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23 10:56:24靜瑤

秋天的碎瓷

送給自己,以此誌生日---2012.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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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風暴正在颳著,無數人的臉。

妳顯然看見,只屬於我的這一場,尤其劇烈、殘酷無情。

當重獲平靜時,我想沉睡,睡在高嶺土被1400℃高溫燒製的煉獄裡,

睡在渾沌與明朗之間,或睡在碎瓷的碎裂之中。

“碎瓷以碎裂本身去摘星。”

我們以各自的眼淚,摘下屬於往昔的眼眶。在新的視野裡,

有沒有一種放空的可能?

空掉了軀殼與世界,空掉了虛空,剩下的才是

真正的收穫。

妳又微微泛起笑容,重新為我搪出異於尋常的模樣,再燒製、上釉,

在蒼白的記憶裡雕花、彩繪,並以末日的氛圍深深銘記我。

我要如何銘記與感激妳?

在最後關頭,一切都顯得來不及,卻似乎還來得及。

最後一聲鳴笛,悼念逝者,也為生者,鳴響了生命的真諦。

妳突然彈了一聲清脆的瓷瓶,它瓶身的菊花

開得正熾。有朝一日,我也將在某個街頭,笑得開懷,

或哭得不能自抑地

出現在妳面前。

妳的面前,此刻又存在些什麽?

空蕩蕩的瓷瓶內部,迴響著黑夜裡的秋風。

秋風對任何事物,都無動於衷,除了這隻菊花瓷瓶,

除了替別人枯萎的我們。

妳那飽含智慧的水瓶星座,仍恒久地懸掛於宇宙的一角。

妳有時淚如泉湧,湧向生命未知的每一條巷弄與海流。

我仍然堅持活著,僅僅活著還是不夠,要活在迸裂的快感裡,

或緩慢如痛苦的,尚未成型的瓷泥之中。

倘若我的耳朵終於成型,妳溫柔的聲音

必將治癒我,成為另一個我。

 

()

路上有一隻垂死的黑色蛺蝶。牠美得,

像是秋天遺棄的一張舊郵票。

牠如果復活,也只能復活於

我給妳寄出的那封長信之中。

牠臨死前,仍圓睜著雙眼。許多棵蒼老的白千層,

在牠眼睛裡逐一剝落著。

剝落的時間與地點,

剝落的臉孔與記憶,

剝落的黃昏裡,活著一群重新上釉的白鴿與灰鴿……

但妳所說的

“永不剝落”是什麽意思?

我正在剝漆的膝蓋,將跪向無邊的黑夜與銀河。

我正領受秋風,賦予我死亡的氣息。

這一切,仿佛也意味著永不衰亡。

隨之而來的是,永無止境的慾望,

逼迫著我撞向自由的

粉身碎骨的牆頭。

“真正的自由免於你自己的自由。”引用印度哲學家 - 奧修(OSHO)一語。

從來都是虛空而後滿足,毀滅而後重生。

牆頭在明年之春,燦爛地開花,荒蕪的人間墳頭,

也將在碎瓷的碎裂之中,迸發出活著的氣息。

我被那隻垂死的蛺蝶,一直引領到

秋天最高的境界,在那裡,

總有一些雲朵我不曾描繪過,總有一些天窗,

只爲了今天而敞開。

“像早晨一樣清白地活著。”

我穿上一身素衣,倒立於百鳥塔的塔尖之上,

讓眼淚再次淌過自己

仍然年輕的臉。碎裂的臉,

正在鏡子之中漸漸復原,

妳聽到它狂歡猛吼的聲音,妳看到它手舞足蹈的快意。

鐵軌一路蔓延,唯一的家鄉似乎尚遠。

有一群人正灰飛煙滅,只剩下鐵軌上的一雙腳。

以昨日的沉重,踏出今日的第一步,

以明日之鮮,踏出生命蘊藏的

玄妙哲學。

 

()

這一隻瓷器在沒碎裂之前,一直嗡嗡作響,像重金屬的咆哮,

也像耳蝸裡奏起的一首交響曲。

當它誕生的那一刻,是否意味到

安魂曲正在某一道裂痕之中

浩浩蕩蕩地奏響著,

像莫扎特那首未完成的安魂曲,充滿許多未知的劫數。

當莫扎特說出:

Love,love,love,that is the soul of genius.”

