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死亡蔓延時 (23)

與瘋狂糾結（一）

「那你呢？」她打斷Mr. Zero，「對於我，你從來就沒有任何遺憾嗎？你從來就沒有任何強烈到足以動搖命運的慾望嗎？」

他恐懼地發現自己早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是選擇不去面對……

「是啊，我也想聽聽你的答案，Zero。」

人未到聲先到，Princess Romantic從空白的另一端緩緩步出。此時的她正穿著一件鮮紅色的旗袍，將金黃色的長髮盤於頂，既衝突又諧和。

「妳別來攪和。」Mr. Zero的視線並沒有移自公主身上，仍緊緊鎖住她。

「我認得妳……」反倒是她因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而揪了心，她從來就不曾忘記少爺是如何在夢中和這個女人一塊鞭抬她的靈魂。

「放心吧，這份愛情……」Princess Romantic指向他，「是屬於妳的，我搶不走。只可惜，命運對妳仍有安排，縱使是妳的也留不住。」

這句話只有Mr. Zero聽得懂其中的暗示。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公主得不到他的愛情是因為他不願給，尤其當他的靈魂已經被吳初束縛。

「幫幫我！」她忍不住開口懇求，「只要可以留在少爺身邊，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我不要再輪迴了，就讓我停在命運的這個段落上，這個有少爺的地方。」

「親愛的，」Princess Romantic趨前擁抱她，卻缺少真誠，「我只是個掌管愛情的神祉，和妳一樣被動地被命運操控著。妳的要求，我無能為力。」

她的眼淚滑入公主的頸窩中，卻滾燙了另一個將之看再眼裡的靈魂。

「吳初，時候到了，妳必須離開。」他盡量讓自己不為所動，畢竟依依不捨也挽回不了什麼。公主是對的，他們都只能束手無策地面對命運的推動。

突然，她頓悟了，像是心死，「除了投胎，我還有什麼選擇？」

Ｍr. Zero和Princess Romantic同時靜默了。他們都知道，另一個選擇才是真正的句點，真正讓轉動的齒輪停止。

「少爺，既然你不願意留住我，也罷。」她的臉上掛著一抹支離破碎的笑，「我總有權利選擇不投胎，進而放棄在周而復始中打轉吧？」

Princess Romantic嘆了口氣，「在歷史中，我們確實有經手過幾個拒絕輪迴的個案，但實在少之又少。他們看破了紅塵，悟透命運寫的劇情不過千篇一律，不論他們身處哪齣戲都沒有意義。」

「吳初，去投胎！」Mr. Zero焦急大吼，「妳並沒有悟透什麼，我不會允許妳這麼做的！聽清楚了，這是命令！」

見他如此慌張，她大概也猜到接下來的選擇會引領至什麼樣的後果。這已足夠了，至少證明他還有一絲在乎。

「妳繼續說。」她忽視震耳欲聾的咆哮，堅定地看著公主。

「繼續輪迴，或者魂飛魄散。」

Ｍr. Zero的激動凋零了，在他看見她那抹心滿意足的笑後。

「命運只給與靈魂兩條路走，不想繼續繞著圈圈轉，唯一的方法就是離開圈圈。」Princess Romantic放緩說話的速度，「然而這個命運畫出來的圓卻是靈魂唯一可以待的地方，一旦離開了……也只能灰飛煙滅。」

「那麼，讓我魂飛魄散吧。」

這回，凋零的不再是他的情緒，而是他的靈魂。

見Mr. Zero沒有反應，Princess Romantic逕自牽起她的手，「跟我走吧。我們必須去參訪其他七位神祇，讓他們一一消滅組織妳靈魂的每個元素。」

「少爺，」她止住被公主拉動的步伐，轉頭望向他，「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聽我的話，去投胎……」

