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30 15:09:16菜菜

【長樂無憂】番外 無聲淚

 

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木製的天花板。

 

這……是哪……?

 

動作緩慢地轉動脖子想看看自己身在何處,只不過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就覺得非常吃力,全身彷彿被巨石輾過般,疼痛不已。

 

打量完全陌生的環境,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她在跟拓拔明昭對打。

 

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賭上性命的決戰。

 

曙封和夜鳴,這兩把上古曠世神兵終於相見。

 

她記得她將長刀刺入胸口與夜鳴簽訂了契約,而拓拔明昭也完成曙封的變化,紅弓白箭佈滿天空,以鋪天蓋地的姿態轟然落下。

 

當她身裹夜鳴的黑霧朝箭雨衝去,兩股強悍的上古神力互相碰撞發出震天巨響,她的身子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就好像螻蟻一般,立刻被巨大的力量反彈,流星般地朝著相反方向激射而去,下一秒,就感覺到冰冷河水與她的肌膚相貼,她落入了炙陽川裡。

 

還好當時有黑霧包裹她……不然就不是被反彈到炙陽川裡那麼簡單,有極大的可能是跟河邊的事物一樣,瞬間灰飛煙滅,一點屍骨都不剩。

 

她到現在還清楚記得冷冰冰的河水灌入她的鼻中、口中,甚至是她的肺,她掙扎著想要冒出水面,但河水因上古力量而變得波濤洶湧,漩渦大浪不斷地將她往下拉扯,她感覺到視線逐漸渙散,意識逐漸模糊,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看樣子是被人救了,但,是誰救了她呢?這裡又是哪裡呢?

 

四周的擺設佈置不像是東雲國的風格,所以她不在東雲國境內了嗎?

 

那夜鳴呢?她的夜鳴怎麼了?

 

忍著疼痛撐起身體坐了起來,看向旁邊的床頭矮櫃,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刀就放在上面。

 

顫抖地伸手拿刀,吃力地讓夜鳴出鞘,卻不見它應有的樣子,一把黑色斷刃從有金色圖騰的刀鞘裡掉了出來。

 

放下夜鳴,看著斷掉的長刀,她心中滿是不捨和自責。

 

自從三年前絳月樓在偶然機遇下得到了這把稀世罕見的上古兵器,軒轅慕就命她擔任絳月樓副樓主,並將夜鳴交給她。

 

雖然它是封印了不祥黑暗之力的兵器,但畢竟相處了三年,它也幫了她很多,許多次少爺給她指派的任務還是靠著夜鳴才能順利執行,此時夜鳴斷了,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捨。

 

這把黑刀也是代表著少爺對她的信任,上古神力非同小可,輕則持有人被反噬,重則毀家滅國,天崩地裂,少爺竟然將擁有這麼強大力量的武器交給她,不怕她對他或絳月樓做出什麼背叛之事,可見少爺是打從心底地相信她。

 

可是現在,夜鳴已斷,她也辜負了少爺的信任……

 

她沒能保護好少爺,讓少爺受了傷……

 

就在她陷入自責和不捨的情緒中時,一名有點年紀的婦人提著一桶水和幾件衣服走了進來,看見坐在床上的她,驚呼:「你醒了啊!」然後朝外探頭大喊:「老頭子,小姑娘醒了,去請王爺和白姑娘來!」

 

聽著婦人說話的口音和看見她身上所穿的服飾,她推測她現在在燄龍國國境。

 

但婦人口中的王爺又是誰呢?

 

想著想著,婦人已經走到了床邊,將桶子裡的帕子擰乾後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臉,邊擦邊溫聲道:「你昏睡一個月,是殿下將你帶回來的。現在還不能亂動啊,白姑娘和大夫都有交代你要好好靜養,你就安心地在這裡住下吧。」

 

婦人的聲音很輕柔,而且有種她懷念不已的味道,她想,她知道那是什麼。

 

婦人給她的感覺很像她娘,小時後她調皮,玩得渾身髒兮兮地回家,娘親看到她東黑一塊,西綠一片,忍不住笑了出來,邊笑邊罵道:「瞧你的樣子,像個泥人兒似的。」說完拿出帕子沾了水,溫柔地替她擦臉。

 

她很久沒有想起娘親了,此時想起那短暫的親情,讓她忍不住鼻酸,紅了眼眶泛起淚光。

 

看見她泛紅的小鼻子和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婦人嚇了一跳,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傷口疼嗎?」

