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跑】07. 初次交鋒

共夢系統連線中……

超夢者34號，任務序位變更。

「說明新任務。」

偵測到所在時點出現異常能量場活躍情形，由於永動機發明人先祖並未被抹消，可能誘發、促使人類關注力場彎曲與時空飄移之關聯性，必須立刻予以排除。

「超夢者87號載體如何處置？」

避免事件分歧，持續觀察，並給予必要試探，隨時回報。

共夢系統已離線……

※　　　　　※　　　　　※　　　　　※

汪鐵霖這回有忍住，倒是第一次近距離親眼目睹水流屍的小金，把剛才吃下肚的鱔魚一股腦兒地全放回水裡。

汪鐵霖要他先到一旁舒緩舒緩，跟鑑識組的阿苗借了支手電筒便在隊長老屈身邊蹲了下來，逕自翻看著連續殺人魔的傑作。

「隊仔，安怎？」

屈隊長嘆了口氣：「還能怎樣？半小時前被夜釣的民眾發現，跟之前幾次差不多。」

「嗯～這個阿兜仔比較老…」

「幹！哪那麼多阿兜仔…我覺得這個地位比較像是高階軍警。」

「何以見得？」

「你看你的手，右手。」老屈也攤開自己的右掌：「鐵霖，仔細看你跟我的虎口和食指有什麼不一樣？」

汪鐵霖立即醒悟：「對耶～我的還不明顯，跟上次那個『55』差不多，但是這位…」由於一連幾具水流屍都是無名氏，因此隊長率先用屍身上的謎樣數字做為代稱，大家也習慣了。

老屈在自己握槍握了三十幾年的掌心虎口處輕輕摩娑著，微笑著點點頭：「反應不錯，看來分局長升你升對人了。」

「我想應該可以朝軍火走私方向調查，回去跟海巡那邊打聲招呼，總算有點眉目…小金！你他媽的是要吐多久？吐完了叫那些記者別靠太近…算了，我自己來。」

汪鐵霖一邊聽著隊長罵罵咧咧的大嗓門，一邊朝阿苗走去：「學姊，這次有什麼發現？」

人稱「鑑識一姐」的苗國珍身形高聎，比汪鐵霖大了兩期，在警校就是典型的冰山美人，兩人之間有著難以宣之於口的曖昧，不過還算得上公私分明。

阿苗一看汪鐵霖走近，便伸出兩根手指討菸。這就是為什麼不抽菸的汪鐵霖菸不離身的理由。

阿苗點著了菸也不抽、只是夾在指間。身為鑑識人員不該迷信，而如果信教的人不適合拿香的話，該如何慰藉死者？這就是為什麼不抽菸的苗國珍總在案發現場點菸的理由。

在凌晨一點的冷月繁星下，沉默曖昧的兩人在夜風中並肩而立，任憑淡淡的菸草味繚繞，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具屍體，這樣的「約會」算不算浪漫？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學姊，有什麼發現？」汪鐵霖又問了一次。

「前胸那刀是致命傷，所以這回數字刻在背後。死者年近六十，年紀雖大但比上次那位『55』勇敢，從傷口皮膚外翻的情況看來，死者遇襲時應該不是逃跑的狀態，比較像是我挨你一刀，也要還以顏色的樣子。此外，從屍體僵硬的程度來看，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一小時；雖然法醫還沒解剖，但我從口鼻間嗆咳的情形可以跟你打賭，跟之前一樣，死者落水前就已經斷氣了。」

「這些數字到底啥意思？」

「誰知道…」鑑識一姐把被風吹歪的網帽重新戴好，「難道…你不覺得上禮拜的最特別？」

汪鐵霖撿起一截斷木，在地上寫著「+07」；確實，不但多了個加號，在「7」右上角的乳頭還被人剜掉了，想忘掉都難。

「為什麼根本查不到『55』的出入境資料？這次的『24』八成也是希望渺茫…天～這些人到底從哪冒出來的？難道全是偷渡客？」

汪鐵霖心裡一連串的問題被身旁一下噴嚏聲打斷，他趕忙脫下外套披在阿苗瘦削的肩上。

「方棠君」在樹影裡將這一切聽得清楚、瞧得分明。

※　　　　　※　　　　　※　　　　　※

在夜色的掩護下，「方棠君」幾乎是用「飛」的一路緊緊跟著警笛啞響的救護車。

這段期間，她已逐漸熟悉在次人格下，軀體的運用方式，這跟之前幾次出任務的狀況截然不同；尤其是在上次「重生」之後，自己與軀體間的連結起了本質上的變化，不再是那種「開著別人的車」的感覺，反而比較像是自己慢慢變成了車子的一部份。

