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光-初晨中的尋日者-4（完）

那路上，那路上明明是和樂融融地，怎知迎面卻忽來一輛車子，硬生生地撞上去。

一剎那，天旋地轉，眼前灑落了比夕陽更加鮮豔的橘紅。

然後，焰火搖曳，開出的瑰麗勝比霜雪中的紅蓮，瑰麗的令人心寒……

然後，一朵朵的紅花被黑夜染色，直到眼前一片漆無……

然後然後……

「嚇？！」

自床上躍然，是夜。

月光灑落了一地的皎潔，柔柔淡淡，在黑暗的世界裡給旅人指引、替身處旮旯的人們披被。

只是有些人，卻永遠照不到這一紗月華的暖。

「我好想……」

凝淚的眼角承受不住，終於滴落。

──好想找到那些失去的色彩。

專注在這無邊的墨色中，殊不知這些盡收入美雪的眼眸。

一間屋內，落淚的不是一人。

隔日，美雪去了一趟聖安醫院，去找了一個人，去給了一個請託。

一個請託，一個願望，一個祈求……

「尋日。」

「？」

半邊的天被夕陽染紅。半邊的炙火、半邊的紫愁。

「林老師說妳今天上課精神狀況不是很好。昨晚做惡夢了嗎？」

「嗯。」

初晨沒再說什麼，將視線轉回緩落的夕陽。

「……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尋日可以看得見，希望尋可以重新看見這個世界、希望尋日可以看見我、希望尋日可以尋回遺失的色彩。」

一語在沉默中劃破，劃破了那囊淚水。輕輕地，順著臉的弧度滑落。

「真的……嗎？」

「嗯。」

三日後，尋日進了手術房，由眼科主任和初晨操刀。

漫漫。

時辰緩過。

「學長，你知道為什麼我之前不願開刀嗎？」

「嗯？」

「因為手術風險很高。以前的我，沒有勇氣去冒這個險，更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那麼，現在的妳，有我在身邊。不論結果如何，我願給妳一輩子的勇氣和希望。」

「我相信。」

汗水不斷低落，只為她不化為淚水。

「準備好了嗎？」

「你會陪著我的，對吧？」

「對！我會陪著妳。」

「一直？」

「嗯，一直！」

「好，準備好了。」

漫漫。

然後手術房外的紅燈滅了。

一般病房。

尋日雙眼矇著紗布，坐在病床上。

「尋日。」

「嗯。」

實習醫生走入了病房。

「明天就可以拆紗布了喔。這幾天妳辛苦了，這幾年……妳辛苦了。」

實習醫生低沉著的嗓音自頭頂灑落。微微一笑，尋日依著聲音判斷初晨的位置，然後舉起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謝謝你。」

炙紅。

炙紅的陽半掛在天邊，另一端的天空呈現愁紫色。

風，自身後吹來。

紅色，就像那一場火的紅色。

是她要求來到此處拆紗布的，因為希望第一眼能夠看見夕陽。

可她更希望看見的人說好的，卻是不在。

模糊的。

一切是模糊的。

河水粼粼著紅霞，天上懸著熾陽。

一切是模糊的紅。

尋日被赤色擁抱，而那色彩是幾乎遺失的，竟也是難以忘懷的。

風，自身後吹來。

主治醫生和母親不知何時離開了，只留下她一人面對這火色的豔麗。

該來的人還是沒來。

方清晰的世界又再次模糊。

風，自身後吹來。

夾帶著微微花香。

「嗯？」

甫轉身，臉就被大把的細花掃過。

「是滿天星喔！」

沉著嗓音，初晨的面容出現在花後。

「學長……」

眼裡是溼潤的，以至於對方笑容如此模糊。

「終於……看到了。」

笑容自嘴角緩緩綻放，混著滑落的淚水盛開。

如此燦爛，更比紅夕赤妍。

初晨雙手向前，將滿天星與尋日一同抱入懷裡。

「尋日……」

聲音也哽咽了。

風，在彼此之間流竄。

不曾想到的是，期待又害怕看見的艷色夕陽，竟是如此溫煦地落在天地……

曾經

我在炎炎艷色中失落

失去了晨曦

當我落淚也只能獨自仰望著月

黑夜裡不敢點燈　卻又怕夜的深沉

可我遺失的是白晝　還能說什麼

如果　我哼起那首

獨自的擁有

結局是否不會回頭

而我有人在夕陽的那一頭　等候

不必在曲終　狠狠地哭了笑了狂了都走了

總奢望

如果有一天　你說你愛我

會不會在回首時　發現你的錯

而你可知

你的溫柔　牽扯著我的溫柔

你的心痛　拉拔著我的心痛

直到有一天　我突然懂了

身邊有你守候　有你陪我

在初晨中的尋日者

是你就夠

直到這一天　我突然懂了

能與你相遇　打從心底

原來是多麼令人歡欣

於是夕陽的紅

竟成了如此心慟

而何時　慶幸著你總是在我左右

絕不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