 

垂下眼瞼搖搖頭,瀑布般的烏黑長髮隨著她的動作搖擺晃動,她吃力地抬手想抹去眼淚,婦人發現她動作困難,趕緊拿帕子替她擦拭,然後柔聲問:「我替你換件衣裳可好?」

 

點點頭,她現在也沒力氣自己換衣服,就任憑婦人折騰了。

 

換好衣服不久,一名身穿紫色長衫的男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有點年紀的男人和一個藍衣少女。

 

紫衣男子面貌俊美,粉雕玉琢的精緻五官配上波光流轉的細長鳳眼,讓他原本就俊雅好看的容貌顯得越發英挺俊秀。

 

若說她家少爺是清冷如冰,那這名男子就是溫和如水。

 

婦人一見到紫衣男子進房內,立刻躬身行禮,「小的見過殿下。」

 

殿下?

 

喔,正主來了。

 

紫衣男子手略略一揮,「起來吧。」

 

「謝殿下。」

 

紫衣男子目光轉向她,笑容溫和有禮,「本王是燄龍國永王,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燄龍國永王,她知道。

 

燄龍國驍勇善戰的永王殿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年紀輕輕就拿下許多勝仗,被整個望天大陸封為「戰神」,是家喻戶曉的人物。

 

她動了動,掙扎著要下床行禮,卻被永王伸手按住,「姑娘身上有傷,還是別亂動的好。」

 

聲音低沉好聽,有種讓人沉溺在其中的魅力。

 

雖然永王不讓她行禮,她還是得回答他的問題,於是恭聲道:「小女慕零,東雲國人,感謝殿下的救命之恩,慕零必當湧泉以報。」

 

「報恩就不用了,舉手之勞罷了。」細長鳳眼彎了彎,永王微笑,「慕姑娘,讓冥雲替你看看傷勢可好?」

 

輕輕點了點頭,一直躲在永王身後好奇探出個腦袋的藍衣姑娘走近她,她這才看清楚她的模樣。

 

是個跟她年若相仿的少女,模樣雖不像白荷那樣的艷麗逼人,也不像翠萍的清秀端莊,卻流露出一股靈動秀麗的氣質。

 

冥雲拉了拉她的衣裳,這才想起房內還有其他人,於是轉身向永王和那名略顯老態的男人說:「請殿下和方老爹迴避一下吧。」

 

永王點點頭,領著方老爹出去了。

 

冥雲扶她躺下,動手解開她的衣領,仔細地檢查她身上的傷勢,一張小嘴還不忘說道:「姑娘別看我這樣,我家是開藥鋪子的呢!雖然無法讓傷疤完全消失,但讓你能走能跳還是辦得到的!」

 

經過一番檢查也上好了藥,幫她穿好衣裳,冥雲舒了一口氣,「已經沒有大礙了,剩下的就是靜養就可以了。」

 

坐在床邊,冥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可真命大,你被殿下撿回來時身上可是傷痕累累,最嚴重的是在心臟左邊兩釐米的傷,再偏一點兒你就要找閻王報到了。」

 

她淡淡笑了笑,為了少爺,就算犧牲性命又怎樣呢?

 

冥雲看到她的笑容,微微愣了下,「你長得真漂亮……可惜……留了這些疤。」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面頰,軟軟的,還帶著一股淡淡香氣,她不討厭。

 

冥雲收回手,小臉微微紅了紅,好像在對剛才的舉動有點不知所措。

 

替她拉好薄被,冥雲起身說道:「我去請殿下過來。」

 

沒多久,永王再度出現在房內,這次他遣退了所有人,包括冥雲和婦人,只留下她和他。

 

她知道,他有話要問。

 

永王沒有立刻開口,只是靜靜地坐在椅上看著窗外。

 

和煦的陽光流瀉進來,灑落在他的身上,形成淡淡光暈。密長的睫毛眨呀眨,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淡笑,讓他好看的臉龐顯得越發優雅俊美。

 

他不問,她也不催,只是努力用手撐起身體想要坐起來。

 

發覺到她的動作,永王動作快速地起身來到床邊,強而有力的大手扶她坐起。

 

感激地對他笑了笑,她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等待。

 

永王拉過椅子坐到床邊,眼光注視著床頭矮櫃上的黑刀,「敢問姑娘……這是夜鳴吧?」

 

第一個問題就直奔主題啊……

 

「是的。」

 

