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天使再折翼

昨天早上開會的時候，我的主管趁空檔塞給我報紙的內頁，示意我看一下那則新聞，標題斗大地寫著「殺夫案潘明秀 高三女兒跳樓身亡」（註1），心裡第一個反應是「這是受刑人子女跳樓事件」。

耳邊是別的組報告，我看著報紙的內文，原來受刑人曾是轟動一時的犯罪人，目前因該案於桃園女子監獄服刑，而她的女兒長年由奶奶撫養。根據報導的內容，小女孩成績優秀、人緣佳、個性上也算開朗，但想不透為什麼選在這樣的一個清晨跳樓自殺，而這天剛好是她父親的忌日。

自殺的原因，我想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了，外界只能猜測，終究無法獲知答案。我心裡想著，或許某種程度上，小朋友也沒有辦法釐清自己低盪的情緒，當事情或心情一團亂的時候，就很容易出現這種「乾脆死了算了」的念頭。

今天早上到達辦公室，打開電腦，除了昨天的地震新聞以外，又看到一戶人家，因為債台高築而燒炭自殺，父母與兩名子女共赴黃泉，而搭配這則新聞的是家扶中心的統計--「創三年來新高 攜子自殺 今天帶走21個孩子」（註2）。

的確，這類的新聞今年屢屢見報，都已經看到快要麻痺了，可是在這個歲末、年關將近的日子，這樣的新聞更顯得悲傷。我記得前一陣子，我服務的對象也在電話中對我嚷嚷「再這樣下去，我要帶我的子女去自殺！」聽到他的話，我感到很生氣，在爭辯一段時間後，我反問他「你憑什麼決定他們的生命？他們願意嗎？」

之後，這位案主靜默了一些時間，幸好他沒有告訴我「因為他們的生命是我給的！」不然這場爭辯還有得繼續呢！等他沉澱情緒後，我和他討論了很久目前生活的現況，我們可以做什麼努力、我們可以往哪個方向去，總算讓他的焦躁calm down了下來，我也暫時鬆了一口氣。

過了幾天，我又陪同另外一個案主去就醫，他的生活也讓他感到壓力極大，有了前車之鑑，在談話的過程中，我聲東擊西先告訴他，千萬不要有自殺的念頭與行動。案主看著我說「X小姐，為了你，我不可能去自殺的！」我聽到的時候，頓時感覺千斤壓力在身上，連忙跟他說「你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和孩子。」雖然，他不自殺的念頭有一部份是我所促成，但我依舊希望他可以為自己的生命負責任，案主接著說「雖然我們會有很多看法上的爭執，但是我絕對不會走上這條路。」老實說，當時心裡還蠻開心的，直祈禱他一定要信守承諾。

很多的時候，孩子是無辜的。

剛出生的時候，像是一張白紙，雖然世界上有性善與性惡說，但我仍然相信剛開始的一塵不染。隨著時間的增長，面對外界的刺激，孩子這張白紙，開始塗上各種不同的顏色，有紅的、黑的、黃的、藍的、綠的、紫的…各式各樣的色彩在這張紙上散開，有些會重疊、有些則會獨樹一格，還有一些會因為混染而有更多原本沒有的顏色。

而這些顏色雖然不全然是家庭給他們的，但家庭卻在這張白紙上佔有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初始的時候，家庭幾乎占據了掌控顏色的主權，給了他們什麼顏色，他們就是什麼顏色。

我不清楚報導中的孟君，還有今年以來因家庭而往生的這些孩子們，他們是哪些顏色。灰色是不是佔了大部份呢？

在這個廣大的社會中，有些孩子是折翼的。

許多孩子靠著其他力量而自己復原了，有些或許還帶著傷口繼續努力，有一些可能還在增加新的傷口。每每看到這樣的報導，總感到不忍。當社工承接到這樣的孩子，通常都已是傷口嚴重的時候了，除了身體的，更有心理上的創傷。有些孩子會說、有些孩子不會，我們努力地希望孩子可以走過傷痛、可以擁有自己快樂的未來，但常常只要一點點破壞，就會讓他們回到原點，甚至更加退步。

社工可以做的，真的很少，只是我們不放棄每一個可以讓天使再飛的機會。



註1：http://tw.news.yahoo.com/article/url/d/a/061225/2/8g3r.html
註2：http://tw.news.yahoo.com/article/url/d/a/061226/4/8hmx.html

圖片來源：www.fbg-church.org/other-coloring-book.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