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人生

很多人以為，這是拍攝音樂神童成長的紀錄片，但沒想到呈現出來的，卻是比古典音樂更澎湃的現代香港社會的變幻。


從二零零二到二零零八，《KJ音樂人生》拍攝的跨度整整六年，很多人都以為這是一部拍攝音樂神童的紀錄片，但片子卻拍出比古典音樂更澎湃的現代香港社會的變幻。影片的主人公KJ(黃家正)出生於香港的專業階層，爸爸是醫生，讓家裏所有孩子從小學音樂。黃家正是音樂上有天賦，十一歲時贏得香港校際音樂節鋼琴組大獎，受捷克專業樂團邀請錄製貝多芬第一鋼琴協奏曲。

紀錄片《KJ音樂人生》的導演張經緯一路跟拍黃家父子，從香港拍到捷克。光陰荏苒，再拍他時，黃家正已經是十七歲的少年，就讀於香港的精英名校拔萃男書院(DBS)。黃家正是該校樂團的指揮之一，而他的鋼琴和小提琴也都很出色。

六年的跨度也許是映象的留白，導演張經緯與黃家正再見時，天才少年的生命已響起人生的變奏。大家都沒想到一部紀錄片也能拍得如此好看，黃家正的內心世界要比一個表面上的音樂神童來得精采。

「當初我也選擇了十多個習音樂的孩子來拍，最後剩下的就是黃家正」，導演張經緯說，他本身是拉大提琴出身，有人猜選擇黃家正是他本人的寫照。而張經緯說「我沒有像黃家正那麼有天份，他彈奏出的琴聲很迷人」。

如何調教一個音樂天才，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充滿戲劇性，更何況處理這樣一個題材，張經緯知道其中的戲劇張力：讓音符成為人物的嫁接，時而上揚，時而低沉，有跳躍，還有顫音，偶爾還有休止符……黃家正的早慧、對待人生的思考和他人的態度都離不開音樂對他的影響：音樂讓黃家正成為神童又左右了他的人生，音樂讓他從小就受寵於父親但又成為父子之間的隔閡。

《KJ音樂人生》充滿懸念，而且沒有再比「音樂人生」的名字更恰如其分。一個看似老套的故事卻拍出了新意。導演的重點不是在講述一個少年如何學音樂，而是他如何感悟人生。所以黃家正年紀不大，卻常常語出驚人，而導演就抓住了黃家正的突出個性，和周圍人的常態剪輯在一起，變得格外鮮明誇張。他的桀驁不馴，他的恃才傲物，將周圍所有的人都比下去。

黃家正在拔萃樂團的最好朋友Samuel說：黃家正是神放在他身邊來考驗他的。比賽中，黃家正就是要選擇超過規定時間的作品，而他們竟然也贏了，「有的人，在某些地方，他就是王」。不僅是音樂上，在鏡頭前也是。張經緯說，香港導演許鞍華看了這部片子後覺得應該找黃家正去演電影。可見張經緯是選對了人。影片分為三個部分，分別從黃家正和鋼琴蒙老師羅乃新、黃家正和拔萃書院管弦樂團以及黃家正和父親黃醫生三個主題來事。六年前的片斷和現在拍攝的影像隨時穿插交替，造成了物是人非的效果。

在這六年中，一個曾經嶄露頭角的音樂神童，在經歷了父母離婚、遠離音樂的人生失落，又重新在鏡頭面前打開他的心扉。這好像是舊友重逢，彼此互為參照，才恍然曾經滄海。

在被問到自己家庭內的變化時，黃家正都會在每一句回答前反問張經緯：「你真的要我說？」導演都完整地保留在影片中，這些都是細節，導演並不刻意地追查家變的坎坷，宛如白描，三兩畫點睛之筆，人物就呼之欲出。

走上音樂這條路的孩子，似乎沒有回頭路的，但是張經緯回頭當了導演和編劇，並把鏡頭對準了在音樂道路上彷徨的黃家正。因為懂得，所以慈悲。整個拍攝過程中，他都有些「縱容」黃家正：一定等到他狀態很好的情況時拍攝，而且絕對不勉強。

張經緯在《KJ音樂人生》中想拍黃家正去看他媽媽，但是黃家正總是不置可否，張經緯也就算了。這是他作為一個紀錄片導演的哲學，不過份地強求。也有人覺得黃家正的故事沒有完，希望他的故事能有延續。

但是，張經緯說他不會再拍了。留一個開放式的結尾也許是導演的一種智慧：黃家正去了美國深造音樂，這個天才少年是否能取得音樂大師的成就？還是他的將來只是一個平庸的音樂人。黃家正至今還沒有看過這部描繪他的音樂人生的紀錄片，也許就是要在現實中奏出他自己的人生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