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wer of Film─【Crash】﹝II﹞

衝突不是只有存在黑人與白人之間。片中開頭搶了白人夫妻的兩個黑人大學生在中途不小心撞了一個大陸人，這個大陸人跟人交易，偷渡一票大陸人到美國來當非法勞工。這兩個學生發現他被卡在車子底下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個提議開車逃逸，另一個則覺得他們應該將人送醫。結果他們就把這人用力拖出車外，載他到醫院，把他丟在醫院門口然後逃走。之後他們也將肇事的贓車丟棄，決定再偷其他車。這兩個人在路上邊吵架邊走，又說到黑白種族的問題。其中一個便說到他就算要偷或搶也會找白人下手，決不會搶黑人，因為搶自己的同胞是很下流的。結果他們在路上看到了一輛轎車，準備持槍威脅車主下車時，一打開門赫然發現車主就是個黑人，而且那人就是那個之前被警察侮辱過的導播！！！天啊！到這邊真是感到天大的諷刺。同種就不會相殘嗎？藉由這一幕我們已經得到了答案。那名導播因為之前被白人輕視心中已不平許久，沒想到這次竟然還被黑人威脅，他的情緒爆發，索性在街上跟兩個學生對打，哪怕被其中一個用槍指著他都豁出去了。結果其中一個聽到警車來到的聲音便倉皇逃走，另一個最後用槍逼他上車，但是他在車上與對方試膽量，一陣慌亂中他搶了對方的槍。這時巡邏車到達，要求車主下車。這名導播想起之前被逼下車羞辱一頓的景象，這次再被叫下車他已經忍無可忍，於是他將剛才搶到的槍放在褲後袋中，想說若是再被無理對待，他肯定掏槍射殺警察。沒想到前來處理的其中一名警察竟然就是那位菜鳥警官！他看見激動的導播，頻頻跟同僚說別開槍，也不停安撫導播，告訴他這只是例行公事。他最後成功地阻止這眼見一觸即發的悲劇，導播黯然開車離去，恢復理智後也將槍還給那名學生並叫他下車。在對方下車前他告訴對方別再作同樣的事，因為他讓自己蒙羞。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不論是哪個族群，若不懂得尊重自己，又怎麼能怪得了別人輕視自己呢？這就是我在這段劇情看到的訊息。菜鳥警官幫了導播這一幕一樣在傳達「不同種族的人也會相互幫忙」的觀念。我很高興導播當時並沒有失去理智掏出槍來，否則必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片中也敘述了外來民族到這片土地受到的可悲待遇。一戶人家從伊朗移民美國，父母親經營一家雜貨店，女兒在醫院當護士。沒想到一次雜貨店遭人打劫，父親暴怒，決心買槍自衛。父親不黯英文，加上個性衝動，到槍械行還沒買到槍就快跟老闆槓上，只因為老闆問他要什麼類的子彈，但是他卻沒有耐心聽完對方一串很難懂的介紹。所幸他女兒會講英文，跟在他身邊當協調者，最後隨便幫父親挑了一種子彈便走人。雜貨店老闆請鎖匠來換鎖以便杜絕再有人趁夜晚闖入店裡，沒想到來的鎖匠就是那名有五歲女兒的黑人。鎖匠換了鎖後發現真正的問題不是出在鎖而是在門，於是好心地告知老闆要將門換掉。老闆聽不懂鎖匠的意思，執意要他換鎖，也要他換門，兩人越講越大聲，鎖匠眼見有理說不清，乾脆將帳單丟到垃圾桶，不收這筆費用就走人。後來雜貨店再度在夜晚被人闖入，店裡物品被大肆破壞。老闆請求幫他換鎖的商家賠償，但是商家調查後發現鎖匠當時已經告知他要換門但是他沒有聽勸，所以嚴格說起來這起意外是人為疏失，跟他們無關，於是拒絕賠償。老闆畢生心血毀於一旦，絕望盛怒之餘決心拿槍報復。他想起當時換鎖的鎖匠將請款單扔在垃圾桶，他便在後門尚未清理的垃圾桶中找到那張單子，循線找到鎖匠的資料，拿著槍開車到鎖匠家門前準備找他報復。看到這兒我覺得這名老闆真是極度偏激瘋狂。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到鎖匠身上，為了洩憤就持槍報復，卻沒想過真正的問題在於自己。他等待鎖匠回家，一看見他便下車拿槍指著他，要他賠償他的損失。鎖匠傻了，急忙將身上僅有的零錢給他，要求他千萬不要衝動。我當時覺得這名黑人鎖匠比這名伊朗老闆更可憐，因為他也很努力地工作，可是不僅被白人懷疑，生活環境也受到威脅，現在連一個外來移民都可以肆無忌憚拿槍恐嚇他。「洛杉磯真是個恐怖的地方」我不禁這麼想著﹝苦笑﹞。在屋內引頸企盼父親的小女兒看見父親在門外遲遲不肯進來，再看見有人拿著槍對著爸爸，女孩憂慮地對在廚房忙著的母親說：”He doesn’t have it!”﹝意思是說他把斗篷給了她，現在他沒有防護了！﹞小女孩接著衝出家門，母親在後面追著她，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女孩衝向前去抱住父親，伊朗老闆在一瞬間扣下扳機，鎖匠跟妻子大叫，我也跟著發出一聲尖叫。「怎麼會這樣呢！？」我不敢相信竟然發生這樣的事。女孩輕聲對父親說：”I’ll protect you, Daddy.”鎖匠抱著女兒當場痛哭失聲，我的淚水也失控橫流。老闆傻住，沒想到自己竟然槍殺了一名小女孩。鎖匠急忙察看女兒的傷口，但沒想到竟然完全找不著。在慌亂又驚喜之中，鎖匠跟妻子連忙快將女兒抱回屋內，留下一臉驚嚇的老闆拿著槍茫然地回到車上。女兒虛弱地對父親說：”It’s a really good cloak.”讓我再度難過地掉淚，但是也大概猜出老闆當初買的子彈是有問題的﹝之後才知道原來是他的女兒買了空包彈給他﹞。幸好小女孩活著，不然我真不知道老闆到底要拿什麼來彌補衝動之下所鑄成的天大過錯。

