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寫──他倆的名字
你好,我叫哀莫,就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哀莫。我為何會叫這個名字不重要,我是誰也不重要,但我接下來要講的這個故事從某方面來說,卻很重要,至少,對某個逝去的,還有某個被留下的人來說,十分重要。
曾經,我在一間書店認識了一對小夫妻,一個叫阿是,一個叫阿不。他倆的感情好到讓人連羨慕的念頭也沒有,那是種說不上來的渾然天成。那時候,我常常光臨他倆開的舊書店,就在一個小小巷子的巷尾裡,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看書、喝喝咖啡飲料、吃吃午餐晚餐、或是觀察著他倆。對了,阿不煮了一手好咖啡,阿是做菜更是一絕。阿不廋廋的,剪了一頭短短的頭髮,總是亂糟糟的,有時候看起來是造型,更多時候看起來像是剛睡醒的樣子。他煮咖啡時,神情總是非常的專注,動作輕柔緩慢,像在調配某種神秘香水的調香師一樣。阿是高高的,髮型總在變換,有時長髮及肩、有時燙了很是俏皮的小捲髮。她做菜時的樣子很有趣,長手長腳的一個人在開放式的廚房轉來轉去,乍看下有些手忙腳亂,但看久了會發現她像是表演一次彈奏多種樂器的音樂家。他倆是這間舊書店的主人,幾乎不論何時光顧,都能看見他倆的身影,反而不常看見其他顧客。哦,除了一位小小隻、總是帶著帽子所以看不清樣貌、老是在晚上出現的客人。
其實,我並不算認識他倆,只是花了不少時間觀察他倆。為何會說他倆像渾然天成的一對、讓人連羨慕的念頭也沒有呢?是這樣的,平常日我大多在傍晚時分光顧,點了晚餐、拿了書就在我的老位子坐下。那是個靠在進門牆角的位置,往前看就是入口,往左手邊看就是其他座位、書櫃和吧檯。沒客人的時候,阿是通常都坐在吧檯旁的高腳椅上看書或是用電腦;每次打開店門時,我都覺得很愧疚,因為阿是聽到門口的風鈴響起時就會急急忙忙起身,讓我覺得好像打擾到她似的)。通常在我點完餐不久,就會聽見卡拉布妮的「Ta Tienne(我是你的)」輕快響起,阿是臉上的笑容就會突然綻放,接起電話小小聲講了幾句話就掛了,然後不超過五分鐘門口的風鈴又會響起。這次,阿是沒有半點慌張,只是停下手邊動作,靜靜地看著走進來的人,確定是阿不後,她只會輕輕的笑了笑,便繼續手邊的工作。
看起來應該是剛下班的阿不會對店裡的客人(通常也是只有我)點頭致意,走到阿是身旁說一句話後就消失在吧檯一旁的門簾後。沒多久,他會帶著筆電走出來,坐在吧檯阿是的電腦旁用電腦,不時抬頭看看阿是需不需要幫忙或是忙完沒。阿是忙完後(通常是把我的餐點端給我後)就會在阿不身旁坐下,兩個人交談了一會兒,阿不就在吧檯泡茶,阿是又回到吧檯後的廚房。過沒多久(真的沒多久,大約十來分鐘),阿不擺好茶杯、餐具,阿是就端著簡單的輕食從廚房走來,他倆就坐下來用餐。當然,我不會盯著他倆用餐,只是有時抬起頭,就會瞧見他倆小小聲的聊著天,兩人的神情都是萬分的滿足,像是……我也不清楚,不是老夫老妻那種盡在不言中的平靜,更不是熱戀情侶那種你儂我儂的甜蜜,比較像是多年老友那種相知相惜的怡然。
關於他倆的名字這個故事主題的開始其實有點檻尬……某天,我一如往常在傍晚時分來到舊書店用餐,也一如往常偷偷地觀察著他倆令人賞心悅目的相處畫面。只是當我難得低頭專心用餐沒多久,突然發現二雙腳站在我的桌旁。我驚慌地抬起頭,連嘴裡的義大利麵都沒吞下去,就看見他倆笑瞇瞇的看著我。
接著阿是就開口了:「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們啊?」
我還來不及回答,阿不就說:「不一定阿,我和她說,你不一定只是盯著我們的方向發呆。」然後兩人就繼續笑著看我。
好不容易把嘴裡的麵吞下去,我說:「對不起,我一直著你們看,因為我覺得你倆的相處渾然天成。」
阿是馬上轉頭對阿不說:「他說我們渾然天成誒,是讚美我倆吧?」
阿不抬了抬眉,回道:「不一定唷,也有可能是在說我倆動作流暢而己。」然後兩人又笑著看我。
我檻尬地笑了笑,接話說:「是讚美你倆的相處十分自然,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阿是轉頭對阿不說:「哈!我又對了。」
咯咯笑了二聲,就轉頭對我說:「謝謝你,我叫阿是,他是阿不,我倆是夫妻唷。」說完就攬著阿不的胳臂。
阿不接著說:「不過我倆也不只是夫妻唷。很高興認識你。」然後就把伸出手來,阿是也伸出來。
為了和他倆握手,我只好放下手中的餐具,和他倆握手。這就是我知道他倆名字的開端。
那天,他們坐下來和我談天,過程中,我問了他倆為何一個叫阿不、一個叫阿是。那時也是阿是先開了口:「他阿,總是愛用不做否定的否定句開頭,不然、不一定、不會啦……等的,所以我就決定這麼叫他啦。」阿不揉了揉她的頭髮,笑著說道:「不然呢?世間的可能性這麼多,怎麼能輕易否定呢?」然後他接著說:「至於為何她為何叫阿是啊……一來是當初我的私心,既然她叫我阿不,那我叫她阿是,不就成了一對嗎?另外啊,她對任何事都會想出一個答案,然後傻傻地相信,認為一定是這樣!如果和她想的不一樣,還會難過上好久呢!」這就是她倆名字的由來,簡單、但說不上來的可愛。
至於,為何我用曾經做為故事的開端,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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