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法則２－２

　　安德拉斯一聲驚呼，吸引法利爾回頭時驀然驚見原本攻擊安德拉斯的逢魔居然轉頭襲擊自己。他一時反應不及，受到逢魔的衝撞跌落在地，上方籠罩的黑影眼看就要將他掩沒──

　　驟然，一陣夾雜著火焰的颶風襲捲法利爾上方的逢魔，眨眼間便吞噬了四隻哀嚎的逢魔，使之化為灰燼消散，最後一隻逢魔則在想逃離時被安德拉斯解決掉。

　　法利爾看向火焰來源處，不禁怔忡。

　　被逢魔捏著的艾克斯全身被烈焰裹住，火焰從艾克斯身上逐漸蔓延至逢魔手上，隨著範圍愈大、火焰的熱度也愈高，甚至連距離艾克斯有段距離的法利爾和安德拉斯都能感受其熱風。

　　在法利爾與安德拉斯驚愕的目光中，艾克斯緩緩掙開逢魔的手掌，反抓住逢魔黑不見模樣的手指，一股火焰氣流從艾克斯的手散開來，當旁觀的兩人察覺不對勁時，以艾克斯為中心點的火焰頓時爆炸開來。

　　兩人有致一同地以手臂護在眼前，保護雙目不受爆炸引起的熱氣侵襲，感覺劃過他們頰邊、身體的氣流形成真空刃狀態，在他們身上留下無數細小的傷痕。

　　好一會兒後熱風才逐漸緩和，法利爾艱難地望向仍被濃煙包圍的湖泊中央，想起昨天遇到艾克斯時在森林內發生的爆炸。

　　和此次相同的爆炸狀況，果然是因為艾克斯的魔法嗎？法利爾疑惑地想著。

　　然而更令法利爾難以置信的景象在濃煙散去後出現在他面前，方才那隻龐大的逢魔上半身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些許下半身微微露在「洞」外，而漂浮在「洞」的正前方的卻不是艾克斯，而是一名紅髮長及腰際的青年。

　　青年微側過身斜睨愣住的法利爾跟安德拉斯，妖異的金色瞳眸閃爍懾人的魔性，輕輕一瞟便幾乎讓他們兩人失了心魂。

　　那張俊美得彷彿不像人類的臉龐雖然失去平常幼稚無知的氣息，但仍然足以讓他們認出青年就是艾克斯。

　　火紅色的長髮像烈焰般張狂地飄逸，艾克斯再度看向「洞」，裡頭尚有數隻逢魔想要竄出。艾克斯攤開右手，一把通體漆黑、弓柄兩側猶如一對翅膀、體積長過他身高的長弓出現在他掌中。

　　艾克斯舉起弓對準「洞」，弓弦一扣緊，魔力凝聚成被火焰包裹的箭矢，指間放開同時，箭羽牽引出一條流星般的紅光，射向「洞」內的逢魔，登時無數高低不一的嚎叫聲自「洞」內傳出。

　　『背……叛……者……』

　　沉重的低嚎迴盪在空中，正困惑艾克斯在幹嘛的兩人聽見了那句意味深遠的責備。

　　「背叛者……？」安德拉斯無意識地重覆，當她看見法利爾驚詫的視線時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不覺地說出聲。「呃……你該不會也有聽到那個聲音吧？」

　　「妳也……」法利爾眼底淨是難以置信。從他知道逢魔的存在後，他所聽到的就是「逢魔是為害人類的生物」、「逢魔將人類視為食物」……之類的說法，不曾聽說過逢魔也會言語、甚至是思考。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安德拉斯愈來愈搞不清楚狀況，那句「背叛者」指的該不會是艾克斯吧？那麼艾克斯難道也是逢魔？可是她當傭兵這麼久沒見過與人類長得一模一樣的逢魔呀！

　　法利爾若有所思地凝視背對著他們的艾克斯，倏地，艾克斯右手往旁一撇，黑弓在掌心幻化成一塊白布。

　　艾克斯將之揉成一團，對著「洞」的黑色縫隙用力上下擦拭，極不可思議地，原本愈裂愈大的「洞」居然逐漸縮小，最後只餘下一個巴掌大的圓形，但也在艾克斯隨手一擦後消失無蹤。

　　見狀，法利爾腦海裡第一浮現的是艾克斯曾說過「可以把洞關起來」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此時看到艾克斯的作為，即便那時他再怎麼不相信，現在親眼所見反而不得不信，只是……

　　「洞」是用布擦就能擦掉的嗎？法利爾好想這麼吐槽，向來理智的他在還未考慮現在不適合開口時，突然閃過眼前的一個畫面讓法利爾自動忽略心中浮現的想法。

　　「啊！」一聲驚呼，艾克斯整個人就朝湖泊自由落體。

　　噗通的巨響隨著四散的水花揚起，法利爾雖然第一時間向前衝去想接住他，卻慢了一步。

　　艾克斯很快就從湖底探出頭，他的模樣已經恢復法利爾他們所熟悉的樣子，眼神已無方才那般令法利爾覺得恐懼的魔性，而是原本盛氣凌人的高傲神態。

　　「混蛋，你要接我的話不會撲過來嗎？！光站在湖邊伸出手怎麼可能接得到本王！」艾克斯朝著雙手仍停在半空中的法利爾大吼大叫，忘了人家根本沒義務非要幫他不可。

　　「我……」

　　「我覺得你最好再沉到湖裡去讓腦袋冷靜冷靜。」安德拉斯打斷法利爾，一邊揚起猙獰的笑容，一邊活動十根手指頭，作勢要扁人的樣子。

　　艾克斯半開的嘴猛地閉上，可見先前幾次的經驗讓他學會了最好不要頂撞安德拉斯。他摸著鼻子讓法利爾幫助他爬上岸，像隻落水小狗甩著自己的頭髮、衣服。

　　倏地，銀光在他面前閃過，定睛一看，握在安德拉斯手中的巨劍已經架在艾克斯脖子下。

　　艾克斯輕挑起眉，斜睨面色凝重的安德拉斯。「妳這是什麼意思？」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誰？」

