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07 23:39:49Maverick
【為什麼是挪威森林】
【為什麼是挪威森林】
「很多事情是要從八零年代末發現村上春樹的小說後說起。」當看見阿寬的文章以這句話作為開始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渾身的不自在,而這種不自在必須得從地下道說起。
我在許多座地下道中看見太多太多的流浪漢,竟然!索性我也有模有樣地找了面牆壁倚身而坐,一直不停地變換身體上各個部位,挪了挪肩膀或是膝蓋,就是想找出個最舒服的姿勢。我沒在自己的面前擱著個好供路人丟零錢的塑膠臉盆,也沒拿張紙寫下悲哀般的大字。「牛仔褲前天才剛洗乾淨而已,今天你竟然就坐在骯髒的地下道內。」一閃而過這個念頭,我拿出白色的MP3聽著樂團1976的〈方向感〉,以及雷光夏的〈New Dreams〉。
這樣子的場景發生在許多縣市—台南、嘉義、雲林……—我都在這些縣市的都市不停地尋覓地下道,如同另一種習慣,我不停地尋覓每座都市中可以合乎我味道的咖啡館。
一根接著一根而燃起的菸縷飄冉在我的眼前,我的雙眼隔著那團白霧看見的是地下道內的天花板上的燈、牆壁上的塗鴉、陌生臉孔的路人以及那些流浪漢。我看著天花板上一排排依循一定距離而設置的燈,原來地下道內還是存在著我們很容易忽視的規矩,我都是為了逃避規矩而來到地下道啊!「許多人不也都是為了省略都市生存的規矩而前往挪威森林。」
挪威森林準備在台北市熄燈,前女友還因此寫下了篇文章緬懷,我在金石堂掏出一百六十元買下七月份的INK雜誌,只因為余永寬寫下那篇《挪威森林咖啡館開始的一切》。然後呢?二十四小時前的我躺在一座地下道內的角落看著天花板上正閃爍不已的燈,外頭的天氣如何了?在地下道內的我幾乎快被外面的世界給遺忘了。對於這群流浪漢而言,彷彿我是礙眼的病菌;對於外面的世界來說,彷彿我是走丟的羊隻。原來這是目的吧,我一直都想成為個被厭惡或遺棄的角色。
我想起一個月之前,那個比變魔術還要精彩的夜晚……。因為,根本猜不透躲藏在夜幕背後的那‧個‧東‧西‧的‧名‧字。
*
而儘管是黑夜,卻還沒到寂靜的時刻,還無法睡去的人們,聚集在南國內某座都市中,街道旁那聚集太多人潮的廣場。如果要以外表或年紀來區別以及定義他們,恐怕也要耗盡一千零一夜了吧,這是說故事的時候到了。
廣場一旁的角落停放了台冰淇淋車,臉蛋上始終掛著一層落寞微笑的冰淇淋小姐,我的確偷偷注意她好一陣子了。鵝黃色的招牌燈在冰淇淋女孩的眉角抹上一層半月彎,還有那台冰淇淋車都已經籠罩了半邊的陰影,一個孤拎拎的攤位。儘管鵝黃色的燈光偶爾會映亮了冰淇淋女孩的臉,但那只會讓我更看清楚她的落寞。生意不好真的是事實噢!但那條半月彎,根本無法勻稱在她那張帶著古典美的臉蛋上。「妳真的踏錯年代了。」我悄悄地在白紙上寫下這句話。
原本用來盛放布丁的塑膠盒子已經洗乾淨,現在放了大概八分滿的咖啡渣,還有幾根菸蒂,紅色Dunhill的屍體。「來賓263號請至櫃檯領取餐點,謝謝。」聽見女孩的廣播聲,我才記得這個夜晚自己的身分是263號。
262號是一對夫妻,看起來結婚不久的年輕夫婦。丈夫抱著一位女孩大概二、三歲的年紀吧,藍白色交織的格子襯衫不停地在我的眼前晃動著,她的臉蛋露出在父親的右肩,鼓起了圓澄澄的眼眸,真是一位沒踏錯年代的小女孩。
