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06 02:57:42尤小敏

悼念在世寄居36載的澳門作家兼中學小師妹:金珮珊同學

朋友,夠鐘醒來了

朋友,醒吧,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等你醒過來,你知道嗎?

是累了吧,所以想多睡一點,想懶床一點,對不對?

但也不可以睡這麼久,你知道嗎?你明明喜歡工作,也熱愛跟生活,怎可以睡這麼久呢?

那個陽光普照的星期六,我們不是約了要見面嗎?怎麼人家明明穿得漂漂亮亮準備出門見你之際,你卻突然睡著了。

朋友,醒過來吧,愛你的人很多,你知道嗎?你的朋友都在“面書”上留言,替你打氣中,你知道嗎?

大家都很自律的一個排一個,那怕每人只有短短一分鐘,都不過是為了要見你一面,在你耳邊講幾句話,替你加油加油。你很多朋友都哭得眼腫面腫了,有些哭不出來的,其實是在心裡流著眼淚吧。

朋友,是時候醒的了,大家受不了你一睡不醒啊。你知道你的家人和老友日以繼夜在你床邊守候著你嗎?他們也會累的。你不可以只顧自己睡啊,你要乖乖地趕快起來,讓你的家人和至愛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好嗎?

你不是明明跟我約定帶女兒來我的小店嗎?你講過要算數啊,不可以講完就自己睡覺去。知道不知道?

朋友,是時候醒了,乖,快醒。

***

她就這樣,走了(上)

那個太陽照耀得有點不尋常地燦爛的早上,我收到一通whatsapp,被通知她走了。

昏迷了四天,大家所期望的神蹟,最終沒有發生。她就這樣,沒留下什麼話,走了。

昏迷當日,我們原本約定在她首次主持的讀書會重聚,之後又約定三月七日,她要帶女兒來參加我搞的健康講座。出事前兩天我們還在FACEBOOK談得很開心,她說感冒失聲了,在家休息中;怎會想到她兩天後的凌晨時份就在家昏倒了,然後這個昏倒,她就沒再醒過來,過了四天,她就走了。

那個早上,收到日夜守在她床邊的朋友通知後,我不知可以怎樣反應。我如常出門赴約,在充滿陽光的柏油路上時而奔跑,時而停下腳步,然後在我熟悉的街頭上轉來轉去,想抓著什麼似的,卻什麼也抓不著。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但我明明知道世事往往就是無奇不有,不是嗎?在理性與感性的思緒碰撞之間,我不知自己該怎樣理解和消化這件事。真的,那怕我已覺得自己的人生早已經歷過許許多多的離離合合,但我就是在這事上搞不懂,一切來得太突然。我可以痛哭一場嗎?我明明在去年的大除夕夜可以跟她一起過,我幹嗎不去呀?我幹嗎要玩自閉?

我一口氣跑到跟朋友約定的地點,然後那位美國朋友見到我樣子怪怪的,問我怎麼了,我好像很冷靜的一口跟她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她望著我說:你還好吧!(上)

***

她就這樣,走了(下)

我說我還好,但其實我真的不好,真的不好,但我不知怎說才好。

朋友緊緊的擁抱我,然後陪我一口氣跑上大炮台,我急著要往上爬,我急著要再看一眼這個我其實不太喜歡的城市,我需要一點新鮮的空氣;我,真的不知該怎反應才好。

那天我如常的忙,我嘗試令自己看來很冷靜,只是忙了大半天;回家,我還是狠狠地哭了一趟,後悔自己明明可以早點跟她見面,怎麼就是扭扭擰擰,拖拖拉拉的;就是因為我心情不好,因此文友的聚會我總缺席,因此跟這個從中學時代就認識的學妹兼文友,一而再再而三地錯過了見面機會;我們約來約去,就是約了又錯失了。

那天FACEBOOK都因為她突然離世,充滿著各方友好的悼詞,有文友更是難以接受事實。我可以想像未來一段時間,本澳兩家報紙的專欄都是充滿著對她的愛與懷念之情。

這些年,離開的親人朋友一個比一個年輕。這位小學妹兼文友才三十多歲,去年還利用工餘時間完成人生首個學位。她跟我說:“嘻嘻,我現在才讀完大學,但年紀大,記性不好啊”。我鼓勵她說:“不要緊,有心不怕遲,年紀大讀才好,才更認真。”她早前還得了文學獎,又轉了新工作崗位,有一個好家庭,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有一班很愛她的朋友,她的人生還有許許多多多可能,怎麼上帝硬要在此刻把她帶走了?

金珮珊同學,雖然我不想相信,但我還是想跟你說,在主的懷裡好好安息。想你。(下)

***

她確實是安息了

參加完她的守靈禮拜,我確認她是結束了在世寄居的三十六載,安息在主的懷裡。

她留下愛她的家人,朋友,文友,還有同事,她先行告辭了。

基督教儀式一般都很安寧,但也有令人難免傷感的時刻,那就是由家人和最好的朋友簡述安息者生前的點點滴滴。當夜她的丈夫,姐姐和最好的朋友說起自己的太太,自己的妹妹,自己的知己時,台下一直傳來開紙巾包的聲音,以及低泣的聲音。

我們對自己的出生與死亡(自殺者除外)都不可抗力,生與死是天意,但我們卻可以選擇如何演繹自己的人生。要快樂,要傷心;要精彩,要糊塗;要有意義,或要無聊,主導權都在我們的手上;上天給我們自由意志,我們可以自己撰寫自己的故事。我們不可以決定跟誰做家人,那是上天的安排,但我們可以決定的還有很多:決定跟誰交友,決定做哪一份職業,決定生活的態度等等,當然,還有決定要不要有自己的信仰,我們在不知有多少年的人生裡,可以有很大自由度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沒有,那我鼓勵你盡情去感受作為人的樂趣,以及悲愁。

她是走了,走得很急。但她並不孤單,來送她最後一程的親友眾多,更重要是,她有上帝與她同行。生命不在乎長短,而是在乎你如何演繹,也曾經精彩過,有意義過。



原文原刊登於澳門華僑報華座“新荷集”專欄內

刊登日期分別為2013年2月27日,3月2日,3月3日及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