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電影時光

　週末看電影，有一幕敵人從水中竄出，一掌把女主角打飛的畫面，讓我嚇了一大跳。心裡想著，這時候如果他在身旁，大概會摀嘴驚呼，我則會拉過他的手，兩手緊握，用臉摩娑他的掌背，嗅聞他的氣味。

　他愛看電影，因為BF工作的關係沒辦法常陪他，所以看電影就成了我最能接近他的方式。去年跨年夜前，他在寒風細雨中排了三個小時買3D阿凡達，後來知道時有點心疼，他總是願意在他認為値得的人身上花費心思，如今回想起來，我在辦公室樓下苦等二小時，又算得了什麼？

　那個跨年夜，是他第一次來我家，我們在倒數及歡呼聲中迎接新的一年到來，在電影院裡體驗華麗的3D特效，那是我第一次在IMAX看電影，旣真實又虛幻，彷彿觸手可及，一伸手，卻撲了個空。如同他，那麼結實存在，卻遙不可及。

　電影之後我們殺到外木山迎接99年的第一道曙光，那時候的我們，他跟他、我跟他，在黎明前放肆歡笑，用FM2紀錄微光下的容顏。有一段時間我們四個人是快樂的。究竟是誰先破壞了這恐怖平衡？

　我跟他看過的電影，比我過去十年看的電影總合還要多好幾倍吧！動作片、劇情片、好看的、難看的…常常進了電影院才知道，他常說：看電影就是機會命運。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看什麼電影對我來說，根本不是重點，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即使是大爛片我也甘之如飴。

　和他約會不能遲到，前一、二次不知道，遲到了幾分鐘，碰面時他正色認真地說：「你欠我一個道歉。」我頻點頭道不是，再也不敢遲到。有一回約在電影院，眼見時間快到了，我從樓上見他小跑步前來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他確實是個重允諾的人。

　忘了是哪一部電影，在真善美吧，他看得哈哈直笑，手拍大腿，好幾次我鼓起勇氣想抓住他的手，結果卻輸給了自己。後來我在電話中提及那時的心情，他笑我只會貧嘴。下一次，他讓我握住他的手，劇情的空檔，他轉頭親吻了我，頓時天旋地轉，腦中一片空白，像是初戀的少男，不知所措起來，而且有種想哭的衝動。在我不多的交往經驗裡，接吻的次數大概就跟我交往過的人數一樣屈指可數吧。

　我們有攝影當話題，也聽過朋友辦的攝影講座，結束後時間仍早，我們殺到國賓長春看「沒有耳朵的兔子2」，廳院不大，螢幕也不大，開演後我們跑到最前座，十指交扣，完全不理會後面的觀眾。放映中不知從哪隱隱傳來抖動，我納悶是否隔音太差，隔壁廳的重低音傳來震動，但因為電影太精采，來不及細想。電影結束後我們踅到後面的小公園散步，我說外面的溫度跟電影院差很多，裡面冷氣超強。話還沒說完，猛地想起，剛剛那陣抖動是來自他，因為不忍心將手從貪心的我手中抽回披上外套，竟讓自己在冷氣房中發著抖，怎麼會有這樣一個體貼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麼自私的我啊！

　我不捨地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內心烈火熊熊燃燒著。就是他了！

　我們曾經有過這麼一段看電影的時光，那時候的我們好快樂！看完電影，或坐在麥當勞聊天，聽他抱怨與BF的相處，勸他要忍讓；或在西門町吃碗魷魚羹、排骨酥湯，然後漫步在小公園。越是接近他，越無法自拔，終致踰越了朋友的界線。

　台北電影節的某場，約好了老地方來接我。一路上前座的他不發一語，我隱約感覺氣氛不對，問了幾個問題，他只悶哼回應。到了中華路圓環，他低頭把電影票交給我，說他不陪我去看了。這段日子來的相處，自己心裡已經有了底，問他是不是以後不要再聯絡了？他微微點頭，眼睛閃躲著我。我把安全帽交還給他，囑咐他騎車小心，已然無心看什麼電影，便向捷運站走去。催眠自己能走到這裡應該要心存感激，不要奢求，即使心下異常難受。

　嗶嗶嗶…捷運車廂門甫關上，捷運列車啟動，我在廣播聲中聽見手機鈴聲響起。拿起手機一看，是他打來，趕緊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他瘖啞的哭聲，我問他人在哪？他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我心一軟，要他在中華路那端等我，我回去找他。

　如果他沒有打那通電話，或我沒有接起那通電話，現在的他會是怎樣？現在的我會是怎樣？電話既已接起，惡果從那一刻開始，自己便要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