十分鐘前我才站在這黑色大理石堆砌的櫃檯前點一杯咖啡。
「先生只要一杯冰美式咖啡嗎?要不要參考我們的蛋糕呢?」十分流利且溫柔的口吻,說話的速度也掌握的恰到好處,櫃檯小姐顯示出受到非常嚴謹的訓練,完全幾乎不會發生任何不愉快的機會,至少是對絕大多數的客人而言吧!螺絲釘般份量的櫃檯小姐,精明善於打算的老闆,完全沒有差錯的服務流程,只要掌握了絕多數客人的情緒……,於是咖啡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分店據點也佈滿了這座都市。
我還是堅持只要一杯冰美式咖啡,喝黑咖啡是這幾年來的一種習慣,就算是杯糟糕到令人失望不行的咖啡,我也是無法容許糖或奶精攪和這份不愉快。就在拿出黑色皮夾子掏鈔票的同時,我瞥見櫃檯一旁的牆壁上掛了十六張照片,「本月服務之星」的標題被放大到十分顯眼,十六位臉上掛著機械式笑容的年輕男孩女孩們。看來在這個年代想找到一位完全不想太過努力的咖啡店老闆或是服務生也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她是其中一位嗎?」我望著站在櫃檯前幫262號以及263號服務的女孩。但總不可能要我站在櫃檯前指認著那一張張照片吧!當然了,如果是擁有高額獎金的懸賞通緝要犯的照片來說。
263號是一杯冰美式黑咖啡。
264號是三位女孩子,兩杯焦糖拿鐵,一杯摩卡冰砂。兩份鑲上枚紅豔草莓的蛋糕。
267號是一對情侶,一杯冰卡布奇諾和一杯冰拿鐵。
號碼代表了一切的這個夜晚。一個人人都以為盤子中放著的咖啡是杯好咖啡的年代。
「妳男朋友說我太瘦太白了!」
「我覺得別同居還是比較好,妳們看就像△△△和○○○分手了以後,再見面的時候反而……。」
「馬的!今天上班遇到一位客人,態度實在是有夠惡劣。」
「晚一點我們要不要去公園坐坐?」
「有沒有衛生紙啊?我想要上廁所啦!」
「來我家烤肉要穿得輕鬆一點喔,絕對不要穿襯衫,我討厭穿襯衫的人在我家走來走去的」
「前幾天認識的那個男生實在是有夠煩的,一直想約我去看電影。都已經拒絕他三次了,還是不死心。」
「我們月底一起去墾丁好不好?」
「留學生都以為自己的外語能力很強。」
「我也很想對他透漏……。」
「妳幹什麼呀,很噁心耶!」
根本沒辦法分辨她們的身分是上班族還是學生,從她們的穿著與髮型來看,五位女孩子擠在我隔壁的小圓桌,完全當作沒有任何人存在地,而且又非常大聲地說著,就好像看比賽的觀眾一樣,她們的情緒實在是非常融入這個夜晚。
「我覺得穿短褲還有夾腳拖鞋逛街很不禮貌耶!」
她們繼續說著,偶爾會瞄了我一眼,我這位她們眼中孤獨地抽著紅色Dunhill的人。而她們都抽著涼菸。
就在這時候,一位大約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在這廣場裡走來走去的。她走路的姿態太‧過‧鎮‧靜了,根本不該是那個年紀的小女孩該有的樣子。我看了看左手腕的手錶,都快要午夜十二點了!她的父母呢?沒有父母陪伴的七、八歲的小女孩在接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竟然一點也沒顯得慌張?
