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11 12:17:37夜樓

【極短篇小說】曲不成調

  歲月,就像是窗外那落花黃。

  早該成為古董的唱機,斷斷續續的奏著當年膾炙人口的金曲,我坐在搖晃的藤椅上,記憶長出一對翅膀,隨著那破碎的音符飛揚,輕巧的飛到窗外的樹梢,一不小心,弄碎那落花點點。

  印象中有個人說過,她喜歡花落時的燦爛,喜歡花開時的動人,喜歡在那落英繽紛下,對著皎潔月光吟詩、唱曲,她嫣然像極那飄落的花瓣,明月也陶醉了,看起來有些迷濛。

  窗外花樹是她親手栽的,那天她帶著花鏟刨土,汗水淋漓的模樣,充分顯示她是個門外漢,我嘆了聲氣,接下餘後的工作,看著那張靦腆的笑容,實在生不起氣來,只能看著那弱不禁風的小樹,乖乖的把土覆上。

  她是高中時的同學,在那個分數至上的時代,她成了考試戰爭裡的炮灰,在班上沒有活躍的表現,令老師頭大的問題學生,每次看到她在窗下偷看小說的身影,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她總是神采飛揚,跟朋友大談小說經,說到主角如何揮舞手中劍,與敵人如何對戰時,不自覺的臉頰轉紅,似乎這才是她的生命,只有小說能帶給她慰藉,使她拋開現實的煩憂。

  有時候,我邀她去看戲,她總是攬著那本小說,恬靜的笑靨掛在臉上,似乎是慣有動作,卻看不出絲毫喜悅,在她的眼神之下,總納著許多愁緒的波動。

  聯考之後,我就再也沒看過她,聽同學說她被父母送出國,久久不會再回來台灣。或許是有點懷念以前的日子,我租下她先前所住的房屋,點上根煙時,好似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呵!這真是玩笑,怎麼可能?

  再次見到她,是在同學的婚禮上,她穿著一襲輕紗洋裝,裙擺滾著青色的荷葉邊,嘴邊掛著萬年不變的甜笑,玻璃似的眸子黑黝黝的,就像個霓裳仙子墮入塵世間般,雖不是傾城傾國的絕艷,倒也脫俗可人。

  視線對上後,她向我點了個頭,緩緩地穿越人群而來,我有些緊張似的抓著燙得筆挺的西裝,想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愚蠢的緊,搖曳著一頭蓬鬆亂髮,穿著跟兄長借來的大碼西服,活脫是個遊蕩街頭的樣子。

  但我們沒說上話,她敬完我一杯紅酒後,就受邀上台獻曲一首,就好似回到當年,唱同一首歌,同樣的一夥人,熟悉的歌詞又再耳邊繚繞:「時空轉變,但回憶不會褪色,不管多少年歲……」

  眼前被水霧模糊,我伸手拭去感動,回到我老舊的藤椅上,抱著一只破損的唱機,奏著斷斷續續的歌:「飛躍多少、多少年少,我們攜手一、一起。」終究不再歌唱,喲!老唱機已經不行啦!

  我清了清喉嚨,沿著記憶的詞兒唱著,破鑼嗓子嘶啞,曲不成調。苦笑了一番,眼望出窗外,褪色的落花盡灑在庭院裡,碎了、碎了、碎了。

  花季已經停了麼?


  歲月,就像是滿庭枯萎。



附註:時光荏苒,歲月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