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情】第二章　欲哭無淚

白冥雲一個月要進宮喝三次藥，而每次喝完藥都會順便跑到清寧殿晃晃，去找那美得冒泡的王爺。

 

不知道為什麼，白冥雲總覺得季元曦身邊充滿孤獨，看似權力高握，卻生活空虛，身邊真正能信任的人一個都沒有；看似錦衣玉食，卻常常食不知味，沒有人陪他吃飯；看似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但卻也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可以跟他分享喜怒哀樂；沒有人讓他感受到平凡人的溫馨喜悅。他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縱然有許多下人僕從在照顧他的起居，但並不是真正親近他的人。

 

因此，她想去親近他、接近他，讓他感受有人陪伴的感覺。

 

而季元曦自小因為異色的眼瞳，許多人對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因此他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纏著自己，但皇上沒派任務給他時，他也閒著沒事，就任由她纏了。

 

兩人熟稔了之後，季元曦在自己宮外的永王府替她準備了一間小院，讓她不用再大老遠地進宮，再千里迢迢地回去，可以在京城裡多待些時日。

 

然而季元曦發現，從她開始拉著自己到處跑後，自己被人追殺……呃不，是被人追著跑的次數好像變多了。

 

白冥雲似乎把皇宮當成她探險的地方，每次進來都會把皇宮鬧得天翻地覆，雞飛狗跳。

 

上次她給他帶了一些精緻可口的糕點，結果卻是她偷偷溜進御膳房順了幾塊過來的。

 

上上次她捉了幾條魚就在清寧殿裡烤了吃，結果皇宮的張管事慌張地跑來跟他說，御花園有幾條名貴的錦鯉不見了。

 

再上上次，皇宮鬧不夠，還鬧去了他的永王府，撞斷了幾株紅玉珊瑚，看著價值不斐的紅玉珊瑚就這樣碎了一地，永王府的李管事簡直欲哭無淚。

 

再上上上次……唉，不提也罷。

 

每當張管事和李管事張牙舞爪地追著兩人跑，都是他替她善後的，明明他都是被多下水的啊……

 

兩位管事似乎也有告進宮裡去，但白冥雲在被白冥雪訓了幾次之後，依她那罵過就忘的記性，一點兒也不長腦袋，仍然到處搗亂，因此白冥雪也無可奈何。

 

而皇上也招了季元曦進宮，看著都是被拖下水的無辜弟弟，也只是揮揮手，讓他管管她，只要別鬧出大事情就好，別玩太過火。

 

眼見上頭兩位主兒都擺明著不管此事的默許態度，兩位管事只好自立自強，每每到了白冥雲喝藥的時間，就動員所有下人，把能藏的都藏起來，能收的都收起來，等到白冥雲回去之後，再拿出來，如此反反覆覆，看得白冥雲都替他們嫌麻煩了。

 

而現在，他們正站在兩人第一次相遇的那棵大樹下。

 

白冥雲抬頭看著那粗壯的枝椏以及茂密的樹葉，問了一句：「殿下，你會輕功嗎？」

 

季元曦點點頭。

 

輕功為武功之基本，他當然會。

 

「那你能帶著我上去嗎？」白冥雲朝季元曦眨著大眼，散發著期盼的眼神。

 

季元曦本來不想答應的，因為每次白冥雲用這種眼神看他，準沒好事。

 

但白冥雲的「拜託拜託」光波實在太過於強大，季元曦快要被閃瞎了眼，無奈之下，只好答應。

 

大手輕托白冥雲的纖腰，輕輕一躍，眨眼之間，兩人已站在大樹的一枝樹枝上。

 

清風吹拂，放眼望去，皇宮的所有景緻皆盡收眼底。

 

位於正中央的主宮白牆聖潔，紅瓦莊嚴，屋頂上裝飾著美麗的琉璃雕刻，騰龍飛鳳，象徵帝王的九五之尊。

 

鄰近主宮，是皇后居住的白鳳殿，琉璃屋瓦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夢幻的七彩光芒，光彩奪目。

 

圍繞在兩殿附近，分別是太子的東宮以及其他嬪妃的住所，再往外一圈，則是其他皇子公主們的居所，包括清寧殿。

 

瓊樓玉宇，金碧輝煌。

 

整個燄龍國最富麗堂皇、最華麗高貴的地方就這麼地展現在白冥雲眼前。

 

「哇！好高喔！看得好遠！」白冥雲興奮了，拉著季元曦的袖子，往旁又踏了好幾步，想用不同的視角遠眺一切。

 