就如同五人制的室內足球賽一樣,小圓桌的五位女孩子彷彿是在追逐什麼似的,太熱衷這場比賽了的大聲笑著說著。
靠近馬路旁的那張小圓桌的情侶正用數位相機拍著彼此。
隔壁桌的足球隊似乎在分數上落後敵手了。
「妳去認識旁邊的人好不好?」
「下禮拜我想要去刺青啦。」
一位隊員的手機響起。
「我們在喝咖啡啦!你要不要來找我們?」
如果我是這支足球隊的教練,看來我還是無法從她們的天賦中找到可以順利射門的戰術。
「廖大哥問我們要不要去喝咖啡?」講完手機的隊員說著。
這麼炎熱的南國夜晚,咖啡都已經和冰塊混在一起了。
「來賓302號請至櫃檯領取餐點,謝謝。」女孩聲的廣播把我從室內足球賽中喚醒。看來這間設在廣場旁的咖啡店生意真的挺不錯,雖然的確是夠糟糕的一杯冰美式黑咖啡。
冰淇淋女孩已經開始拿起抹布擦拭餐車了。落寞的女孩呀!我開始後悔剛才怎麼沒去買支冰淇淋,至少我也願意站在那鵝黃色燈暈底下,好讓冰淇淋女孩認識這世界上其他人的落寞。
大概經過了五分鐘左右,灰色帆布蓋在冰淇淋車上,鵝黃色招牌燈也都熄滅了,冰淇淋女孩臉蛋上的半月彎像是條敏捷的水蛇般,滑溜溜地竄進這黑夜的盡頭。
抽著綠色萬寶路的看起來像是足球隊長的女孩說著:「我男朋友說我不化妝也很漂亮耶!」
「可是我想留長髮。」
「我覺得妳留長髮很像那位唱歌的藝人。哎呀!我突然忘記那唱歌的藝人的名字了。」
依舊繼續奮戰的足球隊。
「來賓306號請至櫃檯領取餐點,謝謝。」在這個黑夜中蒸發的306號呀!短短兩分鐘內,女孩聲的廣播已經唸了三次了,可就是沒有人承認自己是那306號。如同我也不想在這座都市承‧認‧自‧己‧的‧身‧份般,所以我一直認定自己就是263號,喝著糟糕的冰美式咖啡的263號。
還在進攻的室內足球隊。兩、三批客人離開了這廣場,但路邊又轟隆隆地來了幾輛機車。
「我好怕生日沒有人幫我慶祝唷。」
「妳生日幾號?」
「都認識幾年了,妳還沒記得我的生日。」
「她生日是八月一號啦!」
足球隊似乎終於看見球門的方向了。
*
從一個月前的足球賽回到現在,我還是想著那熄滅了的鵝黃色招牌燈,以及在台北市的挪威森林咖啡館,還有一直尋找聚集流浪漢的地下道。
我在地下道聽著〈方向感〉,看著村上春樹的《發條鳥年代記》,想著許多分‧裂的過程,從十四、五歲開始就一直不停分裂著的一切,然後到現在二十四、五歲還在窺探求救訊號的意義,但這又不是The Beatles唱著〈Help〉的年代,而是疏離的二十一世紀。
於是阿寬的文章中寫道:「為什麼會取挪威森林當店名?」為什麼我喜愛的咖啡館也都取了一些看起來不是很特殊卻又帶著點玩意兒的名字,原來這些角落都存在著某種令人昏厥的求救訊號。誰向誰求救?
Maverick 2007/07/07 22:12
Blackeyes
2007-07-26 02:23:53
我的聯想很簡單,就是更現實一些,更靠近人性真實一些。
雖然有點忘記正確的文章內容是什麼,但印象中那沒什麼浪漫。
以上都是一種非常個人且不專業的觀感,但還請原諒,我記性差到能把書名記著就很不錯了。
另
不瞞您說我現在的確很餓。
飛魚
2007-07-24 23:08:20
你也能狠狠流汗的 2007-07-25 13:04:49
那為何挪威森林要結束了?
此刻正面臨一年多來文字最貧瘠的時候~
想說點話卻總是沉默無語
想狠狠流點汗卻不能
版主回應
在七月酷暑去海邊曬太陽你也能狠狠流汗的 2007-07-25 13:04:49
您好,我是文訊的助理編輯,本社今年承辦臺北文學季特展,希望在展場中呈現台北重要藝文空間的消逝,而您的文章以創作的形式傳達出挪威森林的內在精神,故想請問您是否願意提供文章讓我們在展場中展出使用?
百忙之中打擾了,歡迎用email聯繫我,謝謝!