隨著一點一滴的測試與調校，性能一步步朝未知的極限提升，越來越能感受到那種無以名狀的樂趣。

她巧妙利用外界與體內能量的調和，在樹梢、樓面不斷跳躍、滑翔，在睡夢中的城市街道上空，追逐月色下的天際線，水手服的少女幻化為一道幽影，騰挪之際益發悠然自在，速度不疾不徐地微微吊在收隊賦歸的紅藍警燈後方。

突然──一陣刺耳的緊急剎車聲傳來……

一輛白色的TOYOTA自側向車道闖越紅燈，「砰」一聲，不偏不倚地撞翻載運大體的救護車。

「幹！擱一箍抱壁鬼。」在後方的警車裡傳出幾聲幹罵。

被剎車聲驚醒的老屈一臉不爽：「鐵霖，你們這對神鵰俠侶在車上留守。小金，把酒測器帶上，行動。馬的！」說完自己也下了車。

汪鐵霖看著隊長和學弟朝路口走去，救護車駕駛哼哼唧唧地爬了出來，心裡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不太對…」心細如髮的阿苗也察覺到了，輕輕按著學弟厚實的肩膀，駕駛座上的汪鐵霖朝後照鏡的苗國珍笑了笑。

「Timmy你看～」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冷豔學姊才會喊他的英文名字。

「肇事車輛沒人下車的可能性只有三種，要嘛是被安全氣囊卡住出不來，再不然就是開車的酒空睡死了，不過那台車有明顯的減速，像這樣的速度剛剛好可以撞翻救護車，又不會觸發安全氣囊。」

汪鐵霖把話接完：「所以剩下的一種可能，就是他不想下車。」

汪鐵霖拿起無線電的同時，隊仔的聲音就適時傳出：「注意！小金去幫譚叔，鐵霖保護好你學姊，隨時請求支援。阮這擺搞不好中竹仔尾喔！」果然是老江湖，右手已經按在槍套上。

這時，肇事的白色TOYOTA駕駛座打開，一個將帽沿壓得低低的人下了車，邊高舉雙手、邊東張西望，還頻頻聳肩，一付搞不清楚狀況的驢樣。

老屈二話不說，便讓他轉過身去扶著車頂，正打算開始搜身時，卻一個重心不穩，竟然向後一翻，跌了個四仰八叉爬不起來；經驗尚淺的小金趕緊扠著譚叔，想要過去一探究竟。

汪鐵霖人在車內看到這一幕暗叫糟糕，立即拉動槍機，衝了出去。但，來不及了。

就在他推開車門的那一瞬間，阿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那個肇事者左手一抬、凌空一推，小金和譚叔兩人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給倒撞出去…汪鐵霖剛好錯過這一幕，只看到兩人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汪鐵霖隨即在路邊臥倒，讓消防栓和幾台違停的機車，巧妙地成為自己的臨時掩體，並示意學姊把身子伏低、不要出聲。

那人左看看、右看看，似是渾不在意，接著便朝傾倒的救護車走去，但見他右手微揚、再往後方一甩，救護車的兩片尾門就如同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扯開，飛得老遠。

──當中一片還直接砸在汪鐵霖的掩蔽處，其力道之大令消防栓立刻爆漿，水柱噴得半天高，警告意味濃厚！

那人毫不費力地扛起「24」，將它丟入TOYOTA的後車廂，接著繞過車頭打開駕駛座的車門……

眼看關鍵證物就要被不明人士劫走，汪鐵霖一咬牙、不再遲疑，從陰影處現身，往前衝的同時還對空鳴槍：「不許動，雙手放在…」話沒說完，便感到一股看不見的「空氣牆」向自己撞來……

好個汪鐵霖臨危不亂，一看到他把左手揚起，就往前一個打滾，幸虧氣牆下方果然有空隙，起身時順勢以跪姿連開了兩槍還擊，一槍打掉後照鏡、一槍打中歹徒右肩，歹徒身形一晃、往後跌靠在車身上，汪鐵霖見機不可失，正欲上前擒拿抓捕……

不過，他沒這個機會。

原以為受到重創的歹徒，左手卻迅速地由下往上推出，猝不及防的汪鐵霖只來得及側過身體、護住頭頸，接著整個人便被撞到半空中，還好落在杜鵑花叢裏，饒是如此，這下也摔得夠嗆，別說站、恐怕爬都爬輸烏龜，連槍都不知掉到哪裡去了。