察覺到她的動作，季元曦出聲道：「小力點，不然樹枝會斷……」

 

啪！

 

提醒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那讓人臉色一變的清脆聲響。

 

季元曦大手一伸，把白冥雲撈到懷裡，隨後運起輕功，縱身一躍，兩人就落在了附近的一根柱子上。

 

在兩人離開大樹的同時，那枝斷枝也啪搭一聲，掉落下來。

 

見此，白冥雲輕拍胸口，巴在季元曦身上說：「好險我們跑得快……」

 

剛剛他們站的地方離地面可是有三十尺高呢！

 

那種高度落下來不死也半殘……

 

白冥雲的話音剛落，又聽見一聲「劈啪」，好像是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

 

往腳下一看，兩人站立的柱子竟然是青火琉璃柱！

 

剛剛季元曦只是隨便找個最靠近大樹的地方當緩衝區，哪想竟然剛好是清火琉璃柱！

 

質地脆弱的琉璃只能當裝飾，根本承受不了兩人的體重。

 

只見原本白綠無暇的青火琉璃柱上頭出現許多細細密密的裂痕，好似蜘蛛網般地不斷往下蔓延，劈啪聲不斷傳入兩人耳裡，在寧靜的早晨中顯得格外刺耳。

 

季元曦當機立斷，抓著白冥雲往旁邊一躍，輕輕鬆鬆就落在地面上。

 

而同時那碧綠的青火琉璃柱也應聲碎裂，叮叮咚咚的聲音在寬闊的花園裡迴盪，那聲音好不清脆。

 

「哇！碎了！」白冥雲咋舌，沒想到那看似堅硬的青火琉璃柱竟然如此脆弱不堪，真是中看不中用。

 

「……」季元曦則是在心中默數，五秒鐘之後，張管事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五、四、三、二、一。

 

「永、王、殿、下──！」一道怒氣十足的聲音出現，伴隨著怒吼的是陣陣塵埃，緊接著張管事便氣喘噓噓地站在兩人眼前。

 

一看到張管事，白冥雲立刻迅速地躲在季元曦背後，很沒義氣地留他一人面對怒氣騰騰的張管事。

 

「殿下，您這次又幹了什麼？」剛緩過氣的張管事立刻質問季元曦。

 

季元曦很是無辜，他什麼都沒做啊……

 

而張管事在看見那斷掉的樹枝和碎落一地的青火琉璃柱後，面容越發扭曲，臉孔越發猙獰。

 

「殿下……」青筋出現在張管事的額頭上，「這是這個月第七次了……您和白姑娘到底還要毀了多少寶貝才肯罷休……」

 

季元曦聽言，忍不住偷偷伸手往後捏了白冥雲一把，表達他被她拖下水的不滿。

 

怎麼每次都是他在幫她闖的禍善後啊……

 

心裡流著麵條淚，季元曦面上卻仍不動聲色地說：「從本王的薪餉裡扣。」

 

白冥雲吃痛，卻也不敢捏回去，現在她可是要靠季元曦擺平張管事啊……

 

「就算從殿下您的薪餉扣，也賠不了這七次毀壞的寶貝啊！」張管事氣急敗壞地指著季元曦道。

 

這個永王殿下是以為他的薪餉多到可以賠償這個月的毀壞金額嗎！

 

要知道那些可都是藩屬國的進貢，每一樣可都是奇珍異寶！

 

更何況上個月的賠償金還賒欠著呢！

 

張管事忍不住在心中碎念。

 

看看，現在連一個管事都敢指著他對他大呼小叫了，他身為王爺的威嚴都因為白冥雲而蕩然無存了啊……

 

季元曦再度捏了白冥雲一把，心裡流的淚更多了。

 

「那本王派人從永王府裡拿賠償金過來。」

 

聽到季元曦如此說，張管事滿意了。

 

而永王府的李管事將要欲哭無淚了。

 

幸好他名下的產業有幾間酒樓、幾間布坊、幾間首飾店都經營得不錯，否則讓白冥雲這樣不斷地搞破壞，永王府還真會破產。

 

 

 

夏天過去，秋風送爽，緊接著是寒風凜冽。

 

銀白世界之後，很快地，來到春暖花開的季節。

 

今日季元曦不用早朝，各地區知道驍勇善戰的永王回京後，也安分得很，因此最近皇上也沒什麼事好派給他。

 

閒得發慌，季元曦決定出去走走，到街上轉轉看看。

 

