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標準的事

有人交了男朋友﹐我們會很自然地提出問句：「在什麼公司工作？什麼職位？薪水多少？」「他有幾棟房子？車子？」「他家住哪？父母從事什麼行業？」「什麼學歷？什麼科系？在學校拿什麼成績？」

從來沒有人問過﹐更或許是因為沒有人在意過﹐他愛妳嗎？他對妳好嗎？你們平常約會做些什麼？你們在一起快樂嗎？你們在一起常常開懷地笑嗎﹖他的個性如何？你們有什麼共同的嗜好？

不用說朋友了﹐就連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女主角﹐可能和男朋友在一起一整年﹐也搞不清楚他喜歡的電影其實是冷門的《愛在黎明破曉時》而不是妳以為的《蜘蛛俠》系列﹐因為約會的時候妳只會選微風廣場1﹑2樓的名牌精品店﹐而不會花時間到四樓看一場電影。妳也不會知道﹐其實他喜歡看侯文詠的幽默小品﹐你們從來不聊文學談心事﹐如果《財訊》或《商業週刊》說他手上握有五百張的公司配股會大跌﹐妳才會將報導剪下來「關心」他為什麼不快點跳槽？

然後﹐身為朋友的外人﹐更是努力在一旁推波助瀾﹐拼命探聽這個男人名下有多少資產﹐房貸還有幾年結束﹐甚至挖人艙底的把他大學時線性代數拿85分的老帳掏出來﹐好讓姐妹淘在下一次吵架時有更多的資料證明這個男人不是大家心目中完美的白馬王子。

好﹐公主想和王子結婚了﹐大家好奇地問：為什麼想嫁給他？

因為他高學歷﹑美國排名前二十五名大學的電腦碩士﹑在國際馳名的某大電腦公司當程式設計師﹑年薪以美金計﹐至二十萬美金﹑父母都在上班﹐家境小康﹑有房有車﹑存款至少夠兩個人坐吃山空用上五年﹐他在她對著他耳提面命第六次的時候買了LV最新一季的限量版包包給她﹑她生日的時候帶她吃Lawry’s的牛排另外又送了她Tiffany’s的鑲鑽蝴蝶耳鐶﹑聖誕節是JIMMY Choo的新款春裝和Oscar DeLa Renta的白色高跟鞋。求婚的當天她選了一家五星級餐廳的二樓吃生蠔﹐根本不知道他一吃生食就會上吐下泄﹐而他模仿電影買了一百枝玫瑰卻不知道其實她花粉過敏的時候會全身紅腫．．．

公主和我們都對這位白馬王子瞭如指掌﹐我們對王子的學歷背景工作存款家境倒背如流。

王子的喜好厭惡並不重要﹐因為他條件完美外在因素讓人目不暇接。

如果是這樣一個男人﹐比較起另一位公主的准老公：這個男人在公家機構當職﹐喜歡打排球﹐最愛吃魚香茄子和酸菜排骨飯﹐熱愛自助旅遊﹐目前為止去過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黃山和冰島。她們約會的時候到士林夜市分吃一塊豪大炸雞排﹑吃麻辣鍋辣到咳嗽吃不下去了只好在店員奇怪的眼光下外帶打包﹐生日他送她由醫生朋友推薦的護唇膏﹐因為知道她用的護唇膏效果不彰。聖誕節他們一起吃牛肉麵﹐為了老闆特質的炒酸菜搶破了頭之後笑得差點被辣油嗆到。他們最大的快樂是他模仿她偶爾突如其來的台灣狗尾﹑而她取笑他日漸趨圓的肥肚腩﹐然後兩人一起笑到沒力。

