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中壢創作坊

離開創作坊之後，我北上在各行業之間穿梭游移，學到很多知識和經驗；中間也有回中壢創作坊幾次，不過距上一次造訪創作坊，已是3年前的事了，不知不覺竟已過了這麼多個年頭。

幾個月前，聽聞中壢創作坊要結束的消息，一度覺得「真的嗎」，認為「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直到近了暑假，才再三確認：「真的暑期班之後就要結束了嗎？那我可以8月再去一趟嗎？」於是便成立了這次約會。

與秋芳老師相約在創作坊，並不是第一次，但心情有點不一樣，因為這次是最後能看到中壢創作坊的機會了。雖然新竹的創作坊仍在，可是我打從一開始，就一直待在中壢創作坊--從試教、當小學徒、正式成為作文老師、期初營還有多年的春/秋季班、寒/暑期班……。在我的記憶裡，中壢創作坊的印象十分深刻，是無法磨滅的，而今，它卻要消失了。

約定當天，我向公司請了一天特休，一早去買了「月十二曲」的養汁芋頭酥，這是我很喜歡吃的點心之一，而秋芳老師也是喜愛芋頭製品的。然後從松山搭火車到中壢，一看時間，嗯？果然還是來早了。我習慣提早到，避免匆匆忙忙而漏東忘西，也讓自己有更多緩衝時間來應付突發狀況，但這次我足足早到了半個多小時，於是我便一面慢慢走，一面回憶這段熟悉的街景。

遠遠看到創作坊大門，依然透著溫暖柔和的黃色燈光，不由得拿起手機，拍下熟悉的一幕。想想這條路上，往後少了「黃秋芳創作坊」，又會變成怎樣的風景呢？這處之後又會進駐什麼樣的店家、又有什麼樣的人前來？孩子出現的頻率是否會減少？

心中的問句像吹泡泡一般瞬間漲大又消逝，再看看時間，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左右，想了一想還是先進去吧！和櫃檯的孟孟姐姐打聲招呼，便在一旁沙發區等待，也細細端詳眼前孩子們閱讀、交談的景象，好像什麼都沒變，卻又有些什麼將要變了。

課程已近尾聲，愈來愈多孩子下了樓，奔回家長的懷抱。創作坊的大門反覆一開一闔，這樣的聲音竟也覺得悅耳，這些聲響代表人的流動，是活水、是人氣，讓人聽著覺得開心！

後來早些年畢業創作坊的學生也來了，同樣與孟孟姐姐打聲招呼，便坐下來等待。我心想：該不會不少人都衝著最後一個月來道別吧？這樣秋芳老師的時間夠嗎？再加上我的叨擾，這樣是不是太累人了？

不一會兒，眼見秋芳老師下樓，和學生聊了起來，也邀我一起加入小圓桌的討論，回憶著過往的點點滴滴。我雖不識眼前人，但我們的共通點就是「創作坊」，一句兩句搭著聊也聊得起來。

創作坊裡有著各式各樣的學生，也有各式各樣的老師，即使性格、特質、能力不同，也能活出不一樣的光亮與色彩。

秋芳老師曾說創作坊不適合年輕人待，不過我覺得應該還是看個性吧！有的人生性安定，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也沒關係；若像我喜歡變化，就得前往大江大海各處闖蕩，從遊戲業跳到教育業，又跳到金融業，甚至我以前從來沒想過的工業，但我永遠做一件事---拿筆寫字。我只做與文字有關的工作，無論待在哪一行業，不僅是興趣使然，我的紫微命盤事業宮就是「文曲」加「文昌」，不拿筆還能拿什麼呢？所以我都對別人說：「我只會寫字。」

不過在創作坊的日子裡，我的文字確實提升許多。若說我在其他地方只是「寫字」，在創作坊就是在「養性」也「養字」，因為字源於性，從文字表達能看出本性，雖然不是絕對，但十之八九不會錯，把性格養好了，用字遣詞自然也會有所調整，因此才說「作文教育就是人格教育」。

在和秋芳老師聊到自身的代表詞時，我一開始直覺想到「堅持」，不過秋芳老師說很多成功的人都有「堅持」的特質，這樣感覺沒有很特別，應該是「勇敢」比較符合我。

後來細想：因為「勇敢」才能「堅持」，所以「勇敢」是根源，「堅持」是結果，要說我是「勇敢」的人，好像也對。只是我為何第一時間沒有想到這個詞，我想應是從小在家庭裡就被灌輸「我是軟弱」的概念吧！由於我是我家唯一的女孩子（我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與男生相較之下真的很弱，加上個頭嬌小、體弱多病，因此小時候常被嫌棄，媽媽總說我「太軟弱」、「沒用」，所以我潛意識裡覺得我與「勇敢」有一大段距離。

