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跑】05. 安靜小日子

「笨死了，這麼簡單是要想多久？」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方棠君嚇了一跳。

「你…原來你還在！」

「考試不准交頭接耳！」監考老師將臉從科幻小說的封面後方挪了出來，威嚴地對台下喝斥一聲。

少女趕緊將語言改為念想：「現在是大白天，為什麼你可以出來？我還醒著耶～」

「我很難跟你解釋，總之，目前好像可以偷偷溜出來的樣子…」邊說邊咻咻咻地，瞬間就把「同花大順」和「鐵支」的機率給算出來。

「偷溜！？這…」方棠君看著彷彿「自動駕駛」的右手，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這傢伙還順便將考卷上根本看不懂的題目全給填上答案，簡直太過分（太棒啦）。

「走啦～無聊死了，我想吃冰…」

少女原以為整個身體也會自己動起來，未料無動於衷。

「你自己來。偷溜出來的狀態，累得快。我不想浪費無謂的精力。」

「不行啦～我那個來，不能吃冰的。」

「我有感知，所以這次『偷溜』才會特別容易。」

「什麼意思…」

「未知。之前的經驗。雌性軀體每個月似乎會有幾天，特定能力產生增幅。放心吧～以你現在的身體機能強度來說，只要不是腦袋突然被砍掉，連想自殺都是難事。」

方棠君在監考老師一臉狐疑下提早交卷，揹起書包時，一不留神，左手還偷偷對旁邊咬筆苦思的曾淑娜比了個「C」。

考完段考的少女漫不經心地走向校門。

※　　　　　※　　　　　※　　　　　※

在歷經天翻地覆、一蹋糊塗的白色情人節，度過自己十七歲生日後，不得不接受這些荒唐的事實。

想到這陣子的改變，在外人看來頂多就是長高一些、胸部大了點，這些都還可以用發育比較晚混過去，但自己事自己知，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好嗎？

首先，後腦那束「挑染」有夠明顯（還長得特別快），綁馬尾成了上學時唯一的選擇；還有，傳聞中自己的右眼似乎會變成藍色，雖然根本無從考證，但無風不起浪，看來把瀏海留長一點準沒錯。

還有不少莫名其妙的怪事──

等公車時背狄克森片語，公車過站不停，一急之下追了幾步，才發覺站牌被自己握在手中，缺了一大塊的水泥地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解釋。

受傷的小貓眼看要被車子輾過，自己明知來不及但還是想…回過神來，小貓已被自己抱在懷裡，周圍的陌生人都對著自己拍手。

還有一次在麥當勞，身邊的曾淑娜被跑鬧的小孩撞個正著，一個手肘不小心打到自己，眼看托盤上的飲料餐點就要天女散花，未料奇蹟發生，自己隨手亂接，結果竟然只有飲料灑出幾滴而已，反倒是自己無意間移動的腳步，把那小孩絆倒，跌了個嚎啕大哭…