等不到她要的答案，於是低頭苦笑，「看來，真是時候魂飛魄散了。」

「先斬除妳的緣，」一身慘白的Ms. Day緩緩開口，「再洗清妳的孽。」

這四百年來，少爺是她唯一的緣與孽。一旦割捨了，兩人就再無瓜葛。

Ms. Night靜靜地啃咬著指甲，興奮地等待。Ms. Day臉上的雪白則被一抹詭異劃開，她優雅地對著眼前的靈魂伸出手……

「安心把自己交給她吧。」Princess Romantic打破沉默。

她深吸口氣，踏出步伐。此刻，她與雙胞胎之間只隔著一張茶几，只要握住那隻骨瘦如材的手，她和少爺的糾纏便盡了。

「吳初，住手！」

「緣起緣滅」的大門被一股蠻力推開，前院的落葉隨著那抹身影的奔入而散動。

Ms. Day收回手，Ms. Night繼續專注啃咬。對於Mr. Zero的闖入，兩人都沒有一絲訝異。她們比誰都清楚，債尚未償完，魂飛魄散……談何容易？

「少爺……」她帶著深切期盼地望向他，「你改變主意要將我留在身邊了嗎？」

「告訴她，Ms. Day！」他躲開她的注視，「她是人類，有屬於自己的宿命。我身為神，縱使願意，也不可能改變命運的安排。告訴她！」

Princess Romantic淡淡地打斷他的激動，「我想，吳初已經理解這個道理，所以她才選擇魂飛魄散。」

既不得圓滿，便選擇毀滅。

「吳初，聽話。」向來冷傲的臉已被無力粉碎，「乖乖去投胎，我還是會像過去一樣探訪妳，不會有任何改變。」

突兀地，坐在地上的Ms. Night咯咯地笑了，似在嘲笑高尚神祇的卑微懇求。

「對我來說，這是不夠的。」她走上前輕撫他的臉，「我要的是長長久久地待在你身邊，你偶爾的參訪並無法滿足我，只是讓我慢慢被思念啃噬殆盡。」

這一世，她已經嚐夠了這種等待的滋味。她學會了，既然無法得到全部的他，不如什麼都不要，否則只是自我折磨罷了。

Princess Romantic彷彿欲將Mr. Zero打入谷底，悠哉地說，「感情的糾葛是緣與孽的盤根交錯。任務結束，命運回到正軌，你們已互不相欠。沒有債務，又何來償還？不論是在人間或是神界，你們……都沒有相擁的機會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

一直靜靜欣賞好戲的Ms. Day開口了。

「公主的邏輯是對的。」她不疾不徐地倒了杯熱茶給公主，「既然已將彼此的債務償盡，『緣』自然牽不住你們，那麼何不試試以『孽』來相互折磨？」

聞言，Ms. Night不再啃咬指甲，過度愉悅的笑跟著火吻的疤痕一起扯開。

「Mr. Zero，記得我說過，緣的存在是基於過深的掛念。然而，你和Triple Zero的維繫是你在身為凌少的那一世所給予的承諾，這般的緣份卻在你輔佐武則天時用盡了。Triple Zero若是繼續投胎，你也無法相伴，懂嗎？」

他苦笑。原來，他又再次承諾她實現不了的誓言。當她繼續在輪迴中向前行，他連偶爾到人間陪陪她也做不到。

「掛念放下了，便很難再拾起。」Ms. Day的嗓音在此時聽起來有些尖銳，「可是要在彼此之間造出孽，就簡單多了……只消傷害對方就好。」

她咬著唇，顫抖著。要她傷害少爺嗎？她寧可選擇魂飛魄散。

「以七世孽，換得一世情。」Ms. Day輕撫著鎖著姐妹倆的鐵鍊，「Mr. Zero，你很習慣折磨自己愛的人，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只要跟著Triple Zero一塊輪迴，在七世的糾纏中狠狠傷害她，造下兩人間的孽，你便有機會以一世的情感來回報她。」

她彷彿見到一絲曙光，欣喜地問，「那我呢？我要做什麼？」

「為愛死七回，願意嗎？」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