但我遇到想要做的事情，我又很想去做，隨著一次次的堅持，鋪造出「想要的人生」這條路，不自覺地塑立「勇敢」的形象。回過頭來看，才驚覺：「啊？原來我是個勇敢的人呀！」

到底是「我本是勇敢的人，所以能堅持」、還是「因為一次次的堅持，才成為勇敢的人」，其實我已不是分得很清楚，有點像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不過總歸來看，我的確是「堅持」的人，也是「勇敢」的人，這樣就夠了。

相較之下，秋芳老師說自己是「好運」的人（詳見文末秋芳老師的貼文），我完全沒有異議，因為那樣一生的好運是我無能及的。我覺得一時的好運或許常見，但一生的好運，應是透過心念與作為不斷循環而來，無論是天助還是人助，其源頭必是來自「自助」還有「助人」，而秋芳老師真的也是這樣的人。

聊到一半見時候已晚，便快速的上樓拍每一間教室，在秋芳老師的述說每一處故事與協助拍攝下，完成我與創作坊最後的合照。站在白板前的我，沒有陌生感也無特意冒出熟悉感，好似我站在那裡本是自然，有點像秋芳老師說的「好像走了很遠，卻一直停留在創作坊」那樣的感覺。

我們收拾一番，和孟孟姐姐道個別，便先行離去吃晚餐。老師原本屬意到福容飯店餐敘，豈知迎來意外的變化，來到飯店門口才發現居然整修中！於是隨意在附近找尋，決定到對面一家外國料理餐廳用餐，名字很是特別，叫「姚牛丸」，乍看以為是中式餐廳，殊不知裡頭都是外國人，還得中英文夾雜點餐，真是神奇又有趣。

菜單上大多是東南亞菜色（有人說是印尼菜），只要不是辣的，我大多都能接受，我們點了兩份雞麵、一份牛雜、兩碗牛丸湯，原本想點烤魚的卻沒有了。

由於東南亞菜色大多味道較重，湯也偏油，不過味道並不壞，而且意外的份量小（對我來說），好處是可以點多樣每種吃上一些又不會太飽，上菜速度也滿快的，看來他的評價4.6顆星應是屬實。

我們邊吃邊聊，聊許多過往的人事物，畢竟我中間空白了十餘年，只有斷斷續續的資訊，隨著談話串了起來，卻愈感噓唏。

我忽然覺得：無論人待在同一個地方，還是待在不同地方，好像都是會改變的；但也有人真的能長年不變。所以會不會改變不見得是地方的關係，而是人的本性。

想起我的新聞台中有個名為「成為一個理想中的人」的分類，原本是「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但後來我覺得每個人的「更好」都有不同界定，而且我想要的不見得是「更好」的，就好比一個物品，一般人大多覺得金銀鑄造的比木造的更好，可是我就是喜歡木造的，那麼為了更好，難道我非得換成金銀鑄造的比較開心嗎？不見得吧！重點是自己想要且真的開心，即使是木造的也很好。

這道理有點像「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但用狗窩比喻好像又有點差異過大……），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就是好的，若想清楚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自然就會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要待在哪裡，不必迎合世俗同一標準，但前提是必須做到自律。

講到自律，秋芳老師談到每個人的「邊界」差異，她說每個人來到創作坊這片自由的大海，有些人會失去邊界。這個道理我是懂的，但我心中一直冒出問號：「自由？哪裡自由？尤其剛加入創作坊的我，更覺得處處是邊界啊！因為有好多以前不需遵守的規矩。」

秋芳老師聽我說了之後，直笑出聲來。也許就是因為每個人背景不同、認知不同，所以才會採取不一樣的行動，以致後面走出不一樣的人生路。

對我來說，創作坊是湖泊，它與溪河、大海相連，所有曾經停留於此的人們將會回流，無論是汲取養分補充能量，或是單純沉浸回憶，人們總是可以找到一個角落，細細閱讀聚集在這裡的美好。

縱使心有不捨，但萬事萬物終有消亡，事已既定，不如坦然接受，並為它道出感謝。

我將這樣的回憶與感受凝聚為文字，寫了一首〈甲辰年中壢創作坊紀念詩〉：

一筆一言天與地，春風撫誨育群英。

詩書倚伴金石語，文字流傳墨水情。

攜夢相連於創作，歷年十九樂和名。

至今回首昔時路，偶雨時陰又復晴。

謝謝中壢創作坊，你滿載了許多人成長的回憶，包括我那一千多個日子，真心感謝。而此次再見，想說再見卻不能再見，唯留感謝。

另外也祝福秋芳老師的退休生活依舊精彩豐富，這個轉折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相信未來也能成就一段美麗不凡的人生之路。

附：秋芳老師fb貼文

秋芳老師巨蟹座水國完整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