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識情─山田風太郎《甲賀忍法帖》

很久之前寫過一篇看了動畫〈甲賀忍法帖〉的心得，只寫了上篇以後，就沒有下文了(苦笑)

因為太苦澀了，三年多前我看的時候，哭得很慘。

那時候覺得有些東西即使寫出來，也無法表達，只能像是敘述劇情一樣，所以不寫下去。

也是因為那時候不夠成熟，只能為劇情而哭，胸口好痛，但無法具體。

考完最後一科期中考後，出了教室就跑去圖書館把〈甲賀忍法帖〉的原著借出來，原著的寫作手法很緊湊，用字淺白不艱澀，讀起來也不會枯燥乏味，一點也不輸動畫的精采程度。

回家趕緊把影片找出來，回學校利用幾個晚上片段的時間，重看了一遍。

結果還是一樣哭得很慘，一度覺得自己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笑) 

即使因為剛看完原著，情節記得清晰，也還是在重看一遍的過程中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關於甲賀弦之介與伊賀朧的愛戀與命運擺弄，乍看之下情節就是相愛之人必須互相殘殺的老梗劇情，但是山田風太郎用了「忍者」這個角色，從中跳出了這個圈套，開展讀者新的感官視野，這本《甲賀忍法帖》在當時掀起了日本忍術文學風潮，深深影響了菊地秀行、京極夏彥等作家。

       「忍者」，一般印象就是身著黑衣、在屋簷上能跳來跳去、快速步行、擁有特殊忍法的人，簡單定義的話，就是「能人所不能，能忍人所不能忍」，在《甲賀忍法帖》中可以見到令人驚嘆不已的忍術，但也可以看見其實忍者畢竟還是人，忍者並非無情。在忍者的世界中，沒有同情憐憫，殺敵無所謂道義，以遵循上者命令為上，一般的倫理道德、日本武士的道都無法套用在他們身上，所以常有人以無情來形容忍者世界，其實不然。

        動畫與原著有些地方是有出入的，動畫著重在對比手法，人物性格刻劃十分細緻，用了很多小場景凸顯人物特色，當然也有較多主觀的解釋，對於伊賀的藥師寺天膳的背景著墨非常多，刻意加重他的負面性格，即使明知忍法之爭無是非對錯，也會忍不住憎恨起他的狡詐殘忍，另外情節編排順序的不同也能加強悔恨與心慌的情緒。動畫對每一集都有一個小標，大都十分切題，是我覺得表現很好的部分，第一集「相思相殺」至最後一集「來世邂逅」，加強了時間軸與故事線的推進，當然為了加強主角兩人並渲染悲傷慘烈，最後一集對甲賀弦之介與伊賀朧的對戰加入了很多過往愛戀的場景，對比手法十分綿密，悲傷與殺戮共舞的節奏拿捏恰當，最終安倍川一景也是開頭場景，留有「桃花依舊人不在」的餘韻。而「笛子」的物象貫穿全劇，甲賀弦之介的笛子，在兩派之爭開始之後，留在伊賀予朧作為訣別，最終朧將笛子託與服部半藏之子服部響八郎，說「這是我們兩人由始至終的祈願」，象徵了兩人期許甲賀與伊賀和睦相處的願景，對照最後只剩下兩人決戰的時刻，顯得諷刺而遺憾無比。

        此作之中包含了很多感情元素，兄妹之情、戀人之情、忍族之情，其中許多殘忍或生死分離的場面，書中人物強忍下來，進而轉移到讀者身上，隱約感受到忍者的悲痛與無可奈何，讀者成為其出口，反而更能真切感受到忍者識情，在華麗忍法的死鬥當中，都是忍者生命最極致的綻放，山田風太郎的二十種忍法宛若地獄之刑，極具想像力與趣味性，美麗哀絕。

        我打鐵趁熱看了忍法帖系列中的另一本《伊賀忍法帖》，寫的是日本戰國時代，約是在桶狹間之役兩年後的事(永祿五年)，松勇彈正採納果心居士以七名弟子以違背人倫、殘忍無比的方式欲取得美女，而伊賀忍者笛吹城太郎為報其殺妻之仇，展開了與七名法師的死鬥。 這本比《甲賀忍法帖》更無倫理道德，甚至可以說是喪盡天良的瘋狂，當然也如前面所言，忍者之中是無道德約束的，要看忍法帖系列勢必要將道德觀置於一旁，這對一直在研讀道德規範的我也曾經是一種考驗，但是不損我對山田風太郎的肯定。若是對山田風太郎有興趣，還是建議從《甲賀忍法帖》看會比較合適。

        忍者識情但必須無情，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然能夠做到無情的，也就失去人的身分了，「非人」是讀者無法投射的，而這些忍者恰好介於人與非人之間，讀者不由得產生一種憐憫之情，進一步自我闡述忍者之情，忍者在情感壓抑之下有時甚至比一般人還要濃烈偏激，更是因為這樣濃縮了忍者生命之華，宛如色彩鮮豔而淒美的劇毒，跨越人忍界線，渲染出淒絕景象。

最近實在太著迷了，感受很多，所以略微打了一小篇來記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