出了永王府，到了市集，一聲聲的吆喝聲就不斷傳來，各個攤販吆喝著招呼客人，熱鬧極了。

 

有賣吃的、有賣衣服的、有賣首飾的、也有賣鍋碗瓢盆的，各式各樣的小販在崑崙大街上販售著許許多多的商品，讓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看著市井小民揮汗如雨，努力討生活的模樣，季元曦不禁感嘆起自己不如平民百姓，他雖然貴為皇族，生活富貴，但卻沒有尋常百姓過得充實。

 

向小販買了一枝冰糖葫蘆，季元曦毫無王爺形像地邊走邊吃，反正他現在是微服出遊，又不是穿著正裝，尋常百姓不會認出他的。

 

一名郎中挑著扁擔經過他身旁，濃郁的藥香從他身上傳來，清新舒爽，讓季元曦精神為之一振。

 

對了，之前聽白婕妤說過，她們家是開藥鋪的，好像就在這崑崙大街上……

 

去瞧瞧好了。

 

 

 

走到十字路口，就看見「迎春堂」大大的招牌在不遠處向他招手。

 

才剛靠近迎春堂，就看見一抹倩影在人群裡穿梭。

 

一身淡紫的白冥雲，宛如盛開的牽牛花般，簡單清爽。

 

「陳大娘，麻煩你去訂十斤的山茱萸、六斤的當歸、五斤的大茴香、還有八錢的上好人蔘，這些藥材快不夠了。」

 

「周大叔，那位客人要七分的七葉蓮、五分的川芎和一兩的枸杞，請你幫他抓一下。」

 

「方老爹，後方藥院出了問題，麻煩您去看一下。」

 

一聲聲的吩咐，白冥雲是忙得腳不沾地，在人群裡不斷穿梭忙碌。

 

自從姊姊白冥雪進宮之後，迎春堂就歸她所管，因此常常是忙得團團轉。

 

 

 

看到那因為忙得跟陀螺似的而泛起微微紅暈的小臉，季元曦忍不住勾起了溫柔的笑。

 

沒想到一天到晚闖禍的她，竟然也有這樣認真的一面……

 

 

 

一抹銀白驀地然闖入白冥雲的視線。

 

抬起頭，白冥雲擺出標準笑容，「請問需要什……」

 

話還沒說完，她就愣住了，眼前的人氣質出眾，溫潤如水，一雙細長的眼眸風流多情，和煦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一襲白衣把他襯托得更加俊美無雙，惹得不少路過女子臉紅心跳。

 

此時這人正對她微微一笑，不是季元曦是誰。

 

「殿下……」回過神，白冥雲正要對季元曦行禮，卻被阻止。

 

「我今天是微服，別叫我殿下，我可不想被認出來。」輕柔一笑，季元曦在白冥雲耳邊低聲說：「叫我常大哥好了。」

 

聽到他將自稱改成我而不是本王，還取了假姓，白冥雲就知道他真的是不想被認出來。

 

「常大哥，今天怎麼有空來呀？」白冥雲朝季元曦問道。

 

「沒事做，就出來晃晃囉。」

 

「哈哈，那我帶你去逛逛好了，這附近我可熟得很，一些私房景點你絕對找不到的。」拉著季元曦的袖襬，白冥雲笑得燦爛，轉頭對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說：「張老爹，我要帶朋友出去逛逛，藥鋪就麻煩您替我看著囉！」

 

張老爹聽言，和藹一笑，「二小姐放心，我會看好鋪子的，你就好好玩吧！」

 

高興地揮揮手，白冥雲就拖著季元曦朝她的私房景點出發了。

 

 

 

「這位王大嬸賣的衣服布匹是我們這裡質料最好的。」

 

「張大娘煮的甜薏仁粥好吃得不得了呢！」

 

「啊！李大哥你好啊！今天生意怎麼樣？」

 

一路上，白冥雲的小嘴就沒停過，吱吱喳喳地不斷跟他說這家鋪子如何如何、那家攤販怎樣怎樣，還不時跟小販們打聲招呼，看得出來她在這裡很吃得開。

 

拐過幾個轉角，鑽過幾條小巷，左繞右拐地，終於，一道高聳的石階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裡人跡漸漸稀少，只剩東風陣陣和蟲鳴鳥叫陪著他們。

 

爬上樓梯，呈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碧海藍天。

 

海風陣陣，鹹鹹的海水味傳入季元曦的鼻腔。

 

