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

很久沒有父親的消息了。

聽母親說，父親回故鄉南投已四個多月了。她覺得有些寂寞，沒有人作伴。父親回去居住的理由：他總覺得自己是屬於南投的，不適合住在高雄。母親說，她每天下班看見他坐在電視機前打發時間覺得很心疼，這也無奈，父親已經多年未出外工作，他能做什麼呢？

總是透過母親知道父親的近況。她說，父親現在一人住在一間房子裡的其中一間房間，那間房子以前開雜貨店，一樓是無格局的大空間，父親就睡在狹窄的二樓，只有一張床，和一臺破爛的收音機。父親如果早上沒有去叔叔那邊上工，也就不會去奶奶那邊用早飯跟午餐，只因三姑六婆其中之ㄧ曾跟父親說：「你現在回來都給你媽媽養喔！」於是父親幾乎每天都挨餓，就待在小房間裡，躺在床上聽聽收音機，只有晚餐才會過去奶奶家。

母親說父親因為這樣的生活，消瘦很多。原本身形就瘦長的父親變得更瘦了。他不願意回高雄的原因也是不想長年在家無所事事，回到故鄉至少還可以做做一些家裡的產業，我很心疼父親現在的處境，但那是他的選擇，他覺得這樣子對他的生活比較有意義。

母親還提到，父親的手臂因一次工作，不慎碰撞到一旁的鐵棍，因有些生鏽，所以有些碎屑進入了傷口，手臂不斷發膿，每次把膿擠出來，馬上就又流出來，母親說這樣子可能要開刀，卻礙於長期沒有健保不敢就醫。不知為何，聽到此處，我不禁哽咽，以前就算過著再沒錢的日子，他們對我們小孩子絕對沒有無能為力過，而我為何無能為力幫他們分期繳交健保欠費呢？

在台北的我，每次接到母親的電話，心裡總有近鄉情怯的感覺。人家說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不能再回到原生家庭生活了，從上大學那一刻，就自己選擇了離開家，並暗暗發誓以後都不要再回到這個家，從未看過我身後的他們的我，在此時此刻，驀然回首，看見了他們的臉龐已隨時光的無情雕刻出了許多風霜跟細紋，他們用青春換來我們孩子的成長，我卻因為父親當年犯的錯跟傷害，離他們遠遠的，看都不願看一眼。如今，少了自由的我想回家看看，真是太諷刺了...

寫到此處，熱淚盈眶。

只想說，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