戲尾的鋪陳更是令人震驚。之前搶導播不成而先行逃走的學生，之後獨自在公路上遊蕩希望能夠攔下一部車到山的另一頭找出路。但是夜晚在公路很難攔車，加上他是黑人，很多人都不敢貿然停車，怕好心反惹禍上身。結果終於有一輛車願意停下來，這名學生很高興地上了車，鏡頭照在駕駛的臉上，原來是那名菜鳥警官！他執勤完畢，正開著私人車準備回家。到這裡我覺得這名警官堪稱表率，內心毫無芥蒂，不歧視黑人，也勇於表達自己想法，不跟行為偏差的警官搭檔。兩人在車上聊了一會兒，之後學生看見警官座前放置了一小尊聖母瑪麗亞的聖像，他不禁笑了出來，因為他也是隨身帶著同樣的聖像。這時可以感覺不論是什麼種族的人，在宗教的感化下大家其實也如同手足。警官被對方突如其來的不明笑容卻又不說明原因搞得很不高興，兩人竟一言不合開始吵架。最後警官請求學生下車，學生被警官逼急了，決定從口袋中拿出那尊聖像解釋他笑的原因。沒想到這時警官進入戒備狀態，以為學生可能會從口袋拿出槍械，便疾呼要他舉起雙手，否則他將開槍。學生不理會他，還是執意要將聖像拿出，就在他拿出來的當口，警官在車內槍殺了他！這一幕帶給我很大的衝擊。他只因要拿出聖像而被槍殺，而且還是被好心載他的警官誤殺。當警官看見學生手上那尊神像才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為了善後，他將屍體丟棄在路邊，並且把車開到一處空地將它燒毀然後逃走。一個自以為能明辨是非、沒有種族歧見的警官，最後竟然失手殺了一名黑人。而且他不打算自首，只是草草地棄屍並且湮滅證據。資深警官那句”You think you know who you are? You have no idea”對照這個事件是如此真切的註解。我們是否也常以為我們是「絕對的好人」？我們鄙夷那些歧視虐待別人的加害者，但是我們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們其中一份子？上一分鐘幫助你的人，在下一分鐘也有可能是傷害你的人。這跟前面說到資深警官救導播妻子的道理剛好是相對的。

被槍殺的學生的另一名夥伴在下了導播的車後又繞回他與同伴曾撞到大陸人的地方，在那他發現一輛留在路邊的車，鑰匙還插在鎖孔上。他準備拿去轉手賣掉，卻發現車後載了一群大陸人。他最後決定將他們載到唐人街放他們自由。不同種族的人也可以相互幫助，這跟前面伊朗老闆與黑人鎖匠的衝突剛好又是一強烈對比。這名學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微笑開車離去。但他作的事情又是否真的對那些人是好的呢？那些人如果本來被賣掉當勞工，是不是在他們被抓到之前至少還有工作？他們如今自由，卻流落街頭，連三餐都有問題。而且有沒有可能他們在下一個街口就遭遇危險？如果沒有人收留他們，他們可能就此露宿街頭，幸運可能活著被警察抓到遣返，不幸則可能客死異鄉。我們是不是也常常以為作什麼事是為某人好？但我們真的作對了嗎？這個黑人作的事也讓我思考了這個問題。在他開車離去的同時，在城市的另一角，他的同伴橫屍荒野，被警方尋獲，他們那時還不知道，原來這名年輕人是另一名警官離家多年的弟弟。這名警官在職位上也經歷是非被扭曲的事件，此外他患有精神病的母親也一直把希望放在他離家出走的弟弟身上，對他的長久的付出關心毫無感覺。當這位警官發現那位年輕人是他的弟弟時，想必內心的愧疚、自責、以及傷痛都是無以復加的吧？如果當初盡力找弟弟，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呢？如果有天當他知道殺他的就是他的同事之一，他又該如何面對呢？這些都是鏡頭背後我們自行延伸思考的後續情節了。

故事結尾是兩輛車在唐人街口相撞的事件。其中一駕駛是之前拒絕幫助資深警官的黑人護士，另一個是外來移民。兩人下車理論，各自以不同語言對罵，護士大罵”Ahh! Oh, my God. What the hell is wrong with you people? Uh-uh! Don’t talk to me unless you speak American!”爲此片最後添上一句既諷刺又讓人感慨的台詞。黑人本身遭白人歧視，卻也歧視外來民族，還要別人講話像美國人再來跟她爭論。此時天空緩緩下起雪，洛杉磯夜空下，充斥著多族群的紛爭。本片除了呈現這個事實，背後也有更大的意涵：每個人心中都有善與惡的兩面，我們可能是殘害朋友的惡魔，也有可能是拯救敵人的天使。同種的人可能自相殘殺，不同種族的人也會相互幫助。種族不應該是人類紛爭最大的問題，人心才是問題的根本。看了這部片子，我的內心受到很大的衝擊，也重新省思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