要命的是，那個催命使者起身後竟朝他走近，由於背光的緣故，根本看不清他的樣貌，他緩緩地抬起了左手……

汪鐵霖沒有閉起眼睛，毫不畏懼地盯著他。

然而籠罩歹徒身上的光源，逐漸由背光轉為側光…伴隨一陣油門狂催的聲響，苗國珍開著警車直直朝歹徒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即將撞擊之際，那人伸手猛力一撐，居然將衝過來的警車給硬生生擋在兩公尺左右；巨大的反作用力恰好測試了警車的安全氣囊（納稅人的血汗錢沒有白花），阿苗暫時保住一命。

只是暫時。

不明人士終於動了氣，一把扯掉警車車門，把阿苗拖了出來，汪鐵霖掙扎著從樹叢堆裡一翻而出，大喊：「畜生，別碰她。有種針對我。」

帽沿下的表情陰晴不定，施加在阿苗纖細頸項的力道逐漸加重，他很享受這種螻蟻臨死前的微弱掙扎，因此對其他犬吠充耳不聞；當然了，「你們才像是畜生般的存在」。

須臾，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叱──「放開那個女孩。」

所有人吃了一驚，抬頭看去，只見路燈上方有個人影；這時夜風剛好將一大片烏雲送走，露出了皎潔的上弦月。

一名穿著水手服的女子迎風傲然而立，臉上卻戴著《驚聲尖叫》裡的鬼面具，有種妖異的美感。

「我說～放開那個女孩！」

凶頑的歹徒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彷彿來自寫在基因底層古老的警語……當下不及細想，只得鬆開左手，任憑捏在手裡的螻蟻再多苟活一時三刻又何妨？

接著左手便捲起一道猛烈氣牆朝她撞去…駭人的聲勢把沿途的路燈、機車、郵筒…全掃得東倒西歪。

哪知她像是看得見似的，竟在氣牆上借力使力、人在空中一個扭腰，朝自己疾撲而來。

那人吃了一驚，正待運起下一道氣牆，卻見對方以不可思議的加速度行進，水手服連閃，竟在視野裡留下一道炫白的殘影…

「方棠君」欺近身去，在那傢伙的胸腹間賞了一發掌心雷，直接把他打回白色TOYOTA，撞擊的力道之大，六面玻璃全碎了一地。

只是，事情還沒搞定──

歹徒重新站起，背著光與「方棠君」遙遙對峙，兩人都在各自盤算下一步，包括自己的和對方的。

這時，刺耳的警笛就地響起，原來是緩過一口氣的屈隊長爬回車內，此刻正透過無線電求援，再過一會兒，警力便會從四面八方湧入。

那人權衡利害，最重要的線索既已到手，沒必要做無謂的糾纏，打定主意後便強忍右肩的不適，凌空拽起已扭曲變形的郵筒，砸了過去──不過目標不是距離最近的面具女，而是還躺在地上的苗國珍。

汪鐵霖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力氣，撲過來抱著苗國珍，竟然想用血肉之軀將學姊護在懷裡…只聽得「框啷」一聲大響，兩人居然沒事，而那穿著水手服的神祕女子，卻單膝跪地擋在前面。

原來是「方棠君」見情勢危急，在電光石火間抄起地上的人孔蓋硬擋一記，在巨大的念動力衝擊下，即便是強化過的軀體，仍然令她半邊身子都麻掉了。

轉眼間，歹徒的TOYOTA已是遠方的一粒白點。

「方棠君」感到心頭一陣祟動，連忙用強大的心念護持安撫，待那位「心上人」再度翻身睡去後，便緩緩站了起來。

汪苗二人死裡逃生，看著彼此眼中的自己，感動莫名…見這位既是目擊證人、又是恩人的「熱心民眾」就要離去，連忙將她喊住。

此時微微濛亮的天光中，已聽得見警笛聲自遠而近，伴隨一長串的紅藍警燈逐漸收攏…

老屈拿起大聲公：「小姐，非常謝謝。但請你留步，和我們回局裡協助釐清案情…」

身穿水手服的少女不語，雙足一點、身形陡地拔高，落在分隔島的鳳凰木樹梢，再一躍已杳然無蹤，清冷的月色下飄落一句──

「安南分局很帥唷～I’ll Be Back」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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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大概是天性使然，從小就喜歡跟玩伴在眷村裡槍戰的我，一直很想寫寫自己心裡的「警察故事」；正義，在每個人心裡總有個樣貌，或許寄情於超級英雄，但對我來說，寧願是有血有肉的警察（即便這陣子被開了兩張罰單，還被抓去道安講習）。之前讀了劉漢菁台長的警察節快樂心有所感，便有別於美劇中一手甜甜圈、一手刷鍋水的胖條子，而以《逆局》裡的幾位警察為模板進行刻劃，角色扮演也是寫作之樂啊！

里程數累計：29,520

下一回預告：雙女主的設定總不好一枝獨秀，也該讓另一位有機會圈粉，您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