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

 （2015.10.14）

        據報載，一九八九年柏林圍牆倒塌後，歐洲趨向整合，開放國界，但近年為防堵難民、阻止俄國進犯，再度築起高牆。匈牙利正忙著在南部鄰近塞爾維亞的邊界建造一七五公里長的帶刺鐵絲網。一九八九年匈牙利決定剪斷鄰近奧地利的邊界鐵絲網，打破共產主義陣營的鐵幕，相較之下，匈牙利如今再度建造鐵絲網就顯得諷刺。歐盟發言人娜塔夏．貝托德說：「我們最近才在歐洲拆除高牆，不該再築起來。」

        倘若虔誠的東德社會主義信徒恰在柏林圍牆崩塌之際陷入昏厥，醒轉時東西德卻已然統一時將如何？《再見列寧》（Good bye, Lenin!）裡的孝子為免母親受到刺激，遂把屋內新的西方布置拆掉，變回開放邊境前的原來模樣，要求家人和女友在母親面前穿回舊服裝，把罐頭等日用品都換上東德品牌的包裝，甚至自己錄製新聞節目供母親觀看…。看似荒謬的彌天大謊，在演員細膩的詮釋下竟也有了現實肌理與《週三的謊言》式的雋永情味。官方網站上還有趣味互動線上遊戲：

http://www.good-bye-lenin.de/adventure/index.html

        「都已經兩百年了，誰還知道牆外有些什麼？」伴隨著《分歧者2：叛亂者》劇末驚天一槍的悠悠叩問，究竟誰有緣得見牆外的世界？從《月光的隱喻》、《分歧者》到《移動迷宮》，「牆」似乎早已成為反烏托邦作品中的重要元素之一，鼻祖應可追溯至反烏托邦經典《我們》：在那一切都透明、精確、乾淨閃亮到什麼都不能隱藏的國度裡，所有建設由玻璃造成；人們住在玻璃建造的屋子中，未經允許不能拉上窗簾；人們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穿著制服，遵照時刻表起床、工作、吃飯…，在午後四點到五點的自由時間，四個四個成一列，以整齊的步伐，在玻璃人行道上散步。玻璃建造的綠牆，隔絕了樹木與生物；從打完兩百年戰爭之後，就沒有人跨出過綠牆…。

        牆提供保護也造成隔閡，既安全又封閉。電影中的牆則是既寫實又魔幻：在《準午前十時》，超人對抗外星邪靈入侵心智的方式，就是專注回想與愛妻一起漫步的海濱，或是一堵厚實的磚牆。《末日Z戰》中的古城看似有先見之明築起了高牆歡唱，卻引來僵屍大軍攀牆搶孤的奇景。《星塵傳奇》裡來自星星的金髮美女如果跨越牆垣就會化作一縷星塵…。《刺激一九九五》的蕭山克監獄「東邊是一堵厚牆，牆上有很多小得像縫隙的窗子，牆的另一邊就是第五區的牢房」，但牆關不住嚮往蔚藍太平洋的心與希望…。

        《新世紀福爾摩斯》第一季第二集〈銀行家之死〉揉合了原典中〈恐懼之谷〉、〈跳舞人形〉的經典元素，倫敦街頭壁上謎樣的蘇州碼子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陰謀呢？為何珍妮佛勞倫斯在《海狸先生》中看到男主角兒子在牆上的噴漆字樣會悲憤不已？牆的功能還真多，既可以題詩也可以塗鴉。面壁真可以思過？鑿壁就可以取光嗎？《X戰警》系列中的幻影貓可以穿牆而過，《聊齋誌異》〈畫壁〉中的書生更進入壁畫內遊歷：

江西孟龍潭，與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蘭若，殿宇禪舍，俱不甚宏敞，惟一老僧掛褡其中。見客入，肅衣出迓，導與隨喜。殿中塑誌公像，兩壁圖繪精妙，人物如生。東壁畫散花天女，內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櫻口欲動，眼波將流。朱注目久，不覺神搖意奪，恍然凝想。身忽飄飄如駕雲霧，已到壁上。見殿閣重重，非復人世，一老僧說法座上，偏袒繞視者甚衆，朱亦雜立其中。…

時孟龍潭在殿中，轉瞬不見朱，疑以問僧，僧笑曰：「往聽說法去矣。」問：「何處？」曰：「不遠。」少時，以指彈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遊不歸？」旋見壁間畫有朱像，傾耳竚立，若有聽察。僧又呼曰：「遊侶久待矣。」遂飄忽自壁而下…。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什麼樣的詩行湮沒在斷垣殘壁間？辛棄疾在東流村壁上信手寫就的念奴嬌，詠嘆的是鏡花水月的錯過與悵惘嗎？關於牆裡牆外風情的映照，最生動鮮活的或許還是東坡的〈蝶戀花〉吧：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 　

牆外行人，

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參考資料：

http://udn.com/news/story/8539/1156159

歐洲高牆再起…擋不住難民

2015-08-31 02:59:26 聯合報 編譯李京倫／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