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彈音〉 序-楊風小說《普庵齋》

〈浣溪沙‧懷念〉

輕舞眉開理秀華，當年迤邐過煙霞，雲山靜處是君家。
兩袖清風吹舊壁，一心明月照幽涯，隔廉春雨共梅花。

    這闋詞是為楊風的短篇小說〈舊時光〉而寫，很高興隔了兩年，楊風又一本小說集出版，書名《普庵齋》。《普庵齋》是由七篇短篇小說集結而成，皆是新作，分別為〈普庵齋〉、〈尼連河畔的歌聲〉、〈正太的告白〉、〈椿花盛開的季節〉、〈葬禮〉、〈用愛頌美主〉以及〈舊時光〉。而〈舊時光〉是我讀到的最後一篇，雖然並非全書中最曲折精彩的故事，但卻是最觸動我的一篇，所以我為這故事填一闋詞，懷念。

其實，楊風的小說中，有很多是由真實事件當基調，而發展完成的。這也是我讀了他多本小說後的篤定發現，曾當面促狹問他，他則祕密被發現似的打哈哈，然後說：「或許吧！」。以〈舊時光〉為例，小說最後出現的悼亡詩，實際上是真的為年少時的初戀情人而作。書中說：「少年時的初戀情人，從小立志當F-86的飛行員，初中一畢業就考上空軍幼年學校。在那青澀的年紀，我常透過收音機點播節目，為他點播流行歌曲『明月千里寄相思』等歌曲。日昨，聽到他逝世的消息，深感情之無寄，生命之無常，遂作此詩。」

楊風的小說中也常出現他父親的身影，並非在故事情節裡，而是在詩歌的展現上。他曾多次說，熱愛詩詞是受父親啟蒙，從小父親就教他讀古詩詞，背千家詩，而且落實在生活上，這影響直至今日。如果有機會到他客廳坐坐，就會發現他典雅抱枕上印的是程顥的〈春日偶成〉：「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這首詩是他父親的最愛。

與楊風認識從《白櫻樹下》詩集開始，結緣已經十二年了，《白櫻樹下》對我有特別意義，每年後院白櫻花開時，從沒忘通知我去賞花。幾年前他的畫室遭受祝融之災，畫作以及收藏幾乎毀失殆盡。上個月我們聚餐時，聊起此事仍深感惋惜。幸好之前已經有兩幅畫作送我，反而得以保存。飯後楊風進書房把《白櫻樹下》插畫原稿線裝兩冊，以及周夢蝶為詩集寫的手稿，交給我帶回家保管。同時也送我一條紅色毛線圍巾，據說那條圍巾是畫畫時給模特兒圍的，不知真假？笑鬧說：「有帥哥汗味呀，別洗、別洗！」

《普庵齋》這本小說集裡的七個故事，探討的主題各有差異，透過故事情節的發展，可以看出作者對即將消失的技藝和禮俗的關懷。例如〈普庵齋〉中有南管樂器的詳細介紹，以及為南管音樂消失的嘆息：「民國40年政府宣布實施『三七五減租』，不久政府又用公營事業的股票，收購地主的農地，放領給佃農耕種。那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哪裡懂得玩股票，一下子就賠光光了。台灣的地主不再有錢，南管音樂因此受到影響，很少有大戶人家，願意出錢請南管表演了。」

又如〈葬禮〉中對於傳統民間習俗，儀式的次序與禁忌的介紹：「大廳神龕上的神明，用布遮起來。這是民間的習俗，家裡有人往生時，觀音菩薩等神明，就必須用布遮住，以示敬重。」

而詩歌更是這本小說中值得特別推薦的，由於楊風優秀詩人的特質，小說情節中不斷出現優美詩歌。透過人物心理刻畫，情結的安排，佛教素養與哲學概念在故事中不著痕跡的植入。讀者既可以滿足看故事的好奇心，又能享受詩歌薰染，更無形中增加許多佛學、哲學、生態學的知識。感恩有機會為楊風即將出版的小說寫序，正巧下筆的今天是我的生日，十年前(2007)楊風曾寫一首生日祝賀詩相贈，我深深喜愛，藉此巧合機緣一起分享：

〈仙影〉 僅以詩敬祝昨夜微霜生日快樂 / 作者：楊風

昨夜
微霜化作
春雨一場
玫瑰粉紅
窗外
捎來仙界花香

披彩衣踏祥雲
喜孜孜
下生人間
玉帝女兒
瑤池金母的
美麗公主

三千年了
銀河水清依舊
記否
柳條依依下
翩翩河畔仙影

(昨夜微霜 寫於 2017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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