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紅花-3

05.

如果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擾，那麼今天就是動手術的日子了。

沒由來的一陣心悸，我坐在床上捂著胸口，懊惱這不爭氣的身體，若要說不會害怕手術失敗，那是騙人的。

殷偉綠又一如往常的不請自入，奇怪的是，這次我完完全全沒有厭惡的感覺，居然還有一點雀躍……

「在想什麼，嗯？」殷偉綠拉開我的覆在左胸口的手，然後輕輕揉按著我的胸口，語氣帶了幾分心疼、幾分憐惜。

「喔！我知道了，小筑是在擔心手術吧？別擔心了，等妳病好了，就可以盡情的交朋友、談戀愛，可以去看逛街看電影、還可以遊山玩水，過和一般高中女生一樣的生活。」殷偉綠自顧自的說著，沒注意到我臉上悄悄變化的表情，心悸早已退去，但是他的手依然維持溫柔的力道輕輕按摩著，我也就沒推開他。

既然答應了動手術，這不就代表我想活著嗎？

可是為什麼我無法被殷偉綠口中那些好玩有趣的事物吸引呢？

為什麼我對於恢復自由之身後的生活竟然沒有一絲期待呢？

我始終低頭沉默，忽略心中逐漸擴大的不安，也刻意不去看殷偉綠閃爍的眼眸。

「小筑……妳有喜歡的人嗎？」殷偉綠突然嚴肅的問到。

我猛然抬頭，竟然對上他莫名溢滿傷感的眼，「怎麼會問我這個？」我吶吶的開口。

「因為如果小筑妳喜歡的人不是我，我會很難過的！」說完後殷偉綠把我從床上拉起來，然後低頭吻住我。

我以為我渴望殷偉綠的吻，就如同我以為我喜歡他──怎麼他吻我，我會覺得被羞辱呢？這傢伙怎麼可以奪去我的自由，又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隨便吻我？憑什麼要我喜歡的人一定要是他呢？

但是我卻矛盾的沒有推開殷偉綠，只任憑他這麼抱著我、吻著我，直到他不安分的舌頭強行伸進我嘴裡。

「你走開！」我抓回理智用力推開殷偉綠，隱隱約約察覺胸口絞痛又起，「殷偉綠你真是個爛人，你以為這樣很厲害嗎？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你嗎？」

「小筑，我真的很愛妳，我沒要妳也喜歡我，只希望妳病好了之後……可以永遠記住我……」

他說愛，他愛我。那實在太沉重了，愛這個字啊！沉重到我背負不起，也無法面對，不論是誰給的愛……我有權利可以享受嗎？這手術並不是萬無一失，反而有極大的風險吶！萬一手術失敗了，殷偉綠的愛又該如何擱置呢？

心裡有個聲音開始憤世嫉俗，殷偉綠怎麼可能愛我呢？他只是一個剝奪我自由和想法的男人，就是他聯手母親讓我那麼痛苦，日日夜夜被心魔糾纏著、折磨著。就是他！都是他害的！

「殷偉綠，等我換了心臟，就可以永永遠遠逃離你！」

這次，我大膽的甩門，這是第一次，是我離開自己的房間。

06.

我退去原本的衣服，換上手術衣，安靜的躺在冰涼的手術台上，母親和殷偉綠的話還在耳邊旋繞著。

「筑筑，妳一定可以的、一定會好的！」

「小筑，既然妳手術後就要離開我，那妳要記好我這張帥氣的臉哦！」

莫名的不安感逐漸擴大，像是要把我吞噬般……

「等等！」我急忙喚來一旁正在準備的護士，「請問，殷偉綠他人呢？」剛剛手術房外沒看到他竟然會讓我這麼不知所措，我悄悄握緊已經冒汗的手心，希望能壓抑巨大的不安。

護士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才喃喃的開口：「殷先生也去準備了吧！妳真的很幸運，殷先生他啊，可是用性命在愛妳呢！」

然後我看見護士拿出針筒，然後我感覺到手臂傳來微微的刺痛，然後我抓不住自己逐漸渙散的意識，然後、然後、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