「能將上古兵器夜鳴斷刃……對手是同樣為上古兵器的曙封吧!」永王用的是肯定句,波光流轉的鳳眸因興奮而更加魅惑迷人,那是身為武將對於絕對兵器的渴望和因難得的戰役而熱血沸騰的情緒,「姑娘能把情況告訴本王嗎?」

 

點點頭,她開始敘述事情經過,鉅細靡遺,但她略過了軒轅慕和絳月樓之間的關係。

 

雖然絳月樓在其他國名聲尚未顯露,但難保不會透過其他管道流向東雲國,因此,對於這件事還是保密比較好。

 

一次說了那麼多話,她感到有點口渴,伸手拿過床頭矮櫃上的茶壺,分別替自己和永王倒了杯茶。

 

接過茶杯,聽完她的故事,永王低頭沉思,好像在將她的話語於腦海中回味一遍。

 

半晌,他抬起頭,「姑娘是東雲國平王的人?」

 

「是。」

 

「需要本王替你通知平王嗎?」永王好心地問。

 

通知少爺?

 

她是很想見少爺,但……她是個失職的護衛,就算再怎麼渴望,她哪有那個臉回去?哪有那個臉去面對信任她的少爺?

 

一股嘲諷的感覺在心中不斷蔓延,是對自己的嘲笑、對自己的能力過於渺小而感到可笑。

 

搖了搖頭,眼簾低垂,她淡道:「多謝殿下,但,不用了。」

 

或許是感覺到她的情緒,永王並沒有再多問,依然保持著微笑說道:「既然冥雲說姑娘需要靜養,那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吧!等養好了傷,再回去也無妨。」

 

對於永王的善解人意,她心中很是感激。

 

於是,她在燄龍國永王府,一待就是一年半。

 

 

 

在這一年半裡,永王幾乎每個禮拜都會來看她一次,並且都會帶一些小禮物,有時是一些燄龍國的小吃糕點或小玩意兒,有時是東雲國國內的消息或是水果糕餅。

 

她明白永王的體貼,他是怕她擔心軒轅慕的情況或是思念家鄉,因此派人去東雲國取些消息或買些食物。

 

那個名叫冥雲的少女也常來看她,但每次看到永王在她房裡時,一張小臉總會氣得鼓鼓的,任憑永王怎麼哄她,她都不消氣。

 

她笑了,她知道這種表現代表什麼,但,看樣子那少女可能還不明白。

 

冥雲很活潑,她總愛坐在床邊跟她說燄龍國好玩的地方好吃的小吃,描述得活靈活現,讓她覺得也身在其中似的。

 

她的房間窗戶外有一片竹林,當她獨自一人時,總愛盯著竹林發呆,所以方氏夫婦替她取了個小名,叫小竹子。

 

她挺喜歡這種親暱的稱呼。

 

等她能下床走動了,她也開始幫方氏夫婦一些忙,冥雲更是直接拉著她到處東跑西奔,那兒有好玩的就往哪邊去,讓她覺得白日的時光總過得特別快,一點兒都不無聊。

 

但,等到夜深人靜時,她總會不自覺地就想起少爺,那個自小收留她養大她的男人,她奉為一切、視為主人的男人。

 

他……現在過得可好?白荷應該將他的傷治好了吧……

 

他跟東方蘭湘成親了吧?

 

應該也有孩子了……

 

每每想到對她而言,重要性勝過自己性命的男人已經娶了另一個女人的時候,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刃貫穿一樣,疼痛不已。

 

她知道,她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的少爺。

 

已經愛到了刻骨銘心,無可自拔的地步。

 

每個想念每個思念,都會讓她心如絞痛,彷彿要窒息一般地難受。

 

少爺之於她,就如她之於空氣,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只聽得風聲呼呼和稀疏的蟲鳴聲。

 

微風吹進室內,像個淘氣的孩子在裡面盤據一陣後,捲起簾子回到大自然母親的懷抱,帶走了悶熱的空氣,卻帶不走滿室的思念和寂寥。

 

 

 

無止盡的愛戀苦嘆在漫長的黑夜中逐漸擴大,一日日一夜夜,隨著思念的加深不斷膨脹。

 

靜謐無聲的夜晚,沒有一滴淚水,卻比哭得抽聲斷氣還讓人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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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除夕夜

大家應該都回家準備跟家人團聚了吧:)

年夜飯應該很豐盛XD


祝大家新年快樂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