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吹度夏威夷 2008/3/27

當不尋常的事物變得尋常，你會怎麼做？
(The photo is about Hanauma Bay, taken by Edg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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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都相信我和夏威夷有著異常的緣份；而我清楚知道：我和檀香山的蜜月期已經過了。去年春季，當我步行至學校，沿途微潤的風、婉轉的鳥鳴、清挹的花香……，無一不令人歡欣。而校園更美，每一株花樹都懾人心魂：無論是黃金雨樹的陽光璀璨、或是羊蹄甲的粉色柔情，往往美得讓我捨不得挪開目光。上學，在那個學期，十足是件令人雀躍的事。

其後，你們知道的，我陰錯陽差多待了一年。如今春季依舊，卻不見去年桃花笑春風。至於我與當地的關係，一如交會之漣漪，彼此影響愈深刻、浪紋也愈高；涉入愈深，也愈有衝突之可能。而夏威夷風和日麗的氣候、溫和善良的人情，如今於我心間，彷彿已不具有初來時的重量。

我相信相愛的過程亦是如此。熱戀時期，眼中全是情人的好，覺得再奢侈的物質享受，也比不上兩人相處時的歡樂；於是朝朝暮暮，無時無刻不想見到對方、無時無刻不想以關懷的言行，互相填滿乾渴的杯。然而，一旦感情穩定，情人的美貌漸漸習以為常時，我們的眼光便不自覺地轉移：到手邊的工作、事業、親友……以及這個世界。

情人不是不好，只是我們習慣了；那美貌也就成了輕描淡寫的一幅遠山。當不尋常的事物變得尋常，你會怎麼做？當激情不再，我們將以什麼維繫彼此？

朋友中有對夫妻，在岌岌可危的婚姻風暴中掙扎兩年之久後，妻子說，現在她要的，只是一點浪漫、一點愛意的眼神，還有多一些相處的時間。雖然說不出口，但我覺得她太天真：其他的時刻，或許她可以如此要求；但，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都已是傷痕累累的兩人，又如何能應付此等期望？我看到他們內心深處的傷，於是也能理解那丈夫的冷漠、妻子的渴求。

該怎麼說呢？往往，你得放手，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沒聽過叔本華的刺蝟說嗎？人像冬天的刺蝟：分開了太冷，太靠近時卻又刺傷彼此。如此說來，我們能做的，也只有不即不離了。

於是想起阿性常說的，愛與傷害的故事。他和他的伊，那故事的始末我恰巧都曾耳聞。開始的時刻，我在場卻一無所悉，倒是旁人事後說給我聽；如水溫婉的女子和風一般的男子，那故事像一則傳奇。爾後我到他們的學校拜訪朋友，巧遇他們，看他們才子佳人相伴的模樣，也曾讓我羨煞鴛鴦。

三年後遇到他的伊時，他們已經分手；那伊對我說：若再相伴下去，他們都只會相信，愛就是互相傷害了。那話語仍如水一般溫柔，卻承載著痛楚的重量。

朋友曾揶揄我和K，說我們這麼快就變成老夫老妻了？意味著我們，未免過早就擺脫如膠似漆的行動模式。可我覺得沒什麼不好。若眼光與時間總在另一個人身上，我們的魅力、能力或活力總有一天會枯竭──沒有吸收外界的雨露，遲早，我們會枯萎一如缺水的向日葵，在陽光面前，絕望而凋零。

當絢爛歸於平淡，正是裸裎相見時。也唯有此等時刻，方能直見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