風吹得噴嚏連連,越近Bell Center行人就越多、車潮也開始阻塞,一輛白色超長型豪華林寶堅尼車窗裡傳來瑪大姐的歌聲,人行道上不知是誰架起了大螢幕,正播放兩年前的Confessions Tour現場實況。J在大門外說:「這兒都是為了瑪丹娜浪費錢的人,我就止步吧!」我於是一個人穿過大大小小的攤販,工作人員掃描了入場券就讓我大喇喇地帶著相機進去,這是頭一遭來Bell Center,找到座位後坐下來環顧一圈才明白是這麼大的場地,觀眾席幾近垂直地爬到天花板,右側那兩位男士對我笑,我興奮地叫:「好多人哇!」左側那位男士靠過來用魁北克腔英語說:「我的朋友覺得太貴了都不肯來,舞台前那些人花了更多錢呢!」
到9點20分時舞台上依然沒有動靜,大家不耐地拚命吹口哨,最後竟跳起波浪舞,一遍遍從左側開始,經過我們又一路傳下去。好不容易燈全暗了,轟隆樂聲震動耳膜,瑪大姐終於現身了!女王般坐在寶座上唱著Candy Shop,舞者在她足下躍動,四面大螢幕上是銀色嵌紅色的M字。演唱會還是那樣華麗、那樣緊湊,瑪大姐的容貌還是那樣細緻漂亮、身材還是那樣細瘦結實,她唱罷一首終於說:“All right, Montreal!”哇,她在對我們說話耶,尖叫聲剎那間劃破了黑暗的空間。接下來,Express Yourself是瑪大姐為螢幕上受困在電梯裡的Britney Spears打抱不平,Vogue和4 Minutes的合成鬼斧神工,Like a Prayer混音不遑多讓,Miles Away響起時,瑪大姐問:「聽說這是你們最喜歡的歌,真的嗎?」唱She is not Me時,圓形旋轉台上站出四個女郎,黑色緊身衣、白色新娘服、金色圓錐胸罩、桃紅色瑪麗蓮夢露,打扮成瑪大姐過去最風光的造型,她問:「有沒有好朋友老愛學妳們做這做那?啊哈,我知道妳有!」歌一首一首唱下去,瑪大姐居然秀了兩句法語:“Vous etes fini?”玩夠了嗎?當然是“Non!” “Je t’aime,
Montreal!”我們也愛妳呀!身旁那幾位男士和我相視大笑,都樂歪了。
和迷幻電音的Confessions Tour相較,Sticky & Sweet更多節奏的變化,反而使觀眾難以跟上舞步,可是瑪大姐大叫:「從座位上站起來!我要看你們和我一起跳!」La Isla Bonita回歸民謠曲風,西班牙女郎跳著佛朗明哥舞,一邊卸下一件件長裙,樂手們也越來越激情,只見瑪大姐坐在一旁,高高興興鼓掌打節拍。輪到她獨奏電吉他,Ray of Lights還是動力四射,Hung Up成了搖滾版,她邊唱邊跑,直到舞台邊緣故作大驚小怪:「你們怎麼把這種T-shirt穿來了?」螢幕鏡頭轉向兩個壯男,原來他們衣服上白底黑字清清楚楚:“Sarah Palin Sucks”瑪大姐一向是反保守派,螢幕上跑過好幾個極權獨裁國家的影像和自由派政客相互對比,“Get stupid”在五星旗上翻譯成了「得到愚笨」,聽說有些中國人大罵瑪大姐玩笑開過了頭,不過我認為這可是嚴肅的見解呢!瑪大姐沒有忘記她對東方美學的偏好,前後兩座大螢幕浮現彩色動畫,一個裸體女人在奼紫嫣紅的原野漫步,天空慢慢下起雨來,花影樹影逐漸迷離,最終只剩滴滴答答水花四濺,兩個在Youtube發掘的日本舞者穿上武士服、頭綁一條條長辮,慢慢地走向前方,迎上披著死神黑色長袍的瑪大姐,她唱起Devil Wouldn’t Recognize You,我們都靜了下來,眼睛盯著這視覺饗宴不肯離開。
這場演唱會在螢幕上“Game Over”的大字下落幕,一萬七千八百六十一個觀眾依依不捨地魚貫走出Bell Center。瑪大姐樹大招風,連丈夫說話都虧她,時值離婚的危急時刻,新聞報導卻像在看笑話。可是舞台上的瑪大姐面不改色活躍依舊,仍然是那個千萬人之中唯一的精神異常強韌的女人。我發現,較起兩年前在紐約,隻身在搖滾區和一群粗魯的男女推來擠去、最後被逼得跳上椅子伸長了脖子看,我更享受今天這場同樂會,不知是因為看台區的位置比較舒服,還是蒙特婁親和的人情味使然?我彷彿被敲醒,真的在家了,雖然一個月後又要離去繼續做苦工,我要踏踏實實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為疲憊的身心灌注更多溫情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