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了就不可能再來過

2007/11/4 22:07

自從攻讀研究所，
寫文章的時間日益減少，
在昏天暗地的實驗室生活後，
回到家的我，
只剩下會呼吸的空白軀殼。

年初，
我瀟灑的拋下休學表格，
離開了伴我無數寂寥空虛的研究室。

但，這時我卻發現了一個可怕卻正確的事實……
我寫不出文章了！

我無法將滿腔滿腦的思緒化做具體文字，
也不能把豐沛細膩的感情轉為閱讀格子。

原來，我終究還是被這個看似多情，
卻其實無情的社會所同化。
我轉成眾多麻木沒感覺的人群之一，
只可以在大環境中找尋一點點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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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為了生活，
我考進台中榮總，
終於終於終於終於
變成和你我周遭一樣相同的人們，
展開上班下班值班夜班的新生活。

上個月，
醫院來了新的醫師，
她的冰雪聰明及可愛淘氣，
讓人無法相信她已逼近30，
而且已有一個5歲小男孩。

美麗的女子，總是使人心情愉快，
很快地，我們急診部工作效率提高25%，
男女同事都喜歡和她說話，
彷彿與她相處，空氣都變成甜的。

唯獨我，
只和她點過一次頭後，
就沒和她有互動與交流。

我想我是有點奇怪吧？
我只是不想隨波逐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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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慧的女子，也有細心的一面。

第三天，她突然笑咪咪地主動走近我，
一陣淡雅不膩的悠悠飄香撲面而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有些迷惑。

她開口道：
『早安！學長，你好像對已婚者比較不理睬喔？』

『有…有…有嗎？』突然被道破心事，我緊張的結巴起來。

『呵呵…我也覺得是我多慮了，所以我剛已要求總醫師，
希望由你來指導我這個新進人員。』

『是…是…是嗎？』這算好消息還是苦差事呢？我只能苦笑以對。

『學長你不反對，就是答應了喔！那我先謝謝你，我是Dr.Peggy，
請多多指教。』

『什…什…什麼？』

在我還一頭霧水中，Peggy已轉身飄然離開。

就這樣，
我莫名其妙成為她指導醫師，
她也全心全意接受我的訓練。

Peggy的學習能力很強，遇到問題皆可舉一反三，
而我也傾囊相授，
毫不保留、絕不藏私的把工作心得、注意事項一項一項詳細解釋。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
我發現，她會讓我想將所有的知識全給她。

經過兩個月的教學與指導，
Dr.Peggy的表現非常驚人。
她在一次車禍傷患急救中，
準確地使用標準流程及應變步驟，
在我和其他學長學姊趕到前，
成功插管救回一個沒有心跳的3歲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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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
我得承認，
她真的真的，不像一個媽媽。

每當她無邪深邃的眼睛望著我時，
我總是會遺忘她已為人妻為人母。

我不停告誡自己，
你只是和她平常在不過的學長學妹關係罷了。

我的理智仍在，
除了平時工作值班外，
就沒有和她有任何其他私底下的接觸。

至於Dr.Peggy對我
好像特別友善。
換班只願意先和我更動，
吃飯都會陪我一道用餐；
問題皆先詢問我的看法；
下班總會等我一起離開……

若不是同事知道她已婚，
也許大家會以為我們像超級好朋友般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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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同事們很慶幸擁有一個這麼棒的新醫師時，
Dr.Peggy卻在昨天向主任提出辭呈！

昨天我剛好因值大夜班而補休，
所以遲遲到今天才得知這件事。

我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連續煩了3位同事，才確定此消息真實性。

傍晚，Peggy回到醫院辦離職手續，
她和每一個急診部的醫師及護理人員握手道别，
有些實習小護士哭著請她留下，
而我卻一人忙著幫病患換藥打針開處方寫病歷，
假裝毫不在意，一點也無所謂。

Dr.Peggy默默看著我忙得不可開交，
就這樣停了3分鐘，
我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及想開口的欲望，
硬是低著頭不肯看她一眼。

Peggy嘴角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
但終究還是就這樣轉過身，
緩慢地走出急診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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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去的每一步，都像大鐵鎚般一次一次重重敲擊我。

我不知不覺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失了神離了魂般全身凍結。

『你還好吧？』總醫師學姊輕輕拍了拍我肩膀。

『嗯…還好…』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Dr.Peggy這麼優秀，才為醫院服務兩個月就走真可惜…
對了！Peggy說她以前和你同一家高中補習班喔！
她說她曾請同學傳紙條給你，想跟你借上課筆記，
順便認識你這用功的小孩。
不過你好像看都不看，就隨手將紙條撕掉丟進垃圾桶了。
她說到這時，還一直大笑呢……』

學姊話還沒聽完，我已衝出急診部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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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是這樣的，
最後不應該是這樣結束的。

妳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妳為什麼不乾脆只做一天就走？
妳為什麼偏偏要在我對妳挖心掏肺，
將所有我會的都傳授給妳後，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去？

妳難道不知道，
妳難道真的不知道，
妳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人與人相處越久，就越容易產生感情，
更何況，
我對妳的感情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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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出急診大樓，
遠遠看到Dr.Peggy鑽進一台銀色休旅車，
她就要走了，
我卻連再見都還未說。

我忍不住停下腳步，
對著她大叫：
『蔡醫師，妳為什麼要離職？為什麼？』

她從車窗探出頭，
面對我，好像有點驚訝，
然後淺淺一抹微笑浮出她清秀臉龐，
『你知道的啊……』

這時，我才發現她身邊的駕駛座有一個男子，
而另一個車窗伸出一個小男孩的小頭，靈活的雙眼正咕溜咕溜看著我。

她最後的一絲笑容退去，
慢慢轉過頭不再看我，背著對我揮揮手，
小男孩仰著小臉也對我揮揮手。
然後，Dr.Peggy就緩緩消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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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了解，
我的確了解，
我的確不了解妳離職的理由。

是真的如妳辭呈所寫，想到偏遠的鄉下醫院服務？
還是說妳在這裏背負了太多回憶而太累了？

錯過了就不可能再來過。
若真有時光機可回到過去，
我是否真有勇氣能改變這一切？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我似乎，
似乎又會寫文章了。
但這個代價，
我一點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