……

諸如此類的事蹟一再發生，除了讓校園內「君姐傳說」更加繪聲繪影外，還令方棠君覺得好像有種用別人身體的錯覺，這麼說也不太對，因為有的時候，分明是別人在用自己的身體。

直到今天終於檯面化。

看來，該是問明白的時候了。

（那個肖查某一定趁我熟睡之際出去鬼混）

※　　　　　※　　　　　※　　　　　※

少女終於和那位天天見面、卻未曾謀面，自稱是「超夢者87號」的傢伙約法三章──

一、  不再用貶義詞稱呼彼此，儘可能互相尊重。

二、  愛惜身體，畢竟是共同的資產。

三、  雖然很難，但是儘量不要窺探彼此的隱私。

「等等，你說之前到底偷溜了幾次？」

「不確定。起先還以為是你偷跑到我這邊。後來感覺像是透過你的眼睛看電影、又像是你開車我坐旁邊……」

「對～每次你進來的時候，我都是這種感覺。」

「……大概都在你不經意的時候，趁你意識尚未延伸前搶先一步，一開始只能動動手指頭、轉一下眼珠子，最近比較得心應手……」

「不要亂來！你這個肖…超夢者87號，醬子對我會有什麼影響啦？」

「不清楚。這跟之前執行任務的狀態完全不同。我不會讓不利的情況發生。」

「最好是這樣…上次把整根公車站牌拔起來害我超尷尬。」

「那又不難。那是第一次。你的意識突然撞進來，有點像是闖空門被逮…注意！前方轉角有一群人在談論你，其中一位從體味和音色辨識是蔣歆梅。要換手嗎？」

方棠君看著吵雜的和平樓廊道正自狐疑，距離轉角還有將近三間教室啊！未料繞過轉角就是一陣煙味撲鼻……

「當時很扯，我剛好上完廁所回來，就看到她把阿淦的頭壓進講台，有夠豪洨…還好我逃過一劫。」

「我怎麼聽說你是被嚇昏的，還是權仔夠機靈，直接躺平裝死，跟遇到熊一樣。」

「拜託～她唰地一下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架恐怖…君姐好！」

因為是必經路線，不想繞路的方棠君，只好低著頭快步通過，完全不想搭理這班人。

「君姐好。看到君姐不會問好是不是？」果然是蔣歆梅。

「君姐好。」

「君姐好。」

……

……

（還一個個往旁退開，保持社交距離）

「別那樣叫我。」方棠君加快腳步，只想先出校門再說。

不料蔣歆梅追了上來：「君姐、方同學，以前的事很不好意思，你大人有大量……」一群人也跟進。

方棠君一急，索性跑了起來，但慌不擇路，居然跑進大智樓後面的死巷。

眼看那夥人全擠在巷口探頭探腦、交頭接耳，方棠君一跺腳，正待走回（百般無奈），卻……

「幫你這次，你看好。」

只見少女縱身一躍，竟在眾目睽睽下，直接翻出足足有三公尺高的校牆，瞬間便已置身春光明媚的人行道上，隱約還聽見牆內人叢的議論紛紛。

方棠君有些驚魂未定：「天！你好厲害喔～還有剛剛那些題目，你怎麼辦到的？」

「這算什麼？超夢者是人類8,000多年文明的智慧結晶，能力絕不僅如此，只是目前我的狀態並不穩定。打個比方──以這棟大智樓來說，我可以從五樓跳到一樓不受傷，甚至可以從一樓直接跳到四樓；但像現在這樣被你拖著，效能恐怕剩不到20%。更何況…要是我人在半空中，你突然醒過來的話，那更糟～這些都會大大限制我的能力。」

「為什麼會這樣呢？」

「未知。我好像少了一部份的自己，卻多了一部份的你，你那邊的狀態應該也差不多，只是你大概無法覺知…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說，我們就像是彼此的充電器，只是你這邊的耗電量太大…」

方棠君幾乎聽到了那傢伙的呵欠聲，竟感覺有些歉意：「sorry～那你先回去充電吧！我答應你去吃冰就是。」

「無妨。這個時空我沒來過，想親自體驗…而且，今天恰好是生理期，只要不做像剛才那樣的動作，應該可以醒一整天。」

少女走到天橋下，打開腳踏車的大鎖：「那好～你來騎，讓你體驗體驗。」

心念的另一端停頓了好一陣才開口：「這個…我不會。」

方棠君感到有點驚訝、也有點好笑：「你不是我們人類8,000年尖端科技的結晶嗎？」

「這太原始了。還是我去路邊弄一台車來開？」

「我沒駕照，被警察攔下就完蛋了。試試看嘛…」

二十分鐘後，超夢者87號在摔了兩次後，總算不靠技能加載，用遠古的方式，學會駕馭這堪比獸力車的運輸工具。

方棠君閉著眼，享受被人「載著走」的感覺，四月午後的陽光何其逍遙，而愉悅的心情似乎正感染著一體兩面的人。

「到哪？我不知道路。」

「隨便啦！」兩人同時笑了出來。

※　　　　　※　　　　　※　　　　　※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方棠君在孔廟附近的「莉莉」吃著大碗刨冰，此時正舀起左半邊的草莓送入口中。

右手立刻忙不迭地將右半邊的百香果也送一大口進去：「真不錯！這兩種植物在公元2500年左右就滅絕了，尤其是百香果，連味道合成的配方都語焉不詳……目前無法回母艦，照你現在的細胞代謝速率和修復機能，我們在這個軀體大概至少還要共處一百四十年……」

「一百四十年？」

「而且軀體滅失後，你我的意識體會同時一起消失、還是留下其中之一進行轉換、同時轉換或個別轉換…別問我，這種情形我也是第一次碰到。總之，認命吧！」

「天啊～為什麼是我？」

「讓我離開其實還有一個方法，這個連其他超夢者可能都不知道…我上一次出任務時，無意中發現與雄性交配的過程，會獲得一種額外的能量，當這種能量累積到一定程度，我就能夠不需要母艦而進行傳送，那次就是靠這個在緊要關頭臨時傳送到另一個軀體，出其不意地完成任務。」

「『累積』？那豈不是要我……」方棠君的臉龐頓時紅了起來。

「放心，我不會亂來…這次情況特殊，無法保證會有相同的效果，萬一沒有，可就白白便宜那些傢伙，除非你真的想試。」

「你說的轉換和傳送又是什麼？不一樣嗎？」

「不一樣。『轉換』比較像是你所認知的『投胎』，而『傳送』則是『附身』，或許我們可以找幾個雄性測試一下…」

「先不要，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對了，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間冰果店？」

「我『看到』你跟小宇…我沒有偷看唷～但那些畫面就在我面前攤開，要不去看真的很難。」

「……」

「你是不是還……」

方棠君利用主人格的優勢，強制將腦海裡的「對話視窗」刪除。

畢竟──

「有些事即便堪比芝麻綠豆、儘管事過境遷，但就是不想和別人分享。」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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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半馬」達成！我還是不確定這部作品該怎麼定位，但主角的個性有慢慢塑造起來，接下來會試著放手讓角色自己來發展情節，「放手」的過程跟陪小孩學騎腳踏車差不多，很妙！也通常被我歸類為寫作的樂趣之一。

里程數累計：22,262

 下一回預告：照科幻小說的套路，差不多該上「主菜」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