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死亡蔓延時 (21)

「叮──」電梯的門打開了，邱予踏出步伐。

「留下來！」歐司禮喊住她。

邱予回頭望住他，等待一個解釋。

「那個，我……」他思索了一會兒，才想到藉口，「我寫的歌昨天錄好，唱片公司的人剛送來。妳幫我聽一下，給我點意見。」

電梯的門又闔上了。

「我又不懂音樂，能給你什麼意見？」嘴硬什麼？明明就想留下來，不是嗎？

「大多數買唱片的人也不懂音樂，妳的想法正好能反映出大眾市場。」他主動伸手，將她拉進門。「只是芭樂歌而已，不必仔細聽也能懂。」

邱予被他安置在沙發上，「豆漿都要涼了，你還不快吃？」

「等我一下，我去拿CD。」歐司禮自房間走出來，到電視旁的音響播放尚未經過包裝的唱片，音樂在兩人間飄盪。

這是一首抒情歌，一首描述著愛情中的不順遂，流露一個女人的自哀自憐。

「好難想像這是你寫的歌。」她抱著雙膝，對著正坐在地板吃饅頭的男人說。

「寫愛情不是最簡單的事嗎？」歐司禮轉頭對著她說，「不需要豐富的戀愛經驗，我們都能揣摩出男女的情感，那是人類的本性。」

她問得雲淡風輕，「歐司禮，你被愛情傷過嗎？」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豆漿，低著頭，沒有回答。只是在想，究竟是愛情傷了他，還是他傷了愛情……

「妳呢？被傷過嗎？」他反問。

「這要看你如何定義。」她收起多愁善感，開起玩笑，「國中的時候發現暗戀的學長已經有了女朋友，算不算？」

沒有回以幽默，他依舊嚴肅，「痛嗎？心被撕裂成塊，再也無法跳動。靈魂飄渺空洞，剩下的只有死寂。如果經歷過了這種感覺，那就算被愛傷過吧。」

「這是你的經驗？」他糾結的眉頭成了她心頭上的一個結。

「那是我前女友在分手時對我說的話。」

兩個人的安靜之間只剩下浪漫情歌。

「也許，愧疚也是一種痛。」她下了註解，為他也為自己。「我……也在一個男人的心上留下了那樣的傷害，想彌補卻無能為力。你的罪惡感，我懂。」

歐司禮首次覺得自己背負在身上的罪孽，有了另一雙肩膀為他扛，縱使那是雙柔弱的臂膀。明明讓邱予進門是想安慰她的難過，結果卻是她撫慰了他的傷痛。

「他是個好男人，我也努力過，但就是無法繼續下去。」她將臉埋入膝蓋，只讓聲音流出，「正因為愛過他，所以他的痛也成了我的責任。」

他坐上沙發，輕撫邱予的背，「至少妳曾經付出真心，有種人連感情都吝於投入。妳並沒有做錯什麼，喊停是懂得適可而止，不要繼續相互折磨。」

「你也是嗎？在感覺變調時，劃下句點，傷害了那個女人。」她抬頭問。

「我是傷了她，但喊停的不是我。」歐司禮嘆氣，「那段關係傷她太重，讓她無法再和我走下去，而我……尊重她的選擇。」

也別無選擇，畢竟一個沒有付出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

「大概，我們都不適合愛情吧。」

音樂停了，傳來邱予悶悶的聲音，然後又再重播。

「邱予，妳和我不一樣。」歐司禮揉亂她的短髮，按自享受這種親密。「妳只是還沒遇到對的人，緣分到了，就會找到適合妳的愛情。」

她搖頭，「我不想再為別人的傷心負責。」

「妳還沒為我的歌下評語。」他站起身，將音響的音量調大，試圖轉換話題。

「歐司禮，你不打算再談戀愛了嗎？」她卻在原地打轉。

他苦笑，「何必害人呢？」

「那我們的曖昧又算什麼？」

歐司禮望著跳動的喇叭，不敢回頭探測邱予的語意。自以為隱藏得很好，沒想到她還是將這個祕密扯出來，讓他措手不及。

「你不願意用心戀愛，我也沒膽子給予承諾。可是我們還是放任自己靠近彼此，越陷越深。再繼續下去，我們誰要承擔後果？」

他仍然背對著她，然而緊握的拳頭卻洩露出他的激動。沒有被看出來的，是他那顆藏在曖昧秘密背後的真心，想要給卻給不起的擁抱。

邱予鼓起好大的勇氣，才敢開口，「做個了斷吧。」

「不要再見面了嗎？」終於，他轉過頭來。這樣很好，真的很好……雖然他此刻的狀況一點都不好，但人生不會只是現在。

她走近他身邊，輕觸他的指尖，感覺到那在這暖和的季節中凸顯的冰涼，「你做得到嗎？」已經太遲了，不是嗎？

歐司禮討厭自己的無能為力，討厭自己又再度貪戀起她的溫暖……

「談一段不負責任的感情，我不計較你不投入，你也別跟我計較心傷，好不好？」

然後，她握住他的手，「交往吧，趁我們還有感覺的時候。」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