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幸福(終)最後的情書

我們看著淡水河畔，想著，怎麼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你說。

「嗯，我知道，這種事情我早就了解了。」我低頭望向河面，波浪帶著反光，顯得特別寧靜。原本老街的吵雜人聲，絲毫沒有影響我們，你的聲音在我耳中還是異常清晰、鏗鏘有力。

或許那是因為我的世界一直只有你，而且你的一切對我來說很重要吧？

「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在心中默默這樣想，從我認識你，愛上你，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只是假裝似的我們都在逃避，幻想其實我們跟別人不同，會有結果。你看，「結果」現在還是來了，結果我們還是要面對。

我們兩個都沒說話，心中卻五味雜陳。安靜的一秒，像是過一輩子。

「你知道我放不下你。」你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知道。」你很可惡，這時候還想要惹我哭。如果是因為你不愛我，那我還可以偏過頭去，告訴自己這一切都無法改變，畢竟你不愛我。可是你還愛我，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又怎麼能怪你！我到底能怪誰！怪台灣的法律、怪身邊的親戚、怪你沒有勇氣，還是怪這個世界不公平。

「我也放不下你啊。」可是我還不是，得放手。再心酸、再不捨，還不是得看著你跟別人結婚。

「跟你在一起很開心。」你的顫抖聲音，跟你說出來的那句話，怎樣都對不上。

「我也是，所以我們才會這麼痛苦。」要放棄讓自己快樂的事情，已經不容易了，更何況是放棄讓自己快樂的人。

「這樣吧，不如我們想想相處時痛苦，傷心的事情，這樣我們才會有辦法放棄。」我提出一個爛提議。

「沒辦法，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雖然心很痛，想到的卻是跟你在一起很開心的日子。」你說。

「我也是。」我說，眼淚跟著掉了下來。好矛盾，我真的很不甘心。

「對不起。」你又說了一遍，好像是看到我哭。其實我真的很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子，一想到你的愧疚感會不停增加到爆表，我就止不住的難過。其實你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真要說有的話，那就是你愛上我，又讓我愛上你吧。

「沒有你，我會活得好好的。」我故作輕鬆脫口而出，當然，沒有我你也一樣可以活得很好。更何況，你多一個人可以照顧你，可以幫你生小孩，那也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總是惹麻煩，讓你心煩，還常常做些讓你生氣的事情，我知道你因為愛我都忍受下來了。以後，你可以不用再擔心我，為我操煩，也不用關心我，雖然少了你會有點寂寞，但也許這樣對你是最好的。」要說違心之論真的很難，可是這是我寫了好久的台詞，因為怕哭到說不出口，我還練習了好幾次，用掉一堆衛生紙，就等今天的到來。因為我知道溫柔的你一定放不下我，所以我要讓你看到我的堅強。

「你真的很愛逞強，真是受不了你。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那麼擔心你啊。」你說，有點皺眉。

「對，我就是這樣的人，不行嗎？」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啊，我才剛擦掉眼淚而已，怎麼又冒出來？

「相處太久，知道對方太多，也不是件好事。」你說。

「是啊，說謊都會被拆穿，也不能裝作一點都不心痛。」我嘆氣。

「其實，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快樂，這樣就值得了啊。」我想用樂觀的方法來看待這件事，也許會好過點。

「嗯。」你回應。

「人其實是很貪心的動物，一但要了、得到了，就會不停的想要更多。因為我跟你在一起很快樂，所以想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這樣的想法真的很貪心，也很不應該。我知道你會結婚，知道我們都是男人，沒辦法在一起。那時候，我就應該有所覺悟，也許就該住手。」可是，我沒辦法，因為我愛你。

「我應該要滿足，要停止這種想法，把這一切留在記憶裡面，這樣才是對的，也是最好的。我從沒有奢求你會陪我一輩子，也不敢說出這句話，因為害怕這樣只會讓我們更難過。追根究底，應該是我的錯，錯就錯在我太貪心。」我做下結論，也只能這樣想了。

也許，錯就錯在我們相愛。

「你沒有錯。」你小聲反駁。

「我知道，可是不這麼想，真的好難放手。」真的好痛苦，我的心都揪在一起，我多想放聲大哭，如果可以找到放手的正當理由就好了。

「我很想抱你，安慰你。」你說。

「用最後一天單身的身分嗎？」我調侃，我曾經想過該怎麼告別，才會比較瀟灑。也許我這輩子都學不會這種藝術。

「嗯，以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你偏頭認真想。你對什麼事情都很認真，我對什麼都很懶散，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互相吸引，因為我們各有對方身上缺乏的東西。我們之間，太概也只有喜歡對方的心情，是非常一致的。

「呵，想到什麼就要做啊，這樣才叫活在當下嘛。」我說，張開雙臂。

「嗯。」你把身體靠過來，手搭住我的腰，把我抱得很緊。我將頭擱在你肩膀，死命抿住嘴唇，麻煩你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想再弄濕你的衣服。

「對不起。」你輕輕的在我耳旁道歉，身體發抖。粗直的頭髮扎著臉龐，其實我很喜歡你抱我的感覺，不過我從沒跟你說。

「沒關係，不要放在心上，我才要謝謝你，讓我有了被愛的記憶，讓我這輩子能擁有這種東西。」我說，希望他別太難過。

「以後我們會怎麼樣？」你問。

「我也不知道，大概就不怎麼樣。」我回答。不會有以後吧？現在不就是結束了嗎？我真的很不希望想到「結束」這兩個字，我真的很想要有繼續，可惜卻是沒辦法。

「明天，你要開開心心，當個稱職的新郎，以後也會有人在家裡等你。」那是你最希望的，也是我不敢勸你跟我在一起的原因，因為你很渴望有個家庭，有小孩，我卻沒辦法給你。我能給你的只有愛，因為愛你，所以希望你幸福；因為希望你幸福，所以只好把你讓給那位，能帶給你幸福的人。我一直都只帶給你煩惱和痛苦，即使到現在也是，所以我只好放手。

離開你身邊，不能再奢求，我鬆開抱緊的手臂，隔一段距離凝視著。

這陣子，我一直告訴自己，這樣做才是對的，即使我有多麼不願意。

「明天我不會去，也不會包紅包給你，因為你已經拿走我很重要的東西了。」我說。

「因為你已經有我最重要的東西了。」我說，手指向自己胸口。

你看著我，沒多說什麼，我覺得你忍住哭的表情不怎好看，可是你卻總能不在我面前哭，因為你說男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哭很丟臉。因為這樣的你，也是不夠坦白，常常讓我很心疼。

「我很想說，我愛你，反正是最後一次了，所以我不會保留。」我微笑。雖然我知道說這句話只會讓事情更糟，可這才是我想說的話。

「我也是。」你說。幸好你說得是這句話，不然我一定又會哭出來。

「就這樣吧！這樣是最好的。」我說，故裝輕快。

「……。」你沉默。

我想，我們都很不捨，沒有分誰比較多。

或許我們都太沉溺，

不管是肉體上的快感，還是情感上的歡愉。

如今，你找到你的幸福，

我也只能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