他就可以安心躺下來,細細聆聽他為自己

預設的充滿愛的葬禮。

愛是什麽?

魔術師把一隻白鴿,變成一雙。

愛是什麽?

牙齒啃玉米時,牙縫被塞滿的甜蜜。

愛是什麼?

天才之手從琴鍵中取出

秋天的涼亭、猛虎、掃帚與碎瓷……

碎了一地的瓷片,像鏡子一樣,反映出我們被割傷的臉,

妳要怎麼打掃,都徒勞無功。

世界所有的彌補似乎都徒勞無功。

只有愛的維護,可以戰勝秋天的虛無。

妳說,

此刻可以一貧如洗了,可以徹底到底了。

那群不堪回首的景象,只能以虛無去消滅。

時間一直在斑鳩體內飛翔著,橋樑一直在流水之上流動著。

我們的靈魂,若到了某種默契,便可以徹底互換了。

妳在延續著我的不可能,我在探索著妳的所有可能性。

當碎瓷片如雨滴

嘩啦啦地灑落而下,我們就算圓睜雙眼

也不感到疼痛。要割傷的早已痊癒,

要捨棄的早已重獲。

妳說秋天是個,需要屏息感受的季節,

妳那金黃色的、沉甸甸的氣息裡,

似乎還有更加沉澱的事物。

我所理解的

那種智者的靈魂,就是一塊重金屬沉浸於

秋天的血泊之中,演奏著它本來的血腥味,

或人世的五味雜陳。

 

()

我需要一個決絕、淋漓盡致的秋天。

儘管血液裡

充塞著荒涼的氣息。

我不知不覺地,似乎又走到路的盡頭。

盡頭只是個虛詞,忽略它,我可以打開

一扇從未發現過的門。

在門的後方,那裡有一棵

佇立於山坡上的,孤獨的苦楝樹。

我不知道它有多苦,或經歷了多少千錘百煉。

它站在原地,又不斷地向自己告別。

它仿佛告訴我,當退無可退的時候,

就得退到自己的心靈裡去。

在那裡

總會有充分的寧靜。

像那棵苦楝樹

徹悟了“苦”到底為何物。

苦中生甜的碎瓷啊,在塵世的瓦礫堆裡閃爍不已。

我似乎看到了,遠去的獵戶座,以它的浩蕩寧靜,

重新降落到這片,短暫的午夜窗臺前。

抵達另一個明天。

只要一息尚存地抵達,碎瓷便可碎了又碎,

而不損它的慈悲。

我可以追了又追,懷中釋出了捨與得。

妳那會心一笑,早已勝過了許多

開花與結果。

妳就算不開花,不結果,

妳也只要擁有那份安逸,

就算我再次聽到割裂的聲音,那也是美好的。

就算褪色、剝落的事物,看起來仍然嶄新的。

秋天呼嘯而過,枯萎的事物並不是死亡,

只爲了熬過這場將來的冬天。

被落葉、白雪埋過的手指,總會在初春高高彈起,

彈響了凍結的語言,彈熱了舌頭,彈出夏天的禪意來,

彈斷了所有早該了斷的弦。

我早已說過了,千山萬水不曾了斷,

我們還能綿延、瀰漫……

漫山遍野的瓷器啊,它們圍聚在一起痛哭著,

為了它們的相遇,與我們的一體

 



子安

小房 2013-05-07 23:18:54

碎裂的日子
如千年古陶
只為一次偶遇
在漫漫時空中
潛藏

(悄悄話) 2012-10-31 01:41:20
(悄悄話) 2012-10-28 22:5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