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無選擇的麥田賊手

愈來愈喜歡柏尼．羅登拔這個角色，以及以他為主角的雅賊系列了，有一天超過一讀鍾情的史卡德系列也說不定。

聽柏尼．羅登拔侃侃而談偷竊的樂趣與成就，我也漸漸的感受到其中的快感，頗有心嚮往之的意念。那不是闖空門摸點值錢的東西，換得現金，貼補家用就算了，還有點偷窺的趣味。憑此一技之長，到陌生人家裡作客，不請自來，東翻翻西瞧瞧，想像這一家人的生活形態、習慣和身分背景，最好發現一些秘密，比駭客侵入電腦更過癮。柏尼說，他喜歡投入想像，想像自己是房間主人，揣摩在這個房子裡所過的日子，以遐想沖淡緊張情緒。

柏尼天生是吃這行飯的，他形容開鎖，聽到卡的一聲，有點像是坐雲霄飛車，又有點像是性高潮。後者的形容尤為傳神，有此樂趣，怎甘心洗手不幹？因此在《別無選擇的賊》裡，柏尼和女伴有一段對話，他說他要做賊，不願金盆洗手，因為開鎖偷東西是他唯一專長。他曾經失風被捕，留下案底，不可能拿到鎖匠執照。「我會的所有長處，都只能讓我做個賊。」而且只能在紐約犯案，這座城市有他的人際綱絡、銷贓管道。

據柏尼說，這種日子不錯，一年只消花幾個晚上做案，其他時間輕鬆度日，好個SOHO生涯。「我做了這麼多年賊，為什麼要改行？沒有人會改行的。」

看到這段，我嘆息良久。想到自身，什麼都有，獨缺謀生技能。偷不能偷，搶不能搶，牛郎不能牛郎。臉皮薄，是致命傷。薄到不好意思借錢，不好意思催討借人家的錢，不敢為天花板漏水事和鄰居交涉，遑論當sales，還沿街叫賣。我唯一會的就是寫點東西，有一天世界上無書出版，我也將活活餓死。

這時就羨慕起柏尼。但我想，他一年只花幾個晚上做案，恐怕是因為常接到一些委託個案，費用不低，不用每天打零工，不用當扒手，賺些蠅頭小利，為五斗米折腰。

我想起兒時一部電視影集《妙賊》（It Takes a Thief），在台視播映，勞勃韋納飾演神偷，被情治單位網羅，借他的本事，為政府效力，以換取刑期。近年「妙賊」搬上大銀幕 男主角換成威爾史密斯。

若柏尼可以接這檔事，日子更好過。但畢竟是偷兒，這職業總是不好。

對啊，不好。柏尼承認。然而他說了，這樣日子不完美，「但誰的生活十全十美？我們是不完美的生物，在不完美的世界裡過不完美的生活，只要盡力也就行了。」

妙哉，真有哲理。小偷還是哲學家，有看書果然有差。雖然一開始他還沒賣書。勞倫斯‧卜洛克的雅賊系列，我從《圖書館裡的賊》看起。近日看《麥田賊手》，感覺還普通，讀到雅賊系列第一本《別無選擇的賊》，毛細孔全開。咱們的竊賊，後來當了舊書店老闆。但不管以舊書店為副業了沒，一貫不變的是，他闖空門總是遇上屍體。這是偷竊最衰尾的事，比屋主在家，撞個正著更衰。而閱讀的樂趣就在這裡。（2008/12/8）

圖為《妙賊》男女主角。
《妙賊》片頭：http://tw.youtube.com/watch?v=RjtTC_7w3J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