這樣的快樂有點貧窮﹐他和她同樣沒有形像﹐但笑聲大到令人側目。

究竟這兩位公主誰比較快樂﹐我想可能大多數的人﹐包括我們自己和為了我們未來著想的媽媽﹐都會認為送女主角LV包包吃福華飯店的她比較幸福。

我認識一名年輕美麗的女孩﹐她和男朋友在一起﹐不論吃飯旅行或生活消費﹐樣樣都是男友買單。一開始男友並不願意﹐但她堅持在尚未婚前男人必須「訓練」﹐不然結婚之後他又怎會擔當起一個家庭的開支？

另一名美女朋友更直接：「愛我就是要為我付錢﹐不然怎麼叫做愛我呢？」

莫名其妙地﹐一個男人的財產和願意花費(浪費？)在女友身上的錢﹐變成了愛一個人的標準。

晶華一樓的自助餐：算了﹑他根本沒心。LV Monogram錢包：似乎他有一點喜歡我。 Chanel的春裝：應該可以試著交往看看。愛馬仕的限量柏金包？原來如此我們如此相愛阿！

相愛的標準是金錢﹐男人理應理所當然地替女友付錢當金主義無反顧。

或許男性天生有些大男人主義﹐覺得雙方交往多花點錢在女友身上理所應當﹐但如果女友永遠把他當冤大頭﹐生來就活該被她「削凱子」﹐美其名為「愛我的表現」或「為了結婚而準備」﹐就算再愛妳再大方的男人﹐也會不爽翻臉吧？

身為小女人的我﹐當然也不介意十次約會男朋友買單六~七次﹐但如果有時候我也搶搶賬單﹐我猜大男人們是不會介意的吧？至於LV皮包﹐如果男人肯買給我﹐當然我也會欣然接收﹐但如果他不買(或是沒錢)﹐那也不代表他不愛我﹐因我寧可和他一起用力的笑﹑尖叫著擁抱﹐然後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起分享快樂或悲傷﹐誇張地讓自己感受對方。

忘了提到﹐我那結婚邁入三十年的爸媽﹐在交往的時候我老爸一個禮拜頂多請我老娘吃一頓飯看一場電影(有時候還是吃公司員工餐廳或是看公司的員工福利電影)﹐唯一花比較多錢的是夏天每天一瓶香吉士桔子汽水﹐至於禮物？結婚前老爹沒送過老娘一朵玫瑰花﹑一份禮物。

爹娘結婚後我老娘只上了十年的班(因為當時老爸在美國唸研究所)﹐之後的二十年﹐我娘沒上班不賺錢﹐整個家的開支全是我老爹支付﹐老娘愛花錢買什麼敗家﹑老爸一句話也不會說——不過我娘也不太敗家﹐幾年難得買新飾品﹐衣服皮包沒壞也不換新﹐沒必要的面子花費很少在我娘的賬單上出現(雖然我娘是Gucci的忠實擁護者)。

我的爸媽至今結髮將近三十年﹐大吵小吵終歸有過﹐但照目前的情勢看來﹐他們再一起走過三十年不成問題。而年輕交往的時候不曾花費大筆銀兩在未來老婆身上的我的老爸﹐雖然沒受過一天的「訓練」﹐卻也好好獨力一人負擔起了一整個家和我老娘未來數十年的一切花費。

這樣的我的爸媽﹐卻讓我深深相信他們的幸福﹐勿庸置疑。

愛情﹐是不需要「訓練」的﹐更沒有標準可以衡量。

真正的愛﹐和一個人的身份背景工作薪水存款資產這些我們看起來似乎很清晰的外在條件﹐沒有太大的關係。

很多東西其實並沒有一個標準﹐如果有﹐它其實也不過是四個字：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的去愛﹐心甘情願的去付出﹐心甘情願的去感受。

而不是耳提面命地不斷「提示」或「訓練」他﹑讓他用一些大家以為可以衡量愛情的標準花大錢在妳身上﹐好讓妳在姐妹面前走路有風臉上有光。

愛情沒有標準﹑快樂與幸福也沒有﹐但我們卻可以用心和笑容去體會它的到臨。

然後﹐我們會發現﹐原來這樣心甘情願的我們﹐能如此地幸福﹐心甘情願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