　　法利爾心裡明白安德拉斯這麼問的原由，因而沒有阻止安德拉斯近乎威脅的舉動，畢竟他也很想知道艾克斯的來歷。

　　「本王為什麼要告訴你們？」艾克斯不服氣地反問。

　　「這……」沒預料到會突然被反問，安德拉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確，他好像沒義務回答他們的問題，因為他們不過是僱主和傭兵的關係罷了。

　　法利爾接收到安德拉斯求救的目光，不知該哭該笑，他拉下安德拉斯的巨劍，站在艾克斯面前。「你僱用我們，至少得讓我們知道原因吧，否則我們怎麼知道你僱用我們有什麼企圖。」

　　「傭兵都這麼多疑嗎？」艾克斯嫌麻煩地撇撇嘴。

　　「傭兵向來都很謹慎小心，尤其面對來歷不明的人時。」法利爾停頓了幾秒，決定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剛剛那些逢魔稱呼你為『王』，又說你是『背叛者』……能解釋一下嗎？」

　　「反正你都聽到了，又何必要本王解釋。」艾克斯別過頭，擺明不願意多說。

　　「臭小鬼，你再擺架子我就扁你！」安德拉斯看不過去他那副心高氣傲的態度，舉起巨劍要揮向艾克斯，被眼明手快的法利爾擋了下來。「法利爾，你別擋著我，讓我扁他一頓！」

　　別鬧了。法利爾低聲喝止安德拉斯衝動，回頭打量艾克斯眼中若隱若現的不知所措。「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除了我們不會有其他傭兵接受一個來歷不明的小鬼的委託，更遑論你的身分那麼可疑了。」

　　這……艾克斯聞言，心中更是慌亂不已。憑他自己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在逢魔之刻以外的時間對付逢魔，若不能借用人類的幫助，恐怕生命會有危險，可是……

　　他無法相信人類！

　　人類都是陰險、狡詐的生物，誰曉得他們會不會在得知自己的身分後反過來對付他！艾克斯懊惱地想著。

　　「傭兵與僱主必須建立某種程度的信任才能成為交易對象，如果你不信任我們，教我們怎麼幫你？」

　　「法利爾，別跟他說那麼多！反正我們傭兵團又不是缺錢，工作既然結束就快回去跟其他人會合吧！」安德拉斯作勢要離開，實則轉過身偷覷艾克斯的反應。

　　「你怎樣都不肯說嗎？」法利爾最後又問了一遍，當他看到艾克斯依然一動也不動地佇立在原地時，他深深嘆了口氣，與安德拉斯一同離開，朝村莊的方向走去。

　　艾克斯瞪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森林中，面無表情。「我最討厭人類了……人類總愛打破沙碢問到底……」

　　「與人類同流合污的您……跟那些骯髒的蟲子又有什麼兩樣。」

　　嬌柔的女性嗓聲自艾克斯背後揚起，他猛然回頭，眼前被一片黑暗籠罩，下一秒，意識也跟著消失了……

　　看到村莊的燈火出現在面前，法利爾停下腳步，走在他前方不遠的安德拉斯注意到他沒跟上，狐疑地回頭。

　　「怎麼了，法利爾？」

　　「我們不應該把他留在那裡。」

　　「他可以保護自己，你沒看見他對付逢魔時的樣子嗎？」直到現在安德拉斯才敢談論艾克斯方才的模樣，那副充滿魔性的妖異面孔與眼神……不像是人類所應該擁有的。

　　法利爾當然也對那時艾克斯變化後的狀況心有餘悸，光是與那時的艾克斯對上一眼，他就覺得心臟快要裂開似的，他的大腦感受到的除了恐懼以外，還有無盡的恐怖。

　　斜睨他們與逢魔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視死不足惜的螻蟻。

　　儘管如此，經過昨晚與今早和艾克斯相處的時間，法利爾直覺認為艾克斯的本質不像方才他和安德拉斯所見的那般邪惡。

　　「他的魔法不怎麼靈光……」想起剛見面時艾克斯差點把魔法打在他跟安德拉斯身上的情況，法利爾不禁愈來愈擔心了。

　　「法利爾！」安德拉斯走到他面前，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你聽到逢魔對他的稱呼了吧？」

　　「……嗯。」

　　「而且讓他產生變化的時間剛好就是逢魔之刻，無論怎麼想都巧合得不尋常。」安德拉斯停下，見法利爾仍然一臉猶豫，她沉聲說：「不管怎麼想，他都很有可能跟逢魔有關係！」

　　法利爾用力咬住下唇，即便咬破唇也不放開。

　　「法利爾……」安德拉斯見他不認同自己的樣子，心裡著急得很。「你難道忘了逢魔曾經對你做了什麼嗎？！」

　　「安利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