白雲在天上飄動，變化出許多奇奇怪怪的形狀。

 

而海面波光粼粼，在陽光的照射下，耀眼無比。

 

那大海湛藍得好似深藏寶藏一般，神秘又難以捉摸。

 

天空則是淡淡的藍色，與大海的深藍相映成趣。

 

美，美極了！

 

季元曦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了。

 

「嘻嘻，很漂亮吧！這裡很少人知道呢！」看見季元曦目瞪口呆的樣子，白冥雲得意洋洋地說道。

 

「嗯，真的很漂亮。」點點頭，季元曦同意。

 

兩人靜靜地欣賞眼前的美景。

 

半晌，打破這寂靜的是一聲咕嚕聲。

 

望向聲音來源，只見白冥雲小臉微紅，嘿嘿嘿地抓頭傻笑，「呃……早膳沒吃就忙到現在……」

 

聽言，季元曦不禁失笑，拿出剛剛在路上買的，經過白冥雲大力推薦，還拍胸脯掛保證的包子，遞了一顆給她。

 

接過白白胖胖的肉包，白冥雲高興地啃了起來，在啃的同時還不忘口齒不清地讚道：「好粗！真好粗！」

 

瞧她滿嘴油光地吃得開心，季元曦也拿了一顆，咬了一口。

 

麵皮的香味傳入鼻中，包子皮軟嫩有嚼勁，內餡味道適中，不太鹹也不過淡，蔥和絞肉的比例搭配得天衣無縫，在口腔中形成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味道，美妙至極。

 

季元曦驚訝了，對於從小就吃慣皇族精緻食物的他來說，很難想像平民的食物也能如此美味，如此讓人驚嘆。

 

「好吃嗎？」停下朝包子的進攻，白冥雲有點擔心不合他的胃口。

 

「……嗯。」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季元曦直接咬第二口以行動證明。

 

見此，白冥雲笑開了，「蘇大娘的包子可是遠近馳名的呢！每天都大排長龍喔！要不是我跟大娘熟得很，今天肯定也要排很久才買得到哩！」

 

見白冥雲句句邀功的話語，季元曦忍不住溫柔地笑了出來。

 

白冥雲三兩下地就把手中的包子給解決掉，然後又眨巴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季元曦手中的第三顆包子流了一地的口水。

 

見狀，季元曦又再次失笑，微笑著搖了搖頭，把包子給了她。

 

「你可真會吃。」他認識的官家小姐，個個胃口都小得有如鳥兒般，頂多吃了小半碗飯就直說飽，哪有像她這樣已經吃了一顆包子還要吃第二顆的女子。

 

對於季元曦的評論，白冥雲倒是不以為意，「能吃就是福啊！想想看有多少窮人每天都餓著肚子，既然有東西吃就別浪費呀！」

 

聽言，季元曦心中對白冥雲的評價又不同了。

 

原本以為她是個從小在優渥的環境中長大，不知民間疾苦的女子，沒想到竟然懂得珍惜、不浪費，這點他非常認同。

 

他也是個不喜歡浪費物資的人，非必要，永王府很少會鋪張的擺設宴席，也不會花大筆的金錢在珍奇玩物上，府裡的珠寶裝飾，幾乎都是他那皇帝哥哥賜給他的，說是要符合他王爺的高貴身分。

 

不過他不知道，白冥雲心中是這樣想的：蘇大娘的肉包這麼好吃，而且還要排那麼久才買得到，當然要多吃一點啊！又不是傻子！

 

拉回思緒，看著白冥雲津津有味地啃著包子，季元曦忽然冒出一句：「皇上派我去出任務，後天出發，大概七日左右回來。」

 

聞言，白冥雲放下手中的包子，對季元曦問：「這次是什麼任務？」

 

皇上常派季元曦去執行剿滅盜匪、掀了流寇、平定暴亂等等的任務，往往最少都需要個三五天才能回來，白冥雲對此也習以為常，只是仍會擔心他受傷什麼的。

 

「不是什麼大任務，只是地方比較遠，交通不方便，耗費的時間比較多而已。」聳聳肩，季元曦如此說。

 

「那就好，注意安全，別受傷了。」拿起肉包繼續啃，白冥雲含糊不清地說：「路上小青……」

 

對於她的關懷，季元曦感到一股暖流流過心扉，在微涼的春天裡，溫暖了他的心。

 

「會的。」揉揉白冥雲的小腦袋，季元曦溫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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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冥雲是個搗蛋鬼～～ＸＤ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